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3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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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怕,他们也要担心,这些贼军首领的地位,基本是由其部下人数决定的。为前锋者与安禄山战,就算惨胜,自己损失大了,也就意味着在贼军之中失去了话语权。
见众人都不说话,袁晁冷笑了一声:“看来诸位兄弟都是明白人,咱们此际,人数虽众,但还谈不上精锐,尚不足与官兵精锐相抗。兵法有云,要避实就虚。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去夺洛阳,而是暂时让一让,在征伐之中增加更多的兵士,练出一支精锐来。我觉得在这边休整得已经够了,明日开始,我便要准备渡淮河回淮南道,你们若是不愿意回去,便留在这里就是。”
哪个愿意留在这里,成为安禄山、叶畅第一个要消灭的对象!众贼首纷纷嚷了起来:“袁大哥这是哪里的话,咱们都奉袁大哥号令,袁大哥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唯有方清,皱着眉不说话。袁晁看着他,见他迟迟不开口,便笑道:“方贤弟欲留在河南道?”
“不是,我只是想,咱们几十万人,淮南道被咱们扫了一半,接下来得去哪里就食?莫非真去打广陵?那边不太好办,据说王启年、韩黄裳他们花重金招募壮勇,意欲与我等一战啊……”
方清不怕官兵,却有些怕王启年与韩黄裳,因为他知道,这二位与他们是一般人物。若真是逼急了,这二位凭借着金山之财,招募壮勇,不敢说击败他们,至少在广陵择坚城守住是没有太大问题。那时他们困于坚城之下,朝廷大军再于背后,他们就会和袁瑛一般下场。
“自然不是广陵,我有意西征,去山南两道。”袁晁撇了一下嘴:“我等退军,官府之中,安禄山与叶畅必为争功而内斗,到那时我再从子午谷北入关中,或者绕回河南道夺洛口仓,无论如何,都胜过此时去迎其锋锐!”
“袁大哥以为安、叶必内斗?”
“最知晓那些狗官心里想着什么的,必是狗官,此次我擒下的那些狗官,以性命担保,安、叶必要反目!”
“那些狗官说的话,岂能做得了准。”方清嘟囔了一句。
“方贤弟若是不信,自可留在此地。”
让方清一部留在淮北之地,他又没有这个胆量,讪然一笑之后,他便闭口不说了。见众人终于达成一致,袁晁安下心来,颇有些心力交悴之感:那狗官与狗太监说得不错,自己不能号令统一,故此人力虽众,却只能打顺风仗,若是遇到硬仗,少不得要白耗时力。
就象这次一般,召集诸家头领开个会,便花了三日时光,先是给他们调解彼此之间的争半,然后要一一说服,最后还得防着他们临时改变主意。狗官狗太监建议避开叶畅安禄山锋芒之后,要建制定规,当真是刻不容缓!
酒宴散后,袁晁回到里宅,便见达奚珣与骆奉先二人抱着火炉对坐,正不知在说什么话,二人争得面红耳赤。见袁晁回来,两人起身,达奚珣先开口问道:“袁公,商议的结果如何?”
“你二人倒是说得准,他们同意了。”
“我们早说过,这些人只想着自己,却没有人想着袁公基业,袁公真想成就高祖、太宗之事,还要广纳贤才提拔能者才行。”达奚珣小心地观察着袁晁的脸色:“当初高祖太宗能有李靖、徐世绩、尉迟恭、长孙无忌等诸多人物追随,方能击败四方,小人不才,愿为袁公门吏!”
“这等话不必说了,对了,我已经吩咐,令他们安排两个美貌女子服侍你们。”袁晁道:“你们还有什么主意,速速献与我听!”
两人对望了一眼,哪里还有什么好的计策,他们方才争来争去,无非是在争,袁晁究竟能否成事。但争到最后,两人一致认为,如今朝廷虽然失了不少人心,可李唐根基尚在,尚未到能够一鼓推翻的时候。
想要活得久些,唯有离中原远些,借着中原李唐内部的纷争,在边角之地苟延残喘,待中原之争出了结果之后,赶紧献土纳降,换个既往不咎。
但这话,他们不敢说与袁晁听。
第450章 叶畅雪夜入上蔡
“贼首还在上蔡城中?”
此时离上蔡不足四十里,叶畅勒住马,望着眼前出现的这几个人问道。
安元光在叶畅身边,颇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些人,他们并不是突然出现,而是早就等候在这里,莫非是叶畅早就安排好的人手?
回想这一路行程,安元光心里便觉得甚为诡异:叶畅先是谎称察看雪灾出洛阳,然后又借着生病离开洛口仓,半途与两千精卒老兵会合,突然南下直奔上蔡。一路上沿途都有补给,而且每过一段路程便有人将军情禀报到他手中。
“正是,贼人还在上蔡城里,各路贼首连接着摆了三日酒宴,在商议是继续北进还是另做打算。袁晁已经说服其余诸贼,另外,已经打听清楚,达奚珣与骆奉先俱未死,已经事贼!”
听得这句话,安元光神情大变,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骆奉先是他养父,叶畅虽然令他恢复旧姓,可是当时他心中并不是完全愿意,还说了“养恩未报”之语,如今得到的消息,却是骆奉先并未殉国,而是屈身从贼,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大打击。
叶畅还会信任他么,一个事贼之奸宦之养子!
安元光心中有些悲凉,他是胡人出身,心慕中华,归化为唐人,对于大唐可谓忠心耿耿,但因为出身不对,所以只能为骆奉先之养子,现在这个养父又成了叛逆,他哪里还能得人信任?
叶畅斜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先暂宿于此,待天明再前进……元光!”
“……在。”
“你为我宿卫。”叶畅缓缓地道。
周围诸将都是一愣,善直还没有什么反应,那边王羊儿几乎是跳将出来:“宿卫乃是我之责……”
“今夜交与元光,你养足精神,明日没有多少时间休息,会有一场大战。”叶畅道。
众人看着安元光,特别是王羊儿,神情多少有些不善。
安元光虽然很清楚,叶畅是在向他表示信任,可是一想到刚刚那个消息,叶畅却能这样对待自己,他心里就象有团火在烧一般。一边是虽有养恩却毫无忠义的养父,一边是慧眼识珠赏识和信任自己的上司,他几乎没有犹豫,垂下头对叶畅说道:“诺!”
叶畅是有些感冒,这段时间又在路上疾驰,故此早早披衣准备睡下。安元光执矛肃立其门前,外头虽是寒气逼人,他却端直不动,只是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看天空。
细碎的小雪缓缓飘落,积在他甲衣之上,渐渐将他堆成了雪人一般。
半夜之时,叶畅起身更衣,披着大棉袄来到屋外,见安元光模样,吓了一大跳,忙拉着他入屋:“元光,你这是做什么?”
“受叶公信重,元光唯有竭诚以报,肝脑涂地,方能聊表寸心!”
“胡闹,站在雪中冻坏了自己,就算是肝脑涂地?”叶畅斥了一声:“留下有用之身,这才算是回报于我!”
将安元光拉入屋中,两人围着火塘坐下,安元光知道叶畅并不拘礼,故此倒没有太过谦让,但坐下后仍然不敢全坐,只是坐了半边。
“元光,洛阳城中还有贼人的细作,故此我此次南下,多布疑阵,不仅仅是要瞒过这些贼人的细作,也是要瞒过朝中某些人的眼线。不曾想知道骆奉先从贼的消息……元光,我不瞒你,骆奉先葬送了程千里数万将士,我就有意诛之,如今又得他从贼的消息,即使你以功替他赎罪,我也是绝然不准的!”
安元光激灵了一下,想要离座下拜恳求,却被叶畅一把摁住。
“元光,我知道你的意思,非是我不饶骆奉先,是你在军中枉死的那些袍泽饶不得他!那些与你一个锅里舀饭吃的、你突围时护卫着你的、贼军追时替你断后的兄弟手足饶不得他!”
安元光还是拜倒在地,口中呜咽有声:“叶公,虽是如此,还请叶公网开一面……恕小人养父死罪……”
“私相授受,非我所为也!”叶畅沉吟了一会儿:“我虽是爱才,可是元光,我知你乃豪杰之士,别人并不知道,若只是因为你求情,我便不顾国法……你说这如何能服人心?”
安元光觉得叶畅话里似乎还有话,略略琢磨了会儿,顿时明白:“叶公,我必立下殊勋,以塞众人之口!”
叶畅皱着眉:“你这厮便是死心眼……等你立下殊勋再说吧。”
他说完之后,自顾回到里屋去睡,安元光正待再出去,叶畅却又道:“你就替我守着火塘,小心炭毒!”
听得叶畅上床的声音,安元光心里感激,他细细思来,叶畅方才的话,虽然有安抚他的意思在里面,可更多的是对他的激烈和期盼。他是聪明人,若不是看重他的能力,叶畅完全用不着做出这种姿态,而这种看重,是此前他从未遇到过的。
次日早,雪虽暂歇,但天色夜旧阴沉。叶畅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大早就下令出发,每行半个时辰,便休息一刻。此时已经进入贼人活跃之地,他们一路急行,到得傍晚时分,抵达汝水之畔,距离上蔡,已经不过三十余里。
“诸位兄弟,兵贵神速,我等到此,贼人尚且不知,乘夜疾行,在明日天明之前就可以抵达上蔡。贼人虽多,却不堪一战,全功之役,便在当下!”召集全军在一起休整,叶畅登高说道:“诸位是否还能撑得住?”
若不是叶畅本人来,换了别人,诸老兵必然不干,但叶畅自己亲身试险,而且还是带病出征,众人哪里不知道好歹?
“叶公放心,叶公千金之躯,又有恙在身,尚且能坚持至此,何况我等!”
“正是,我等身受叶公之恩,此正是报答之时!”
看着这些军士争先恐后表示愿出死力,安元光微微闭上了眼。
他在洛口仓时,就隐约觉得,叶畅看似一片忠国之心底下,似乎还隐藏着自己的一些算计。
即使是昨夜叶畅对他推心置腹,让他感动不已,也下定决心要与叶畅一道替国效力。
在这个时候,他将这些想法都抛开了。
没有那么多胡思乱想,没有那么多猜测疑惑,他很明白一点,叶畅就象是滚滚江河,已经汇成了大势,一路东流,绝不会因为一点小石头、小土丘而停留、折回。
或者会弯曲会改道,但终究要流入东面的大海。
他只能象这些老兵一样,汇入这个大势中去,唯有如此,才能施展平生抱负。
“贼早平定一日,淮南、两江道的百姓就早一些安定下来,咱们商会的商道也就早一天通畅,诸位可以早一天回去与家人团聚。”叶畅又道:“此战计功,一如既往,除此之外,尚有新商会之股份,折算军功可兑!”
诸军士士气顿时大振。
他们都是被安置在各个商会下属行当里的退役老兵,自然知道现在这些商会有多赚钱。就算是今年下半年因为战乱的缘故商道断绝,可就按上半年的收益,大唐的三大商会半年的利润就接近去年全年。
控制了安西、云南,叶畅的商道已经铺到了遥远的域外,大唐虽然仍然是叶畅的最大市场,可是国外的收益,现在也大约能占叶畅收入的四分之一。这四分之一收入,可是不怎么受国内战乱影响的。
在叶畅数重激励之下,诸军扛着严寒与疲倦,用了大半夜时间,走完了剩余的三十多里。次日凌晨之时,他们已经到了上蔡外围。
“这附近村落,大多被贼人占据,贼人如此,既是为了以之为营寨,也是广布哨卡。此前我们可以借着夜色避开,但如今这村子却是避不开,只能从其边缘经过。好在贼人警惕性极差,所遣的岗哨,也都缩在屋里避寒。”
召集诸将,叶畅指着面前的村子,将情形说与诸将听,末了他补充道:“我们要不要先取此村?”
安元光手中举着望远镜观察着那个村子,身为武将,他对这个能够侦察敌情的宝物爱不释手。如今还很早,天色才朦朦亮,远远望去,村子里没有一人。不过从这村子的规模来看,里面人住得非常分散,他问了一句:“村子里有多少贼人?”
“有千余贼人。”前来禀报的斥侯道。
千余贼人,当然不放在安元光眼里,他看过叶畅这些老兵,虽然年纪偏大些,但一个个矫健勇武,比起他们京中禁军战斗力只怕要强得多,近三千老兵收拾一千余贼人,估计自己的伤亡不会超过十个——但是,却无法无声无息在一瞬间将所有贼人都消灭。
叶畅此次只带了三千人,乘着雪夜长途奔袭上蔡,目的是一举端掉贼首。失去了贼首统领之后,这些贼人恐怕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他们便是流窜四野,也不过是几个小吏带着一村民壮就可以缚住来献。
所以不能惊动村子里的这些贼人。
安元光心里盘算着,移动着望远镜,希望能找到一条可以避开村子的道路。
贴着村子走倒,倒是可以不必进村,或者走村边上的那小河道……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村边小河对面,那里一座孤零零的屋子,屋前有个大篱笆,几十只鸭正摇摇摆摆走出了篱笆。
“叶公,可以从河道过去,如今冬日,河水较浅,河畔可以过人!”安元光心中亮光一闪,他惊喜地回头:“再遣两个人,去河那边,驱赶那些鸭子!”
“你的意思?”
“鸭子叫的声音,可以掩盖我们经过的声音。”
叶畅眼睛瞪圆了一下,然后笑了。
“便依你言!”
没有多久,鸭子嘎嘎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来,甚为热闹。村子里的贼人岗哨过了好一会儿,才在驱赶之下,懒洋洋地探出了头,象征性地往那边望了望。
“如何,是不是有人?”
“哪里有什么人,这几日捉鸭子吃的人多了,几百只鸭就剩余这几十只……不知哪个将篱笆关起来,鸭子出不来,自然在那叫个不停!”
“你去将篱笆打开!”
“得了吧,这么冷的天,先让阿耶我再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