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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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自然是在的……若无首绩,如何能活着?”
“好,那就好,总算活着出来了……这位李相公,当真……当真……”
安禄山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李林甫,他对李林甫的畏惧算是深入骨髓了。定了定神之后,他正颜道:“李适之绝非李相公对手,今后李适之那边的礼就别送了,加倍送到李相公这儿来。每次送礼,你都亲自上门,替我问候李相公。李相公说了什么,你须事无巨细都记着,回范阳之后说与我听!”
刘骆谷是未曾直接与李林甫打交道,但听到安禄山这般说,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肃然应是。
送走安禄山之后,叶畅转回头,现在,他将要一个人面对李林甫了。
利用回去的这一点点时间,叶畅好生整理了一番思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诡异。
首先,安禄山来拜访李林甫,应该是事先有通知的,他不一大早来,却是午后来,大约就是自恃李隆基恩宠,不将李林甫放在眼中。这与安禄山的出身也有关系:李适之、裴宽先后任范阳、卢龙节度使,安禄山的发迹与这二位也有关系,他最初时肯定是倾向于这二位的。李林甫对此应该是心知肚明,所以今日便有意震慑安禄山。
然后,李林甫安排他来接待安禄山,也应该是向安禄山示意,晓得他与安禄山的恩怨,特别是安禄山安排刺客之举,或许已经完全被李林甫知道了。同时,也是向李适之等人示意,证明叶畅完全投靠了他,此后李适之等人就算再有心,也不可能将叶畅拉拢回去。
最后,便是叶畅自己……李林甫对叶畅,确实与别人不同。在他心中,可能真将叶畅视为女婿的最佳人选,既是如此,顺手托叶畅一把,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那倒……让人不知所措啊。
对李腾空这位女郎,叶畅很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在同龄女郎中叶畅瞧得最顺眼的。
若她不是李林甫的女儿,叶畅是很有兴趣迎娶的,他如今年满二十,也是到了娶妻之时。但是,因为李林甫的缘故,叶畅对李腾空多有顾忌。
李林甫的权势不会长久,即使持续到死,在他死后,他的敌人也会蜂拥而至,将他的家人撕得粉碎。其中最为痛恨李林甫者,正是前后两代皇帝的李隆基与李亨。
“先不管那么多,只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心里琢磨了会儿,叶畅道。
再见李林甫时,李林甫问了些辽东风物,又问海外仙山之事,叶畅心中一动,便笑着道:“某敢出海寻仙,实是因为有一样宝物。”
“哦?”
“此宝难觅,某亦是辗转所得,只有三具,此次来拜谒李相公,便将其中一具带来,以为赠礼。”
李林甫会意地笑了起来:“怕不是给老夫的礼物吧?”
“不敢,不敢。”
“我不管你是送给老夫的,还是送给空娘的,只有一句,你给我记着了。”李林甫眯着眼,看着叶畅,神情转为肃然:“空娘纯真热忱,你不可以骗她。”
这般将话挑明来,让叶畅方才的打算又落了空,他自诩机智,但与李林甫相比,毕竟还是嫩了。
犹豫了会儿,叶畅还是决定,继续装傻。
“李相公说笑了,李娘子宰相之女,身份之贵,仅次贵主。畅不过一介匹夫,专心向仙,岂敢欺宰相之女?”
第224章 西窗共语话叛胡
从李林甫府出来,一路上黄衫客都是默默无语,直到宿处门口。叶畅觉得有些古怪,回脸问道:“四兄为何不说话?”
“五弟,李林甫其人,还是能远避则远避为好。”
“四兄是怕我与李林甫过从甚密?”
“对,李林甫其人,只有利用利害,而无情义,五弟奔走于其门下,不知何时,便会为其所卖。便是侥幸尚存,李林甫年迈,又有罪于太子,其富贵恐难传子孙。”
“四哥说的是!”叶畅动容道。
黄衫客与他的结交,可以说是因势而成罢了,严格意义上说,他与叶畅的关系,根本比不上贾猫儿、南霁云和善直,而且与贾猫儿等人的利益完全绑在叶畅身上不同,黄衫客有自己的事业,在整个团队之中,他与叶畅的距离最远。
自然,他接触到的核心机密也最少。倒不是叶畅有意隐瞒他,但是他既然留在洛阳,那么辽东的一些事情不知道也属正常。
叶畅一向以游侠视之,却不曾想,他竟然能思考得如此深远。时人都见李林甫得宠,权势滔天,便是杨氏亦不敢捋其虎须,黄衫客却已经觉得,李林甫的富贵,不可能持续到下一代了。
“你是有主意的,自不需我多言。”黄衫客又道。
“是。”
叶畅在宿住又等了两日,李隆基仍未见他,便是以往只要他到长安必然来纠缠他不放的李虫娘,也连着几天未曾来缠他,这让叶畅不免有些惊疑。
李隆基要骂他,早就该来骂他了吧?
就在他犹豫间,李林甫忽然又召他去相见,不过此次却没有让他见李腾空,而是直接引他到了月堂。
“叶畅,明日你就出京吧。”一见面,李林甫便开口道。
叶畅大吃一惊,他虽然不愿意在长安久呆,可是让他明日离京,这是何意?
“陛下不会见你了。”李林甫象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开口道:“奚人、契丹人已反!”
叶畅顿时想起李林甫对安禄山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契丹与奚人那边,莫让他们闹得太凶了。
那么,契丹人与奚人的叛乱背后,只怕又有一个阴谋。安禄山当时那紧张模样,显然,这个阴谋的主谋就是他!
契丹与奚既反,那安禄山就必须尽快赶回范阳!
李林甫也希望安禄山离开长安,若任这个胡儿讨李隆基欢心,真成为牛仙客第二,以边将为宰相,对李林甫也没有什么好处。安禄山虽是胡儿,心眼比起李适之要多得多,留此人在朝与自己争权,智者所不取也。
“安禄山已经北返,他上奏天子,请拨兵甲财货与你,令你游说安东都督府诸州土酋,骚扰松漠,务必令契丹不得与奚人并力夹击营州!”
叶畅双眼一张,心中又惊又喜。
此前他虽然得到李隆基默许,以积利州录事参军、襄平守捉之职便宜行事,但有衔无职,更无一兵一卒相助,很大程度上,徒有虚名罢了,莫说当地豪族土酋不将他放在心上,就是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将这样的名头挂在嘴边,唯有应付之时才用之罢了。但有安禄山之荐,则完全不同。
“老夫已经上书陛下,否决此议,并遣人斥责了安禄山。”李林甫又道。
这一句话便让叶畅冷静下来,叶畅没有急着回应,只是等着李林甫的解释。
见他如此沉静,李林甫暗暗又点了一下头:不愧受其所重之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在原先多智之外,又加了沉毅的品性。多智尚不足夸,沉毅才是真正难得。
“十一郎又长进矣,以往我颇担心你好炫智而冒失,今不惧矣。”李林甫道。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了,李林甫其人,口中含蜜,说得不急不徐,闻者如沐春风。叶畅欠身行礼致谢,却仍然没有答话。
“汝在辽东,与安禄山少些来往,安禄山其人,外忠内诈,恐你为其所欺也。”
“是!”
“不过亦无须得罪之,此人奸猾,今后圣眷极深,宜如君子遇鬼神。”
也就是让叶畅对安禄山敬而远之,叶畅心里甚是奇怪,李林甫待自己为何如此之厚,难道真只是为了女儿么?
望着叶畅,李林甫捋须微微笑了起来。
狡兔须有三窟,他权倾天下十余载,眼见无数政敌兴勃亡忽,如今年迈,自然会考虑身后之事。他有一子也曾经跪于他面前,劝他多为以后考虑,当时他嘴中未语,心里却深以为然。
自古以来,为权臣者,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名声好得象霍光一般,也保不住死后族灭的结局。他虽得李隆基信用,但却恶了太子李亨,为相时得罪的人又太多。他活着,自信能掌控一切,但若是他死了,子孙必为仇人杀戮无遗余矣。
诸子皆无才,唯有招才子为婿,即使不为婿,为门生亦可,一有力门生,能护他子嗣。
叶畅是人选之一,还有一个人选……
想到这,李林甫看着垂眉低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一小吏。
卢杞。
“卢杞有大才,十一郎,若你有意,我令卢杞去辽东助你,如何?”
叶畅目光凝动,微微笑道:“只要卢郎君不惧烟波浩渺,有何不可以的呢?”
卢杞若真是去辽东,叶畅有一百种方法让这厮正常死亡,即使李林甫怪罪,叶畅也必然会下此手。
卢杞想是知道叶畅心意的,脸色微动,却没有说话。果然,李林甫笑道:“只不过如今我离不得卢杞,十一郎,你身边有堪用之人,只管举荐与我。”
叶畅听得这里,心里暗暗发笑,既然李林甫给他添堵,那么他也回敬一下就是。
“李太白,文章之名垂动天下,相公欲用人,某便荐此人。”
李林甫愣了愣,他方才以卢杞刺叶畅,不想叶畅转手就以李白刺他了。在心中骂了一声小狐狡耳,同时也大感满意,若没有几分手段,自己如何敢将女儿、子孙托付与他!
“尚有他人否?”
“宰相欲用人,先试其一即可,何须多哉?”叶畅笑道。
“李太白文章辞翰之臣,虽名满天下,却几无牧守之学,又无远略,轻薄无行,非真才也。”李林甫淡淡地道:“是我难为你了,如今四野几无遗贤,才智之士,充盈朝堂,你如何荐得人来?”
叶畅不禁愕然。
李林甫对李白的评价,甚得叶畅之心,李白当真是举世无匹千年一位的大文豪大诗人,却绝不是一个好的牧守一方的地方主官,更不是一个优秀的有战略眼光的谋士。相比而言,只是劝农劝恤民,杜甫怕是比他都要强。但李林甫由李白身上,推断出天下没有遗贤,这可就是强盗逻辑了。
不待他回应,李林甫便又道:“行了,契丹与奚人复反的事情,你已经知晓,你可以出京回辽东了。”
离了李林甫府,叶畅皱着眉,心中甚为讶然。不过才行了没多远,便又见一人笑盈盈站着,向他招了招手。
“吉公在此,有何吩咐不曾?”见是吉温,叶畅问道。
吉温与他最初有冲突,但在弄翻韦坚、皇甫惟明等人的事情上,两人算是合作了一把,虽然合作得并不愉快。此时叶畅尽管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与李适之等所谓清流已经彻底反目,也必须暂时依靠李林甫的力量自保。
“得知君要远行,仆在此恭候,为君送行耳。”
黄衫客听得这句话双眉一展,斜睨着吉温,手也握在腰间刀柄之上。吉温瞧了他一眼,哑然一笑:“真壮士耳,不过我与十一郎乃是积年交情,相识至今,已近四载矣。”
黄衫客看了叶畅一眼,叶畅微点头,赶前几步,与吉温并行。吉温谈笑宴宴,看上去甚为殷勤,与他聊了些辽东风物,然后又转到朝廷中的局面上来,末了,吉温低声道:“契丹、奚人谋逆之事,朝中多有攻讦叶郎者。”
“与我何干?”
“朝中那些清流都说,是你妄论边策,又写三首诗,致使公主不得和亲,乃有二胡叛乱之事。”
“笑话,二胡叛乱,岂是区区公主和亲与否能改变的,若是和亲,无非就是倒贴两位公主性命与清白罢了!”叶畅闻言勃然大怒:“彼辈无计安边,先欲以妇人之躯和亲,后欲以士子之诗归罪,尸位素餐祸国殃民者,皆彼辈之谓也!”
吉温深以为然,然后笑道:“虽然此议为相公压制,但君还是早日离京,远离这是非之地为好。”
叶畅点了点头,见叶畅会意,吉温便告辞而去。
吉温所谓的送行,无非是替李林甫说他不适合说的话罢了,既是示恩,又是催促,总而言之,就是让叶畅与所谓清流划清界限,同时早些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叶畅对此心知肚明,不过,李林甫最终目的是什么,他还没有想清楚。
他绝对猜测不到,因为自己向来的表现,让李林甫把他视为身后可以维护自己子孙的人选之一。
但是叶畅并没有依李林甫之言,立刻离开长安,他还在等一个人。当日傍晚,他所等之人终于出现了。
此时的杨钊,早没有初入长安时的风尘狼狈,他身长玉立,相貌丰俊,随从皆是鲜衣怒马,一个个神采飞扬。
“十一郎,你在辽东做得好大事业!”见着叶畅,他便笑吟吟地道。
叶畅见他这模样,神情依旧亲近:“杨兄来之何迟也,若再晚一日,畅出京矣。”
“公务繁冗,实是无暇,非钊有意怠慢。”
杨钊说的话半真半假,他确实不想有意怠慢叶畅,但是如今京城之中风声正紧,叶畅看似闲人,实际上却成了旋涡中心,他有意观望,故此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来见叶畅。
叶畅上前抓着他的手,叹息了一声:“杨兄,我知你心,若我待罪下狱,能救我者,唯杨兄耳!”
一边说,一边拉着杨钊入内,杨钊哈哈大笑:“知我者,果然畅然!”
两人入内坐定之后,杨钊想到方才叶畅那话,笑吟吟又问道:“十一郎,你为何觉得,这些时日我不出来见你,实际是准备救你?”
“那是自然,契丹、奚人反复,朝廷诸公归罪于我,而杨兄与我交称莫逆,若非为救我计,如何迟迟不发帖召我拜谒?”
“或者是冷眼旁观,没准还落井下石呢。”
“旁人或会如此,杨兄绝不会!”叶畅摇头:“听闻章仇大夫将入为尚书,此皆杨兄之力,欲报其恩。某与杨兄,患难之交,杨兄既愿助章仇大夫,又如何会坐视我落难而不恤?”
杨钊闻言大喜:“十一郎所言,正合我心!”
事实上,杨钊确实有意在必要时拉叶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