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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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原是最美好的掩藏了最残酷的!母亲参与谋害父亲,而后又谋害了渐渐不再掌握之中的废帝及其外族梁氏,将年幼的他推上帝位。
无论太皇太后知不知情,六郎都要独自承 受'TXT小说下载'这些庞大若怪兽的宫闱秘密!他的痛,连身处皇家的赵怡都难以体会半分!
“三哥哥被废后不过两三年,母后便去了。那时我已记事,如今想起来,母后临去前疑神疑鬼,几乎歇斯底里,祖奶奶对此不闻不问……九叔……祖奶奶……”,赵恪双手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
赵怡抿着嘴,不顾尊卑的坐到赵恪身边,把赵恪的头抱在胸前,渐渐的,赵恪胸前一片濡湿。
赵怡扶着赵恪的背,一言不发,只暗自喟叹。
母后……母后当初就是对先帝之死不知情,只怕到了废帝被废之后也对赵恪的生母曲贵妃起了疑心。事已至此,赵恪怀疑他母亲的死可能与母后有关,也在情理之中……纠缠婉转,如藤蔓般牵绊,如此惨烈的宫闱争斗,早已说不清孰是孰非,孰因孰果。旧日于今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究竟有何不同?!
赵怡忍下心头酸痛,深吸一口气,竭力温言道:“你我投生帝王之家,帝王家的事,烂熟于心。六郎,在此之后,可还有你要坚持的东西?若先帝的遗志不算,对你忠心耿耿如孙继云的一班臣工算不算?若这些都不算,你都厌倦了,那阿爽呢?九叔听闻她自己跑出来,高喊着永远等着你。六郎,她用她胸前的三箭成全了你此刻的平安,成全了你手握乾坤的未来!”
赵恪不曾答话,赵怡便扶着他,偌大的宫殿,叔侄两人便静静听着长夜的更漏。
东方吐白的时候,赵恪一脸平静的坐直。赵怡心中明白,站起身来恭敬下拜行礼:“臣叩见陛下。”
赵恪没有招赵怡起来,径自走到殿门处,伸手用力一推,春日的阳光瞬间洒满了殿堂,赵恪沐浴在阳光下,清淡间风采崭然,他轻轻一笑:“皇叔,朕一直疑惑,此次文家谋逆,缘何江南一片寂静?”
赵怡伏在地上,心中释然,不轻不重的声音道:“陛下让蕴月下江南吧,他必能为陛下释疑解惑。”
赵恪略回头,唇畔的一抹笑容恰到好处。
待赵怡告退,赵恪招来得喜,将那方软纱封在锦盒内:“你去庄国公家中,将此盒赐给庄国公,告诉他,这天下,姓赵。”
……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时枢密院正使文重光纠集大理寺少卿柴郁林、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池源都密谋作乱。
御史中丞孙继云刚正不阿,乱军中怒责池源都,不惜粉身碎骨报君主。后台御史张挺、监察御史慕容凌、殿中侍御史祝酋英为之收殓骸骨,京城百姓为之扶灵百里,上钦赐谥号“忠”;
兵部右侍郎袁天良勤王护驾中英勇牺牲,上善待其家眷,赐千金,允其返乡居住;
枢密院副使吴启元平叛有功,加太子少傅衔;
户部左侍郎林澈协助平叛有功,升任户部尚书;
兵部尚书黄澄平叛有功,加封芷国公;
源西营主帅何冲接替崔宁,任安宁军巡检;
源西营主帅方琼接替张林峰,任康乐军巡检;
景怡郡王世子赵恺升任侍卫亲军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位列都指挥使来喜之后,得喜不再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
兵部员外郎、塑方侯世子李存戟维持原职不变,原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杨易升任都指挥使;
慕容凌升任御史中丞;
祝酋英升任监察御史;
裴向秀破格录用为兵部主事;
原殿中侍御史江蕴月迁任江南六路转运使。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文氏谋逆兵败,原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池源都、大理寺少卿柴郁林附逆,皆夷灭九族。诸附逆将士,株连者数以万计。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文重光兵败,堂前服毒自尽,其子文采瀛束手就擒,后于菜市口受万人凌迟之刑;文皇后自尽,死后褫夺皇后金印封册,不享祭庙,不立坟茔;废帝时为洛阳文彦博所立功碑,悉数磨毁,文家九族诛杀殆尽;后废后亲子,二皇子夭折,文氏一族覆灭无遗。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洛阳庄国公曲谅遣长孙曲岚勤王护驾,平叛有功,上起复曲谅,任中书省同平章事、参知政事,曲岚任刑部主事。二月二十一日,庄国公突发痫症,抽搐不止,告病,自此洛阳曲家收敛气焰。后其子孙世袭罔替庄国公爵,但出仕官高不过五品。
☆、一蓑烟雨
承熙五年三月初三;又是一年莺飞草长。
十里亭驿边;又见杨柳依依,翠色盈眼。
风景旧曾谙,人事几变迁。
这里……送别过多少人 ?'…3uww'被他一刀挥下马老死乡野的邓焕?拿着玉笏痛哭失声,有恨无怨的方大同?还有多少的前辈后辈?这儿;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蕴月一身影绿松竹纹细绸春衫;长身立于驿亭边,看着眼前的开阔;心中却连感慨都不想有。
他只摸了摸怀里那圆圆的物事,那是一只镯子。碧绿的翡翠底子,赤金造了三支缠枝莲镶嵌而成。
断镯再镶;破镜重圆么?
皇帝最后去刑部狱中看他了,支开豆子后狠狠跩了他两脚,骂他只顾体贴他老爹,却不曾顾着皇帝的面子。他心里到底还有不服气,只道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但皇帝跩了他又把他拉起来,一脸便秘的说知道他的用心。然后怀里拿出这支往日灵透,今日更添华丽的镯子,告诉他,阿繁的镯子断成三截,在阿爽殒命不远处拾得,但阿繁人不在太皇太后寝宫,宫内任何一处也都不见她的尸首,只怕是宫乱时逃出去了。
蕴月当时恨不得掐死皇帝,要不是太皇太后动了歪心思,照顾皇长子的阿繁怎会到处乱跑!可他拿着那支越发精美的翡翠镯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最后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说:“你去江南任职去吧!你爹爹、户部尚书林澈、鼎方侯李玉华都不约而同为你婉转。蕴月,江南,那儿你为朕释疑解惑……或许也能找着阿繁……”
他不明所以,但旋即,他出狱了,迁任江南六路转运使。阿愉自然也没事了,皇帝厚葬了他,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不知道他这是贬官出京还是出京升官,出狱后老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老爹看着他,似乎满腔的力气都泄了,只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江南是个好地方,你能在那里释疑解惑……
然后……绿衣阿姆听得他奉圣旨要立即离京赴任,旋风一般的帮他打点行装,似乎巴不得他出门。等他一一辞过诸人就要出门了,绿衣阿姆却给他来了个熊式拥抱,哭的他一身的鼻涕眼泪,害得他又要换了一身衣裳才出的门。
他老爹没出来送他,老头叹着气送他到蕴月园门前,只嘱咐赵恺好好送一送他。
他不想让赵恺送,有什么好送的呢!横竖去哪豆子都陪着,如今更添了武艺高强、也算心灵手巧的瑛娘。有这两人,蕴月包管自己去到哪都吃香喝辣的。
可赵恺非拧巴,一路骑着马送到十里亭驿,路上一句话不说,却偏是跟得紧紧的。
等到了东郊十里亭驿,蕴月却又看见张挺、慕容凌、祝酋英早等在那里,还备了薄酒要辞他。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3uww'
蕴月只得翻身下马,款步走进驿亭。
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看着眼前杨柳依依的好景致,蕴月还是一一饮过了三人的酒。
看着三人,蕴月又想起御史台,当初济济一堂,而今只剩寥寥可数。旋即蕴月又想到孙犟驴子出殡,自己在狱中竟不能上一柱香,因此转身向瑛娘要了一百两的银子,交给张挺:“大人,孙大人出殡,竟下官未能一尽心意。听闻孙大人家中并无余资,想来下官这条命还是孙大人挣下来的,如此,下官岂能不尽点绵薄心意。烦请孙大人将此银转交孙大人家眷……”
话未说完,几人黯然,张挺只推辞:“这是你路上盘川,岂能动用。孙大人家眷,自有我等照顾,你便放心吧!”
祝酋英和慕容凌两人也都连声推辞,保证他们都会照顾到。
赵恺听闻了走上来说道:“大哥不必担心,阿恺在京中,自会周全大哥的朋友故人!”
一句话下来,赵恺满脸通红,似咬了舌头般呆在那里,眼睛盯着蕴月看。
众人一愣,蕴月愕然,连一旁的豆子都吃惊:“啥!你叫他啥?”
赵恺回过神来,狠狠的瞪了豆子一眼,唧唧歪歪好一会,终是鼓着勇气:“大、大哥!一路保重!”
蕴月挠挠头,实在不知所措。
一旁张挺回过神来,连忙推了推蕴月,蕴月这才醒过来,也是满脸通红的“哦”了一声,然后唧唧歪歪,拿蚊子般的声音说:“家中爹爹、师傅,阿恺多照顾……”
赵恺应了,下面豆子嘿嘿一笑,旋即被瑛娘狠狠掐了一把腰,痛得他直叫。
而后,蕴月算是辞过众人,正式赴任。
不料,才出了十里亭驿五里路,蕴月三人又见路边停了马车,却是户部尚书林澈同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站在一侧。
蕴月连忙下马,拱手道:“林大人!”
林澈一脸的威严,却笑得宽和,见了蕴月也不说辞行的话,只拉着他的手给他介绍身边的那名男子:“蕴月,这位王云随先生,却是老夫十来年的助手了。天下户籍、农事、钱粮,都是极通的。江南是天下粮仓,你就任转运使,不可不知劝课农桑之事,带着王先生,勤加询问,于你的公务,必有所助益!”
蕴月吃惊,却只得先行与那王云随见礼。
而后王云随也不着急与蕴月交道,只微笑着退到一侧,看两人说话。
林澈点点头撇下王云随,眸中悲喜莫名,携着蕴月略行两步,便温言说道:“江南……你的外祖父,名讳林泓,想必你也知晓?他在杭州任上政绩良多,你去瞧瞧;还有旧日方严大人,你、你娘,李老,在武夷,你都瞧瞧……此行,必多有收获!”
蕴月这边还未曾吃惊完林澈的厚礼,那边又疑惑,怎么人人都断定他此行江南必有收获?蕴月提起精神,正要探问。
林澈却不再说话,只携着他的手,细细看了一会,才点头道:“你随我来!”,说着把他引到马车旁,自己却带着王云随,拉着豆子瑛娘到了不远处说话,似在细细吩咐豆子夫妇二人。
蕴月不明所以,马车帘却掀开了,车厢里端坐着史氏!
史氏看着蕴月,再好的姿态,也掩不住满面的泪迹。她用丝帕捂着嘴,无声流泪,眼睛却须臾不眨的看着蕴月。
蕴月实在诧异,慌乱中只得略退一步,行礼道:“见过林夫人!”
史氏见状知道自己吓着了这孩子,喘了口气勉强的擦了眼泪,又努力的平了平心情才道:“小相公哪一年生人 ?'…3uww'凤元三年?今年也有二十一岁了?”
蕴月摸不着头脑,勉强回道:“晚辈不曾得知自己生辰,听爹爹说晚辈到蕴月园时约摸两岁,想来,也是凤元三年生的。”
一句话,史氏禁不住又呜呜的哭起来,倒让蕴月站在车外手足无措。
好一会,史氏竭力平静下来,一面拭泪,一面扯嘴笑道:“让小相公见笑了。且不论你几年生人,只算你住在蕴月园,与王爷有父子情分,老妇也算是你的外祖母了。早前怠慢,为你到蕴月园,只送了几色寻常针线贺你。如今你远行,老妇亲手做了只荷包,小相公若不嫌弃,便带在身上吧,也一偿老妇多年遗憾。”,说罢一只荷包递了出来。
蕴月双手接过那荷包,才一眼,就知道那荷包用了大心思!他不知道怎么反应,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看着精美的荷包呆在那里。
史氏见蕴月愣住了,心中难受,嘴上却安慰他:“一蓑烟雨到江南,小相公一路保重!来日相见,只怕前疑尽释。”
又是这句么?
蕴月迷糊,他到底应该释什么疑,解什么惑?
思绪凌乱中,王云随豆子瑛娘已经辞别林澈夫妇,而后陪着他,一路向南……
南面……一蓑烟雨……
(第二部完)
☆、太皇太后
承熙五年;五月初十。
春夜;空气里微微酿着湿润,连脚步声都不那么干脆了。
赵恪领着得喜,急速的走在甬道上,身后漫无边际的幽暗不时被阵阵的春雷划破;白日的红墙绿瓦;一片惨白。
未几两人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里面早已经跪满了太医、内侍及宫人。太皇太后身旁的老宫人俞嫲嫲看见赵恪,却并不行礼,只是站起来:“六郎,看看你祖奶奶吧。”
赵恪心中一颤,曲着的手便放了下来;脚步轻轻缓缓,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
满头的银发悉数落下,早已松弛的面容无从述说豆蔻年华。赵恪定定看着太皇太后;并无一语,只是跪倒了床边的脚踏上,轻声唤道:“祖奶奶!”
太皇太后闻声缓缓的张开了眼,看见赵恪一脸温和,只又努力地伸出手来在赵恪脸上摩挲了一会,才说道:“到底放心了。”
赵恪接过太皇太后的手,一语不发,心内一角一个声音始终盘旋,那些话,说与不说?问与不问?!
他静默不语,掩饰内心的挣扎,只由着太皇太后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他。
祖奶奶的手,干枯削瘦,那触感,带着熟悉的力度,却又不可避免的即将流失。倏尔,他想起小时候,母后弃世后,他对祖奶奶有着莫道其源的敌意,每每拒绝祖奶奶的亲近。然而这种敌意却仿佛在漫长的流光中消磨了最初的印象,成了相依为命的最后事实。到如今,他为他曾经的年幼敏感而惊讶,为迟来的事实真相而纠结,但这一切却在这二十年的风波中尘埃落定。
后宫的女人,总是如此么?或许该为彼此保留一点余地?
赵恪突然觉得无力,便也提不起勇气来诘问心底的疑惑,只剩下清浅的一笑。这一笑,与释然无关,与怨恨无攸。
太皇太后见赵恪笑未达意,心中突然罕有的清明。她闭上眼,眼前却分明有一片江山妩媚:“六郎……唤你九叔来了?”
“是,九叔想必就到了。”
未几,赵怡眼角眉梢带着湿意走进了他母后的寝宫。
太皇太后闭着眼,却分明知道赵怡也一样跪在了床前,便伸手去给赵怡:“你们两叔侄,一个是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