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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公子倾国-第92部分

小说: 公子倾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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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大眼睛去看,朦胧间好像看到慕容羿和徐月心的脸。可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在邺城啊,我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于是疲惫地闭上了眼。
  
  宿醉导致头疼,心慌导致恐惧,我真想这么一直在黑暗中待下去,可一想我还没想出办法救他时,脑中顷刻清明。才动了动手,就感到有带了温热的触觉留在眼皮上。
  我觉得痒,伸手挠了挠,避开片刻,那触感就又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我抓住他拍了一掌,猛地睁开眼。
  
  狂风掀动垂幔,层层叠叠缠在一起,晕黄的烛光左摇右晃,衬得我和高长恭的影子虚虚实实。我睁大眼睛看他,十分容易就发现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灼热以及沉痛。
  来不及细想,他便把深吻印在唇上,身下随着就是一阵刺痛。
  “疼”
  
  没有征兆,没有准备,他就这么闯进来,仿佛急不可耐,仿佛万分紧迫。我只得无力抓住掐住他手臂,才不被撞得散掉。
  吻只在脸上温存,他却一下比一下的深入,口中断断续续喊我的名字,仿佛不将自己印在我身体不罢休。
  这是一种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绝望,又从彼此相拥的无尽亲密传递给我,我竟觉得如同末日来临,身前身后全然碎裂,仅仅有他一个。
  疼痛掺合着快感袭来,我不可抑制地哭出来,醉酒之后嗓音暗哑,在这个狂风乱作暴雨将来时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一刹巅峰,花团锦簇,脑中顷刻变为茫茫的大片空白。
  
  须臾之后,刚恢复一点力气,油然恐惧,我急忙去看他。可他贴着我压下脸,从额头一路吻到唇畔,又从唇畔滑到耳边。
  喘息之余,滚烫的手心覆住我的眼睛。目中全是黑暗,我紧紧抱住他的后背,只听他在耳边喃喃低语:“再见小昀”
  我在黑暗中瞪大双眼,尚未明白他这话是何意,只觉得脖颈微疼,顿时陷入黑暗中。
  
  一道闪亮的霹雳划过天空,屋内骤然明亮,在混沌中茫然游移,突然就被雷声惊醒。
  我按住怦怦跳动仿佛要飞出胸口的心脏,蓦地想到昏迷前高长恭的如同诀别一般的话,凉意从脚底升起,全身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呼吸地虎都万分艰难。
  
  撑住床沿坐起来,穿好衣服跌跌撞撞跑出寝室,守在门外的莲泽已经哭红了眼。不好的预感顿时将我淹没,浑身都恐惧得发颤,难道竟是今夜
  我扯住莲泽的肩膀嘶喊:“快说,他在哪!他在哪?”
  
  又是一道响彻天际的雷,咔嚓一声劈开混沌与清明。书房书房!他只可能在书房,我推开莲泽,撒腿就跑。
  自从古董店的老人告诉我顺天意时,我便知道天意就是历史。即便不接受,可历史仍旧无法更改。我一直侥幸我与他的时间很长,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如同星星之火,转瞬便将烧了整片草原。
  十年相伴才十年,老天爷都让我跨过了千年的光阴,为什么不能把他的一生延长呢。
  
  门外守着两拨侍卫,见到我来并未阻止。推开书房门,他就跪在地上,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那个白玉小瓷瓶。
  我知道那是毒药,穿肠之毒,触到一滴,活生生的一个人即刻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斜幕一般的巨大雨帘顷刻坠落在黄土上,轰鸣的雷声好像要将天地化为一体,烛火在风雨的涤荡下变得不堪一击。浑身冷得仿佛结冰,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朝他扑了过去,颤着手想摸摸他的脸,举到半空他紧紧握住。
  高长恭开口,却是在对房中第三人说:“可否让我与夫人”他的话未有说完,那人白发染鬓,叹口气默默地退出去。我明白,将死之人的请求,如何也会让他满足。
  
  我跪着抱住他的脖子,就如每次对他撒娇一样,可泪水却怎么流也流不干,就这样一滴一滴砸在他脖颈。我哭得气息不稳:“长恭,去见皇上,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皇帝如何会见我呢。”
  我攥紧拳头,抓到一丝稻草便不松手:“会的,会的啊,一定能见到,你是他堂哥!一同一个祖母的堂哥!”
  “帝王家,亲情薄如纸。”他将我托扶推开半步距离,十指并用为我擦拭眼泪:“小昀别哭,听我说。”
  
  我拼命摇头,他捧住我的脸制止了我所有的动作,目光中是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沉静:“小昀,这般结局,几年前哥哥弟弟相继而去时,我已能预料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的铁骑践踏国家的领土,不能两全身上的责任和自小的信仰,也不能承受死亡随时回来的心理折磨小昀,纠纠缠缠无法化解的怨与徒然只有这一命才能终止。”
  “不是,不是啊”我继续摇头,可却挣不过他的力道,眸光紧紧锁住我:“这一生能遇上你,是我三生之幸,离开你,则属我万世遗憾。小昀,我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你”
  我把手覆在他手上,紧紧地抓住。指甲几欲掐进肉中,我歇斯里底地大喊:“高长恭、高孝瓘!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也不要听你说遗憾,我只想你活着,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吃鸩毒,只要你不放弃,我们一定能找打办法的”
  
  他蓦地吻住我,封住我的话,封住我即将崩溃的情绪。
  他的吻很重,很深。唇舌交缠在一起,我的呼吸给了他,他的呼吸有给了我,原来这就是生死一线时候的相濡以沫。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染在唇上,咸苦异常。
  我不舍,是心痛到麻木的不舍。可心里分明知道,一旦过了今夜,就再也没有机会吻一吻他。我狠狠地张口咬他,他没有动,任血腥弥漫在口腔,直到我力气耗尽,全身疲惫时,他才缓缓放开我的脸。
  我茫然地看着他,看他模样认真地帮我整理头发,指尖从眉梢一直抚到我的下巴:“我走以后,你若能再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而他恰好能包容你的执拗和任性,喜欢看你耍脾气顽皮捣乱,就”他哽咽得快说不出话,“就嫁给他吧,有人照顾你,我才能放心。”
  
  我摇头,几度哽咽,抽泣道:“可那都不是你。我不要别人只要你一个。”我执起他的手,小心翼翼捧住,“你一定不知道,为了能和你相守,我费了多大的力气。”
  相隔千年的时空距离,我跨过来;相距万世的一颗心,我许给他了。明明无法想象的事情,都被我做到了,这是奇迹。既然有奇迹,那老天是不是可以给我第二个奇迹呢。
  他弯了弯唇角,把母亲的枣木手串戴在我腕上,最后摸了摸我的脸:“小昀,即便没有我,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无力的摇头,心疼得都要碎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若了他,如何才能好好活下去。
  高长恭没再说什么,忽然拽着我起身朝门口走。我不解地望着他,他踢开门,一个狠力便把我推出了书房。
  层层侍卫将书房围得水泄不通,唯独我不受阻挡地被丢出来。我踉跄摔在地上,看到先前书房的老者踱步进去,看到莲洛林旭跑来,看到乳白窗纸晕黄烛光中那抹修长身影颤然倒下,我疼的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心,仿佛连灵魂都散得一干二净。
  此后一切,又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贱贱地喊一句,喜欢悲剧的姑娘们,请到此为止~~




☆、第十五章  尾声

  
  五月中,皇帝高纬下旨,封兰陵王长恭为太尉,谥忠武。
  六月,陈攻克滠口城;十一日,攻克合州外城;十六日,齐淮阳、沭阳郡郡守弃城逃走。十八日,齐后主到南苑,赐死随从官员六十人。十九日,陈进攻泾州,次日克之;二十日,攻克新蔡城;二十九日,攻克合州;三十日,攻克仁州。
  七月四日,齐尚书左丞领兵二万救援齐昌,大败;五日,齐失淮水北岸数座城池,南岸兵士逃窜,失巴州;此后,淮北、绛城、谷阳士民杀驻防将领,献城投降。
  
  来势汹汹的战势,齐国不但连连败退,似乎连民心都失得一败涂地。
  看着门外疏疏落落的枫叶,我慢慢闭上了眼。这一切自从兰陵王的死讯传遍邺城时,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日诀别被他推出书房,莲泽林旭等人强行将我送到永昭寺。命令是高长恭一早就下达的,我陷入昏迷,早无力反抗。醒来时,全身仿佛脱掉一层皮,里里外外都麻木得没有知觉。曾经的故人斛律皇后探了探我的额头,双手合十祈祷一番转身离开,此后我没有再见过她。
  烟云浩渺,吹散前尘,也拂去往事的痕迹。山头的太阳起起落落,晨钟暮鼓,我在这里一住就是两个月。
  
  有些事情埋葬在记忆中,不去想,也不敢想。
  我从不说高长恭,也从不提高长恭,连眼泪都吝啬得没流一滴,大家皆以为我放开过去。也只有自己知道,大悲无泪,我对他的执念穿过了千年时光、万世离愁,化为灰烬也不可能放开手。
  
  高纬昏度时日,等他终于把我遗忘干净,不打算除之后快时,我决定悄无声息地离开永昭寺。当初暂居于此,仅为避开尘世纷乱,我不属于这里,自然不会一直留下。
  高长恭死后,林旭散去他手下剩余暗卫,现在也只剩下他与莲泽两人过来接我。我们约好在永昭寺北的竹林见面,然后一起启程去多伦镇,我的睿儿在那里。我可以自私,却不可以对睿儿自私。
  
  当生活逼得我无路可走时,既然哪也去不了,那便原地等待吧。等到暮去朝来,春去秋来,甚至是沧海变苍天,总有一天,我能找到一条路可以走下去。
  也许等待的过程很辛苦,很波折,很苦痛,可是只要我心不死,灵魂不灭,他永远都还是活着的,活在我的世界里。
  
  临行前,我将母亲的枣木手串捐给寺庙。跟他从战场踏过尸骨,目睹着残酷的流血和死亡,带有不破不灭贪念和戾气的东西,只有放在佛门之地才可得到净化。
  来时孤身一人,走时亦孤身一人,还未出永昭寺的大门,我再碰上一个故人。
  
  徐月心长发高盘,已是一副妇人打扮,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立刻将我带到结满黄梨的树下。瞧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记忆突然如飞光掠影一般涌来,我惊讶道:“那一日在醉风酒楼的果然是你!”
  徐月心点了点头:“是我。”抬手抚在自己腹部,又道,“沈姑娘,你就不好奇为何我会在邺城吗?”
  
  我靠在梨树上,垂下眼眸,慢慢道:“不好奇。好奇也不能将他换回来,耗费心思的好奇能有什么用呢”
  徐月心忽然笑了:“不论你好不好奇,我还是想跟你说说。这些话过了今天就会彻底埋葬在寺庙中,无人可知。”我狐疑地看着她,她目光定在一枚长长的大梨上:“义父出身于东海徐氏,徐之范见了也要喊他一声堂兄,所以他心底之事瞒不过义父。”
  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也没心思猜:“徐之范是谁?”
  
  徐月心猛地转头,眼睛中藏着一抹怀疑:“去兰陵王府送鸩毒的人是徐之范。”
  熟悉的字眼让我不由得颤了颤,叹口气道:“所以呢”她终于平缓掉脸上的怀疑,悠悠道:“义父当初不及搭救,害你落入歹人之手,良心始终不安。虽然他欺瞒了兄弟,但此时他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搞不懂徐月心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看了看日头的高度,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于是对她说:“徐大夫不欠我丝毫,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当初几株银丹草,我谢谢他。”
  
   ^ ^ 
  
  日出日落,初冬十月,朝夕之间就卷来一阵严寒。落雪簌簌而下,藏在多伦镇大山深处的小院子银装素裹。莲泽在后溪岸边发现野兔脚印,睿儿得知后求我良久,才终于被我放行。
  溪为活水,并未冻结,落雪被冲出几道痕迹,一路蜿蜒。睿儿穿着墨色的紧身小袍,左奔右跑,亮白的雪地里仅有这一抹耀眼的黑。
  齐国邺城的消息没人告诉睿儿,他并不知道父亲已经与我们阴阳两别。心酸到令人无奈的欺骗,我愿意一个人扛起所有的苦,为他撑出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
  
  “娘亲娘亲!”手心覆着一抹暖意,乍然回神,我垂首看他。
  清脆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他道:“娘亲,我已经很久未见到爹爹了,他何时来看睿儿?”
  
  孩子仰着小脸,浓眉清秀,凤眼斜长,连带乌黑的眼眸与嘴唇的轮廓都与高长恭一模一样。我微微晃神,心里却刺痛起来。一年之多真的太久了,我究竟该如何告诉他,他再也不可能来看他了呢。
  睿儿突然惊呼:“娘亲!你的眼睛红了,为什么哭呀?”
  
  看到远处奔跑逃窜的褐色野兔,我蹲下身,轻声问他:“我没哭。睿儿,你害怕漫长的时光么?”
  “不怕!”嫩声嫩气却格外坚定,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欣慰笑起来:“不怕就好。”
  
  这一日,睿儿自然没有抓到野兔,因我心事重重,只待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层叠青竹从皑皑白雪中拔地而起,木门边角冻着几根细长的冰柱。篱笆没在雪中只留出尖尖的小头,院中一隅拴着一匹黑马,垂头啃枯草,鬃毛乌亮。
  定睛一看赫然是凌云,我瞬间呆住,心提到胸口,迈大步领睿儿进了门。
  
  桃梨槐梅树枝头是串串雾凇,架在小湖的木桥上的还挂了几串火红的辣椒。我看到檐下石桌放着一套青瓷茶具,如冰肌玉骨般剔透。
  脚下甫一站定,浑厚的长啸之声划过天空,前一刻还在小碗中啄水的苍鹰,后一刻就扑闪着翅膀朝我飞来。
  没想到竟是小呆,我扯它作乱的翅膀紧紧按住。自邺城一别后,它与凌云便失去踪迹,我特意托林旭去找,始终未果,没想到现在竟都同时出现在多伦镇。
  
  空气中飘着淡淡包子香,熟悉的味道早已深入骨髓。
  看着隐在屋门内阳光中的修长身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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