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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云中阙-第15部分

小说: 云中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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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表现终于让云涧忍不住失笑。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她的肩,温凉的手却探上了少女的额头:“似乎烧已退了,现在觉得好些了么?”
  
  “嗯。”僵局终于被打破,云雀儿忙不迭地点头道。
  
  同时,小丫头心中又是苦恼不已——她到底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去而复返?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病倒?方才又为什么会被他揽在怀中?
  
  云涧轻勾了唇角,决定替她圆场:“云雀儿是不放心我的病,所以才又回来的?”
  
  “嗯。”小丫头立刻点头。
  
  “谁知淋雨感了风寒,所以晕倒了在了筠园?”他眸间的笑意深了一分,看着她的眼睛,问。
  
  “嗯!”小丫头飞快地点头。
  
  “方才,是我未睡醒,神思不清,所以”说到这里,云涧也觉得有些局促,神色微微尴尬。
  
  “嗯!”下一瞬,云雀儿却是如蒙大赦一般地重重点头,而后,大大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终于,终于不用她再绞尽脑汁来解释这些事情了。
  
  云涧见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终于又忍不住失笑了,温润而暖然的笑他很早就发现,有云雀儿在身边时,自己总是很容易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花花O(∩_∩)O~~




☆、终不可谖(下)

  正值此时,一阵秋风入户。
  
  虽才是七月间,但晚风却已带了些凉意,这微微的凉意侵入衣衫,云涧蓦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寒。
  
  “咳咳,咳”喉间涌上剧烈的咳意,虽极力平抑,但他单薄的肩仍是微微地颤,有些艰难地佝了背。
  
  “云涧哥哥!”小丫头陡然神色一惊,而后迅然骈指,疾点了他背上肩井穴,再依次是秉风穴、天宗穴、章门穴轻缓地透入柔和的内力,为他疏导着筋络。
  
  过了好一会儿,云涧的咳意才渐渐平息,他却是立即抽出袖间的一方素帕掩了口,移开帕子时尽管动作快而利落,但那触目惊心的一抹腥色仍是刺痛了人眼。
  
  此刻的云涧,脸色分外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比素日里更虚弱了许多。
  
  他的眸子却是依旧温润而清明,目光凝向眼前的少女:“云雀儿,你都看到了。”
  
  她的手这时仍抚在他背上,听了这一句,云雀儿指尖陡然颤了一下,却是咬着唇点了头。
  
  “那你也应当知道,我大约只有半年的日子了。”云涧的神色平和而安静,只是凝眸看着她。
  
  少女却是已然垂了睫,然后紧紧闭上了眼,好掩住眸间已氤氲出的湿意
  
  ——她知道的呀,五天以前就从妆姐姐那里知道的。
  
  生来便有不足之症,沉疴二十二载,而今虚寒入骨,已是疾入膏肓,药石罔效。
  
  姐姐说,似他这般的天生宿疾,本是不治之症,能一日日拖到如今已是上苍眷顾了。
  
  所以——这一次,真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么?
  
  云涧哥哥会这样一日日病重下去,虚弱下去半年之后,会永永远远地辞世长眠。
  
  最终,他僵冷的尸身,会被葬入黑暗阴冷的地底骨肉与棺木同朽。
  
  那是她的云涧哥哥呀,是那个初见时,一脉碧翠的竹林间,白衣似云,清华逸世的云涧哥哥;是那个总是温文淡若地笑着,每年在筠园里等着她的云涧哥哥;是那个为在丹青楼中为她抚琴,教她作画的云涧哥哥;是那个方才睡梦中喂药拭汗,一直守在她榻前的云涧哥哥;也是眼前这个病到咯血,却依旧云淡风轻的云涧哥哥
  
  心潮翻涌,极力克制着泪意,但却仍有热烫的液体自少女紧闭的眼角滑落
  
  “傻丫头,哭什么?”他的语声里竟带了淡淡的澹和笑意,伸出手,用苍白得有几分剔透的指,轻轻为她揩着眼角的温热“我可记得,云雀儿是从未不会抹眼泪的呢。”自初见时起,她便是天上的云雀儿一般简单快乐的孩子,莫论何时,永远都是笑得最灿烂的那一个。
  
  “嗯。”小丫头带着哽咽,微微点了下头。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一轮将满的皎月已渐渐升上了东天,两人相伴坐在榻前,皆平复了情绪。
  
  “云雀儿,”云涧忽地开了口,看向眼前的少女,眸间的神色再认真不过“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我么?”
  
  闻言,小丫头抬了一双眸子看着他,神色有些疑惑。
  
  “我知道,你原本就是留在这儿照料我的,是因为我的病。”云涧疏淡一笑,语声微微顿了一下“可,若我没有生病,也不需要人照顾,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么?”
  
  “云雀儿,告诉我,若只是单单同我在一起——你觉得开心么?”
  
  不待她回答,他却是温淡地笑了,眸间浸了暖意:“我同云雀儿在一起,却是很开心的。”
  
  “每年,你都会来筠园两次,针灸之后会留下来照料我两三日,加上初识那一天。五年来,你真正待在我身边的日子,统只有二十九天,不到一月呢。但这却是我这许多年间,过得最舒心自在的时候。”
  
  “现在,我大约还有六个月的日子,所以其实于我们两个而言,也并不算太短。”云涧看着眼前微微发怔的少女,带了暖笑说。
  
  最初,对她,应该是心底最深处生起的羡慕罢。
  
  五年前,初识那个一身莺黄衫子的稚气少女时。他便想,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心思白纸一般简单,笑颜却阳光一样灿烂的孩子?
  
  她拥有着最最纯粹的快乐,干净得像初雪,明暖得如冬阳,只一个快乐又简单的笑容,便将人心头熨得温热
  
  云雀儿同样也是个灵动跳脱的孩子,每每为他针灸后留丹青楼的两三日里。当他清晨初醒时,她便已自竹林间带回了满满一囊的早露,收进瓷坛中备着烹茶。偶尔也会顺便采了鲜妍的晚樱花或是翠羽草,摆上窗台,置上书案,甚至一束束插。进他的缥瓷笔格里装点得整个小楼都沁了馨浅的疏淡花香。
  
  云雀儿武艺极好,两人坐在竹林间赏景时,她便常常轻足一点,掠上了高高的竹巅,迎着淡金色的疏淡阳光,信手摘下一枚碧翠的竹叶,又雀儿一般落回了他身边。既而,一双清透的眸子专注地盯着竹叶,以指为剑,劈成发丝一般纤细的千缕万缕,再往空中一抛,落得两人发梢衣上满是然后在他微微无奈的目光里,少女眉眼一弯,笑颜灿然。
  
  云雀儿很随性,喜欢夜间听虫,喜欢雪里捕雀,喜欢随手拾一枚圆滑的小石子打过水面,看它在一潭静谧里惊漾起朵朵漪波似乎在每一个地方,她都能轻易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而这筠园中每一处,莫论山巅还是水底,亭畔还是石边,都留下过她的足迹,洒下过她的笑音
  
  这样一个孩子,出身名医世家的庐江韶氏,长于世外化境一般的浮玉山自幼她身边的所有人,无论剑宗一脉的师长同门,还是家中唯一的姐姐,都是真心挚意地待她。她的世界里,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没有伤害,没有尔虞我诈、阴谋算计所以,心地才会纯白如纸,不带一丝阴翳,未染半分尘埃。
  
  而这个孩子,便是用了这样一颗明净无瑕的心,倾尽所有来对他好。
  
  云涧,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他亦知道,自己心底的这一份眷恋有多贪婪可是现在,他想留下她,绝不再放手!
  
  他明白云雀儿是喜欢他的,但她自己心中却是懵懂。原本是想过以足够的耐心慢慢待她长大,可眼下,他恐怕已没有那么多日子了。
  
  二十二年来,云涧唯一一次,想这么彻彻底底地放纵自己自私一回!
  
  “云雀儿,我喜欢你。”他一双温润眸子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字一顿地凝声说出了这句话“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云涧此生,只喜欢过云雀儿一个。”
  
  “所以,可以留下来陪着我么?”在这人生最后的日子里,我什么都不愿再去考虑,只想同你一起,把每时每刻都开开心心地走下去。
  
  眼前的少女怔了好半晌,最终,与他对视的那双清透眸子里却是缓缓绽开笑意,愈来愈灿烂的笑意
  
  “嗯!”她重重点头。
  
  云雀儿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心里很喜欢很喜欢云涧哥哥,但小丫头分不清是哪种喜欢。
  
  只是觉得,似乎和小时候喜欢师父、喜欢师兄们和千岱姐姐,还有喜欢妆姐姐都不大一样。
  
  她每次看到云涧哥哥都会很开心,待在他身边总舍不得走;每次看到他的笑她心里都会高兴好久,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一次,听说他要成亲,想到日后陪在他身边的会是别人,她心里很难过
  
  这算不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呢?
  
  方才,听云涧哥哥说喜欢她,她竟一瞬间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很多事情,不必追究得那么清。她只知道,自己很开心同他一起,她愿意陪着他多久都可以。
  
  看着她这般坚定地点头,云涧笑了也许他的小丫头,也不是那般懵懂呢。
  
  “云雀儿,你还需要明白,我的病会一天天重下去,过些日子,咯血也会愈来愈严重,或许眼睛会瞎、耳朵会聋、这双腿会再走不了路,模样大概也不会好看了。”说到这儿,他神色间微微有些自嘲,但凝视着她的目光却无比郑重“所以,云雀儿。可以不嫌弃么?”
  
  阿烨说得不错,他原本想云雀儿死心,缘由之一的确是不希望自己最狼狈的模样被她看到。可现在他却不再想理会这些了。
  
  因为,他的云雀儿不会在乎的,不是么?
  
  云雀儿闻言,只微怔了一下,眸光闪了闪。下一刻,却是忽地倾了身子拥住了坐在她身畔的云涧。然后,少女把头枕在了他肩上,清晰地在耳边答了一个字:“嗯。”
  
  云涧却是被她难得的主动愕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环臂拥紧了怀中的人儿,眸间漾开暖而深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还没有完(晚上码字,明天会补齐)偶辛勤地码字去鸟




☆、蔚氏凤楼

  苏州,流霞楼,品香居。
  
  临窗的明净雅间内,乌漆圆雕的八仙案旁,端坐着一个仪态闲淡的韶龄女子,绛罗衣、榴色裙,虽戴了轻纱帷帽,看不清眉目,但这一身衣裳却已将她整个人衬出了几分明丽灵动之气。
  
  楼内的侍者终于上毕了菜,恭身为礼之后便悄声退了下去,并小心地阖了门。
  
  女子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立即有些不耐似的抬手摘了帷帽,轻纱扬落,便露出一张堪称惊艳的容颜来。并非魅惑妖娆,亦不是清幽绝俗或娉婷楚楚,那是一种生动而灵丽的美,鲜妍明媚,像极了五月间盛绽的榴花,未必天生国色,却自成灼灼芳华。
  
  看着案上引人垂涎的一席珍馐,妍丽女子唇角漾开几分的笑意:“素八珍、金丝笋、驼峰炙、赤明香、槐叶冷淘、东安子鸡、嘉禾雁扣”清然盈耳的语声,一个一个仔细地念着菜名,然后,她的眸光似乎投向了虚空中的某个地方,笑意里带上了一丝丝调皮“邵大哥,这些可都是你素日里最喜欢的,若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喽!”
  
  雅静的室中似乎响起了轻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尔后,一个青衫男子便有些无奈地自屋梁横木上落了下来,他步法灵动、身形飘逸,似飞叶随风般缈然无声。
  
  “小姐这次任性了。”邵千峤修身玉立地站在她了面前,看着这个尊贵无匹的女子,神色间有微微的薄责。她入宫已有六载,他却仍保持着当年相府中的旧称。
  
  浮玉山剑宗门下三弟子,如今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模样,五官疏朗,相貌并不如何出众。但,一双寒星似的眸子虽凝定内敛,炯然光华却仍昭示着他高绝的内功修为。此刻,他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笔挺地站着,周身却透着却自有一份渊停岳峙般的沉然气度,让人不自觉地便生了几分敬服之意。
  
  但,曾经的蔚大小姐,而今的皇后娘娘,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这种压迫力。
  
  她闻言轻笑了起来,然后眨了眨眼,看着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惫赖:“就是因为知道邵大哥你定会一路跟着,所以我才敢这么任性的呀!”
  
  他心底又是一声轻叹,为她这赖皮有些无奈,但好在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经惯了。
  
  “相爷不放心小姐,便遣我来了。”片刻后,他淡淡一句,似是解释。
  
  “即便没有爹爹的话,邵大哥你也是会来的罢?”鲜妍明媚的女子更笑了起来,眸光漾动、两靥生花
  
  这般的笑颜,让邵千峤心中微微一动,既而有几分欣慰——十四岁便被父亲作为纵横捭阖的一枚棋子送入了深宫,六载索居,囿于一隅,她竟也未被那样幽冷暗寂的日子改变了心性,如今仍是这般朗然不拘的模样,仍有着这般生动灵丽的笑
  
  蔚凤楼,出身矜贵的相国千金、位极俪宸的中宫皇后,但于世人而言,她却似乎只是一个影子般的存在。
  
  出阁之前,作为蔚相膝下唯一的掌珠,本应金尊玉贵,举世惊羡。却是尽被那位才色殊绝的“帝都第一美人”——颜瑗掩了所有光彩,以致少有人知。
  
  而当十四岁的豆蔻少女,一袭凤冠祎衣嫁入天家,主馈中宫,成为整个大郢至尊至贵的女子。却在不久之后,便因一个独得帝宠的明氏女子,成了被帝王冷落、处境凄凉的落魄皇后受的只有世人哀怜。
  
  恐怕不会有几个人想到,这样一个在所有市坊传闻间黯淡无光的女子,其实有着这般鲜妍明媚的美丽,有着这样生动灵丽的笑颜
  
  七年前,初见她时,这样的笑,便深深烙进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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