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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伤心小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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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
  苏梦枕梦枕不成眠。
  他倚着枕,望着月,在寻思。
  他想起了白愁飞。
  还有王小石。
  他可以说是想起了白愁飞便想起了王小石,反之亦然。
  白老二是个憋不住的人。
  他对权字看得太重。
  一个对权力欲望太大、权力欲求太强烈的人,是无法与人分享他的权力的。
  白老二迟早都容不下自己。
  自己的病,却是越来愈沉重了。
  自从在苦水铺中了淬毒暗器,又强撑与雷损一战,病、毒、伤,就一并发作了。
  可怕的病,可怕的是病,而不是死亡。病煞是折磨人,把人的雄心壮志,尽皆消磨,到头来,只剩下一具臭皮囊,对死亡,却是越迫越近,越折磨越是可怕。
  谁不怕死?
  自己便极怕死。
  简直贪生怕死。
  能活着,总是件好事。人生苦乐,总是要活着才能感受到,死了便啥都没有了。佛家教人看破生死,但不是叫人立刻去死。
  自己要不是怕死,便不怕病了,一病就自尽,那还怕什么病?只有病怕自己死。
  ——一旦死了,便没有感觉了,躯体腐蚀了,病魔也无用武之地了!
  最近,自己的呼吸又急促了。
  剧喘。
  多痰。
  痰但有血。
  吃什么下去,都呕出来。
  一睡下去,痰便上喉头来了,胸膛里似有人以重掌击打着,还完全不是睡,一旦躺下去,咽喉似有千个小童在呼啸去来,几乎完全不能呼吸!
  不能睡,只能干耗着,听着自己咽喉胸臆问相互呼啸,看看自己一天天皮包着骨骨撑皮的消瘦下去,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脚趾四肢头肩渐渐有许多动作不能做、不能干,甚至不能动作了——这是比死还凄然的感觉。
  看来,今晚“青楼之宴”出了事,只怕有蹊跷。
  ——是白老二沉不住气要动手了吧?
  却是选得好时机!
  ——正是自己病发的时候!
  自己也早算得有一劫。
  ——可是这一劫过不过得去?劫得重不重?却是天机!
  这是个劫机,但正如良机一样,可以算得出来,却不知轻重、大小。
  这是术数算命的缺失之处。
  咱己虽精通命理相学等十六种术数,但绝对精确的神算,那只有问天了。自己确是可以算得出来:什么时候走好运,什么时候走霉运:——像过去十年,他正鸿运当头,但隐伏危机!
  ——危机有什么要紧,反正富贵险中求。
  ——一如现在,他正走着霉运。
  但自己却不得知:好有多好,坏有多坏?
  自己可以算到人有火厄。但火厄有多大破坏,可算不出来。
  那可能是给一支蜡烛火焰烫伤了手指,但也可能是烧掉整座房子。
  自己也能够算着他人有意外之财。那意外之财到底有多大?
  是赌坊上赢来了十万两银子,还是路上拾到了一只金戒指,他也算不准。
  同样为自己算了一算:明年,有劫。
  ——有机象显示遭劫。
  但劫运有多大、多强、多麻烦,杀伤力如何,也无法看得准。
  当然,术数可以配合面相和手相来看。
  可是自己现在正患病。
  脸色己太难看。
  这时候,连自己也讨厌看到自己那张脸。
  那就是像一张鬼脸。
  脸上点燃着两点寒火。
  鬼火。
  那就是自己的眼。
  ——看相首先要看眼神,自己这样的眼神,实在已不必看下去了,看下去只心寒。
  至于手相,也不必看了。
  自己的手,一直在颤。
  别说拿刀了,甚至还捏不稳筷子。
  甚至连下颔也一片惨蓝。
  这是长期服药的结果。
  自己相信也感受得到:肺部有个恶毒的肿瘤,而胃部也穿了个大洞。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身上也没有一块肌骨是完整的。有这样的内脏,而且还废掉了一条腿,自然手心发青。
  掌纹简直一团乱。
  ——只怕连眉心都己开始发黑了吧?
  只有苦笑。
  ——这一劫,应得有多重都好,都是明年的事。
  看来,自己还熬得过今年。
  捱得过今年,大概王老三就会回来了。
  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留意老三的动向,他去到哪里,只要自己能力所及,他都特别交待当地的英雄豪杰,特别照顾他。
  自己尽了一些心力。
  这可好了,京城里权力变更,王小石又可以回来了。
  他回来,或许就可以节制白老二了,只不过,老二一定不会让他轻易归队。
  所以,自己也派了亲信跟老三保持联络。
  也许,自己虽有劫运,但疾厄宫却自明年起有转机。
  自己一旦能够康复,就可以重行整顿,不管内患外敌,总可放手一搏,却不甘坐以待毙。
  加上王老三及时回来,自己就不怕白老二这等野心勃勃的人。
  ——如此情势,却是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呢?
  白老二会不会提早动手呢?
  自己委实病重。
  小石头未返。
  不能打草惊蛇。
  现在的“金风细雨楼”,已有一半以上是白愁飞的心腹。
  这局面只能拖下去。
  何况白老二还有权相撑腰。
  如果彼此公然开战,自己若能平息内乱,只怕也元气大伤。
  御得了内奸,也防不了外敌,外患定趁机攻击围剿。
  万一杀不了老二,只怕他老羞成怒,发动朝廷军力,那时就一拍两散,“金风细雨楼”的基业,就得从此毁了。
  而且,二当家的人虽然浮嚣叛逆,但未必就一定会叛我逆我,说什么,自己都是一手扶植他起来的人啊。
  他的人只是不讨好些,手段激烈些,但他已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在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背叛我的。
  疑人不信,信人不疑。
  自己要用他,就得信他少要他不背叛,也得重用他,想他不生贰心,就得与他推心置腹。若处处防他,一旦给他发现了,不生异志才怪呢!
  白愁飞原本就是那种“呵风骂雨机锋峻烈”的人。他横行无忌,恣肆无畏的摄人气势,连敌人有时都闻之胆丧。
  但自己只有看着,朝朝日东出,夜夜月西沉。
  自己学的是一种“勇退”——也就是一种“回光返照式的退步”。有时,万事不由人,不如冥恩静虑,放下尘俗,只管打坐,而又自有分数。
  甚至既不思善,也不思恶。
  只想念。
  ——思君如明月。
  想念她。
  那女子。
  一尘举而大地收,一花开而世界起,都是为了世间有那女子。
  ——夜夜减清辉。
  苏梦枕想到这里,长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又在他胸臆间造成剧烈的撞击。
  ——对别人而言,那只是呼吸一口气;对他而言,每一次呼和吸,都在他生命里减少了一次,而且这每一次生命的呼息都使他痛苦以及病楚莫名,所以他更珍惜这每一次的呼吸。
  他决定明天接受白愁飞的要求:——白老二在明儿冬至,要入象牙玉塔晋见自己。
  ——若不给他来,他必生疑虑,只怕会马上造反。
  ——如给他来,就得要冒险。他相信在今年之内,白愁飞时机未成熟,还不敢轻举妄动。
  ——假如趁他来的时候,自己主动的伏袭狙杀他,这一点,自己却做不来。
  当兄弟手下出卖和暗算他的时候,他必然反击之;但要他先行暗害和出卖自己的兄弟,他做不到。
  有所为,有所不为。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冬日的梅花甚美。
  他闻到梅香。
  ——隐约是从“六分半堂”那儿透过来的吧?
  月光如梦。
  梦如人生。
  想到这儿,他又呛咳起来,全身也痉孪起来,眼睛也红了起来,紧紧地抓住怀里的翠玉枕头。
  在他一生里,都是恶战的梦。
  只有一场是旖旎而甜蜜的。
  ——但那女子己成了仇家,日日在等待他的死讯,夜夜磨亮刀刃,要把冷冰的怀剑刺入他尚有余温的体内。
  谁家吹笛画楼中?
  笛声悠悠传来,像是谁说一个梦。
  一个遥远的梦。
  梦,远了。
  枕,却还在身边。
  月华,照着他的无眠。
  劫,却不知远近,在等待他来应验。
  九、应机
  白愁飞入了塔。
  上了塔。
  ——“象牙塔”。
  他见着了苏梦枕。
  ——一个病得快要死了的人。
  他一看到了这个人,心中马上有两种感觉:一是紧张。
  这些年来,是这个人栽培他,从当年的仰仪到后来的亲近,这人的过人之能仍给他相当震撼和神秘的感动,到现在仍未能完全改变过来。
  而今天,他是来对付他的。
  所以他感到紧张。
  一如平常,他觉得紧张的时候,就呼吸。
  深呼吸。
  另一种感觉是:——这不但是个病得要死的人,而且是个病得要死但却偏偏怎么病都病不死的人。
  也就是说,这是个生命力极强的人。
  ——既然这个人病不死,他只好提早结束他的痛苦:他决定杀了他。
  他不是一个人上来的。
  随行的还有五个人。
  其中四个人,自然是“吉祥如意”:朱如是。
  欧阳意意。
  利小吉。
  祥哥儿。
  另一个不详。
  “不详”是他有脸又似没脸——脸上就像罩上了一层肉色的薄纱似的,皮笑肉不笑,肉笑骨不笑,有时五官都笑了,可是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敢情是脸上罩上了一层人皮脸具。
  这人如果不是跟着白副楼主上来,只怕已在塔外三十丈已给人截下来了。
  白愁飞带五个人上来,也很合理。
  身为一个副总楼主,身边总该有点人手,这才够威风,这才像话。
  而且,既能让白愁飞上来,却不许他的随从上来,未免令人生疑——能活着进去,是不是也可以活着出来?
  苏梦枕身边也是有人。
  三个人。
  都是姓苏的。
  这三人当然是苏氏子弟,而且都是苏氏家族里精选出来的子弟,在早十年前,苏梦枕已让他们一个学穴位按摩,一个学推命针炙,一个学煎药采药。
  这三人学成后,都一直留在苏梦枕身侧,为他害病时煮药、按摩和针炙。
  当然,他们总体上仍不如树大夫的医道高明,所以仍由树大夫诊治下方,他们才按照吩咐动手服侍、对症下药。
  这三人有名字,也有外号;但名字和绰号,都容易混杂在一起。
  事实上,他们的外形也都差不了多少,也容易让人掺杂在一起,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是谁。
  他们是:“起死回生”苏铁标。
  “起回生死”苏雄标。
  “死起生回”苏铁梁。
  三个这样的名字,这样的人,却是很难记。
  但他们的本领,却是谁都忘不了:只要有他们三人在,在穴位上施针炙,于要穴上加以按摩,开方子下药煎服,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只怕你想死都死不了了。
  他们一直都在苏梦枕身畔服侍。
  而且他们都姓苏。
  所以这已不是门徒。
  也不只是弟子。
  而是心腹。
  ——可以推心置腹的心腹。
  白愁飞进入了第七层塔,见到两个大柜子,一张桌子,桌上还有一面铜镜,还有一张垂着床单不见底的大床。
  ——好像少了一样颇为熟悉的事物,但是什么东西,却一时想不起。
  人都集中在床上、床边。
  床边的是“三苏”,苏铁梁、苏雄标和苏铁标。
  床上的当然就是苏梦枕。
  这层塔里的事物,都很简单,只有极需切的东西,才会摆在他平时办事的地方。
  这完全合乎苏梦枕的个性。
  也合乎白愁飞的揣想。
  他揣想就在这个地方动手。
  杀苏!
  白愁飞上来之前,本来准备了很多话,可是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两人一见面、一朝相,苏梦枕鬼火似的双眼像寒冰一般地逗在他高而挺而尖而匀的鼻梁上,幽幽地问了这样一句:“你是来杀我的,是不是?”
  单凭这一句,白愁飞就知道自己再假装下去,也是没有用的了,更没有必要了。
  对方洞透世情的双目,已洞悉一切,甚至包括生死荣辱。
  所以他反问:“你知道些什么?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苏梦枕依然没有从榻上起来,只说:“因为你呼吸。”
  白愁飞心下一凛,却说:“人人自是要呼吸,没有呼吸才异常。”
  苏梦枕道:“你深呼吸。”
  白愁飞道:“我只呼吸,没有说话。”
  苏梦枕:“但呼吸就是另一种语言。呼吸得快是激动,呼吸缓慢是沉着。你的性情我熟悉,你深呼吸的时候,便是为了要压抑紧张,你绝少这般紧张,这次这般紧张,当然为了要杀我。”
  白愁飞反而笑了:“看来,做兄弟久了,什么习性,都逃不过对方眼里。说实在的,杀你这样的人,想不紧张都难矣。”
  苏梦枕道:“能让你紧张,确也不容易。”
  白愁飞:“知己知彼,虽然未必就百战百胜,但至少可以估量敌情,利于判断。你知道我心里紧张的同时,我也深知你暗里也紧张得很。”
  苏梦枕:“哦?我好像还未下榻呢!”
  白:“说不定那是因为你根本已下不了床了。你说太多话了,你一紧张,就会不停地说话。能让现在的金凤细雨楼苏梦枕苏公子也紧张起来,说来我真荣幸。”
  白:“我们等不及了,你总是病不死的,所以我斫掉了你的树。”
  苏梦枕沉吟了一下:“君子不夺人所好。”
  白愁飞昂然道:“我不是君子。在这时代,当君子,如同自寻死路。君子多给小人所害,我喜欢害人,不许人害我,所以立志要当小人。”
  苏又沉默了一下,眼睛似有点发红,道:“如果我现在退下来,把位子让给你,你怎么看?”
  白愁飞坦然道:“这样最好。省我的事。”
  苏梦枕笑道:“你会不杀我?”
  白愁飞道:“我可以不杀你吗?”
  苏道:“你已图穷匕现,不见血不出人命是决不收手,也收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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