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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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撒喇刚又回过头正对南霁云,他反应不慢,两手各抓一槊,对着南霁云便挺刺过来,脸上也浮起不屑的狞笑。
在他看来,南霁云这般乃是自己找死。
南霁云也脸露笑容,迎着对方双槊而去,两人眼见交错之时,他才猛然挺槊,马槊左右各摆,撒喇手中的双槊竟然就给他借着马的冲力荡开,顿时门户大开!
撒喇脸上的狞笑变成了错愕,对方动作之快、判断之准,已经超过他的预想!
马飞奔中,南霁云的槊也用老了,不能再收回刺击,故此他干脆以槊为棍,借着马力,用槊柄将撒喇从马上扫了下来!
此时叶畅下令:“渡河!”
撒喇的随从们也怒呼,催马要赶来救援。
撒喇跌在地上,摔得七昏八素,身上又着了甲,一时间爬不起来。
南霁云苦练的马术此时发挥作用,他一抖缰绳,那马打了个转儿,只冲出去不足十步就斜斜兜回,而此刻撒喇才从晕眩中清醒过来,自地上爬起身,眼见南霁云又转了回来,他情知不妙,掉头就跑。
撒喇在前跑,南霁云在后追,而南霁云之后,撒喇的随从们又追过来。三者间的距离原本是相差无几的,但是撒喇靠着双脚跑,哪里能与战马相比,故此他的随从尚在南霁云身后十步左右大叫时,南霁云已经追到了撒喇背后。
手中的槊斜斜向下,借着马的冲劲,狠狠穿透撒喇的背甲,然后一挑,撒喇只觉得后心一疼,身体就不再受他控制,腾空而起。
身体在空中,撒喇最后看到的是,河对面的唐军蜂拥而来,根本不再是开始的懦弱。他心中想起弓辅的话语,然后就被懊悔的黑暗吞没了。
双手执槊,南霁云回头望去,见撒喇的随从们也与他快要追了个首尾相衔,他瞪目怒吼:“牧奴,可认得阿翁我?”
这一声如雷,追着他的契丹人见撒喇几无还手之力的被杀,原本就心惊胆战,被他一吼,不免稍有迟疑。而此时,唐军后方,鼓声如雷,杀声似潮,成百上千的唐军对着小河便冲了过来。
若是撒喇还活着,他埋伏在山林中的人手便要准备半渡截击了,但是撒喇已死,契丹人又是由诸部组成,各有头领,眼见唐军势大,几乎无人敢再战,顿时就向后退去。
无人截击,唐军渡河便极顺利。原本这小河就不深,不过是为了便于辎重过河才要搭桥,两千精兵过河之后,便向着契丹人追去。
撒喇将手下兵力分为二部,一部四千人,乃是在辽东依附契丹的各族,被放在了稍远处,另一部两千人,乃是他自己领来的契丹迭剌本部,埋伏在河岸那边的密林之中。依附而来的辽东各族隔得远,他们马少,胆气又薄,最先逃的就是他们。而契丹迭剌本部则藏身密林,原本是准备在唐军过河时半渡而击的,现在主将阵死,友军奔逃,他们也无意再战,可偏偏归路,却被抢先渡河的唐军四百骑兵截断。
两千对四百,人数上倒是占了绝对优势,只是这些唐军骑兵只要缠住他们片刻,后边步卒甲士跟上,那么人数上的优势就会转到唐军这一边来。故此那些契丹人乱了一会儿,便向着山林深处退去。
这只能算是饮鸩止渴,他们骑着马,如何能穿过辽东的密林!故此不一会儿,他们便纷纷弃马,步行逃窜!
第276章 逆贼汝祖孙万荣
“杀敌五百一十七人,俘敌两千七百四十四人,缴获战马八百六十三匹,其余兵甲若干……”
既到了军中,便要为军中效力,王昌龄的临时差遣,就是军中主簿,专门负责计载军功。此战结束之后,他将文吏们统计出来的战果汇总,报告给叶畅听。
“好,大胜!”张镐喜形于颜色。
众人都看向叶畅,叶畅笑嘻嘻地端起水壶,在南霁云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热水,然后亲手给他奉上:“二哥,战前小弟小瞧了二哥,实是不该,今日见二哥神勇,吾受教矣。军中不得饮酒,就以这水一杯,暂敬二哥,待竟全功之后,回旅顺为二哥再摆酒庆功!”
南霁云捋须微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那牧奴竟然也敢称是契丹部中第一勇士,土鸡瓦狗,插标卖首罢了!”
众人都是大笑,这是甚为流行的《三国志绣像演义》里关羽斩颜良文丑时的话语,事实上军阵之中,两边大将单挑对决的可能性并不大,象南霁云这般获胜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再敬,再敬,南八武勇不逊于关二,而智计又远胜之!”张镐在旁起哄道。
于是叶畅便又替南霁云倒了一杯水,南霁云一饮尽之。
“俘虏里有三个乃是高句丽、室韦部的酋首,竟然敢随同契丹作乱,须当严惩。其余人员,依我之意,当罚为苦囚,诸位以为如何?”叶畅目光闪动道。
“自当如此,原本想着利用秋收之后农闲,多垦辟一些荒地、多修一些道路的,如今给这些该死的胡虏耽搁了,罚为苦囚,已经是叶司马仁慈,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张镐道。
“正是正是,军中兵甲尚不足,制约此事者,便是铁料不足。”南霁云也表示赞同。
王昌龄对这个插不上什么话,只是记起叶畅给他的资料中,积利州在卑沙城东北靠近建安州处,开辟了一座铁矿,叶畅名之为莲山铁矿。旅顺的重要产业之一便是冶铁,以来自东牟的煤,加上这莲山铁矿为原料,目前建成了两座炉子,都采用了与大唐中原不同的冶炼方法,每日可产铁五百斤。
莫小看了这五百斤,只要原料充足,一年便有十八万斤,而整个大唐一年铁产量,也只是一千万斤。但是对于百废待兴的积利州来说,这点产量还是少了,各种各样的工具、日常器具要用上铁,军事上武器、盔甲要用上铁,再加上还需要向中原出售些铁以打开市场,五百斤铁,完全不够用。
王昌龄记得叶畅曾与他提过规划,要在三年之内,让旅顺的铁、钢产量都翻上两翻,而制约这个目标实现的,就是铁矿石与石炭的不足,归根到底,还是人力资源的不足。
“那就定了,此事便交与覃勤寿去办理,虽是苦役,在榨干他们最后一滴价值之前,我不允许他们出现太多的伤亡。”叶畅笑着道。
旁人都习惯了叶畅这种风格,一笑置之,王昌龄却不免觉得可怖,他有些同情那些俘虏了。
“另外,从俘虏口中得到口供,契丹人加上所裹胁的安东诸族,一共有六万余人,建安州所是依我们此前所约坚壁清野,也不过一万余守军,大伙如何看此事?”叶畅又问道。
“六万余人,绝不可能。”王昌龄道:“我曾游历边疆,契丹一部不过两三万人罢了,而且还包括老弱妇孺,方有此数。”
“正是,契丹人不过两万,其中能战之士不超过八千。”张镐也道:“其余裹胁诸族,各怀鬼胎,若我等无今日之胜,他们或许还能与契丹人同进退,今日大胜之后,其慑于大唐之威,只怕要劝契丹人降了。”
众人商议的结论,虽然契丹号称六万,真正能战之士也只是一半,不足三万人,今日一战,斩杀俘虏便超过了三千,其余逃散者就算归营,也意味着其总数折损了十分之一。契丹人是游牧民族,若占上风,那必然凶悍如狼,可若处于下风,便又绵弱似羊了。
听得他们这样议论契丹,叶畅心里不免有些感慨,此时乃大唐盛时,周边诸族,几乎都是被大唐陌刀砍了个遍的,故此唐人对他们有一种心理上的优势。什么少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在这个时代纯粹是个笑话。
“倒是有一人不得不小心,方才俘虏说了,那被南二哥所杀的牧奴名为撒懒,他此来之前,有一高句丽谋士,名为弓辅者曾劝其谨慎用兵。”叶畅道:“此人熟悉辽东情状,乃是契丹人入牟盖州之后所招募,又颇有机智,故此契丹迪烈汗颇倚重之。”
“启禀主公,此人我曾见过。”钳牟丁也随在军中,他听得弓辅的名字,便开口道。
因为身份的缘故,他在军中向来谨言慎行,这一开口,众人都看向他,他倒也不是很慌,便将在建安州城里与此人会面的情形说了一遍。闻得他所言,众人对那弓辅认识便更进了一步。
“看来倒是个有几分智谋之辈,在建安州中与你相会,乃是私下想要离间建安州与我们的关系。”张镐道:“似乎……倒可以利用一下!”
他在叶畅手中,尚未立什么功劳,而且他为人不喜繁琐庶务,故此便想抓住此战的机会。不过他的活跃也帮了叶畅大忙,以前战略战术,只依靠叶畅一人决定,现在则有了商量的对象了。
“张公,如何利用法?”
张镐捻须想了一会儿,略有些犹豫地道:“来一场……蒋干盗书?”
说到这里,他有些兴奋地道:“对,就是蒋干盗书,既有南八斩颜良,自然就该有蒋干盗书!”
他们在这里商议如何对付契丹人,契丹人那边也在商议如何对付他们。
撒喇的败军,部分逃散,大多数还是回到了建安州城下,与契丹大部会合。得知撒喇被唐将一对一阵斩,迪烈脸色不由大变:“不意大唐在此,亦有如此勇武壮士!”
弓辅也是觉得毛骨悚然,那撒喇号称契丹第一勇士,虽有吹嘘的成份,但其人武勇,弓辅是亲眼所见的。迪烈从盖牟州打到建安州,八百里间破大小四十余城,其中有十余城都是撒喇带兵攻下。可是在唐将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唐军人数亦有过万,这如何是好?”弓辅喃喃道。
逃回的败军除了渲染南霁云的武勇之外,对唐军的数量也有所夸大,叶畅所带部队只有五千人,可在他们嘴中,变成了一万五千。弓辅心知这个数字有水份,可没有想到被夸大了两倍。
“你不是说,积利州唐人只有五千军队么?”迪烈看着弓辅,有些恼怒:“五千人怎么变成了过万?”
“这……莫非大唐派了援军?是了,是了,我们三月时便到了盖牟州,这么久的时间,大唐可能派了援军,只是不知,派来的援军数量……迪烈汗,如今敌暗我明,不宜猝然与之交战,先遣人去探探虚实吧!”
迪烈点了点头。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契丹人围建安州城号称六万,实际上能战之士也只是三万,大多数都是各怀鬼胎的新附各族,就是这样撒喇还送掉了几千。大唐来的若真是一万余人,即使不能击败契丹人,却也足以牵制他们,令其无法全力攻取建安州。时间拖延下去,原本观望中的辽东各部恐怕都会生变,而大唐的新援军也可能越聚越多。
“派谁去?”迪烈问道。
这一次他不想派弓辅去,一来如今己军军心不稳,需要这个高句丽人在身边出谋划策安抚辽东诸部,二来,他也有些许信不过弓辅。
“孙可折通汉文汉话,可以为正使,再带两个也粗通汉话的去便可。”弓辅建议道。
契丹人此时少有姓,有姓者皆姓李、孙,乃是大唐赐姓,这孙可折之族祖,便是当初得了大唐赐姓的孙万荣。孙可折曾经在柳城呆过,为安禄山效力,其汉语水准,不在弓辅之下。
迪烈也觉得这个孙可折乃是使者的合适人选,便点头同意。
得了迪烈之命令,孙可折领着二使快马加鞭,迎向唐军。在距离建安州城约二十里处,正好与唐军相遇。此时唐军正安营扎寨,听得有契丹使者前来,叶畅笑着向张镐一挑拇指:“张公所料不差,果然派人来了!”
“让钳牟丁来陪此人吧。”张镐道。
钳牟丁作为迎使,来见孙可折,发觉来者并非弓辅,钳牟丁暗暗有些失望:若来的是弓辅,按照张镐之计,那可是他立功的大好时机。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钳牟丁问道。
“某乃校尉孙可折,阁下又是何人?”孙可折虽是奉命来使,但得了迪烈的交待,他们主要目的是探听虚实,但也不能在唐人面前堕了自己方的威风,故此他的态度还有几分傲慢。
“某乃钳牟丁,大唐平郭令、积利州归化司司事。”钳牟丁道:“我家司马遣我来相迎,请君入内。”
孙可折也不行礼,昂然而入。两边唐军对他怒目相视,他却傲然哂笑:“我大军南来,所向披靡,什么样的勇士不曾见过,何必如此作态?”
钳牟丁默默无语,心中却在琢磨着,叶畅见到这厮时,会如何对他。在他们预料中,原本以为来的会是弓辅,故此准备了不少手段,可是来是是这个孙可折,那些手段便全然派不上用场了。
因为刚刚扎营的缘故,叶畅的帅帐尚未建起,叶畅于辟出来的空地见这契丹使者。待听得这个使者名为孙可折时,叶畅也微微一怔,他眉头皱了皱,心中正想着当如何应会,那边张镐却开口道:“你姓孙,又自称校尉,莫非是孙万荣族人?”
“正是,族祖乃故归诚州刺史、永乐县公。”
叶畅心中一动,便听张镐道:“牧奴狗胆,竟然派逆贼之后来为使者,其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司马,不必与其多言,驱之回去便是!”
孙万荣曾被武则天封为归诚州刺史、永乐县公,但他后来起兵反叛,正是营州之乱的祸首之一。张镐这一声喝,那孙可折脸色微微变了下,他向来以乃族祖为傲,当下扬眉道:“某祖所叛者武周也,所为者李唐也,当初某祖便言,何不归我庐陵王,故此起兵对抗武周。若非如此,这大唐天下,岂是李三郎能坐之!”
这厮倒是对本族历史颇有所知,当初契丹人发动营州之乱,借口便是武则天篡唐,要其归帝位与庐陵王李显,也就是后来的唐中宗。而李显又传位于其帝睿宗李旦,李旦再传其子便是如今的天子三郎李隆基。听得这契丹人将当初烧杀抢掠的叛乱视为对李唐的大功,叶畅心中大怒,他看了张镐一眼:“张公所言甚是,逆贼之后,开口便是臭味,这等人物也派来充任使者,契丹迪烈实是辱我太甚。来人,将这正使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