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烟云荣华碎-第2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多一会儿功夫玉凤便回来了,原来云姨娘娘家兄弟家里有一房远方的姻亲,那老夫子是个极擅医道的,这几日正好进京来探他们,也不过只住三五七日的功夫,云姨娘想着这必定也是连馨宁的缘法,她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不如借这次去给那老夫子瞧瞧,或许能治好也不一定。
因此她特特地回了太太,太太也说是个好主意,如今车都套好了,只在外头等着呢。
丝竹看连馨宁这个样子,虽不至于痴痴呆呆,但若问她如何却也是问不出来了,只得自做了主张为她梳妆收拾了,和玉凤一同扶她出门。
临出门时连馨宁仍抱着怀里的小衣服不放,丝竹想着法子想哄下来,却总是不成,玉凤低着头思量了一回,便按住她的手轻轻道:“就随奶奶吧,也不会见什么外人,无妨。”
主仆三人一行上了车,却哪里来的什么云姨娘?只有荣少谦一人四平八稳地坐在车中,一见连馨宁摇摇摆摆地上来忙一把扶她坐稳。
“二爷?”
“嫂子莫问,少谦带你去一个地方。”
丝竹虽知道瓜田李下这两叔嫂原不该如此相处,可转头一想二爷既有办法用云姨娘做话头,想必都是安排好的,连馨宁一个人在屋里也只有伤心,倒不如出去散散,或许那些郁结于心的窝囊气还能消去些,便也只做个哑巴随从,跟着玉凤坐在一边。
马车一路走着很快便出了城,约莫又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停下,车夫在外头说了声到了,荣少谦便率先下了车,接着搬了张凳子摆在车边,等着玉凤和丝竹扶连馨宁出来,便大大方方地说道:“你们两个和老刘去前头等着,我陪她走走。”
丝竹不放心地看了她家主子一眼,见她并不做声,又看了一眼荣少谦,忍不住摇头轻叹了一声,便随着玉凤与那车夫去了。
荣少谦看着眼前的人一脸迷蒙之色,明明就在身边,却又好似飘渺天涯般难以捉摸,再看她怀中紧紧护着的婴儿小袄,红艳艳的缎子,精致惹眼的金线童子花式,不由心中更加以恸。
他又说,你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房大少奶奶,她即便进门也才是个姨娘,是你的奴才,将来她的孩子还不是认你做嫡母?你不过是多了个人伺候你,多了个孩子叫你母亲,何乐而不为?
他还说,如今你身子不好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身边断断不能少了个知疼着热的可靠人,等青鸾的事情定下来,我还把云书给你送回来可好?她虽是个丫头可从小在大户人家细皮嫩肉地养着,柴房那地方哪里待得惯,才刚还有小厮来报说她一直在里面哭喊个不休呢。
他还说了很多,两片好看的薄唇一张一闭说个没完,可连馨宁却只听进去了两件事,一件,青鸾有了他的孩子,另一件,她若不应下收了青鸾的事,云书只怕就回不来了。
一个良心叫狗吃了的男人,一个富贵患难始终在一处的姐妹,老天莫非真的恨她?这两样她还有得选么?怪只怪她不曾带眼识人,痴心错付罢了。
因云姨娘那里有事把丝竹叫了去,玉凤便进来伺候她喝药,连馨宁静静地看着她忙碌了半日,忽然道:“你告诉他,我没事。”
玉凤弯着腰正倒着水的身子顿了顿,想是昨夜二爷出去后一拳砸歪了她窗下的一颗小树,那动静被她听见了,便笑着应了声是,又让她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清水漱口。
“那个孩子,如何处置了?我想看看她。”
玉凤原想赶紧收拾了出去让连馨宁好好歇着,谁知她却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听她提起孩子,玉凤虽有意不去触她的伤心事,却也不敢不告诉她。
“爷说,这没见天日的东西都是来讨债的,为了不叫他们日后还来作怪坏了咱们家的香火,还是按着老法把那孩子的四肢解下分分埋了了事。”
“你你说什么?”
连馨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底是他的亲骨肉,他为了怕青鸾的胎出毛病,居然听信那些怪力乱神,偏就狠心让她的孩子还未曾见天日就身首异处到了阎王跟前都无法叫屈?
玉凤见她浑身颤抖地厉害,忙扶着她摇摇欲坠地身子又四下里朝外看了看,确信左右无人,这才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奶奶放心,二爷已经都打点过了,小主子已经入土为安,不曾受那些人的糟蹋,你可千万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辜负了二爷的一片苦心哪!”
连馨宁听着她的话忽然觉得心中酸痛不已,眼内却干干的落不下一滴泪来,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却为她做到了这个份上,而她日夜同眠的夫君,却成了扎在她心头最厉害的一把尖刀。
“好姐姐,你给我梳头吧,脸上也要收拾收拾,这副残败不堪的样子可怎么见人呢?”
沉默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她忽然微微笑了起来。玉凤见她的样子不由更加担心,只得好言好语哄着她。
“奶奶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莫说奶奶正当二八芳华绮年玉貌,等养好了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哪里说得上残败两个字,再者奶奶这小月子可也是要坐足满满一个月的,上哪儿见人去呢?”
“呵,难为你倒是心实,就算我想清清净净地养一个月,只怕也有人等不及了。你就按我说的做吧,太太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连馨宁苦笑着摇了摇头,玉凤见她坚持便也只好顺着她。只是产褥中的人不好梳头,怕以后落下病来上了年纪犯头疼,好在连馨宁的头发本就又顺又滑,玉凤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给她挽了个端庄利落的发髻,头上不弄繁复的饰品,只一支简单却价值连城的金簪,便也够了。
病人的气色总是不好,玉凤又给她上了薄薄的一层粉,两颊抹了点胭脂,因她卧床养着,衣饰上倒也真没什么可讲究的,只换了件明紫色的家常绣裙,选了条珍珠项链配上,倒也说不出的雍容。
看着炕上怡然淡定的美人,玉凤不由心中赞叹,这才真真是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果然主仆二人刚拾掇停当,外头就传来了小丫头的通报声,太太瞧大奶奶来了。
“我的儿,这是怎么说呢,你受苦啦!只怪我们老大没福,祖宗不保佑啊!”
荣太太一路扶着铃兰的手朝里头走,见着连馨宁便一把搂住,没说几句自己也落下泪来。
众人见荣太太伤心都忙着劝说,连馨宁也在枕边行了礼,脸上却丝毫不见哀痛之色。
荣少楼跟着众人一路进来,原本昨夜连馨宁的冷硬让他心里极不痛快,并不愿再跑过来找气受,可谁知早上把青鸾的事跟荣太太说了,她却说这事还得看大少奶奶的主意,人家的孩子刚没了,你就要弄个揣了芯子的小老婆进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因此只得又跟了过来,至于连馨宁是否会答应,他心里也没个谱,只能赌一赌云书这丫头在她心里究竟有几斤几两重了。
谁知一进门见到与昨晚判若两人的连馨宁,不由也愣住了,她身上哪里还有什么伤感怨忿的影子,完全又恢复了往日随和让人爱亲近的样子,脸色虽苍白了些,却也并不见寻常女子产褥期间的眼浮脸肿,仍然光彩照人得很,果真是得天独厚了。
谁知连馨宁见他进来却朝他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招呼他过去。众人面前荣少楼也不好质问她究竟想干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蹭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荣太太见状却如同没看见一般拉起连馨宁的手,又关切地为她拢了拢鬓角道:“好孩子,你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跟为娘说,这个畜生哪里欺负了你,自然有娘给你出气,你别怕,也别把心思都憋在心里。”
谁知连馨宁瞥了身边一脸不自在的荣少楼,不怒反笑。
“太太说的是,只是当真冤枉了我们大爷,昨儿个原是一场误会,也是馨宁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为这事他心里已经够悔了,还求母亲莫要再怪责他,这是一件。另外有件事,还求母亲给孩儿做主。”
荣少楼听连馨宁为他说话这才面上有了几分喜色,谁知连馨宁接着又说什么做主不作主的话,反倒又让他揪起心来。
荣太太想来也跟他想到了一处,忙一口答应下来。
“好孩子,你有什么话只管说,自有我给你做主。”
连馨宁低着头在炕上斜签着身子跪着,眼角不动声色地掠过荣少楼阴晴不定的脸,和丝竹云书一起互相搀扶挣扎着度过的那些艰难岁月席卷心头而来,她不由把心一横,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明媚温顺的笑意。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未能给大爷添个一男半女,馨宁实在有愧于荣家的列祖列宗,偏生惠如的身子也没好利索,秋容一个人也伺候不过来,所以馨宁擅作主张,想为大爷再添一房姨娘,还求太太成全。”
这话一说出来,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饶是荣太太这种什么事没有经过的人,也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
“我的儿,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正是。那姑娘名唤青鸾,同大爷原本是旧相识,前些日子重逢了,彼此心里头都还存着情义。实话告诉太太,那姑娘如今不但已经成了大爷的人,而且肚子里也有了大爷的骨肉,咱们若只把人这么在外头晾着,只怕又要有好事之人说咱们仗势欺人了。”
荣太太不曾料到她竟有这样的说辞,一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倒是一心想来看好戏的罗佩儿坐不住了,杏眼圆睁指着连馨宁叫了起来。
“哟!我说大表嫂,你该不会是摔了一跤不但摔没了孩子,连脑子也摔坏了吧!那个青鸾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啊?她是京城里有名的粉头!粉头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专门供男人玩笑陪爷们睡觉的窑姐儿!”
“你住口!不许你污蔑青鸾!”
罗佩儿一通口不择言尚未说完,荣少楼已经怒不可遏地喝止了她。
连馨宁倒没什么,甚至也不去搭理罗佩儿,只转向荣太太面带忧色道:“如今不管那女子是什么来路,若接了到家里来好些,就这么放在外头,只怕给别人议论起来不好听呢。太太治家是最严厉的,偏出了这种事,不是叫人上门来打咱们的嘴么?”
荣太太一听这话当即就沉下了脸,这个老大,自己不成器,还要带累坏了整个荣家和她的名声不成?少不得先把那女子弄进府里来再说了,当下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你是他的正头老婆,你既同意了,我这个老太婆还有什么话说?只是日后你若吃了亏,可别到我跟前儿哭去,那些脂头粉头的厉害,哪里是你一个本分人家的女孩儿能想得到的。”
荣太太说这话时未免触动往日情怀,倒也确实带着几分真心,唯有荣少楼她言下松动了,忙腆着脸道:“母亲放心,馨宁才是正经主子,青鸾就是进来了,也是她的奴才,她是个懂事的,决不敢兴风作浪。这事拖久了就怕夜长梦多,不如母亲现下就给儿子这个恩典吧。”
第 42 章
“咱们走吧。”
一路护着她走在林荫小道上,四周茂林修竹十分安静,而这小竹林边上,便是一片碧汪汪波粼粼的湖水,若说环境,那是极幽雅僻静的。
连馨宁也不问他要去哪里,想做什么,只默不作声地顺着他的步子往前走,不知怎地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笃定,荣少谦决计不会害她便是。
“你看那边。”
脚步忽然停下,连馨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前面看去,一座小小的坟茔就在眼前,上头不曾竖碑,只孤零零地插着一块木牌,但木牌上挂着两个以柳枝和各色野花编制的新鲜花篮,却也可以看出建坟之人颇为用心。
“今天是孩子的五七,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其实早想带你来瞧瞧好让你安心,但你身子一直不好总还要先好生养着才是。”
荣少谦俯身凑近连馨宁的耳边低声轻语,连馨宁却只能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这个日子,该和她一起出现在坟前的人不知在何处逍遥快活,而真正把她母女俩放在心上的,竟是那个总被她在心中暗暗腹诽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最可笑的是她竟从来不曾正眼好好去看过他,从来不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要我离开一会儿么?让你们好好说说话,元宝纸钱都是全的,你好好送送她吧,等七七四十九天一过,她就好安心上路了。”
荣少谦体贴地将一只精巧的拨浪鼓塞到连馨宁的手中,民间风俗早夭的孩子怨气重,须得孩子的爹娘在五七的日子为他叫魂祝祷,才可以化解他身上的怨气,早点投胎做人。
见她只低着头愣愣地看着那小小的坟墓不说话,料想她此刻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子安静一会儿,便体贴地给她拢了拢身前的披风这才转身离去,谁知却被她拉住了衣袖一角。
“能不能陪陪我们?”
话音未落,不争气的泪水却夺眶而出,连馨宁却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荣少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她任泪水一滴一滴滑落在前襟却始终不肯伸手去擦一下,心里实在揪得厉害,却还是不敢造次,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走到坟前摆开祭品,开始拾掇蜡烛香炉之类的东西。
这里连馨宁三下两下抹了把脸,强忍着心中的酸痛不让自己再落下泪来。那人刚才看她的那一眼饱含了太多故事,那种心疼到愤怒到急红眼的眼神,她不是看不懂,她不傻,却到底不想害了他。
轻轻转了转手中的拨浪鼓,欢快的咚咚声随即传来。也走到坟前蹲在荣少谦的身边忙碌起来,看着眼前跃跃的火光出了一回神,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怀中那还带着她身上体温的小袄放了进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丝竹眼看就要等得坐不住了,这才远远听见荣少谦唤她们的声音,忙招呼那老刘快走。三人驾着车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奔去,远远看见两人站在一块山石边并肩而立,不知在说些什么,阳光透过密密实实的数叶子细碎地洒落在他们身上,竟像是一对璧人似的,不由心中感慨,若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