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鹰飞-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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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喝酒的时候,立刻就可以有酒,这种运气确实不错。 
他跳起来,将驴车赶入了道旁,慢慢地走入那积雪的枣树林。 
树林中果然有个小小的酒亭,还有七八个人动也不动地站在酒亭外,直着眼睛,张着嘴,就好像一堆泥人。 
其中有一个人,头上用白布包住,一看见叶开走了过来,脸上就露出了惊骇之色。 
叶开却笑了。 
他认得这个人,就是昨天晚上一定要找他拼刀的土流氓。 
“土豹子,土大哥。” 
叶开忽然想起了别人称呼他的名字,微笑着走过去,道:“土大哥,你的酒也醒了?” 
土豹于脸色发青,想点点头,可是脖子却似已发硬,整个人都好像硬得像于泥巴。 
不但是他,其他的六七个人也一样。 
叶开微笑道:“挨揍的人没有害怕,揍人的人为什么反而害怕了?是不是我的骨头太硬,把各位的手打痛了?那就实在抱歉得很。” 
他没有猜错,这些人的手果然都又青又肿。 
一个人的武功若是能练到叶开这样子,纵然在烂醉如泥的时候,也一样有防身自卫的本能。 
叶开笑道:“可是各位用不着害怕,我并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能在垃圾堆上睡一晚上,也是蛮有趣的事,我正想好好的谢谢你们。” 
他拍了拍土豹子的肩,道:“来,让我清你们喝两杯。” 
土豹子脸上的表情却更恐惧。 
叶开道:“你还怕什么?” 
土豹子终于道:“老大,我们已知道你有种,只不过我们怕的倒不是你。” 
叶开怔住。 
弄了半天,人家怕的原来并不是他。 
叶开苦笑道:“你们怕的是什么?” 
土豹子道:“我们只怕你把我们头上的东西碰下来,我们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叶开这才发现,这些人的头顶上,全部端端正正的摆着一枚铜钱。 
铜钱在太阳下闪着光,就像是黄金一样。 
“金钱帮。” 
土豹子吐出口气,道:“你既然也知金钱帮的规矩,我就放心了。” 
叶开眨了眨眼,道:“什么规矩?” 
其实他当然知道金钱帮的规矩。 
这枚铜钱,就是他们的信符,他们若是把铜钱放在你头上,你就连一动都不能动了。 
土豹子道:“你真的不知道?只要你把我们头上的铜钱碰下来,我们就得死,你也得死,我们大家就全都是死路一条。” 
叶开又笑了,摇着头,笑道:“哪有这么大的规矩?我不信。” 
他忽然伸出手,把土豹子头上的铜钱拿了下来,喃喃道:“这一文钱不知道能不能买杯酒喝。” 
土豹子却已骇傻了,就像是忽然被人怞了一鞭子,两条退都已发软,忽然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叶开却好像没看见,又道:“一文钱想必不够买酒的,还好这里还有。” 
他身子忽然掠起,落下来时,六七个人头上的铜钱,就全已都到了他手里。 
这些人都骇傻了,他们这一辈子,从来也没看见过这么快的身手。 
土豹子忽然跪在地上大叫:“这是他干的,完全不关我们的事。” 
叶开微笑:“这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 
他拈起颗花生,放在土豹子手里:“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土豹子当然不知道。 
叶开道:“这意思就是说,你们现在已可以站起来去喝酒了,随便到哪里去都行,金钱帮的人若敢去找你们的麻烦,就叫他们来找花生帮的帮主,就说花生帮的帮主,已接下了这档子事。” 
土豹子忍不住问道:“花花生帮的帮主是谁?” 
叶开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土豹子也怔住了。 
突听一个人冷冷道:“很好,那么我们现在要我的就是你。” 
冷冰冰的声音,冷冰冰的口气。 
这个人也是冷冰冰的,蜡黄的脸,鹞眼鹰鼻,脸上有条很深的刀疤,使得他看来更是满脸杀气。 
叶开却没有去看他的脸——叶开注意的,只不过是他的衣裳。 
一身很扎眼的黄衣裳,在阳光下看来,也像是黄金一样。 
他就在酒亭的石阶上,还有三个人站在他身旁,穿的也都是同样的衣裳。 
叶开又在笑,道:“你们身上这套衣裳倒不错,不知道能不能脱下来给我,我正好拿去给我那条驴于穿上。” 
黄衣人瞪着他,瞳孔已收缩,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本帮的规矩?” 
叶开道:“刚才听说。” 
黄衣人道:“四十年来,江湖中从来也没有人敢触犯过本帮的规矩,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叶开道:“你说为什么?” 
黄衣人道:“只因为无论谁敢触犯本帮的规矩,就必死无疑。” 
另一个黄衣人冷笑道:“无论你是花生帮的帮主也好,是爪子帮的帮主也好,都一样必死无疑。” 
叶开叹了口气,道:“可是无论什么规矩,迟早总是要人犯一犯的,也就好像处女迟早得嫁男人一样。” 
黄衣人对望了一眼,沉着脸,一步步走下台阶,走过来。 
四个人的脚步都很沉稳,尤其是那脸带刀疤的大汉,两旁太阳袕隐隐凸起,一双手青筋暴现,显然是内功很深的武林高手。 
叶开看着他的手,忽然道:“阁下莫非是练过大鹰爪功的?”黄衣人冷笑。 
叶开道:“看阁下脸上这条刀疤,莫非就是淮西的‘铁面鹰’?” 
黄衣人冷笑道:“你的眼力倒不错。” 
叶开忽然沉下脸,道:“你知不知道郭定是什么人?” 
铁面鹰道:“好像听说过。” 
叶开道:“他是我的朋友。” 
铁面鹰道:“是你的朋友又如何?” 
叶开道:“你知不知道花生帮的规矩?” 
铁面鹰道:“什么规矩?” 
叶开道:“花生帮的规矩,就是不许别人杀我的朋友,否则” 
铁面鹰道:“否则怎么样?” 
叶开道:“就是这样!” 
他忽然出手,挥拳痛击铁面鹰的脸。 
铁面鹰并不是无名之辈,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不但在淮西一带的名头极响,在江湖中也可以算是一等一的好手。 
因为他的确有真功夫。 
他的鹰爪功,的确得过“鹰爪王”门下的真传,昔年在兵器谱上列名的“淮西大刀”,虽然一刀砍在他脸上,居然没有砍死他,淮西大刀反而死在他的鹰爪功下,“铣面鹰”这名字,也正是因此而来。 
鹰爪快,鹰眼也快。可是等他看到叶开挥拳,拳头已痛击在他鼻梁正中。 
他并不觉得痛。要能感觉到痛苦,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现在他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阵黑暗,忽然有无数颗金星,从眼前扩张。 
他并没有立刻倒下去,直等到已飞出去一丈多远,撞在酒亭的门框上,他才倒下去。 
他也没有听见自己脸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可是别的人却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开看着他碎裂的脸,淡淡道:“原来他并不是真的铁面,原来他的脸也一样可以打烂的。” 
另外的三个黄衣人咬着牙,连看都没回头去看他们的同伴。 
寒光闪动着,三个人已同时亮出了兵刃,一把刀,一口剑,一对判官笔。 
三个人四件兵刃,忽然间已全都向叶开身上招呼了过去。 
两招过后,叶开已发现这些人中武功最好的,并不是铁面鹰,也不是用判官笔的老者,而是个使剑的年轻人。 
他的剑法迅急而犀利,变化很多,他用的剑也是津品。 
十三招过后,叶开还是没有出手。 
他一出手就绝不落空。 
现在他已出手,只听一声惊呼,一阵肋骨折断声,接着“格”的一响。用判官笔的老者已被点住袕道,使刀的大汉手抱肋骨,倒在地上,一柄刀已被折断成两段。 
只有使剑的年轻人没有倒下,但脸上却已骇得全无血色。 
叶开随手将两截断刀甩掉,忽然问这年轻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折断他的刀?” 
年轻人摇头。 
叶开淡淡道:“因他出手太陰毒,像他这种人,根本不配用刀。” 
年轻人紧握他的剑,忍不住问道:“你也用刀?” 
叶开点点头。 
世上也许没有人比他更懂得用刀,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刀的价值。 
“我对刀一向很尊敬。”叶开道:“你若不尊敬你的刀,就根本不配用刀,你若尊敬你的刀,用的时候就应该特别谨慎。” 
年轻人看着他,眼睛里不禁露出惊异之色。 
他已看出叶开不是个平凡的人,平凡的人绝对说不出这种道理。 
他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 
“我姓叶,叫叶开。” 
年轻人脸色又变了:“叶开!” 
“不错,木叶的叶,开心的开。” 
年轻人突然一个大翻身,凌空掠起,往亭外窜了出去。 
可是他的脚刚点地,就忽然听见急风一响,刀光一闪。 
闪电般的刀光,已从他头顶飞过,飞出五六丈,余势未歇,“夺”的一声钉在一棵树上,刀锋入木,直没至柄。 
年轻人一惊,停步,头发已披散下来,束发的金环,已被削断。 
他全身却已僵硬。 
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快的刀。 
飞刀! 
刀柄犹在震颤。 
叶开走过去,拔出来,手腕一翻,刀已不见。 
年轻人这才长长吐出口气:“你真的是叶开?” 
“我本来就是叶开。” 
年轻人苦笑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叶开笑了笑,忽然反问:“你是不是金坛段先生的门下?” 
年轻人又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叶开微笑道:“铁面鹰刚才岂非也说过,我的眼力一向不错。” 
年轻人承认:“阁下实在是好眼力。” 
叶开又问:“你是段先生第几个弟于?” 
“第三个。” 
“你姓什么?” 
“姓时,时铭。” 
“你有没有赶过驴车?” 
“没有。” 
“我也知道你没有。” 
叶开淡淡地笑道:“可是无论什么事,都有第一次的。” 
“带我去见你们上官帮主,无论她在哪里,都得带我找到她。” 
叶开又坐上了那载煤的驴车,躺下去,甚至连眼睛都已闭起。 
他知道这年轻人不会想逃走,也不会不听话的,无论谁看见了他的飞刀,都绝不会再做出愚蠢的事来。 
时铭果然已在赶着驴本上路,这的确是他平生第一次。 
有人在后面鞭策,驴子反而走得比刚才慢了。 
叶开又剥了颗花生,抛起,等花生落进他的嘴,他忽然道:“听说金坛段先生,是个最讲究饮食衣着的人。” 
时铭道:“嗯!” 
叶开道:“听说他收的弟子,也全都是出身很好的世家子。” 
时铭道:“嗯!” 
叶开道:“你也是?” 
时铭道:“嗯!” 
他显然不愿谈论这个话题,叶开却偏偏要谈下去。 
“你不愿我提起这件事,是不是也觉得不好意思?” 
时铭终于忍不住道:“为什么不好意思?” 
叶开道:“因为你也知道,以你的师门和家世,本不该在金钱帮里做奴才的。” 
时铭的脸又涨红,道:“我不是奴才。” 
叶开道:“我也知道你投入金钱帮,本是为了想摆脱你的家世,自己做一番事业出来,每个年轻人大都会这么想的。” 
他笑了笑,淡淡地接着道:“可是你现在做的,却是奴才做的事。” 
时铭红着脸道:“这是因为你。” 
叶开道:“不错,这是我叫你做的,但是往别人头上摆铜钱,难道这不是奴才做的事?” 
时铭闭上了嘴。 
叶开道:“何况,我叫你做这种事,只因为你本已是金钱帮的奴才,否则我情愿爬在地上做驴子,让你骑在我身上。” 
时铭的脸更红,目中却已不禁露出痛苦之色。 
叶开忽然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发出那一刀?” 
时铭迟疑着,慢慢道:“我也听说过,你的刀不是杀人的,而是救人的。” 
叶开道:“不错,我发出那一刀,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在金钱帮里,也一样做不出大事来的。” 
时铭咬着牙,道:“那只因为我的武功” 
叶开打断了他的话,道:“一个人是不是受人尊敬,和他的武功并没有关系,你做的若是光明正大的事,就绝没有人会看不起你,我的刀也绝不会飞到你头上去。” 
他叹了口气,又道:“否则我纵然不杀你,迟早也一定有别人会杀你的。” 
时铭又闭上了嘴。 
现在他已明白叶开的意思,叶开也知道他不是个愚蠢的人。 
“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叶开又剥了颗花生,抛起来,等着它落下。 
他知道这颗花生既然已抛起,就一定会落下来的。 
驴车已驰入了街道,——和长安城里完全同样的一条街道。 
只不过这条街的鸿宾客栈,并没有被烧成一片瓦砾。 
看着鸿宾客栈的金字牌在太阳下闪着光,叶开心里又不禁有了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