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闺秀-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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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下葬,并在开唁的第二天就亲自来拜祭。
徐广庭和陆宝菱作为嫡孙嫡孙媳,忙的团团转,徐广庭既要帮徐大老爷和二老爷招待客人,又要忙着外头清算的事情,陆宝菱呢,既然照顾徐老夫人,又要帮着大夫人打理事情,夫妻两个足足有七八天都碰不着面。
陆万林则挑了个时间和皇上见了一面。
对于陆万林,皇上是既感激又惭愧,因此对陆万林十分礼遇,听他提起那些被关在牢里的官员也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反而道:“陆大人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只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陆大人也明白吧。”
陆万林笑道:“皇上的顾虑自然是有道理的,可这些人里虽然有不折不扣的李慕容一党,可也有奸猾钻营之辈,他们远非李慕容一党,不过是墙头草,见李慕容得势,便开始巴结,图的不过是名利二字罢了,皇上可以说这样的人可恶,却不能说这样的人是大奸大恶之徒,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些摇摆不定的人对于皇上,对于朝廷来说也是有用处的,他们如今犯了错,皇上只要严惩一番,让他们得个教训就罢了,若真是赶尽杀绝,朝中不免人人自危,对于皇上的清名也有碍。”
皇上沉思起来,陆万林说的很对,朝中虽然要杜绝大奸大恶之徒,可那些随风摇摆的小人是杜绝不了的,若是自己只是严惩一番,一来能让他们感激涕零,说不定能就此收服了他们,再说,一下子杀掉这么多人,许多事情只怕运转不起来。
皇上心中转了七八个念头,面上却带着笑道:“陆大人既有此心,那我便把这件事交给陆大人,望陆大人劳苦些,一一审讯,不能让那些李慕容一党有漏网之鱼。”
陆万林心中大喜,面上还是恭敬道:“多谢皇上,皇上的宽容大度,想必他们自当明白,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除了韩家,裴家,魏家这三家,其余的都交给了陆万林来审决,情势一下子扭转过来,许多人都对陆万林感激涕零,纷纷上门求情,陆万林虽然求了恩典,可也不是老好人,该放的放,若是李慕容一党的,任怎么求情都没用,每日菜市口都会有人被处决,不过比起之前预料的血流成河,还是好了太多。
而皇上冷眼瞧着,陆万林并没有徇私,反而十分严厉,也就放下了心,专心对付起裴家韩家和魏家来。
这三家里头,包含了两个长公主,她们都是皇室中人,若是交给刑部或大理寺审讯,未免不合适,因此皇上亲自主审,端王爷和宜德长公主作陪。
以往两位显赫威风的长公主,此刻却成了阶下囚,安德长公主所出的清宁郡主,裕德长公主所出的裴钺,裴镜,和裴钟也都连累其中,这次只怕是难逃一死了。
按着道理说,两位长公主是皇上的至亲,她们以及她们的子女应该能免去一死,可是裕德长公主勾结李慕容谋逆在先,安德长公主及清宁郡主背叛皇上在后,是生是死如今只凭着皇上的一句话罢了。
陆宝菱终日在徐家,对外面的事情也并不知晓,只是偶然徐广庭回家,听他提起罢了,两位长公主最终还是被处死,只不过给她们留了体面,并没有当街示众,而是赐了毒酒,死后也不能葬入皇陵。
至于他们的子女,清宁郡主和裴钺也被赐了毒酒,裴镜和裴钟则被贬为庶人,裴家,魏家和韩家也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三个功勋世家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了,这不能不叫人感慨。
这一日,徐广庭回了徐家,手臂却受了伤,陆宝菱吓了一跳,他却不以为然:“是在抓韩千帆的时候被误伤的,不是什么大事,养两天就好了。”
陆宝菱惊讶:“韩千帆被抓住了?”
徐广庭笑道:“他不肯伏诛,和丁将军单打独斗,被丁将军一箭穿心,韩云早在攻入京城那天就中了乱箭死了。”
“那韩舟呢?”陆宝菱有些急切,她最担心的就是韩舟。
徐广庭蹙眉道:“没有找到韩舟的踪迹,韩千帆和韩云已死,也不知道韩舟的下落,不过据韩千帆的属下说,韩舟好像一早就离开了军营,并没有来京城,我想,虎毒不食子,韩千帆应该把他放走了。”
陆宝菱这才心下稍安,不知所踪总比死讯好一些。
徐广庭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吃味,她的朋友就是多,沈墨一个不算,连韩舟也让她这么牵挂,他道:“我刚从天牢回来,陈毅宁说想见你。”
陆宝菱手下一紧,自从攻破京城,陆宝菱就竭力让自己不再想陈毅宁的事情,李慕容一事,他也算是主犯,再加上裴家已经没落,裴钟也被贬为庶人,他又被关在牢里,多半是个死。
“他……”陆宝菱有些犹豫:“他如今怎么样了?”
徐广庭见她脸上有几分关切,心下一刺,哼了一声,不答话反倒叫唤伤口疼。
陆宝菱吓了一跳,赶忙去看他的伤口,包扎的好好地,也没有渗血,怎么就疼了呢,徐广庭见她对自己满脸关心,心里这才舒服一点,不再提陈毅宁的事,说累了要休息,陆宝菱赶忙叫人扶着他进内室休息。
徐广庭受伤的事怕大夫人担心,就没有说,大夫人只知道儿子回来了,叫丫头来请,徐广庭刚躺下,陆宝菱便亲自过去回话,说徐广庭已经歇下了,大夫人忙道:“那就让他好好歇歇吧,这段日子大家都累了。”
刚办完徐宗政的丧事,府里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陆宝菱道:“母亲找广庭是有什么事么?”大夫人道:“也没什么大事,如今京城渐渐安稳了,按着道理说,皇上也该论功行赏了,怎么迟迟不见有圣旨下来?”
正文 117。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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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陆宝菱道:“如今虽然韩千帆伏诛,可刑部那些官员还没有处置完,京城各处损坏的房屋街道也要修缮,还有宫里,要忙的事情也不少,只怕没有那个功夫论功行赏,不过此次皇上回銮,广庭是头功,皇上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他的。”
大夫人笑道:“这倒是。”
又问陆宝菱陆如玉的情况:“……如今还是那么着?那可要好好地请个大夫瞧瞧,年纪轻轻的,日子长着呢,要是少了什么药材,你只管开口。”
陆宝菱谢了,又道:“如今我二伯母寸步不离的守着呢,我也有一阵子没去看了,不过上回瞧着气色是好了许多。”
大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陆宝菱一番,这才让她回去。
陆宝菱回去后,徐广庭已经起来了,他压根没睡着,想着陈毅宁的事心里就很不舒服,躺在床上也是浑身不对劲,索性坐起来。
陈毅宁和陆宝菱之间的事其实他早就知道,后来他娶了陆宝菱,宝菱没提,他也没问,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宝菱只不过是有个心上人而已,他也没放在心上。
可那日大军破城,陈毅宁明明可以反抗,却束手就擒,他说,我不想和你作对,让宝菱伤心。
这句话把他气得半死,听着好像故意让他一样,他徐广庭是需要人让的么?
陈毅宁被抓起来后,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只是说要见陆宝菱,这个更让徐广庭生气,裴家倒了,裴钟被贬为庶人,也没见陈毅宁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想见宝菱,这是什么道理。
陈文宁到底心慈手软,还求他去了牢里看了两回陈毅宁,也不知两人都谈了什么,连陈文宁也帮着说话,说就当是满足他最后一个心愿。
他可是宝菱的丈夫,让他张口告诉宝菱去见另一个男人,他可张不了嘴,他怕陈毅宁耍什么花招,说什么话让宝菱耿耿于怀。也怕宝菱心里还惦念着陈毅宁,到时候两个人生死离别,两情依依。这叫他情何以堪。
他正烦恼着,就见陆宝菱回来了,满脸的沉重,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道:“母亲说什么了?”
陆宝菱道:“就是问你怎么样了。又问我如玉如何了。”
徐广庭道:“你要是担心,左右我这两日在家养伤闲着,我陪你回娘家一趟吧。”
陆宝菱摇头:“不必了,你好好在家养伤,我想去看看陈毅宁。”
徐广庭顿时不大高兴,可又不想说什么阻拦的话显得自己小气。哼了一声,陆宝菱看着他:“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去,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总比闷在心里膈应一辈子强。”
徐广庭没说话。
陆宝菱去天牢的时候,正好赶上内侍奉旨给陈毅宁送酒,陆宝菱看着那一壶酒。心里微滞,那内侍也是有眼色的。见陆宝菱过来极为客气的施了礼,笑道:“夫人先进去,奴才稍后再去也是一样的。”陆宝菱谢了。
牢里昏暗而潮湿,陆宝菱去过诏狱,这儿虽然比诏狱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儿去。
陈毅宁一个人一间牢房,四面都是石墙,只有一个高高的小窗透进来些许光线,见陆宝菱进来,陈毅宁原本无神的眼睛里满是惊喜,仿佛天上的星星一样灿烂,他笑道:“你来了。”
陆宝菱见他虽然衣着凌乱,神情憔悴,却也看得过去,身上一看便知是没受过伤的,便放下心来:“广庭说你想见我。”陈毅宁一笑:“我以为他不会把这话告诉你呢。”
陆宝菱摇头:“我知道,他虽然不大高兴,可还是告诉我了,我来,也不过是看一看。”
陈毅宁近乎贪婪的看着陆宝菱,仿佛要把她的样子记住,记一辈子,他喃喃道:“我总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你的眼睛亮亮的,脸上也带着笑容,谁让你不高兴了你就撅着嘴瞪着谁,那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陆宝菱没有说话。
陈毅宁似是陷入了回忆,自顾自的道:“我从小就不觉得我和大哥有什么差别,他有的我也有,可是,别人还是瞧不起我,面子上尊敬,背地里喊我是姨娘养的,骂我是个庶子,所以我特别好强,我觉得,就算我是庶子,也一定要比大哥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瞧不起。”
“大哥枉为嫡子,却什么都不如我,念书,习武,我都比他学得快学的好,父亲也越发的喜欢我。我觉得,我已经超过了他。可是那天,你来陈家,你叫他姐夫,你看着他笑,可是你却看也不看我一眼,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妒忌吗?所以,我故意亲近你,也不过是想着报复大哥罢了。”
“可是慢慢地,越接触你,越是觉得你活得自在,你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谁惹你生气了你就打谁,你活得可真自在,我可真羡慕你啊,我自诩超越了大哥,可是我却很憋屈,就算我恨他入骨,面子上还要笑着叫他大哥,我和你一比,只觉得自惭形秽。”
“当时,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看着我会情不自禁的笑,眼睛会闪闪发光,这让我很骄傲,满足了我的虚荣心,那时候我想,你虽是陆家的小姐,身份尊贵,可我也是出身国公府,虽然是庶出,可我只要得了差事,受了赏识,将来平步青云,向你们家提亲,你祖父应该会答应我,更何况,你我两情相悦。”
“我回去告诉了姨娘,我以为姨娘也会替我高兴,她一直叫我不要和陈文宁争,说我只是白白吃亏,是我自己不听,如今,我终于放下了心结,我想,若是将来娶了你,和他岂不成了连襟,那么还争什么?”
“可是姨娘却骂了我,说我忘恩负义,她带我去看了林家一家人的灵位,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份,我的亲生父母冤死,我的亲生姐姐失踪不知去向,我的姑妈一家也被人害死,姨娘说,她抚养我长大,不是叫我贪图安逸,而是叫我将来替亲人报仇的,明明是太后要追逐富贵,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林家,若不是何家赶尽杀绝,我们林家原本能一家团聚,很高兴的生活在一起。”
“姨娘说,我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不能为所欲为,她让我等待机会,揭穿太后的阴谋,为林家报仇,她说,陆家将来只能变成我的仇人,我绝不能娶你。”
“我很伤心,这个时候,父亲也来劝我,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世,只是单纯的觉得你性格跳脱,不适合我,于是,我顺水推舟的答应了,我放弃了你,攀上了诚郡王,我和诚郡王达成协议,将来,我助他登基,他助我报仇,于是,我娶了裴钟拉拢裕德长公主,拉拢裴家,我还暗中帮他做了许多事,每当我走一步,我就觉得离你越远,可渐渐地,我就知道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怨不了别人,只怨命罢了,宝菱,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抓着你的手不放,再也不松开了。”
“宝菱,我很喜欢你,我很爱你……”
陆宝菱早就泣不成声,她想起了那段日子的伤心难过,她总不明白,为什么陈毅宁会改变主意,为什么陈毅宁背叛了她,原来他背负了这么多东西,陈毅宁,也是个可怜人。
她握住了陈毅宁的手:“我不恨你,我没有恨过你。”
陈毅宁轻轻一笑:“那就好,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凤荷是我姐姐,我死了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她,她对这些事都一无所知的。”
陆宝菱轻轻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她们。”
陈毅宁这才心满意足,只是拉着陆宝菱的手舍不得放开,陆宝菱几经犹豫,还是道:“当初你送我的木偶里有一张纸条,我没有看到,上面写了什么?”
陈毅宁突然笑起来,手却握的越发的紧: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
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陆宝菱哭了,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陈毅宁你别死,我不想让你死。”
“宝菱,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甘心了。”陈毅宁很是感叹,他坚决不肯让陆宝菱看到他死的样子,在内侍来送酒前,他一定要陆宝菱离开,陆宝菱哭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外面天高云淡,可她只觉得遍体生寒,她等了一会,才见送酒的内侍出来,后面跟着狱卒,抬着陈毅宁的尸体。
陆宝菱知道再掺和这事很可能会惹人非议,可她却顾不得了,一直跟着,直到陈毅宁下葬。
曾经年轻英俊的容颜已变成青灰色,曾经的温柔和笑,也一去不复,曾经的璀璨,曾经的荣耀,曾经彼此淡淡的爱恋,也慢慢烟消云散。
陈毅宁与其说让陆宝菱伤心,更不如说是怜惜,他这辈子活的一点也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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