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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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子不是办法,若是再如此,伤兵就全完了,必须要休整!”段秀实看着四周,在突破重围的亢奋之后,现在唐军又意气消沉。尽管大部分唐军成功突围回来,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惨败。
不说背叛了的葛罗禄,就是唐军与拔汗那联军,少说有两万余人在此战中阵亡或者被俘,余者也是人人带伤,若不能得到及时救助,只怕又会有许多撑不了几天。而且唐军所有的辎重、粮草都被遗弃,就是想搭一个挡雨的帐篷也不可能。
“憋屈!”白孝德呸了一声,喃喃地说道。
今日他虽是立下大功,可这样的惨败,让他极不快活。
“白公,当想想法子,看看还能凑出帐……”段秀实寻着他,正想劝他扎营,突然间,看到前方亮起了火光。
大雨之下,大多数火把都被淋熄,这火光显然是在什么遮雨的棚子之下。段秀实举目东望:“那是白石岭吧……是我们自己人?”
“天威军的李晟在此。”白孝德道:“叶中丞原是安排他准备伏击追兵的,如今雨大,大食人未曾追来,埋伏已无用处,想来他是接应我们。”
到近前来时一看,果然如白孝德所料,数百个帐篷在背风处搭着,还有大铁锅里煮着香喷喷的肉汤。这些饥寒交迫中的唐军将士,见此不禁欢呼了一声,个个称赞天威军心细周到。
段秀实也没有想到,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之下,竟然还会有吃喝。他有些讶然,然后就看到一处火把下,叶畅大步走了过来。
“叶公怎么也到了这里!”他心中一惊。
原本以为叶畅只是派了白孝德、李晟等人来,自己还在碎叶城,最多也不过是到了阿史不来城,却不曾想,叶畅自己竟然也到了白石岭!
“这场雨下得不巧,若非这场雨,当大杀特杀一番。”叶畅开口道:“孝德,你做得极好,若非是你,咱们还不知会多折损多少将士!”
白孝德咧嘴笑了笑:“分明是叶中丞运筹得当,卑职只是做到了本分。”
叶畅拍了拍他的肩:“休要与我客气,好就是好,若是你做得不好,我骂你也不会留情。”
说完之后,他神情肃然:“诸位辛苦,我都知道,但现在还要坚持一下,先将伤兵收拢安置好来,能多救回一个,便是一个。不知谁人是军中首领?”
“某段秀实,愿为中丞效力!”段秀实应声而出。
叶畅听他介绍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愣,这厮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他如何能不知晓!
比起此前的白孝德、卫伯玉,段秀实才能要强得多,若说白孝德、卫伯玉是将才,那么段秀实就是帅才!
“好,你愿帮我,我如虎添翼!”叶畅看了他一眼,发觉他此时还只是一个偏裨小将,心中顿时便有了挖来为己所用的念头:“此时仍然镇定不乱,有大将之风,愿助我收救伤员,乃仁心使然……段公可有字,某字畅然,公可以字呼某!”
段秀实听他只是与自己说了两句话便对自己如此高的评价,知己之感顿时涌出,当下拜倒:“某字成公,不敢当中丞之赞,唯尽心谨行,为中丞驱用!”
若叶畅是个普通人,当然不可能一语就折服段秀实这样有本领有胆气的人,但叶畅如今名声远扬官高权重,更重要的是,他在此战中与高仙芝形成鲜明对比,在某种程度上,对段秀实有救命之恩,故此段秀实会如此折服。
“某亦愿为中丞驱用!”旁边的白孝德嚷道。
与段秀实一般,白孝德虽得李嗣业赏识,可是高仙芝对他并没有另眼相看,始终以一勇之卒视之。叶畅委以重任,而且所料多准,他有此体会,又有段秀实在先,故此也心悦诚服。
不仅是段、白二人,那些被救出的唐军,纷纷向叶畅表示忠诚。这世上真正的傻瓜并不多,高仙芝如今生死不知,叶畅便是安西最高的长官,他们就是不表态效忠,难道说还能与叶畅对抗?
众人归心,自然是好的,不过叶畅此时的心思还不在此,他正色道:“非为我也,实为我大唐,为我华夏!将帅可易,华夏不可更改……这些话且不说,咱们收拢伤兵为先。我带了五十名郎中来,但人手肯定不足,你们熟悉军中情形的,将各军中曾受急救培训者都召来备用……李晟,你在前方谷口布好工事,防备大食人偷袭,孝德,你再辛苦一些,派侦骑前去侦看,若有咱们散兵伤员,收拢回来,若大食在继续追击,不必与之战,速回来报我。其余人等,该休息的休息,该吃喝的吃喝,养足精神,待雨停之后,我们报仇雪恨!”
“遵令!”
诸军齐声应命,声音在山谷中隆隆作响。
第379章 弃军而逃难为将
“可有贼兵追来?”
在马上打瞌睡的高仙芝猛然惊醒,他摇了摇头,向旁边问道。
李嗣业眼皮直打架,但努力让自己没睡着,听得他问,摇了摇头:“此时还没有人追来。”
“该死,后边是什么声音?”话音未落,他便听到身后声音不对,隐约有马蹄声响起。
此时雨已经停了,天色放晴,东方的晨曦照亮了道路。李嗣业伏地听了会儿,面色大变:“不知是几千百骑……大夫,速走,过了前边山口,便可脱身!”
他们却不知,这便不是战马奔腾,而是他们的来路发生了泥石流。此时高仙芝、李嗣业都已破胆,哪里会去细想,更没有派人侦看,只顾着驱赶军士快速向前。
此时他们身边,有三百余将士还跟随,一个个都是人困马乏,浴血裹泥。
“前边有人!”一个前方军士突然叫道。
他们抬头一看,果然,拐过这个弯后,李嗣业所说的那座谷口,正聚集着大量的人马。初时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只道是大食军堵住了他们,仔细一看,那些人虽然长得是高鼻深目,却不是大食人,而是拔汗那人。
这是一支运送补给的拔汗那补给队,原本是往怛罗斯城下送物资,但是昨夜惊闻唐军大败,他们半途折返,宿在这里。远远见着高仙芝等人,他们慌忙收拾东西,拨转驼马,就要抢道逃走。
但是人马太多,谷道太窄,而驼马未曾饱食,又不愿意动弹。这么近千人便堵在谷口处,进退不得,等高仙芝等人赶到身边,也不过才走掉十分之一人。
后边的隆隆声更响了,象是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震得山都隐约颤动。高仙芝在马上大喝,他身边的亲兵也不停喝斥,要那些拔汗那人让开道路。可他们越催,拔汗那人就越乱,又舍不得弃了驼马,反倒将路堵得更严实了。
李嗣业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在叫骂了几声之后,见情形没有改观,他回头看了高仙芝一眼。
高仙芝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嗣业挺起陌刀上前,厉声骂道:“胡儿,再不让道,爷爷我就要杀人了!”
拔汗那人不是不想让道,可这等情形之下,都乱成一团,他们游牧民族又没有一个真正的头人,故此各自为政,李嗣业挺刀威吓,他们更是象乱麻一般。那些驼马也凑趣,开始嘶吼鸣叫,谷口处顿时有如闹市一般。
“死!”李嗣业一刀挥起,一颗人头顿时飞走!
那些拔汗那人发觉是友军,并不以为意,故此多少有些故意耽搁,李嗣业挺刀开砍,既然杀了第一个,劈第二个时也就没有手软,第三第四,等杀到第五个人时,原本堵着的路,竟然就让开了。
拔汗那人惊骇欲绝,盯着李嗣业手中犹自血淋淋的钢刀。李嗣业一手执刀,一手替高仙芝牵马,踏着尸体与血泊,昂然而过,径直走入了山谷。
唐军默然而入,当他们走过之后,那些拔汗那人当中传来了哭喊之声。
高仙芝沉着脸,既未曾安抚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的李嗣业,也没有批评他。他们一行扬长而去,拔汗那人在那边痛哭流涕,他们甚至都不准许撤走,反正大食人来了投降就是。
高仙芝等辗转绕道,行了一日,在傍晚时分,到了距离怛罗斯五十余里的税建城。
此地也是唐军大本营,李嗣业远远望着城池,终于松了口气:“还挂着咱们的旗帜,大夫,到此就不必担忧了。”
“嗯,嗣业,你辛苦一些,这几日收拢兵马,我再催催后边,整军准备再战!”高仙芝咬牙切齿地道。
“大夫,经此一役敌众我寡,葛罗禄又叛了,咱们后边不免有危,还是先回碎叶再做计较吧。咱们此行深入敌境数百里,破十余城,俘获贼酋、诸胡亦有所千,已经可以向朝廷献俘了。”李嗣业道。
高仙芝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这个样子,确实可以向朝廷献俘,但折损数万将士,他哪有脸面说是一场胜仗?朝廷又岂会不追究此事?最大的可能,便是将他内调,他在安西经营这么多年,一但调离了安西镇,还有什么能为?
所以,他必须扳回这一局!
他们离税建城尚有两里许,城上已经看到了他们,顿时有数骑飞奔出来,远远地观望。李嗣业催马上前,大声道:“高大夫在此,汝等还不速速来迎!”
李嗣业想来,点出高仙芝身份,那么这些观望的斥侯自当前来迎接,同时派人回城通知,准备安置众人。但不曾料想,对方听得他的哟喝,虽然分出两人向城中飞奔,更多的人却是与他们保持距离,一副戒备的模样。
“瞎了眼么,难道你们认不得高大夫?”憋着一肚子气的李嗣业咆哮起来。
高仙芝却拉了他一把,面色阴郁:“是天威军!”
“天威军又……天威军?”李嗣业神情一凛:“天威军怎么会到这里?”
高仙芝收复碎叶城,但是突骑施对碎叶城的威胁没有解除,此次西征,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朝廷便调了天威军为高仙芝护卫碎叶城侧翼。天威军要做的,只是守住城池,他们不归高仙芝统属,高仙芝很难调动。
但这些天威健儿,怎么会出现在税建城?
“大军调动,高大夫……你可知晓?”李嗣业颤声问道。
“不知。”高仙芝摇头。
两人从对方目光中都看得出惊骇的神情,高仙芝名义上是安西诸军的统帅,他虽然调不动天威军,但是天威军若是移防,却必须经过他。现在他对天威军的动向一无所知,只证明一件事,天威军很有可能哗变了!
想到葛罗禄人突然背叛,若是天威军再哗变,那安西军此次只怕要全军尽墨!
“大夫,大夫,我们身后也有一队人马!”就在他们惊疑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该进税建城的时候,突然有人惊呼道。
回头一看,却见旌旗招展,一支由数千人组成的队伍自他们身后大道过来。极目相望,那旗帜也是大唐的,倒不是大食追兵,而且是安西军的旗帜。
这让李嗣业顿时欢喜:“是我们的人,大夫不必担心,我们的人!”
“嗣业,你去看看。”高仙芝道。
李嗣业得了他命令,带着几个亲兵亲自催马回奔,不一会儿,便看清楚这队唐军为首者。他神情不免有些激动:竟然是段秀实!
“成公,成公,你还活着!”他向前奔去,心中甚为感慨。
若是高仙芝能听从段秀实劝谏,或许不至于如此狼狈,而且段秀实不仅活着,还带回几千人马,其才能可见一斑!
“是李公!”
段秀实见李嗣业,也甚是欢喜,正待相迎,他身边的一个胡人却大叫起来:“是他,是他,昨日便是他与我们争道,杀了我们的人!”
李嗣业刚靠近,听得那胡人这般说,讶然相望,那胡人是拔汗那人装饰,隐约有些眼熟。李嗣业想了想,这不就是昨日在山口处的那伙拔汗那人么?
段秀实脸上的笑收敛住,盯着李嗣业:“李公,可有此事?”
“昨日……确有此事。”李嗣业还算敢作敢当,痛快地认了下来。
“惮敌而奔,非勇也,免己陷众,非仁也,军败而求免,非丈夫也!”段秀实怒斥道。
李嗣业大惭,他下马向那拔汗那人行礼:“昨日是我不是。”
段秀实虽是训斥李嗣业,可论及官职,他比李嗣业相差甚远,论及亲疏,他内心自然是私向身为唐将的李嗣业,当下好言宽慰拔汗那人。胡人重利轻义,段秀实、李嗣业许以重礼谢罪,他们也就不再纠缠。
到此时,李嗣业才有空道:“成功,高大夫在前,你速去相见。”
“败军之帅,见之无益。”段秀实冷笑了一声:“弃军自逃,自有朝廷追究他!”
段秀实这话让李嗣业愣住,李嗣业情不自禁就按刀,而段秀实身边人,也纷纷按刀怒目相望。
“成公,你这话大逆不道,现在去见高公,我当什么也没有听过。高公乃朝廷钦命之安西节度使,即使一时受挫,也不是你可以轻慢的!”
“我奉有军令在身,无暇去见闲杂人等。”段秀实却另有打算。
在高仙芝手下也有数年了,可是高仙芝却一直不重视他,倒是跟着叶畅才两天的功夫,叶畅不仅待他有如心腹,而且甚是看中他的才能,多次许与重任。段秀实心中很是清楚,叶畅此来,必与高仙芝争权,而他既然决意投靠叶畅,那么在立场上就要坚定。
墙头草自古以来就是最让人讨厌的。
“你奉有军令?”李嗣业气急反笑:“高公在此,你还奉有何人军令?”
段秀实盯着李嗣业,神情有些异样:“李公,你们败退回来,尚不曾与自己人接触?”
“啊?”
“当初高大夫弃军而逃,令我等陷于敌阵之中,大伙都几至绝境,这个时候,叶中丞遣白孝德率军来救,我等终于逃出生天。高大夫风声鹤唳后退不止时,叶中丞亲督大军,进抵白石岭,将我等接应下来。高大夫令你杀戮盟军夺路出逃时,叶中丞食不裹腹目不暇接救治伤兵。”段秀实轻声道:“李公,你我交情,我劝你一去,高大夫去叶中丞不可以道里计之,你也早做打算吧!”
说完之后,他一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