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倾国-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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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乱作一团,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我觉得鬓角不可抑制的突突跳跃,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赶紧逃走,可理智却告诉我我没有立场离开。
须臾之间,高长恭的身影一闪,飞扬的灵纸轰然炸裂,视线清明时,他已扣住高绍信的腕间命脉:“住手!大哥尸骨未寒,你在灵前对兄长大打出手,成何体统?你又让他如何走得安心?”
“四哥”高绍信急红了眼,也哭红了眼,眸光龟裂,声音嘶哑:“为什么你们都阻止”
高长恭沉声截去他后半句话,字字不留空隙:“大哥最疼你,哥哥们知你心痛,一时无法承受。”
灵堂终于有刹那的安静,而始终站在墙角背对一切,又漠视一切的高延宗终于慢慢走出来。他挺直地站在高绍信面前,紧紧握住小弟弟的手,眼中血丝分明:“小六,血脉相连,哥哥的痛与你分毫不差。”
高孝珩面色苍白,眉眼染着无可遮掩的憔悴,他靠近高绍信拍了拍他肩膀:“你连夜从轵关赶回,先去整装梳洗,而后而后好生为大哥上柱香。”
除了不在场的高孝琬,其余几人心照不宣地劝住小弟。一场暗波重重的祸事,似乎告于段落。
躲在角落里的孩子仍在颤抖地抽泣,我慢慢走向他,蹲下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小孩瘪着嘴巴唤了一声“四婶婶”,眼睛空洞地看着父亲的棺淳,倔强地不再开口。
酸楚一涌而出,我吸了吸鼻子将他抱在怀中,一下一下拍着小身子的后背,轻声安慰:“不怕,爹爹一定会保佑你的。”
直到高长恭走来从怀中接去小侄子,我紧绷的情绪才稍稍松懈。
方才的千钧一发,搞不好大家都要成为高湛一怒之下的刀下鬼。死亡可不可怕我不知道,但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而又百口莫辩的感觉,肯定不好受。
抬手蹭掉孩子脸上的泪,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我还是说了自从来到河南王府最想说的话,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其他人。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好好活下去。”
丫鬟小厮匆忙涌进轻手轻脚收拾散乱一地的物件,高长恭抱着侄子去后院安顿。家眷亲友大多留在灵堂,我也不好梗着高长恭一道过去。
在灵堂停留片刻,轻言轻语传到耳中也觉得不舒服,而烧纸燃香的味道更搅得头痛欲裂,四下无人估计我,索性离开灵堂出去透透气。
男主人撒手人寰,整座王府都笼了一层离殇,死气沉沉。
院前栽有几株赤色小花,簇簇青草不多正密。沿大路一侧走着,五步十步总能遇到三五成群之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谈论,我想避开,仍旧难免能听到几句。有人胆怯言语谨慎,有人叹息三句成诗,也有人事不关己冷眼旁观,但是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拜皇帝所赐。
无人说,无人挑明,事实也是也鲜少有人不清楚。
现在的高湛已不是当初那个跟在高孝瑜身后,缅甸爱脸红的孩子,自他坐拥皇位以后,心理建设一日比一日怪僻,一日比一日让人难以捉摸。
事情的前前后后虽然知情者缄默不语,洞悉者避而不谈,可狡兔死走狗烹的大家都明白。有的人可以与之共患难,有的人可以与之共享福,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每一位坐拥天下的帝王似乎都归进只可共患难、不可共享福的范畴中。
高湛算不做铁血帝王,但终归是一个国家的皇帝。他与高孝瑜幼年共同经历的或是受人限制,或是奋起反抗,或是投机取巧,或是耍手段策计谋回忆,成就了他,将他推到最高的地位,可那些往事也是他心里无法剔除的刺。
一个人的过去越是被别人知晓,尤其是不光彩的,他越是觉得不安全。而为了让自己安全且舒服,大家通常采用让知晓之人永远闭嘴的方式来解决。所以,只有高孝瑜死了,所有阴暗都随着知晓的人土,安生地躺在尘土之下,高湛才会觉得安生。
我将掌心上上下下翻了数十次,终于为高湛找到一个合理的杀人动机。只是可惜了大哥高孝瑜,以及王府上下的女眷和他年岁尚幼的子女。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当你处在植物链的最顶端,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可问题是高湛恰恰是一个喜欢为所欲为的皇帝,不论他是否处在顶端,他都能搅得自家天下腥风血雨。
幼稚之人,国之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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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卦有云,河南王需停殡四日。待葬三日后,灵车将其灵柩迁至太庙;后一日,灵车载柩至墓地下葬;葬毕,亲友恸哭。然后一个人的这一生就此划上了句点,一切仿佛都归于平静。
世界平静了,可我不清楚高长恭的心是否也随着平静。
回到并州,高长恭就此沉寂,沉默地往返于并州大营与民居之间,修缮城池,修正地方官吏乃至商贾的行事作风。他对大哥的死,甚至对皇帝高湛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仿佛一切都是镜中水月,朦胧虚幻。
有些事情憋在心中未必就是很好的解决办法,我悄然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想法设法将话题引到这上面,希望能能让他将心底的话吐出来。
“大哥待你好不好”、“你大哥严厉不严厉”类似问题太明显,容易引起伤心,果断丢弃;而“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你们兄弟几个相差几岁”类似问题太委婉,他又故意忽视,这日子真是过得纠结,耗费脑细胞。
我一度怀疑,如果脑细胞死亡的数量严重高于成长数量,这样下去,我会变成白痴的。
眼见高长恭转了弯,我赶紧噌噌跟上,绕过前院的树藤秋千,终于拉进两人的距离。脑袋里合计着这次要用什么问题打开话匣子,不妨前面的人止步,鼻子径直撞上他后背。
疼,不是一般耳朵疼,我立刻捂住鼻子。
就在我想这下糟了,脑细胞还没死光光,鼻子倒无情的歪掉了时,长恭倏然展臂,拦腰将我抱起。他自己稳稳坐上秋千,稍稍用力,我已经坐在他腿上。
鼻子不那么疼了,我把揉鼻子的手绕到他的肩上:“长恭”
“嘘——”一根指头挡在唇上,他低声道:“什么都别说,让我抱着你坐坐。”说罢他轻轻阖上眼帘,足尖点了点地面,缠着淡色蔷薇花的秋千慢慢荡起来。
一前一后摇摆的幅度不大,像极了坐在摇篮里睡觉的孩子。
神思安宁,心底一片寂静,他的呼吸都拂在侧脸。飘飘忽忽地忆起匆匆晃过的往事,我就这么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几天琢磨着送给大家一个的小礼物,谢谢你们陪伴我走过公子倾国的创作时光。不知道番外怎么样,冒泡说说你们想看谁的番外,具体什么主题什么内容,我会在除夕之间写好贴给大家。记住哦,一定要快,四天就过年,时间有限,慢了会来不及滴~~O(∩_∩)O~晚安。14年1月25日留
——已补全
☆、第二十一章 妥协
醒来时太阳早已西陲,暗红的光晕给高整的屋檐镶一层边,大树枝桠在背光处映出一团暗影。
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高长恭正静静地看我。他的一只手圈在腰间,另一只手揽着我的手臂。因为靠得很近,我甚至能从疏淡的光影中看到他脸上细小绒毛。
他给我理顺散乱的头发,蓦地笑了:“两个时辰,你还真能睡”
我稍稍动了动脖子,抬手摸摸他的脸。触感很真实,不是做梦,可心里仍旧不大相信:“没这么久吧?”脖子酸得厉害,分明是给扭到了,而且还挺严重。不等他说什么,我率先哀嚎起来:“果然很久啊,我都落枕了!”
高长恭调整彼此坐姿的手顿了下,轻咳一声:“‘落枕’一词不是这么用的。”
“意会啊意会”
秋千仍在微微晃动,厨院屋顶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我鼻子的嗅觉向来灵敏,一下就区分出晚饭肯定有我最爱的包子。我失神地想,如果再熬一锅软软白白的米粥,有吃有喝就更好。
想到这里,我决定跑去厨院瞅瞅,如果有粥,就悄悄地回来,如果没粥,我就挽起袖子自己动手。
双脚刚找到地,腰际就缠上一双手掌,将我紧紧桎梏,成功地阻止了接下去的动作:“你要去哪?”
他的掌心细细地熨帖这小腹,夏天衣料薄,熟悉到浸入骨髓的温度毫不保留地传递而来,我不禁颤了颤,喏喏道:“去厨院呀,我饿了,你饿不饿?”然后一边问他想吃什么我去打招呼,一边伸手掰他的手。
没想到高长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径直把我搂紧,脸被压到他胸膛不能动弹。
我们早就是夫妻了,当众搂一下抱一下本来就很平常,何况这里也没别人,可他今天的举动确实有些反常,耳畔下怦怦跳动的节奏,分明已将他刻意伪造的平静表象给出卖了。
我眨眨眼,睫毛蹭过他的衣服,有极其细小的刷刷声:“长恭,你怎么了?”
“哦,还未到吃饭的时辰”清浅的呼吸掠过耳廓,像极了小时候母亲拿着蒲公英在挠痒痒,我不舒服地躲了下,没成功,然后他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起我的耳垂。
“这么明目张胆地转移话题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姿势不太舒服,我继续在他怀里扭,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手扒上他肩膀,正思忖着下一个动作如何调整时,他忽然开了口,声音低沉,好像带着秋寒的露水:“大哥去了一百天”
我一僵,顿时忘记所有动作。
如果说和平与发展是二十一世纪的发展主题,那么生存和死亡便是这个时代的发展主题。我轻轻叹了口气,想到许许多多安慰他看透想开的话,却都因他说的话生生顿住。
“我知道大哥之事已经过去,也不可再横生枝节。当时不能替他做什么,以后更不知能替他做什么。可这里疼”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也是我靠得很近的地方,“很疼。”
眼睛瞬间便被酸热包围,甚至连鼻子都是酸的。我怔怔地盯着他,这是第一次,他看着我的脸,神情固执却颓然地诉说着自己的疼。他说他疼,他因他大哥之死而心痛,我却因他的痛而痛。
我不无情之人但绝非多情,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也无多余情感倾注于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可他却是十成十地影响我,我喜欢他,爱他,他情绪上每一分变动于我来说都是感同身受。
我颤着手紧紧抓住他的,抱住,额头抵住他的胸口,尽力逼退眼眸中不可抑制的液体,慢慢抬头:“我知道,我就住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波澜在眼底流转,顷刻便将深沉地黑搅乱。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事在心底压着压着就会变成无法愈合的伤口,你什么都不说,是怕我担心。我想你一定不知道,一个人承受一份痛和有个人与你分担这份痛,后果是完全不同的。所以,你可以对我说,把你的疼告诉我,我与你一起面对。”
高长恭紧紧将我抱住,下巴支在头顶,沉默许久终于说:“小昀,我是不是很懦弱不能给大哥讨公道,甚至没有勇气去指责皇上,就连弟弟想为大哥出头的行为都不得不去制止,我”
“以卵击石只是匹夫之勇!”我仰起头,睁大眼睛,“这不是懦弱,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忍辱负重的勇气。”
他的眼中倏然闪过些许复杂,但太快可,我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它便一闪即逝:“我曾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真正面对生死时才发现,我的力量太小,没办法保护亲人,也没办法保护我在乎的人。那时弘节在灵堂被吓得大哭,我甚至觉得自己也没办法保护你以及将来我们的孩子”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套用二哥那句话,再强大也强不过皇上手中的生杀大权。眼见亲人一个一个死去,有时我怀疑,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这样死去。”
“怎么可能呢,你不知道我命很大的”穿越这样的事情都能被我赶上,这命绝对够大,“我会与你一起保护我们的孩子!更何况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强大,大家都是从渺小一步一步变强大。至于生死我一直觉得生死在天,人力是不可改变的。所以,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过好每一天。”
高长恭墨黑一般的眸子里又另外一双眼睛的倒影,唇角轻抿,似是陷入沉思。我垂下眼帘想了想,再度抬起时伸长脖子把唇印上他的。
他愣了那么一瞬,有束火光微动,随即按住我的肩膀。另一手五指穿入脑后的发丝,很快便夺走这场唇齿相依的主动权。
唇上的温度淬着点点凉润,他霸道的唇舌甚至带了啃啮的力度,不消片刻便吞噬了所有的呼吸。
明明是我主动吻过去的,没想到最先缺氧的人也是我,当真是丢人。
夕阳不知何时已经见不到踪影,闪烁的繁星开始点缀天幕,我窝在他怀中气喘吁吁,他手抚着后背帮我顺气。
我们的心脏从怦怦剧烈跳动慢慢变得可以和上呼吸的节奏,我想这才是真的平静。
从得知大哥死讯的那一刻开始,不论是沉沉坐着凝思,还是疾火速回邺城入宫,亦或是被高孝珩制止言语教导,甚至是六弟高绍信哭着喊着要给哥哥出头时心痛劝阻,我想他心里始终都有波涛汹涌地翻滚。
火气怒气可以冲天,怨气叹息可以发酵,但他终是没有选择挺身而出。
这些行为或许不如在酒宴上就大哭而走的高孝琬坦荡,也不如高绍信冲冠大怒的豪迈,可我知道,为了我,也为了那些要保护的人,他决然将所有情绪压抑乃至埋葬,一个人默默忍住所有苦,这其实是另一种坚强。
高长恭如此,高孝珩如此,许许多多因因当权者无能而失去亲人的人,无外乎选择这种方式自保,换言之这大抵要算作是对命运的妥协。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有时候,人不能强硬出头,当你的能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