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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部分

盛唐夜唱-第4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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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畅叹了口气:“我不曾知晓新罗与渤海国有什么异动,即使是有,有九河等在此,亦足以应付。”

  叶畅说得还谦虚了,在火枪火炮列装之前,凭借钢铁铸造上的优势,叶畅的辽东行军总管麾下部队,就已经可以同时压制渤海、新罗二国。可以说,两国都被叶畅打得苦不堪言,叶畅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已经谢天谢地,哪里还有功夫来骚扰叶畅!

  “莫非朝中又有什么变故?”寿安颤声道:“父皇仙逝,莫非,莫非不是寿终正寝,而是奸人暗害?”

  她有这个猜测,在所难免,毕竟李隆基从重病到死亡,太孙监国的这段时间里,朝廷的总总举措,实在有让人觉得可疑之处。

  “此事休要匆下结论,等朝中别的消息来。”叶畅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也没有肯定。

  他猜想中,李俅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去毒死李隆基。毕竟此事做得只要有一丝破绽,大臣与诸将都不会容忍。但是也不排除有小人欲侥幸,揣摩了李俅的心意有此举动,而李俅装作不知道,甚至顺水推舟。

  “若父皇真为奸邪所害,十一郎,你当如何处置?”寿安竖起眉,当初剑刺李静忠的英气流露出来,她向叶畅问道。

  “自是提兵为陛下报仇。”叶畅毫不犹豫地道:“不过此事没有证据,只靠猜测,不足以服众,别人还以为是我们要谋篡……”

  “卫王,天使到了,就在门前!”叶畅话未说完,外头的警卫通禀道。

  “嗯?”告哀的使者才走,新的使者又来了,这背后必有名堂。叶畅与寿安对望了一眼,寿安慌忙召来使女,给叶畅换上缟素孝服,然后请使者入内。

  使者一脸疲惫之色,叶畅见他面貌比较陌生,便未急着施礼,而是问道:“贵使奉何人之命而来?”

  “监国太孙之命,有宰相附署。”那使者也知道叶畅心中有疑惑,解释了一句后道:“请卫王接旨。”

  “太孙之命,安可称旨?”叶畅没有说话,身后一幕僚道:“你这使者,好生糊涂!”

  “太孙已于先皇灵前登基称制。”那使者垂着头:“故此称旨……卫王……”

  “这么快?”寿安闻言眉头一竖:“莫非朝中有什么变动,你这厮乃是矫诏?”

  那使者暗暗叫苦,就知道这次任务不会顺利,可是弄得这么麻烦,还是让他大感头痛。

  倒是叶畅,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勿再争辩,然后布下香案,躬身接旨。李隆基特别恩遇他,允许他参拜不跪,接旨时躬身行礼,那使者也无话可说。

  李俅的旨意很长,但意思却是简单,请叶畅为山陵使,速速回京,主持李隆基灵柩安葬事宜。

  这道旨意,与此前信使所传来的意思恰恰相左,一个是召他入京,一个是让他不要入京,彼此矛盾,让寿安神情更为肃冷。

  毫无疑问,长安城中肯定又出了什么名堂,所以才会有这样相互冲突的旨意先后传来。

  “臣接旨。”叶畅面色却没有什么改变,原本他的打算,无论朝廷召不召他,他都是要入京的,现在这个旨意,只不过让他由未奉命便入京,变成了奉命入京罢了。

  “事不宜迟,还请卫王从速。”那使者道。

  第504章 三人殊途却同心

  独孤明慢条斯理地举起了面前的小瓷杯,缓缓饮了一杯茶,闭着眼睛,细细品着这茶的余味。

  玻璃早就不象前些年那样昂贵了,虽然价格比起同档次的瓷器还是要稍高些,但是有些富贵之家,又开始“复古”,用瓷、陶器来取代玻璃。自然,这也离不开烧瓷、陶技艺的革新进步,叶畅反复说过,任何一个行当,若不想着革新进步,那么就是死路一条,差别就是死得快些与死得缓些罢了。

  但只要革新,走出一条生路,那么即使再古旧的物什,也能焕发出新的魅力来。

  “驸马,你怎么不说话?”元公路有些焦急地道。

  元公路已经当了近十年的御史大夫,朝中言官,基本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但是他这个人的能力有限,所以难担大任,在独孤明与叶畅正式结成同盟之后,独孤明成了叶畅一系在朝廷中主要决策者与执行者,他退居次席。

  再加上刘晏等人,叶畅虽然没有象李林甫杨国忠那样在朝廷里遍插私己,可是朝中他的影响力毫无疑问是第一位的。

  “元公有些急了,这事情,急不得……”

  “不急不行,现在明显不对,先皇病重却不召叶公回京,登基继位不召叶公回京,若不是我们坚持,就连先皇下葬也不召叶公回京,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明微微笑了起来,斜视着元公路:“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狼亨之鉴,就在不远!”元公路夺低了声音,双目圆争:“驸马,你莫要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你虽是驸马,卫王也是驸马!你如今身家性命,与卫王是绑在一块的!”

  元公路这般发作,让独孤明有些意外,独孤明看着他,好一会儿笑道:“朝廷里有人说,卫王当初看中你,一力将你举荐入京,乃是平生之败笔,因为你根本未曾帮上卫王什么忙,现在看来,卫王倒不曾看错人。”

  元公路面皮有些发涨,半是恼怒半是窘迫地道:“现在不是说我为人的时候,驸马,你就说吧,你究竟是如何打算,若是准备在此观望,那我另寻他人!”

  “不是我要如何打算,而是你想如何打算?”独孤明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到窗前。玻璃制的窗子外,细雨朦朦,敲打在庭院中的花草上,有几分异样的幽美。他稍稍发了下呆,然后又道:“你想怎么样呢,那位已经在先帝灵前登基了……”

  “我知道是谁在拱事,元载那厮是台面上的,真正的,是卢杞!”元公路哼了一声:“这些奸邪不除,叶公就不能施展拳脚,我的意思,就是将这些奸邪一网打尽。那一位若是识趣,还可以在那个位置上当个泥塑石像,若是不识趣……叶公比周公、伊尹、霍光功劳难道小了么?”

  这是要行废立之事!

  独孤明眼中寒光闪动,瞪着元公路,元公路毫不示弱,回瞪着他。

  “废立之举,骂名如何?”

  “我愿担之!”元公路斩钉截铁地道:“废立之后,我愿承担此责,请罢我官职,逐之田园!”

  “你……”独孤明先是一愣,为元公路的无私而感动,然后旋即明白,这厮是以退为进。

  这厮的年纪,也不过是五十,就算是退个几年,还有起复的机会。而且,他若真替叶畅办好了废立之事,这功劳之大,叶畅怎么能不刮目相看。

  即使不再复出担任官职,几世富贵,总是少不了的。

  “我自知才疏学浅,叶公荐我至此高位,时人多有讥者。但叶公知遇之恩,我时刻不敢忘之,此时正我效力之时,不敢不出来。”元公路诚恳地道:“我也有私心,为子孙计,此刻也不容退缩!”

  “好吧,如你所言,若是行了废立之事,你怎么能保证,换上来的就比现在的强?”独孤明摇了摇头,终于将自己所想的事情说出来:“事实上,依我所见,换谁上来,都是一样!”

  “咦?”

  “如今那一位,在为太孙时,虽然对卫王不算太亲近,但也是恭敬有加,言语之中,提起将来执政之后,必萧规曹随,遵循卫王之道……可是如今呢?”独孤明又问道。

  李俅登基是数方合力的结果,叶畅自己在外,朝中虽然被他清理过一遍,可是五年时间,足够让一些新的不得志者出现了。这些人当然希望能得到拥立之功,至少不让叶畅独占拥立之功,所以他们上窜下跳,急着在叶畅还未回京之前就将李俅登基的事情办了。

  在这之后,为了酬劳这些人,也为了收回大权,李俅提出的第一个政略,就是要将矿山的开采权彻底收归国有,其理由就是矿山多涉风水龙脉,不可不慎重行事。这个命令,使得朝中内外大哗,舆论一片讥声,而李俅却是执意不改。

  他并不是年幼的皇帝,论年纪,比叶畅都还大些,自然不需要上头有个太上皇手把手管着。而叶畅在朝中的影响又如此之大,哪怕其本人远在封国,朝中的政策却还要受其遥控,对于任何一个有志向有抱负的皇帝来说,这都是不能容忍的。皇帝不能容忍,自然会有投机之人投其所好,跳出来搅事。

  元公路脸色有些发青:“独孤公之意?”

  “除非卫王坐上那个位置,否则这样的事情,一遍一遍又一遍,不知会发生多少遍。”独孤明终于转过身来,微笑道:“只是卫王受先帝之恩,不愿意做此举……”

  “你,你……”

  “卫王不愿意做,我们这些人,当然要替他做好来。”独孤明又缓缓道:“我乃大唐驸马,自然不是私心,而是一心为公……”

  “原来,先前不让叶公回长安,你也同意了?”元公路失声道。

  一些困扰他的疑问,霍然而解。

  从李隆基病重,到李俅登基,叶畅一直没有回到长安,只靠着李俅的那些人手,如何能做得起来!这背后,独孤明也在推波助澜!

  元公路又想到,当初李隆基为了杨家,几乎要将独孤明逼得家破人亡,甚至女儿远嫁蛮胡。独孤明虽然是李家的女婿,但对于李家的情谊,只怕早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断绝了。

  “独孤公,你,你,好大的胆子,叶公……叶公岂会容你如此?”元公路自己想要行废立之事,原本胆子就大,却不曾想这独孤明胆子比他更大,干脆想要改朝换代。他跳起身来,指着独孤明,颤声说道。

  独孤明轻轻拍了拍巴掌,然后,在屏风之后,走出一个人来。

  元公路原本吓了一跳,但看到屏风后这个人的脸之后,他呆住了:“卞平!”

  他自然认识,这位曾经在叶畅身边为情侦之首的人物。只不过五年之前,平定安禄山之乱后,叶畅就将他由暗转明,从情侦系统调离,转到了朝廷内,当了户部的一个主事,负责户籍登记与管理——这分明是某种程度上的贬斥。

  元公路私下里判断,必然是这个卞平在什么事情上忤了叶畅之意,但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或许不是真的。

  “卞公如何在此?”他向卞平招呼道。

  “了却一个心愿,故此来见独孤公,不想元公也来了。”卞平缓缓道。

  虽然离开了情侦岗位,可是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依然是难得的资本。比如说,他就可以直接进独孤明的宅邸,与独孤明对话。

  元公路却觉得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又问道:“卞公在此,卫王知否?”

  若是叶畅授意,那么改朝换代就是叶畅本人的意图,元公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拼去身家性命跟着摇旗呐喊就是。但若没有得到叶畅授意,这次行动就是私自行事,以元公路对叶畅的了解,只怕反而会因之得咎。

  “叶公并不知道。”卞平道。

  “那你们如何敢如此!若是叶公不应,你们如何,难道要把他架上宝座不成?”元公路失声道。

  卞平笑了笑:“方才元公还敢舍掉荣华富贵,弃了官职也要行废立之事,那是为了什么?”

  “自是为华夏道统……你们的意思,莫非也愿舍弃一切?”元公路颤声问道。

  他原以为,独孤明与卞平暗中谋划这件事情,应当是为了个人的富贵传诸子孙,毕竟拥立之功极大,有此功劳,封公封侯都不足为奇。可卞平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出自真心,那就不是为此了。

  “我,东海渔夫,沉沦下流,叶公不以为卑贱,简拔而有今日。这些年间,叶公对我耳提面命,所言所指,皆是华夏道统之所在。古之烈士,为义可舍身,我虽不才,义之所在,舍弃自身富贵又算什么?”卞平道:“此事为我最后谋划之事,事济之后,我便请辞,回老家钓鱼去!”

  元公路咽了口口水,转向独孤明:“独孤公呢?”

  “坦率地说,我有私心,李俅庸碌之人,他甫一登基,便欲收归矿权,据闻有人还建议他,扩大专营,不拘于盐铁,将棉布、玻璃、水泥等等尽数专营。虽然这些是针对卫王而去,可卫王若是撑不住,接下来只怕所有的工场制品都要专营了。”独孤明说道:“元公,如你所说,这天下最懂如何利民者,唯有叶公,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叶公执政天下,造福万民?毕竟,华夏之道统,乃是利民!”

  “利民……”

  元公路心再度一颤。

  道统论乃是天宝十三载时叶畅正式提出来的,当时还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是到现在,天下儒生,主流都接受了道统论。

  上古圣人,之所以称“圣”,是因为利民,中古之时,孔子非王而称圣,亦是因为他的观点在战乱的春秋之时有利于民,近古诸开国天子,能统一天下国祚长远者,亦是因为利民。

  故此,为君为帝者,唯有利民,方称正统,若失去利民之心,则必失国祚。这也是民间俗语中所言“得民心者得天下”,亦是大唐太宗皇帝所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现在看来,叶畅的道统论,如今却是他改朝换代的最好理论依据。

  难道说,从天宝十三载时起,叶畅就意识到这一点?

  若真如此,叶畅的野心手段,操、莽亦不能及!

  “看来,是我白担心了……”好一会儿之后,元公路苦笑道:“只不过,废立之举,已经是我的极限,这改朝换代……我终不愿做二朝之臣。”

  他说出这番话时甚为艰难,因为独孤明与卞平既然在他面前把话说开,就不会容许他传出消息。

  果然,独孤明与卞平神情都变了,卞平甚至露出一丝狰狞,不过旋即消息。

  “元公,事到如今,你还想退缩不成?”卞平道:“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过河之卒,可进不可退!”

  元公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威胁,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道:“我终不当二朝之臣,但是,我畏死……卞公,此事我定会禀报与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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