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关山-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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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风中摇摆不定。朱四达固然跃上了细线,如同无物,细线仍然在风中摇动。朱四达一长身形,仿佛是在凝碧池上飘过。
到得对岸,对已站在岸边等候的纳摩和摩尼什说道:“两位大师何不先看过藏珍楼,再去厅中奉茶?”朱四达见纳摩算得上是高僧,并不像嘉木扬喇勒智到处作恶杀人,说话间也加了些尊重。
纳摩说道:“贫僧正有此意。”
藏珍楼离凝碧池不到百步,朱四达带领纳摩和摩尼什沿楼走了一转,边走边细细解释。朱四达说道:“藏珍楼分三层,每层高三丈六尺,中有楼梯相通,可从第一层升到第三层。楼宽二十四尺,进深也是二十四尺。分设东南西北四门,却是只有门洞,并未装门。”说到这里,朱四达一指楼内地面,接着说道:“地下铺设木板,分青黄赤白黑五色,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之意。别看墙面粉白,若是进楼,不论站在何种颜色地板上,四周墙上均有飞刀羽箭身出,令人无处躲避。”
纳摩说道:“此乃藏珍楼之秘,况贫僧正有上楼取宝之意,你又如何告知贫僧?”
朱四达说道:“以大师的轻功,身如轻尘,当不会触动机括。以大师的功力,即便飞刀羽箭如雨,也伤不了大师,是以在下不妨实言相告。再说,大师来敝庄是与敝庄主较技,而非寻仇,自当处以客礼,不得怠慢,更不可欺瞞!”
纳摩点头说道:“当年言庄主一指破了贫僧气功,并未乘机下手加害,反而告知玉如意可恢复功力,贫僧心甚感念。贫僧功力在这几年颇有长进,自信可挡得言庄主雷霆一指,是以造庄相访。听朱施主如此说,倒显得贫僧心胸狭窄了!”
朱四达说道:“大师客气。”接着又说道:“第二层和第一层相仿,第三层则更比第一、二层利害。以大师的轻功,当可从容走到顶层,面向三宝而立。三宝分别放在木匣之中,三只木匣成丁字形放在桌上,其中颇含玄机。若搬动木匣,必触动机括。危机处于一瞬,时机稍纵即逝。取到木匣,可从原路返回底层,也可从穸中跃出,但屋面设有埋伏,不可落脚。藏珍楼之秘,在下所知也只如此了。”
纳摩合掌说道:“朱施主尽情相告,贫僧这里多谢了。”
藏珍楼看过,厅中奉茶。朱四达命下人收拾了两间静室,供纳摩和摩尼什住下。这一住便是十天,言成霖仍未回庄。禇天霸、裴天勇、高天明三人住在青阳镇客棧中,每天赶来,又只能到得第一厅中,因过不了凝碧池,连接近藏珍楼看上一眼都不能,一等十天,如何能不心焦?便是纳摩和摩尼什也有点不耐了。
其实,这十天之中,纳摩一直思考着取了木匣如何走出藏珍楼的办法。言成霖十天不回,等了十天;一月不回呢?一年不回呢?于是,纳摩打算明天进藏珍楼取下三宝,言成霖再不回庄,也就不等了。
第六十八章 终归大海作波涛
纳摩打定主意不等言成霖回庄,先行进藏珍楼取三宝,因禇天霸、裴天勇、高天明三人在对岸相求,朱四达便命人用船把他们接了过来。这时辰时才过,纳摩和摩尼什还在打坐,尤其是纳摩,仍在想着第三层的破解办法,谁知禇天霸、裴天勇、高天明一过凝碧池,路经藏珍楼前,高天明对禇天霸说道:“大哥,这不就是藏珍楼吗?我看里面什么也没有,朱四达和西门飞熊又不在,我们何不上楼先把三宝取来?”
禇天霸说道:“老三的话虽是有理,但据说藏珍楼厉害之极,凭我们的武功能行吗?”
高天明说道:“里面没有人阻拦,有什么不行?”
裴天勇说道:“听朱四达说里面有削器埋伏,别中了机关!”
高天明说道:“你几曾见过什么削器埋伏?唬人的话你也信?我们三人进去,便有埋伏能挡得了三人?”
禇天霸说道:“不错,我们正好三人,一人取一件,不多也不少。先取了来,也好躁躁纳摩的脸皮,没的直说我们没用!“
裴天勇说道:“要进去你们两人进去,我可不敢奉陪!”
高天明说道:“你不进去拉倒,少你一份菜就不开席了!”说毕抽出剑来,一拉禇天霸,走进藏珍楼。此时朱四达要约纳摩刚走出客厅,见禇天霸和高天明要进藏珍楼,连喊不可,已来不及。
禇天霸和高天明见蒇藏珍楼里面空荡荡的,大门四面通风,只地下五色地板有点诡异,也不多想,跃进大门便奔楼梯。刚进大门,双脚才在五色地板上踏定,只听“轧轧”连声,四面墙上射来无数的飞刀飞箭。禇天霸和高天明连忙用刀、剑拨打,那飞刀飞箭是从不同高度不同方向同时射到的,如何拨打得及?禇天霸和高天明心里一声“不好”还没喊出口,身上已被射成剌猬相似,一命呜呼了。
纳摩和摩尼什听得藏珍楼里有响动,走出房间赶来看时,只见禇天霸和高天明已倒在藏珍楼里。纳摩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这两个孽障,如何敢小看藏珍楼!”
朱四达说道:“在下阻拦不及,禇天霸和高天明枉送了性命,心甚不安。”
纳摩说道:“祸福无门,惟人自招,朱施主不必自咎。”
朱四达命人用挠钩把禇天霸和高天明拖出,拱手问纳摩:“大师何时进楼?”
纳摩说道:“贫僧这就进楼!”说毕,合掌闭目,大约一盞茶时,已把莲台无上功法运足,然后睁开两眼,漫步走进藏珍楼。
纳摩是用上乘轻功进楼的,身体便如一粒轻尘,并未触动机括。他缓缓而行,举目观看。因机括归了原位,四面墙壁依然粉白平整,不见半点曾有暗器射出的痕迹。他暗暗点头,佩服建楼之人的设计之巧。在第一层略一耽搁,遂用“平步青云”身法,从楼梯上拾级而上,双脚也是一沾而过。到了第二层,又驻足细看,见与第一层没什么两样,楼板也由五色铺成,只是四面大门换成四面大穸。上到第三层时,地板已是原木的颜色,四面墙壁粉刷得雪白,四面穸户与第二层一样,不过略小一点。在屋的正中间,是一个桌不像桌,柜不像柜的东西。说不像桌,是只有桌面而没有四条腿,说不像柜,却是在柜子上装了个桌面,并且与楼板连成了一体。桌面上丁字形放着三只木匣,里面便是江湖上争夺不休的玉如意、翡翠西瓜和夜明珠了。
纳摩站在三宝之前细细端详琢磨,心里在想:自己是靠轻功才没有触动削器埋伏的机括,可以想见,如果一直这样站着或者掉头下楼,可以平安无事,若一动木匣,必定触动削器埋伏。如果这埋伏也像第一层那样只是些飞刀飞箭,却也伤不了自己,尽可以从容把三个木匣取走。如果是更利害的削器埋伏呢?毒烟毒水?也伤不了自己。还可能有什么呢?从朱四达的应对和神态看,仿佛是把三宝不放在心上,或者说有恃无恐。他为什么如此?凭的是什么?
纳摩这样站着忖度,又四面环顾,看清退路。朱四达说的不错,有两条退路,一是从楼梯上下楼,一是直接从穸中跃出。问题是是否有这个时间,或者说一切都要在一个瞬间完成!
纳摩决定拿了三个木匣后从穸子里跃出。他打量了从自己站的位置到穸户的距离,觉得瞬息便到,于是脱下袈裟,往三只木匣上一搭。他这是用的内力,别说是木匣,便是铁匣也可一起卷走。谁知这一卷并没能卷动木匣,反触动削器埋伏。一阵“轧轧”之声响起,脚底下的楼板转了起来,并且楼中的东西都在转。他一见不妙,身形一起,跃向穸户时,原本未装穸棂的穸户上已有了一层铁条和一层铁网。他举掌向铁网拍去,却见铁网之上都有尖剌和倒钩。再向楼梯看时,哪里还有什么楼梯?已被楼板盖住,一样的旋转不停。也就在这一愣怔之时,楼内情况又变:楼板上现出无数小孔,从小孔中向外喷油,“烘”的火起,向纳摩烧来。同时,头顶之上一个铁罩也向他罩下。
纳摩身形向上一起,伸出两指,想夹住顶上的木樑,猛又想起,只怕这楼中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碰!又想,只有铁罩的上面可能安全!此时纳摩的身体已在铁罩之外,身形向旁一飘,便落在了铁罩之上。他索心盘膝而坐,动足功力,那火焰连他半尺便烧不过去。但固然火焰不能直接烧到他,但热力还是传得到的,任他功力深厚,也是禁不起外烤的。
恰在此时,中间那桌不像桌柜不像柜的东西原本随着楼板一起转动的,现在固然已被火焰包围,却忽然停住不动了。接着“轰”的一声,那柜不像柜桌不像桌的东西突然爆炸,一股大力向四周推去,墙壁炸开,楼顶竟被掀开,纳摩也被大力抛了出去,在空中打着跟斗,向地面落下。
自从纳摩走进藏珍楼,摩尼什跟着朱四达、西门飞熊、裴天勇站在离楼数十步处观看。先是藏珍楼里没有动静,摩尼什心想:这时间应该到第三层楼了,还好,没有触动削器埋伏的。在纳摩站在三只木匣之前细细打量时,摩尼什一直在紧张的等待着,也是在期待着,希望师兄纳摩没有触动削器埋伏便把三宝取到。别说摩尼什,便是朱四达,此时心里也颇忐忑。因为自从稽耸造成藏珍楼,尤其是顶层的埋伏,并没有试验过,也不知灵是不灵。若是不灵,让纳摩取下木匣可就不妙。正思忖时,隐隐听得顶楼响起“轧轧”之声,仿佛是在一个瞬间,原先连穸棂也没有的敞穸已有了一层铁条和一层铁丝网,里面火光闪闪,知道埋伏已经发动,转而又为纳摩的安危耽心。时间不长,“轰”的一声巨响,楼顶已被炸开,纳摩也被抛了出来。这藏珍楼高约十丈,纳摩又是从顶楼抛出,从如此高处翻翻滚滚向地下落下,从身形看并未使任何身法,不是震伤便是震昏,落到地下,还有命在?正在危急之时,突然从地下升起一物,如一朵乌云,迎向纳摩。仔细看时,这状如乌云之物,却是一件衣服。朱四达不竟叫道:“主人回来了!”
确实是言成霖到了,并且到得正是时候!
言成霖是听郑仲和告知纳摩要到绿柳山庄的消息后和孟姣姣带着赵丙离开大都的,当时确有赶回绿柳山庄对付纳摩之意,白玉骢的脚程甚快,十天必能赶到。后来一想,纳摩去绿柳山庄,若是找我,我不在庄,他愿等便等,不愿等便走,若是取三宝,也有了应付之策,我的行程何必由他掌控?想到这里,也就一如以往,消消停停,悠然而行,想逗留则逗留,想游览则游览,这样一来,行程一慢,倒叫纳摩好等了!
言成霖是从孟津过的黄河。选择从孟津走,也有旧地重游的意思,当年言成霖和言洪山在孟津县衙剌杀塔尔齐时遇到额音和布,弄得九死一生,终于被师父五云真人所救。几十年过去了,他忽然起了看看当年厮杀之处的念头。他们找了个客棧住了——正是当年住过的客棧,老店主已死,小二做了店主。小二的面貌没多大变化,言成霖一眼就认了出来,笑问小二:“还认识我吗?”小二(现在的店主)看了半天竟未认出。言成霖笑道:“还记得那一锭金子吗?”
店家听了一愣,再仔细看看,笑道:“看出来了,原来是客官你!你老可是小店的福星,我舅舅临死都念念不忘你老,说要不是你老,日子过得可就艰难了,小的也蒙你老的一锭金子,才讨了老婆成了家。你老走后,我舅舅把你老住的那房间装修好,也不给客人住,说总有一天你老还会再来,预先给你准备着,几十年了,一直空着。我这就着人过去收拾,中饭便由小的备点酒,给你老洗什么尘”
三斤的鸭子两斤半的嘴,说的便是这一类店家,嘴一张,那话就如同开了闸的水,滔滔不绝了。言成霖在堂上坐下,孟姣姣和赵丙分坐两边,店家忙着又是擦桌又是倒茶。言成霖因偌大的客棧,竟未见有别的客人走动,随口问店家:“生意好吗?好像客人不多嘛!”
说到生意,店家脸上现出一副苦相,说道:“一年不如一年,今年倒好,一天来不了一个客人,眼看这店就开不下去了!”
言成霖说道:“孟津这地方不错啊,如何连过往客人都没有了?”
店家说道:“若是对别人,小的可不敢说;在你老面前,小的有话不敢不说!”
言成霖笑道:“你别总是‘你老你老’的,听着不顺耳,我姓言,名叫成霖,你提名道姓便是。”
店家说道:“小的可不敢,就称你大官人吧!孟津县的县官名叫特鲁玛,原本是个战将,在战场上丢了一只眼睛,成了独眼狗”
孟姣姣笑道:“都称独眼龙,如何称他独眼狗?”
店家说道:“称狗算是抬举他了,依我看是连狗都不如!”
言成霖说道:“店家这么恨他?”
店家说道:“做个平民百姓,皇粮国税是少不得的,但税有税法,捐有名目。这位大人倒好,带几个衙役,挨家挨户的搜,别说是金银,便是稍稍值钱一点的东西也统统拿走,三天两头来客棧搜查客人,凡有金银,一律拿走,两年下来,百姓固然苦不堪言,客人也只好改道了!说句笑话,大官人再给我一锭金子,我也不敢要了,不出三天,便给特鲁玛搜走了!”
言成霖和孟姣姣听了,嗟叹不已。赵丙却是牙齿咬着下嘴唇,坐一旁没有作声。
正说着话,从门外走进三两个人来,一进门就说:“小二,来两斤酒一大盘牛肉,我们吃了饭还要干活!”
言成霖见两个客人都是三十来岁年纪,招呼小二的一个面黑一点,也老成一点,另一个脸上冷冷的,扫了言成霖、孟姣姣、赵丙一眼,也没打招呼。言成霖因他“干活”两字有点剌耳,也并没有出声招呼,与孟姣姣和赵丙去了原先住过的房间。
这房间果然收拾得十分整齐,连床、帐、被、褥都是新的,别说桌、凳,便是地板上也擦得干干净净。言成霖和孟姣姣、赵丙坐下后,言成霖对孟姣姣说道:“我见刚才进门的两位客人脸色不好,干活两字听了总有点别扭,孟津只怕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