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倾国-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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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秋风卷起一地落尘,吱呀发颤间便将晾晒的蘑菇平篓兜翻。门前闪过一个粉色的身影,她弯着腰一个一个小心地拾捡满地残乱。
那些蘑菇是谢轻萝缠了沈易三天,才换来的一次同他一起外出采摘机会得到的成果。我能理解她为何如此珍惜,劳动的喜悦,就像我非常珍惜自己辛苦所赚的钱物一样。
三人的视线收回来时,沈易面上正带了一丝茫然。我想,这一计谋失败后,他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高长恭叹了一口气,拿捏出一副我从未见过的嗓音道:“人可以有仇恨,却不能为仇恨所累,你若明白国不会以一人之私怨置万民于水火中的道理,再好不过了。”
须臾之后,沈易的眼中已不见了迷茫,也不知道他的话他究竟听进去多少,他看着高长恭,没有开口的打算,视线慢慢转向门外。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前闪过粉色的裙裾,谢轻萝已经抱着她宝贝的蘑菇钻进屋。
这时,高长恭冷然而沉稳地声音再度响起:“突厥进犯大齐实际是国与国家间的争斗,任何惨痛的结果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你的父亲是好官,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虽死犹荣陛下惜人爱人,不会坐视不理。”
我静静地待在一边,没有插言。
“大齐与突厥早晚都会开战,或许不只是与突厥,还会与周国,甚至是陈国你的仇恨在一个国家面前其实微不足道,若能借国家之力报仇,其实也不无可能。”
高长恭说了很多,有很少是我能听懂的,更多的是让我很懵懂的内容。我猜不到他意欲何为,但心中大概描摹出一个轮廓,他很想帮沈易,可他的力量似乎真的不够用。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秋风掠过,合上外室的门,仿佛惊走所有暗藏的虫鸟,沈易突然挺起腰板,站得笔直,孩子的身板顿时高大很多。那张脸上有冷傲和坚定并存,他凝重道:“我明白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明白高长恭没办法帮他,所以绝望地道出这句明白了,可他的表情又不太像,我迷茫的看了看高长恭,又看了看沈易,直到他打开门时也没想不通。
沈易已经晃到门口。
阳光蹭过门头细细碎碎的投进来,沈易笑了一下,道:“方才多有得罪,望你好生照料阿姐。”
高长恭没有回答他,收回的视线就凝在我身上,似笑非笑说:“放心吧,我会好生待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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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微敞,落叶萧萧,整条街人影稀少。
拿到歌舞坊开的最后一次工钱离开,心里多少都很不舍,大半年的时光已经过去,但留在记忆中的早就变得无可磨灭。
最后回望这座即将远离的楼阁,我笑了笑,大概有聚有散才是真人生吧。
“等一等。”
由远及近的声音慢慢传到耳畔,我看到一袭海棠红的身影风一样跑来,又是相思,不禁一阵头疼。她站定,微微地喘息,紧紧拽住我的胳膊:“他你们要走了么?”
我挣扎出来,点点头。我实在是想不通,若她真的对高长恭有意,为何要几次三番过来纠缠我呢,直接跑去找他岂不更好。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他,还会来幽州么?”
眼前的姑娘有着精致的眉眼,樱桃红唇,怎么看都是一副姣好的面容。若她真能像谢轻萝粘着宇文邕那般黏上一个人,恐怕没有谁能够抗拒得了吧。
我觉得心里有些憋闷,言语间有礼貌好像都变得很困难:“我怎么知道,你为何不自己跑去问他呢!”
她杏目微瞪,愣了很久,眼波的神采渐渐幻灭后才慢慢道:“我若能见到他,何苦跑来问你呢”
看到这样的她,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想法,好像很多情感都被感染出来,可实际上什么想法也没有。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踏进那扇朱红的大门,我将视线收回来,相思已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保重吧,希望还有再见的时候。”
可我一点也不想见到她,尤其不想见到她围在高长恭身边的样子,我说:“其实在哪里都一样,是不是?”
“什么?”
“你在这里都见不到他,大抵别处也见不到吧”
相思一怒:“你!”
我抚了抚被她攥过的衣料,坚定道:“他若有心与你拉开距离,你无论如何都不能逾越。”叹了口气,我继续道:“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吧,女子的大好的年华其实不过几年而已”
回到家,高长恭同慕容羿都坐在院落里,一人手里端着酒壶,一人手里拿着酒碗。沈易笼着一堆木柴点火,谢轻萝兴冲冲地靠过去,欲将蘑菇放在木柴下烤,被沈易轰到一边去,一脸落寞。
高长恭最先发现我,放下酒壶便就朝我走来,月白的袍子带着缓风,满袖梨花香。我嘟起嘴,决定把相思带给我的不愉快都发泄在他身上。
不顾在场几个人诧异的表情,我死死揪住他的衣襟,整个身子都压了过去。我的手抓得很紧,指节都泛着淡淡的白色。
他一手揽住我,握住衣襟上发颤的手,如玉的脸上挂上莫名的担忧。他没有说话,乌黑的眼眸凝神专注,似乎欲将我看穿。
我吸了吸鼻子,冲他大吼:“拜托你以后能不能把外面的烂桃花解决干净点,别让她们跟狗皮膏药似的过来烦我!”
勇气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也是非常瞬时的东西。当我要做的做了要说的也说了后,丢人的,羞恼的一并从心底涌到脸上。我挣脱他的束缚,落荒而逃,还未踏进房门,身后就传来一句慢悠悠的话——“遵命!夫人。”
他的话带着笑意,好像也带了几分宠溺。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情呢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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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寒了霜露,缤纷落叶,化成尘。
归期已定,就在三日之后,我开始打包屋中要带走的东西。谢轻萝帮衬几下,便对着窗棂怔然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晃几晃,她才倏然惊醒,看了我半响淡淡道:“小昀姐姐,时间过得真快呐。”
“是啊,真快。”转眼间,我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
“我不想回去。”她喃喃低语,“我还没有游览大好山河,也没欣赏山川美景,这样回去了大概会很遗憾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沿途回去,你一定能看到很多从未见过的景致。若你愿意,我们的终点就是邺城,若你不愿,长恭一定会派人将你送到长安的。”
听到长安这两字,她猛地站起来,瞪起的眼睛好像还泛着泪光:“我不回去!我不去邺城也不去长安,我就是想待在幽州。”
“什么?为什么啊”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若我不在幽州,她恐怕也会找来了,既然我都要回去了,她为何不跟我一起走呢。
“我喜欢这个地方”谢轻萝眨一下眼睛便将视线投向门外。
我顺着光线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少年,冷傲的眉眼,清隽的面容,那是一种孤寂而落寞的模样。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陷在光影中,茫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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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长恭的一番谆谆教导下,沈易决定投军,他要借一国兵士的力量杀敌,他不只是为了报仇,也为齐国百姓的安定。
能这样想,我知道,仇恨不会将他蚕食,他是沈易,冷傲坚毅的男子。
三日后,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因为慕容羿赶往瀛洲见封小姐,所以送行的人只有沈易和赵大娘。
珍重,话别,红眼眶好不容易把萦绕在周围的离愁之感驱散几分,我们又得开始着急——谢轻萝不见了。
我留在马车处据守,高长恭和沈易一起去找人。想到之前她反常的状态,一个不想走的人若一心藏起来,大概没有人能找到她吧。
他们在后街的树林中发现的谢轻萝。
高长恭说找到她时,她正握着木棍挖蘑菇,看到沈易的那一刻,谢轻萝决然地扑到她怀里,搂紧他的脖子,泪水顺着她的脸庞落在他的肩头。
这一刻,门前站着的两个身影,女子紧紧牵着男子的衣角,红红的眼眸满是不舍。大概不只是不舍,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在升腾酝酿,
我愣了好半响,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懂,戳了戳高长恭的手背问:“他们这是”
他看了片刻,慢慢道:“就如你猜的那样。”
在我的印象里,沈易和谢轻萝一直都针锋相对,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的氛围衍生为爱情呢,我不知道,古往今来这么多人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我一介俗人更是不得而知。
我喃喃着:“她对宇文邕的感情算什么呢”
他摸了摸鼻子道:“可能是友情,也可能亲情。若是友情便是朋友,若是亲情,只能是兄妹了。”
谢轻萝不愿意离开的原因竟是沈易。
她握着他的衣角默默不语,而他背负的责任只能将她推得很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听到她的话:“我不走!沈易,我在这陪着你好不好?”
“不好!”
意料之中的答案一定伤了小姑娘的心,可她笑了一下,轻松道:“我问你做什么是走是留,留在何处也不用你替我决定呀!”
“听话”猛地抬掌劈在她的后颈,她瞬间便软在他怀里。沈易打横将她抱起,流星大步走到马车前:“阿姐”
将谢轻萝安顿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虽然我不太会照顾人,可我一定尽心照顾她的。”
“谢谢”
“这样对她,算不算很残忍呢”我笑着道,“阿萝是个好姑娘,记得不要辜负她,薄情的负心汉下辈子是会被姑娘甩的!”
沈易凝一眼马车上昏迷的姑娘,垂下了眼睑。
高长恭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容羿在此助你,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多保重,阿萝需要你。”
“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已补全,大家可以戳戳看。第二卷完成,下一章进入第三卷,高家二哥要出场了~~
☆、第十五章 珍惜
秋日朗朗,凉风习习,高长恭带我到篱桩围院里挑马。
败家公子滕郢舟参加中秋的赏月宴回来后,不知为何大受启发,一直心心念念计划一场煮酒聊天。而我们现在挑马的目的便是——陪他一起煮酒去。
其实,细节出卖一切,单凭此点就可看出败家子和文雅墨客的区别,人家是三五志同道合者聚在一起煮酒论史,而滕公子也只能是在煮酒之余拉上一两人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也就算了,随便找一方石桌,温两壶小酒自饮自酌便好,可滕公子偏偏中意于隐在城西树林的红叶亭。他大包大揽备好一众用具后,欢快而兴奋地分别送了两张纸条,一个给我,一个给高长恭,美其名曰:诚心相邀。
高长恭认为这个提议很好,欣然受约,而我径直将纸条丢道烛台烧掉,眼不见为净。初冬的天气日渐薄凉,早晚的寒意每每渗到衣料中,让人莫名发憷。
私以为这么冷的天骑马外出,绝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可高长恭希望我能同去,饶是意识再坚定,看着他幽深而认真的眼眸我也得开始犹豫,打心底里说,能同他一起外出我是很欢喜的。
在我犹豫之际,滕郢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对着我满脸鄙视道:“我们追求的是意境,意境!嗨,你一定不懂!”
滕郢舟这招激将法用得妙哉怪哉,让我恨不得踹他几脚。如此一来,我完全没有理由推诿了,不去倒显得自己目关短浅,见识鄙陋。
即使面子不甚值钱,可我却很乐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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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院里圈着五六匹马,草料清水一应俱全,一一看去,两匹枣红马,两匹白马,一匹棕色小马,以及一匹黝黑黝黑的马。
我觉得黑马格外眼熟,它垂着脑袋悠哉地在吃草,长鬃在阳光下异常鲜亮,看着如同鹤立鸡群般突出。高长恭养的马,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凌云,威风凛凛八面来风,有股说不出的英姿。可这不是凌云,凌云的鬃毛没有这样长。
左看右想,我赫然惊醒,它不正是被我们丢在风陵渡口的二黑么!
原以为二黑已经转手他人了,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它。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们不是老乡,却也算是旧识。撒腿就跑到二黑附近同它打招呼,我惊喜地去看高长恭:“你何时将二黑接到邺城的?”
他跟来,眉眼中蓄着一丝笑:“还以为你会认不出”停顿片刻,他敛了笑容:“二黑一直在浦泉苑里养着,我去晋阳那次将它带回来,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独自跑了”
为了骑马,他穿着紧袖轻便的长衫,纯净的月白真像银盘盈满时的白月光。在印象里,他好像格外偏爱月白和玄青,这两种颜色的衣服也格外多,可我清楚,他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很好看。
我小心而郑重地抓上他三个指头,慢慢收紧,握住他的体温。仰起头径直望进那双丹凤眼底,我弯着唇角小声道:“但我现在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在你身边”
手蓦地被他反握,掌心熨帖着掌心,体温熨帖着体温,他的俊脸随即凑近,俊脸放大几倍。他的唇压在我的耳畔,低声浅语道:“以后也都在我身边可好”
温而热的呼吸碎碎拂着耳边的发,全身好像有阵暖流淌过,一字一字全然烙在心底,心脏骤缩,我觉得整张脸都莫名奇妙地烧起来,欲要焚天。
缓缓抬起头,眼前的一幕仿佛永远定格,染上被称之为岁月璀璨的光影。我愣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漾着缱绻的温柔,可融化寒冬的冰雪的笑容,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可我心里明白,他这是在向我要承诺,要我嫁给他时他都没这样开过口。
若是承诺,便要做到;若是承诺,就是一生。
手心无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我黯然地闭上眼睛,悲戚一并侵入心中。一个红尘中误入时空隧道的过客,来去皆未知,我哪有一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