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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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都完全隔绝。
李隆基给叶畅四十日时间,其实就是考虑到这个时代婚仪从开始到拜堂需要三十日左右。故此,叶畅在成亲之后只来得及回门,便不得不离开长安,奔赴剑南道。在他离开之后,李林甫再三催逼,杨钊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前往成都。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李白作此言,绝非空口无凭。叶畅虽是轻车简从,从长安至成都亦花去了二十日。他顾不得喘口气,便又换马前行,赶往前线。
“入川便用了二十日,从益州至此又花了一日,每日就见山转山水连水……十一郎,你往这边走,究竟是何打算,如今大军可是在戎州等你!”
到了益州(成都)之后,他们便转乘船,顺流而下,却没有在戎州停下,而是到了泸州。见他似乎不将正事放在心上,李白有些着急了,但催促着问道。
“来见一个人。”叶畅笑道。
此次来剑南,跟随他而来的人,除了李白被他征为掌书记之外,还有萧白朗、善直、叶英等四十余人。
“还要见谁,高达夫不是在军前么?”李白有些惊奇。
还在好几年前,叶畅通过杨钊举荐高适,为剑南节度使掌书记。但是无论是章仇兼琼还是鲜于仲通,都不肯重用高适,故此高适虽是得了官职,实际上却对剑南形势没有什么发言权。
“高达夫如今已经不在戎州了,我对他另有安排。”叶畅道。
李白心中颇为不解,叶畅来剑南,只带着眼下这四十余人,却要驾驭多达六万的军士,他不急着去军中抓住军队,乘船游江是何道理!
“不在泸州停?”眼见船又过了泸州,这就出了剑南道疆界,李白心中一动:“十一郎,莫非你要弃职逃遁?”
“我是这等人么?”
“我看有些象。”
“你倒是不客气。”
“谁让你一路上不许我多饮酒来着!”
二人行一路,便斗了一路嘴,李白此时年纪已近半百,但童心未泯,他为人又好谈论,故此对叶畅遮遮掩掩的很是不爽。
“酒多必误事。”叶畅道:“我们毕竟是来做大事的……你所之见,南诏当如何平定?”
“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七擒七纵,攻心为上!”李白随口道。
这意思是循诸葛亮之故事,叶畅点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这番话听起来没错,但缺乏实际操作性,李白的性子就是如此,高谈阔论当事无双,但真正让他做起繁琐的实事,他便会借醉酒遁。
“怎么,你不以为然?你便说说,究竟当如何做!”见叶畅这模样,李白如今也算是了解他,便知道他心时并不赞同自己的观点。
“我怎么说,你都不服,李兄,明日我们去见一人,他所说者,你必服气。”
“你我都不服,还有谁能服?”李白哈哈大笑,对此不以为然。
此处就是汉蛮杂混居住的所在,故此江水两岸,时有蛮女野人樵歌相答。正值初夏,野花遍山,香气袭人。听着这歌,嗅着这味道,叶畅不觉有些思念起在长安的李腾空来。
他至边疆,自然不能携李腾空,临别之时,李腾空依依不舍,他曾经乘机想问李腾空在大婚之日写与寿安的究竟是什么,却仍然被李腾空一笑打发了。
船从长江转入支流安乐溪(赤水),到了能州(蔺州)之后停下,不一会儿便有人来迎接,叶畅问道:“人还在此否?”
“这些时日都闭门不出,据说是在读书。”来人恭敬地道。
“带路吧。”
那人引路向前,这能州乃是羁糜州,汉人数量并不多,只是在河畔为生,这能州城便也位于河畔,仅以一土围相护,土围高度还不及胸。围子里大约百余户人家,参差散落,杂乱无章。叶畅在那人带领下,一行人穿过土围,又行了里许,见一片竹林,掩映着一排茅屋。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十一郎,这里所居者,必非俗人啊。”李白一见这里,心中便生欢喜,笑着对叶畅道:“你如今居处,却是无半根竹影,汝乃俗人矣!”
叶畅白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看起来那排茅屋就在眼前,但行起来却要走田垄间的小道,弯弯曲曲,好一会儿。小道两边,有数十亩水田,十余个农人,正在水田中耕作,见到他们,这些农人却没有能州围子里那些人一般齐凑上前看热闹,只有一人行了出来。
“此地主人,想来颇通教化,教得这农夫,都懂礼仪。”见那行了出来的农人远远便施礼,李白心中暗想。
“敢问诸位客官来此何为?”那农人施完礼之后,不慌不忙地说道:“此地并无道路,莫非客官是来我隐贤庄?”
“正是,听闻隐贤庄主人乃当世大贤,故此前来拜谒,以求赐教。”叶畅上前道:“敢问贵主人在否?”
那人再拱手:“家主人不见外客……”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识得某家?”不待那人话落,萧白朗上前道。
李白心中讶然,萧白朗虽然在叶畅的婚礼上充任勾当障车,但是李白知道他是市井出身,名声并不彰显,为何抢在叶畅之前去问对方是否认识自己,这不免有些自大了吧。
果然那人打量了萧白朗一番,却摇了摇头:“不识郎君。”
“某与贵主人有旧,不算外客。”萧白朗看了看此人身后的那群农人,觉得没有自己认识的,便拱手道:“既是如此,某就自己上前扣门了。”
“客人请自便。”那人看了看众人,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农人们这时便围了上来,那人此时不慌不忙又补充道:“不过庄子狭小,容不下这许多贵客,还请随行之人留下。”
听得这番对话,李白心里更是讶然,这些农人行动之间,显得极为精悍,而这般要求,也分明是怕他们这一行不怀好意。他知道叶畅的脾气,便向叶畅看去,却见叶畅一摆手:“太白兄是要随我去的,三哥、叶安,萧兄,就我们五人吧。”
其余伴当便都留在水田这边,叶畅等五人下了马,继续向前而行,终于到了庄前,却见庄门紧闭。这庄子远看不大,近起来,还是住着二十余户人家,错落有序,如同军营营帐一般,中间拱卫着一处稍高大些的茅屋,想来就是那位叶畅口中大贤所居了。
只不过此时门户未开,庄中也没有人往来走动,便是小娃娃,也不见一个。
“这庄子有些古怪……”李白心中暗想。
他们正要敲门,忽然听得有人唱道:“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帝。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听得此诗,李白大喜,这正是他之作品!他向歌者望去,却见一樵夫,虬须环眼,身体壮硕,一看就是极勇猛的样子。李白心中暗赞了一声:好汉子,好男儿!
也唯有这般汉子男儿,才能唱出他那诗中之味来!
此时他心中更加好奇,看这樵夫,亦为庄中之人,当是那位隐居大贤所教化之辈。也不知那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左右都是这般良质美材。李白周游天下,见贤达者不知凡几,而能与之并论者,不过寥寥数人。
叶畅可以算一个,至于其余……一时之间,李白也想不出来。
第340章 岂因私怨致国殇
那樵夫长歌而来,吸引了众人注意力,以至于他身后一个背着渔篓的汉子,仿佛成了他的影子,被众人所忽略。
他到了众人面前,还未说话,那边萧白朗已经跳了出去:“王羊儿,可识得你家爷爷我!”
樵夫斜睨他,不屑地道:“手下败将,如何不识,几年不见,瞧你胖成那模样,还能在球场上跑么?”
萧白朗“哼”了一声,却知道此时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又向樵夫身后的那汉子拱手:“原来是蔡先生,一向少见了。”
被称为蔡先生的看了萧白朗一眼,然后转向叶畅,神情变得冷竣起来:“可是叶大使在前?”
“区区正是叶畅。”
“啊呀,这便是那狗奴奸贼!”听得他这样说,那王羊儿顿时跳过来,挥手便是一拳,向着叶畅头部擂去。
叶畅早有防备,退了一步,在他身边的善直一伸手,与王羊儿胳膊交在一起,两人同时抓住对方,吐气开声,嘿的一下,善直的身体飞将出去,摔出了足足有两丈远!
叶畅眉头一拧,而跟着的众人也全部是大惊。
善直神力,在叶畅手下当中,可谓无双无匹,而且他又精通技击,单打独斗就是南霁云这般勇将也要退避三舍。从来只有他摔别人的,还不曾看到有人在角力上占了他的上风,今日却被那虬髯汉子摔了出去!
不过那虬髯汉子也吃了点亏,故此身体僵了一僵,没有来得及乘机追击叶畅。叶畅旁边的李白已经拔剑在手,挡在叶畅身前,剑芒吞吐,有如蛇芯!
李白绝不是只会读书写诗的迂腐文人,上马可提剑,下马能提笔,他的剑术亦是精妙,而且他也有杀人的胆量与决心,故此这剑芒一迫,逼得虬髯汉子不得不止步。
“狗贼,待爷爷拿兵刃来!”那虬髯汉子嗷一声叫,晓得不能吃眼前亏,转身便跑了。
萧白朗在身后呼了几句,却都没有用处,那王羊儿已经消失不见了。萧白朗又向那位蔡先生行礼:“蔡先生,快快拦住他,莫让这莽汉子做出傻事来!”
“这天下能拦住他的,唯有一人。”蔡先生摇了摇头,自顾自地道:“却不是我。”
萧白朗还待再说,那边叶畅却已经扬声道:“修武叶畅,前来拜谒王公,王公何吝赐见?”
这“王公”一出,那蔡先生脸色微变,而李白更是腾的一跳:“这……这是王公居所?”
“两年之前,王公自播川太守迁作能州太守。”叶畅道:“能州与播州只是一山之隔。”
这位大贤,也就是叶畅口中的王公,竟然就是已经从大唐军政舞台上消失了数年之久的王忠嗣。
王忠嗣是被作为韦坚、皇甫惟明同党而处置的,韦坚、皇甫惟明已死,唯有王忠嗣被贬往边远外郡为官。叶畅来拜访王忠嗣,却要冒不少险,别的不说,外间都在传言,是他向天子进了谗言,才令王忠嗣等蒙受冤狱。
对此叶畅虽然否认过,可是相信他的人并不多,如今他是李林甫的女婿,愿意相信他的人就更少了。
随着他的声音,整个小庄子都被惊动了。
“叶畅在哪?”
“叶畅狗贼休走!”
“无耻奸贼,竟然敢出现在这里,今日非诛之不可!”
一片叫骂声里,十余名汉子从村里冲了出来,他们各执刀兵,瞬间便将叶畅等人围住。
刚刚拿着自己的兵刃,一柄长陌刀冲回来的王羊儿看到这一幕,反而下不了手了:“这……这是啥子回事?”
兵刃所指,李白只觉得手心冒汗,他不知道,叶畅来拜访的大贤竟然是王忠嗣,更不知道,来拜访一个人也会惹来性命之忧。
他瞄了一眼叶畅,发觉叶畅神情却是淡然,非常镇定,而且这种镇定绝非伪装出来的。
“王公治军,果然名不虚传。”见众人只是围着自己,却没有一人真挥动兵刃,叶畅微笑着说了一声,然后将指着自己的一柄长矛推开,径直向里走去。
“站住,你想做什么!”那蔡先生神情肃然地喝道。
“连同我在内,只有五人,而且并未执长兵。”叶畅拍了拍手:“王公面对突厥人千军万马,尚且夷然不惧,莫非还会怕我们这五个人?”
“呸,果然伶牙俐齿,一望便是进谗言的货色!”那王羊儿气急叫道:“让我去杀了他!”
“慢来,慢来,你方才所唱之诗,乃某所作,专为王公边疆大胜而贺……你以这陌刀对某,岂是待客之道?”
叶畅不惧,李白自然不会输与他,将剑收起,他迎着王羊儿手中陌刀而去。
“你……那诗分明是我家主人教我的……”
“这位莫非就是青莲居士?”听得李白这样说,蔡先生不禁讶然:“这……青莲居士怎么与……”
还没有说完,那边听得有人咳了一声,众人立刻肃然,众人望去,却见一中年男子,相貌清瘦,脸带病容,背手而立。
“各做各的去吧。”那人说道。
众人顿时散去,便是那王羊儿,也只是恨恨盯着叶畅,一步一回头离开。叶畅没有理睬这些人,而是看着这位中年男子。
他应当就是王忠嗣。
王忠嗣看上去有些老,与他的实际年纪相比,要大上十余岁的模样。而且他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
“叶大使要见我,为何不语?”王忠嗣缓缓说道。
“来得冒昧,对王公闻名久矣,当初亦曾有书信,却不想王公竟然是这般模样。”叶畅也道。
当初王忠嗣写信召他,让他去教足球戏,他未能前去,结果萧白朗代他前往,此后萧白朗为中间人,他们二人其实通过一些书信。后来在长安城中,双方阵营不同,亦有角力。但真正见面,这还要算第一次。
对于此人,叶畅相当佩服,唐中期名将,大半出于他的部下,仅此一点,便可以看出,他乃真正的帅才,而不仅仅是破军夺城的将才。
王忠嗣微微一笑:“大使此来,可是李相不放心,欲取我之性命?”
他话声才落,那王羊儿又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厉声吼道:“他敢!”
“退下,这世上,除了谋朝纂位,还有什么事情是李相公不敢做的?”王忠嗣喝退王羊儿,但话语里终究还是带着几分怨气。
这也难免,正值建功立业的年纪,也终于有了名扬青史的机会,却只因为政客们的内部倾轧,他这样的名将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