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鹰飞-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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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道:“可是现在” 
郭定道:“我知道,现在我们当然要先救出丁姑娘再说。” 
崔玉真忽然又道:“他晚上虽然不睡,可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一定要睡三个时辰。” 
现在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半个多时辰,冬天的夜总是比较长。 
叶开看了看天色道:“好,我们等。” 
床上韩贞忽然翻了个身,发出梦吃——叶开点了他袕道,用的力量并不大。 
他仿佛还在说:“酒呢什么地方有酒” 
反反复复说了几遍后,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大叫道:“姓吕的我认得你,你好狠。” 
这句话说完,他又倒下,满头都是冷汗。 
叶开动容道:“姓吕的?” 
郭定道:“看来打伤他的那个人一定姓吕。” 
叶开沉思着,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什么姓吕的高手?” 
郭定道:“近年来好像只有一个。” 
叶开道:“吕迪?” 
郭定道:“不错,‘白衣剑客’吕迪。” 
叶开道:“你见过他出手?” 
郭定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虽然是‘银戟温侯’吕风先的堂侄。练的却是武当剑法,武当是内家正宗,绝不会” 
叶开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说他是谁的侄子?” 
郭定道:“吕凤先银戟温侯,昔年兵器谱上排名第五。”叶开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了光,道:“吕凤先,我怎会忘了这个人。” 
郭定道:“你认为是他么?” 
叶开道:“银乾温侯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五,在别人已是件很值得荣耀的事,可是在他看来,却是种耻辱。” 
郭定了解这种心情,有很多人都不能忍受屈居人下的。 
叶开道:“但他也知道百晓生绝不会错,所以他毁了自己的银戟,练成了另一种可怕的武功。” 
郭定道:“什么武功?” 
叶开道:“他的手!” 
郭定的眼睛也亮了。 
叶开道:“据说他已将他的手练成钢铁般坚硬锋利。” 
郭定道:“你是听谁说的?” 
叶开道:“一个曾经亲眼看过他那只手的人,一个绝不会看错的人。” 
郭定道:“小李探花?” 
叶开点点头,道:“世上若有一个人能赤手将韩贞打成这样子,这个人就一定是吕凤先。”郭定道:“可是他多年前就已失踪了。”叶开冷笑道:“连死了的人都可能复活,何况是失踪了的人。”郭定道:“你认为他也已到了这里?” 
叶开道:“你说过,现在虽不是九月,却是猎狐的时候。” 
郭定的眼睛里闪着光道:“吕凤先无疑也是只鹰。” 
叶开道:“也许他已可算是群鹰中最可怕的一只鹰。” 
郭定道:“他若真的来了,你要找他?” 
叶开望着床上的韩贞,紧紧闭住了嘴。 
他已不必再开口。 
郭定的眼睛更亮,却仿佛凝视着远方,喃喃道:“能与昔年兵器谱上排名第五的人决一胜负,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叶开道:“但这却不是你的事。” 
郭定道:“不是?” 
叶开的表情很严肃,道:“绝不是。” 
郭定笑了笑,接着道:“不必怕我抢你的生意,韩贞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叶开终于也笑了笑,道:“这句话我希望你最好莫要忘记。” 
郭定的表情也变得很严肃,道:“你最好也莫要忘记一件事。” 
他凝视着叶开,慢慢地接着道:“我不想看见你被人打得像韩贞这样子。” 
叶开忽然转过身,推开了窗户。 
窗外冷风如刀,但他的心却是爇的,就像是刚喝下满满一杯醇酒。 
远方的空谷,本是一片黑暗,此刻却已刚刚变成了灰白色。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鸡啼。 
“是最后面靠左的一间屋子,窗台外面还摆着三盆腊梅。” 
正文 第十三章 海市蜃楼
后面的院子果然很大,东方虽已现出曙色,窗子却还亮着灯。 
屋里有人在大笑:“贫道此番重入红尘,就是要看看今日之江湖,究竟是谁家的天下?”这是玉箫道人的声音。 
屋子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晚辈当然不敢和道长争一日之短长,只可惜江湖中却偏偏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辈。” 
这不是玉箫道人的声音,听来却很熟。 
伊夜哭。 
他果然是个很会投机取巧的诌媚小人。 
看来他竟已投靠了玉箫道人。 
叶开的心沉了下去。 
玉箫道人不但没有睡,而且还多了个帮手。只听玉箫道人在问:“你知道这种无知的小辈有些什么人?” 
“嵩阳郭定、武当吕迪、锥子韩贞、飞狐杨天、南海珍珠、青城墨氏据我所知道的已有这些人到长安来了。” 
他显然还没有忘记兵器被毁的仇恨,第一个提到的名字就是郭定。 
他实在很希望看着王箫道人杀了郭定。 
玉箫道人问:“还有没有别人要来?” 
“当然有,至少还有个叶开。”伊夜哭冷笑道:“叶开不足惧。” 
“哦?”玉箫道人显得很惊讶,叶开的武功,他已领教过,“因为这个人已等于是个死人。” 
“哦?” 
“现在长安城里,要杀他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他简直已死定了。” 
玉箫道人大笑道:“玉容,还不为伊先生斟酒。” 
看来他竟打算作长夜之饮,连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但叶开现在却只剩下两个时辰,此刻若不出手,以后的机会更少,郭定附在他耳边,慢慢道:“我在这里牵制住他们,你去救人。”叶开坚决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叶开冷冷道:“我不想替你收尸。”他的声音虽冷,但这种情感却远比醇酒更能令人发爇。 
郭定解开了衣襟,也冷冷道:“你难道想收丁灵琳的尸?” 
叶开道:“我育法子,一定有法子的” 
其实他一点法子也没有,他的心又乱了,为了丁灵琳的安全,他绝不能冒一点险。 
郭定知道,他已准备冲进去,他并不是个很冷静的人。 
他认为只要自己一冲进去,叶开就只好到后面去救人的。 
可是他错了。 
他若冲进去,叶开绝不会抛下他,他们虽然可以对付伊夜哭和玉箫道人,可是丁灵琳还在玉箫道人手里。 
玉箫道入若用丁灵琳来要挟叶开,叶开就非死不可。 
他的身子已腾起—— 
突然间,窗子里一声惊呼,是伊夜哭的惊呼声。 
“你你这是于什么?” 
王箫道人的声音冰冷:“我要杀了你。” 
“我好意前来,你竟要杀我?” 
玉箫道人冷笑道:“你将我看成什么人?竟想来利用我,你才是无知的鼠辈,我不杀你杀什么人?” 
屋里已响起了一阵桌椅碰倒声、杯盘跌碎声——郭定的身子虽已跳起,却已变了方向,贴着墙窜了过去。 
叶开也没有落后。 
他们都已看出,现在正是救人的好机会,伊夜哭最少可以抵挡玉箫道人二三十招。 
这时间虽然不长,但只要他们的行动够快,就已足够。 
所以他们已连一刹那都耽误不得。 
幸好窗台上摆着腊梅,是个很明显的标志,他们连找都不必找。 
窗子里也亮着灯。 
窗上有两条人影,一个是梳着道髻的女道人,一个正是丁灵琳。 
看她们的姿态,仿佛正在对坐着下棋。 
郭定已撞破窗户,冲了进去,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干脆得很。 
叶开的心却沉了下去,他知道里面的那人影绝不是丁灵琳。 
丁灵琳绝不会下棋的,她的大哥丁灵鹤虽然是此道的高手,她却连子都不会摆。 
她一向认为两个人坐在那里,将一些黑白的石头往一块木板上摆来摆去,是件很无聊的事。 
“这难道又是个陷阱?” 
可是郭定既然已闯了进去,叶开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跳。 
一闯进屋子,郭定也立刻就发现丁灵琳并不在这屋子里。 
坐在女道人对面的这少女,虽然穿着丁灵琳的衣服,梳着和丁灵琳一样的发式,却不是丁灵琳。 
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吃惊、发怔。 
但郭定做事却有他自己独特的方式,他的手一翻,剑已出鞘,剑柄已打在那女道入的咽喉上。 
她连惊呼都没有发出,就已倒下。 
另一个少女也没有过来,因为郭定的剑锋已逼住她的咽喉。 
“丁姑娘在哪里?” 
这少女脸色虽已吓得发青,但却摆出宁死也不说的神情。 
郭定也没有再问,左手已伸出,抓住了她的衣襟,一把就将她里IR7里外外五人件衣服全部撕成了两半,露出了她雪白的身子,高耸的胸膛,纤细的腰。 
这少女的脸似已吓得发绿。 
郭定道:“你再不说,我就将你撕成两半!”这少女已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指了指角落里的衣柜。 
衣柜很大。 
叶开冲过去,拉开,里面果然有一个人,一个穿着道装的女人,似已被点了睡袕,却正是丁灵琳。 
郭定道:“在不在?” 
叶开道:“在!” 
两句话一共只有四个字,叶开已抱起了了灵琳,窜出了窗户。 
郭定轻轻拍了拍这少女微微凸起的小腹,微笑道:“你已快发胖了,以后记住千万不能吃肉。” 
灯已吹熄,曙色刚染上窗纸。 
崔玉真正在用一块布巾替韩贞擦冷汗,她果然没有走。 
看见叶开抱着丁灵琳回来,她居然笑了。 
床上的韩贞犹在沉睡,叶开只有将丁灵琳放在椅子上。 
他总算松了口气。 
崔玉真道:“后面没有人在追?” 
叶开摇摇头,微笑道:“玉箫道人就算发现她已被救走,也绝不会想到我们的人还在这里。” 
郭定也已回来,冷冷道:“现在我们希望他追到这里来,就算他不来,我也会去找他的。” 
叶开笑道:“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那女孩子说实话。” 
郭定道:“要女人说实话并不难。” 
叶开道:“哦?” 
郭定道:“一个女人的衣服若突然被撕光,很少还有敢不说实话的。” 
叶开道:“看不出你对付女人也很有经验。” 
郭定笑了笑,道:“我练的并不是童子功。” 
叶开也笑了:“像你这样的男人,想练童子功只怕都很难。” 
郭定看了丁灵琳一眼,立刻就转过眼睛,道:“她是不是被人点了哑袕?” 
叶开道:“嗯!” 
郭定道:“现在她已不必再哑下去。” 
叶开微笑着,拍开了丁灵琳的袕道,看到了丁灵琳那双美丽的眼睛又已张开来看着他,他实在觉得愉快极了。 
丁灵琳却似还没有睡醒,眼皮朦胧,肴了他两眼,迟疑着道:“叶开!” 
叶开笑道:“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丁灵琳道:“我认得你。” 
她突然伸出手。她的手里竞有把刀,一刀刺入了叶开的胸膛。 
鲜血箭一般喷出来,直喷在丁灵琳脸上,她苍白的脸,立刻被鲜血染红。 
叶开的脸上却已全无血色,吃惊地看着她。 
每个人都在吃惊地看着她,无论谁都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向叶开下这种毒手。 
丁灵琳却在大笑,疯狂地大笑,立刻跳起来,突然窜了出去。 
叶开一只手按住胸膛上的创口,想追,人已倒下,颤声道:“追追她回来。” 
不等他说,郭定已追出。 
叶开想过去看看他们是往哪边走的,可是退已发软,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 
绝望的黑暗。 
他最后看见的,是崔玉真那双充满了惊惧和关切的眼睛。 
他最后听见的,是他自己的头撞在桌子上的声音。 
凌晨。 
天空还是灰暗的,人都还在沉睡。 
丁灵琳像是只羚羊,在一重重屋脊上跳跃着,还不时发出疯狂的笑声。 
“我已杀了叶开,我已杀了叶开” 
她竟似觉得这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她疯了。” 
郭定已将自己的轻功施展到极限,还是追出了很远,才追上她。 
“丁姑娘,跟我回去。” 
丁灵琳瞪了他一眼,竟已完全不认得他,突然一刀向他刺了过去。 
刀上还有血,叶开的血。 
郭定咬了咬牙,回身反手,去夺她的刀。 
他并没有夺下她的刀,可是他另一只手已闪电般地扣在她左颈后。 
丁灵琳的眼睛突然发直,人已倒下。 
四面无人,屋脊上的霜白如银。 
丁灵琳的呼叫,居然并没有将玉箫道人惊动出来。 
郭定已抱起了了灵琳,他急着要赶回去看看叶开的伤势,已顾不得男女之嫌。 
可是那屋子里已没有人了已没有活人了。 
一直沉睡昏迷着的韩贞,已被一柄长剑钉死在床上。 
地上的血迹已凝结,是叶开的血。 
桌角上也有血迹,也是叶开的血。 
但叶开却已不见了,崔玉真也已不见了。 
是谁的长剑?是谁下的毒手?为什么要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