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烟云荣华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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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时才进来,做出一夜都与他同榻而眠的样子罢了。
荣少楼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忙示意秋吟快过来帮他漱口,夫妻二人才拾掇好了准备用早饭,却听见一个小丫头在窗子底下叫了声,青姨奶奶给大奶奶请安来了。
连馨宁闻言一愣,昨晚还一副市井泼妇耍赖的样子,今儿怎么忽然乖巧了起来?当下与丝竹对视了一眼,丝竹也是个机灵的,忙放下手中摆了一半的匙箸迎了出去,这里自然交给玉凤伺候。
不多会儿便看见丝竹打着帘子,莲儿扶着青鸾走了进来。青鸾如今的身子已经十分显形,迈过门槛时似乎很是吃力,只见她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捂着肚子,眉心微蹙,整个身子都站不稳似的步子迈得十分吃力。
玉凤站在连馨宁身后冷眼觑着,不由心中暗骂,好一个浪货,哪个女人不会怀孩子?就她最金贵似的,偏爱跑到她们奶奶跟前儿来扎眼,还不是为了让大爷更体贴她辛苦,更怜惜她懂事?
玉凤想得明白,连馨宁又何尝不是?侧过脸去见荣少楼微微皱了皱眉,也正为难地看向她,便笑了笑在桌子底下拍了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色,接着便朝丝竹道:“还不给你青姨奶奶看座,瞧这可怜见的,身子这么沉了还大清早的跑过来做什么,真是贪睡犯懒的时候呢。”
青鸾朝着二人福了福,这才扶着腰坐下,却始终低着头不看荣少楼一眼,说话的语气也比昨日谦虚了许多。
“奶奶这话可是折杀奴婢了,做奴才的给主子请安是份内的事,莫说只是怀了孩子,就是病了,只要还爬得动,奴婢都是要第一个来给奶奶请安的。”
“有心就好,下去过了端午天儿就要热了,你也真不必这么早晚过来点卯,犯了暑气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这几个人一起伺候着爷,惠如和我都是没福的,眼巴巴盼了个孩子,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你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了,爷和我心里都紧张着呢。”
连馨宁一面亲自给荣少楼装了一碗香喷喷的鱼片粥,一面朝着青鸾和气地笑道,话语中带着由衷的艳羡,却也恰到好处地安了荣少楼的心。
她要传达的信息再简单明了不过,她心里当真只有他,当真一心想笼络他,也当真以他的喜恶为喜恶。
谁知这里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惠如不服气的声音,原来是她和秋容也请安来了。
“奶奶这话说得可叫人不爱听了,奶奶是什么人?这满屋子里还有谁的福气能越过你去?要说你没那个福气,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又有谁有呢?”
惠如皮笑肉不笑地倚门而立,一双眼睛却只别有深意地瞟着青鸾,倒是秋容是个有眼色的,见荣少楼已经放下脸来,忙拿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拉着她朝着荣少楼夫妇福了福。
“奴婢们来给大爷大奶奶请安,没想到青姐姐来得这样早,咱们离得近的反而来晚了,实在该罚,日后也跟姐姐多学学才是。”
青鸾看着她们两个一个娇媚一个柔和,都是不错的美人胚子,昨日进门只顾着行礼也没顾上细瞧,今儿这一看心里越发沉重起来,这个荣少楼,一个要模样有模样,要心思有心思的老婆已经够难缠了,没想到还有两个风情万种的姨娘放在身边,她若想独霸宠爱,只怕还要多使些手段。
别看惠如伶牙利爪的,她却对沉默和蔼的秋容更上了一分心思,会咬人的狗不叫,那惠如咋咋呼呼的精明都露在外头,反而无甚可惧。
当下起身朝着她们两个福了福笑道:“两位姐姐哪里的话,这可折杀青鸾了。姐姐们来得早,资历也比青鸾老,自然是青鸾该听姐姐们的教训,哪有反过来的理儿。”
荣少楼见妻妾间一片和睦自然高兴,忽想起今日约了人谈铺子里的事情,看看时辰也来不及去跟荣太太请安了,便托连馨宁给他在太太跟前儿告个假,用罢早饭直接出门去了。
青鸾原本指望早上过来在众人跟前讨个好,再找个机会与荣少楼独处上一会儿好好跟他诉诉她等了一夜盼了一夜的“衷肠”,既好让他赞赏自己贤良识趣,又要叫他心疼自己痴情脆弱,总之就是要拉扯着他的一颗心让他不能离了她才好。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荣少楼因赶着出门,只匆匆嘱咐了连馨宁几句便走了,甚至都不曾多望她一眼。
看着那人消失在院门处的背影,青鸾忙收拾好若有所失的眼神继续陪着连馨宁说笑,惠如却不打算放过她,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还道爷多宠着这位新姨奶奶呢,还不是巴巴地跑到大奶奶屋子里来过夜,有人忍不住天没亮就哈巴狗儿似的赶来讨好,偏连句好话也没落下,真是白费劲哪。”
连馨宁听她说得粗鄙也不去理她,只起身催促她们随她一同去给荣太太请安。虽说让那青鸾受惠如几句重话她听着也很解气,但到底是在她屋里,回头那女人不知要编排点什么说给荣少楼听呢。也罢,有的是急等着要整治她的人,自己何不给别人一个机会?
第 47 章
一行人坐着软轿到了长房,在院子里停下,秋容第一个赶上前和丝竹一同搀着连馨宁下轿,惠如则磨磨蹭蹭故意袖着手装作慢了一步,青鸾自然更慢,莲儿一面扶她出来一面大惊小怪地左一句奶奶小心,右一句奶奶慢着点儿,直看得站在一边惠如忍不住从鼻孔里哼着冷气。
正撞上罗佩儿陪着罗夫人从院子南边的侧门走来,罗夫人这几日没见到连馨宁倒十分热络,连馨宁也笑着同她打招呼,两人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罗佩儿现下把对连馨宁的敌意挪了大半到青鸾的身上,见她护着肚子小心翼翼迈步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珠子一转不由不怀好意地挤兑她道:“青姨奶奶当真要仔细脚下,把步子走稳了,今后的荣华富贵全指着肚子里的这块肉呢,要有一个不小心,那可就全完了。”
“佩儿,不得无礼,到底是你大表哥的人,你这孩子越发不像话了。”
罗夫人虽开口责备了女儿,语气却不见得怎么严厉,反而冷冷地看了青鸾半晌,这才携着连馨宁的手跨进了长房的大门,早有两个小丫头满脸堆笑站在门前等着给她们打帘子。
秋容带着蕊儿跟着,惠如扶着燕儿,陪着罗佩儿一同进门,青鸾扶着莲儿走在最后,进门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那左边的小丫头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连声道姨奶奶小心,却听得走在前头的罗佩儿冷哼了一声,那丫头吓得又忙缩回了手。
青鸾在外头时和荣少楼相聚的时候不多,虽然她每次总有意无意想勾着他多给她说说府里的事,可荣少楼正值弱冠之年血气方刚,好容易能见到情人自然是等不及要行那男女之事,或是情话绵绵尽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哪里高兴再扯家里的俗务,因此她对荣府内部除了常常被荣少楼咒骂的荣太太,其他人都是一知半解。
初时对罗佩儿这个表小姐几乎不屑一顾,想想不过是依附着荣家过活的亲戚罢了,能有什么势头?可才一天功夫她已经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较,这罗佩儿深得荣太太的欢心,只怕在这府里她的话比荣清华还有用的多,看刚才那小丫头瑟瑟索索的样子就知道了。
看来还少不得多多笼络着她才能成事。
当下似笑非笑地瞪了那小丫头一眼:“没眼色的东西,扶着我做什么,这门槛高砖地上又容易犯滑,表小姐年纪小,你们很该小心伺候着她才是。”
罗佩儿走在前头听见这话得意地一笑,并不作声,惠如却撇了撇嘴讽刺道:“可不是么,荣家的门槛儿历来都高,也不是随便什么货色都能四平八稳地榻进来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进了里屋,正遇上荣太太用毕了早饭,云姨娘正伺候她吃茶呢,一个小丫头从外头进来,手上的黑底红漆描金捧盒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各色鲜花,牡丹蔷薇芍药,应有尽有。
连馨宁知道是给荣太太选着戴的,见铃兰还里头忙着不曾过来,忙不动声色地接了,走到荣太太跟前双手递上。
“请太太选花。”
荣太太今日似乎精神不大好,啜了口热茶便放回了云姨娘手中,只抬了抬眼皮道:“戴什么花,天天儿地在家里据着给谁看去,拿走吧。”
众人见太太心情不好谁也不敢随便插话,青鸾一心想讨好荣太太,便琢磨着咬了咬牙道:“奴婢瞅着红牡丹最合适,太太本来肉皮就又白又滑,戴上这红色就衬得越发白里透红了,再说牡丹是花王,咱们这家里头也只有太太配得上,正合太太的身份。”
“好一个伶俐孩子,看你能说会道的,云娘,那就这朵吧。”
荣太太面上并不曾松动,但语气却软和了不少,青鸾知道这番话说得是对的,越发大了胆子,干脆走上前几步到了荣太太身边笑道:“这一样是好花,但配什么发式,怎么个戴法,却也各有讲究,青鸾自问是个爱美的,总喜欢在这上头花心思,太太若不嫌弃,让青鸾伺候一回如何?”
荣太太毕竟才四十上下的年纪,自然还是脱不了女人要美的天性,不经意间见青鸾一面讨好地说着一面有意无意地抚了抚发髻,这才发现她头上的法式果然有别于众人,是个从不曾见过的花样,却尤其衬托出她一张瓜子脸娇媚无比又不失端庄,果然不凡。
云姨娘听了这话正要替荣太太簪花戴上的手只好尴尬地停在了半空,等了半日见荣太太不言语,只好弯下腰来低声道:“太太,青鸾还在等太太的示下呢。”
“罢了,难得这孩子有这份心,那就成全你一回,我这头可一直是铃兰和云娘管着的,你若弄不好,小心她们跟你没完。”
青鸾见荣太太勉强也算对她和颜悦色了,哪里能不拼命抓住这个机会,忙恭恭敬敬地应下,众人见如此这般也随意陪着闲话了几句便散了,连馨宁瞥见荣少谦和荣少鸿兄弟二人才出去了正并肩站在廊下说话,便也带着丝竹走了出去。
站在门前同他们二人打了声招呼,荣少鸿一双眼睛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身边忽然呼吸急促起来的二哥,心下冷笑了一声便寻了个理由先走一步,荣少谦问连馨宁可是回屋,连馨宁答前些日子躺多了想出来晒晒太阳,他便明白了她有话对她说,只朝着前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少谦正要到前头去办事,嫂子不嫌弃就同路一阵如何?”
“好,只别耽误了二叔办事就成。”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园子里走着,丝竹和惠纹跟在后头约十步远的地方,荣少谦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身边气定神闲的人儿,一颗始终悬着上不得下不得的心终于也定了下来,总算又像个活生生的人了,也罢,哪怕她还是偎在老大怀里笑,只要她还能笑,还能跑,还能听见她喘着气的声音,他也便好了。
想起当初在珍宝斋初遇的那一刻,他坏笑得像个登徒浪子,她惊慌地像只无助的小兔子,没想到也不过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在那日日夜夜不该有的思量中渐渐熬干了游戏人间的心,她也在这府中的风刀霜剑中脱了一层皮,从此步步为营。
只望彼此还能是对方眼里能说上一句真话的人,在这没一点真心的大院子里,他也当真只保留了这一点卑微的希望而已。
连馨宁并不知道身边的人阴晴不定的脸色背后隐藏着怎样煎熬着的心思,默默走了一段后才在池边一处花丛边驻足,此处开阔,远远便能见着他们,反而正大光明不怕人背后嚼蛆,却又一面临水,一面有人守着,也不怕被人偷听了去。
荣少谦心不在焉不曾注意到走在前头的人已止了步,一个刹不住撞了上去,直到听了连馨宁的惊呼这才回过神来,忙一把揽住她的腰身扶着假山站稳,不待对方开口便松开了她并朝后退了一步,却并不敢看她的眼睛。
“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连馨宁困惑得看着眼前玉树临风般立着的男子,初时调笑孟浪的他,过门后谨慎尊重的他,夜闯她的屋子伤得语无伦次的他,后来为了令她振作费尽心机的他,每一个他都有着一张不一样的脸,可当他们一一浮现在她眼前最后重叠到一起的时候,她才蓦地发现唯一不变的,确实他看着她时那种眷恋不舍的眼神。
荣少谦低着头半日见对面的人毫无反映,一抬头却正撞上了她迷离不定的眼神,当下四目相对,竟各自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咳咳,咳咳!”
不远处传来丝竹有意无意地干咳声,连馨宁最先回了魂,不知怎地一张脸便红了起来,胸口突突跳得厉害,忙扭头看向一边,荣少谦也知不能再耽搁了,再这样对着她看下去,不知道自己会生出什么荒唐的念头来,那岂不是白白带累了她?
“嫂你,你慢慢逛,少谦有事先走一步。”
几度张口,嫂子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荣少谦急急地朝着连馨宁拱了拱手便要离开,连馨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为什么要找他。
“你,请留步。馨宁有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见他被嫂子儿子哽得一张脸都白了,连馨宁忽然也觉得二叔二字不是那么好出口似的,只得含糊用一个你字带过,荣少谦闻言也知她心里牵挂为何,反倒放松了下来。
“你放心,庄子里有我的人,自然会照看云书。”
连馨宁不料他竟能如此体贴出她的心思,不由愣了一下,接着又喃喃道:“云书和丝竹就像我自家姐妹一般,如今丝竹陪着我无法出去,云书既出去了,那我少不得为她的终身打算,总不得让她在庄子上干一辈子粗活。”
“我知道了,等过些日子风头淡了,想个法子托个人就说是她家里的来赎出她去就是了,至于她的终身,你在里头总不便宜,若你信得过,便都交给我吧。”
荣少谦的意思原是说由他来替云书择一户好人家,谁知连馨宁会错了意,不知怎地竟想起了当初云书挨打他半夜送药的事情来,当下眼中一黑,却也只是心中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