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阙-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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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来寻易晓,显然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作为自笪鸿十七岁便跟随在他身边的义弟,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大哥。
于是,十八岁的少年,一点一滴地为枫烨讲着他家大哥生平的大小事迹,巨细无遗地叮嘱她大哥的喜好与习惯甚至在那之后的日子里,还时不时地依着她的主意,配合着少女在军中打上一架,直搞得无法收场,双双被押解到笪鸿那里去说事儿。
“非要闹到大哥那儿去么?”少年显然有些不赞同——大哥他日理万机,已经很忙了。
“当然!”枫烨不容置疑地笃定道“他每日那么忙,我又没有正经事可以去找他,若不是时不时地去烦他一烦,过些日子,恐怕——他连我是谁都忘了!”十五岁的少女嘴巴撅得老高。
“嗯,听你的。”少年想了想之后,尽管微有些无奈,但还是笑着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补齐中
☆、波澜初起(中)
“原来你这家伙人还挺不错的么。”少女终于又有了一点儿感激之意——若不是他这么热心,她只怕真拿笪鸿毫无办法呢。
“那是,我原本就是个古道热肠的大好人啊!”少年毫不谦虚道。
“哼,厚脸皮!”她下意识地就泼他冷水。
“若是我脸皮不够厚,怎么能当着大哥的面陪你演戏,阿烨,你可真是没良心呐!”少年语气似是有些委屈,却是嘻皮笑脸道。
“你说谁没良心?!”听了这一句,少女怒了!
于是,刚停手没多久,这两个,又打起口水战来
事隔六年,此刻,白扶桑树下的女子神色静默,极力地追忆着那些过往。
那个时候,他帮她帮得太过用心,对她的一切太过配合,以至于把自己心中的情愫掩饰得太好太深
易晓看着她的样子,神色间尽是了然,他一双桃花眼里浮起了极缈极淡的一丝笑意:“那个时候,我能做的只是那样而已。”
阿烨喜欢的,若是其他人,那,不管对方是谁,他易晓遑论任何代价也都要争上一争。起码——要让她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得有多深!
可,那个人,是笪鸿,是对他恩同再造的大哥,更是他这一生至敬至重之人。
尽管,他明白,阿烨那时对大哥,大半只是出于少女对传奇英雄的崇慕,并非男女之情;他更明白,那时在大哥眼中,阿烨她只是个任性又倔犟的孩子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也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插足进来。
一个是他心中爱慕的少女,一个是他最亲最敬的大哥,那怕他表现得有一分不妥,日后也足以懊悔终生。
所以,不能怨、不能妒,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失落。
他安慰自己,至少,她为了大哥,已经来了北疆,他常常能看到她,这就很好很好了。
二十四岁的易晓,抬了一双桃花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眸间的情意深得看不到底:“所以,十九岁那一年,我们两个被十三万突厥铁围困,我替你挡了那一刀时其实是想着,若是我为你死了,大概,阿烨你就会一生一世都记得我的罢”
枫烨的眸光蓦地一动,脸上的神色剧烈地变了一变。
“谁想到,你竟带会带着我突出了重围,然后那样命悬一线的情形,会背着我走了那么多路,会把自己的寒衣给我穿,会喂自己的血给我喝”他的眸间浸透了暖色“阿烨,这么多年了,我始终都觉得,那是这一辈子最幸福难忘的日子。”
“后来,大哥带着人找到了我们,终于性命无忧了。而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我一有空闲便给你讲大哥的事情,时不时地陪你打架去惹大哥注意,你每每在大哥那里吃了瘪,回头都是我来安慰你”易晓轻轻阖了眼睛。
“其实,我常常也做不到那么平静的。”
“甚至,在心底最深最隐秘的地方,我曾经很卑鄙地想过。若是大哥他始终都不肯接受你的情意,而你一直就这样追着他的脚步,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下去,或许有那么一天,你累了,倦了,不想再继续了。或许”他睁开一双此刻分别清澈的眸子,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眸光一动也不动。
“或许,就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枫烨心底重重一震,却不知自己能说什么。
“然后,意料之中的,大哥他终于还是对你动了心,用了情,把你放在了心尖儿上。”是呵,慧眼识珠的,怎会只他一个?
这般明艳无伦的飒丽少女,这般炙烈如火的倾心爱慕,世间又有几人能够真的无动于衷?那怕英才天纵、奇兵绝谋的少年元帅,大郢的不败战神也一样。
终究,百炼钢成了她的绕指柔。
那时,他本已强令自己断了念头,甚至做好了打算,日后毕恭毕敬尊她一声“大嫂”的。
谁想,命运竟会是这般戏剧而残酷。
宣明十八年,“靖远侯”笪鸿率军七万与突厥左禄特勒部战于雁门,中伏,受流矢十三,力战而殁。
——《郢史·列传第三·笪鸿》
而不久之后,他们便揭开了那一场恶战背后的阴谋。
左禄与定四侯萧骞联手,勾结军中叛徒,设了下那么一个局,引了玄风军主帅入彀。而后四面流矢齐发,七万兵士,无一生还。
而出卖了大哥的人,竟是葛先生——玄风军中智计绝伦,算无遗策的“天机军师”葛先生,亦是自幼教习大哥兵法,他敬之如父的西席!
葛伯亦,白衣出身,当年随十七岁的玄风主帅笪鸿一同来了北疆,之后数年间以奇谋诡策名著大郢、更受尽了三军弟兄爱戴。这般一个人,唯一的软胁便是家中寡居的老母。自幼失恃(丧父),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苦寒与共。因此,他一向事母至孝。
而就是这一点,被肖小利用,扼住了“天机军师”的七寸。
而当葛伯亦受挟,被迫出卖了军中机密之后,却得到了母亲被突厥扣为人质,却不愿累及儿子,以至绝食而死的噩耗。
他一生事母至孝,事君至忠,事主至诚,而今却竟走到了这般不孝、不忠、不诚的境地!
于是,就在三军主帅笪鸿下葬当日,“天机军师”葛伯挥剑自刭于墓前,血溅三尺!
葛伯亦已死,而萧骞与左禄,玄风军上下,与之不共戴天!
而那之后,笪鸿,几乎成了易晓与枫烨之间的一个太过伤痛的禁忌,不到万一得已,绝不轻易碰触
只是,三年来,看着她心境似乎渐渐明朗,不再囿于那些惨然的过往,他亦是欣慰的。
但,他却始终未在她面前表明过心意,一字半句也没有直到昨晚醉酒,有些在心底隐忍了太久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下去。
“阿烨,我明白你当年与大哥之间是怎样的情意,所以,从未想过让你淡了或是忘了那些过往。况且,大哥他亦是我此生最敬最重之人若阿烨真忘了他,只怕,我会觉得你太过寡情罢。”他平静地说着,眸间淡淡融着几分缓然笑意。“只是,我想,无论大哥或我,都会希望阿烨的日子过得开心些。我知道阿烨不需要人照顾,可是,阿烨需要人陪其实,你一直都是孤独的罢。”
阿烨,其实我知道,你自小便是个心思孤僻、落落寡合的孩子。也正因如此,所以性子才会那般霸道,才会习惯于把喜欢的东西统统抓在手中,好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寂寥甚至,最初对大哥,也是怀着这般的心思罢。
而余生,我愿意陪着你一起走下去,执手相依、死生不弃!
“阿烨,可以给一个机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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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澜初起(下)
枫烨静静听完,然后,抬了眸看着眼前这个人。
自十五岁相识,六年来,他待她有多好,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早年军中生活艰难,士兵们平日最好的伙食也不过是粗粮杂面,而她却隔三差五便有野味解馋。一开始还奇怪过,为何那些野雁野兔,总喜欢往他跟前窜
他每每立了军功,得了封赏,赐下的东西,从来都是献宝似的立马捧了来,给她随便挑却还总嘻着一张脸道,这些都是自己拣剩的,回回惹得她恼羞成怒,又同他动起手来
他性子洒脱,一惯随遇而安,对自己的吃穿用度从不上心。但她的生辰、她的饮食口味、她的种种细琐喜好他尽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每次拼酒,为怕她喝多了伤身,他总是自己先认输
六年了,这个人,从没对她说过一个“不”字。
枫烨良久良久的静默静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最终,半晌之后,明艳无伦的飒艳女子重新抬了眸子,定睛看着他:“易晓,我们是朋友,生死不弃的朋友。”
这一句,就已是再坚定不过的拒绝。
易晓心底划过一分自嘲他知道的,这就是阿烨啊,一惯泾渭分明的阿烨!
难得地,他有几分恨起了她的泾渭分明!
可她的答案,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不是么?
不过,她不答应,他可以等她的。三年不够,那六年,九年呢?
左右他父母已不在人世,没有高堂逼娶,他愿意等她,就可以一直这样等下去。
而,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虽不应他,但也绝不会嫁予他人至少,这一点值得庆幸。
正在此时,有人步履略带匆忙地自院外行来,两人听到足音,齐齐凝了眉。待来人进了门时,却发现是廉铮。
“易帅、枫帅,属下有事需禀。”他神色有些急。
若非事出紧急,廉铮断不至于闯了这里,易晓和枫烨同时敛了心神,他问:“何事?”
“是蔚相的请帖。”他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两封装帧考究的信函。
几乎人人都知道,枫家大小姐每次回京都是住在易将军府中的,所以帖子送到这儿倒也平常。
“蔚家狐狸说什么?”见他拆了帖子,她问。
“请我们两个明日去相府赴宴,洗尘宴。”易晓神色微微透了一分郑重,向她道。
既而,两人相对一眼,神色不约而同地有些无奈地凝重了起来——恐怕,宴无好宴。
而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二人总是异常齐心的。
同时,也提醒了易晓虽北疆战事已平,但而今的情形仍不容乐观,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
枫烨、易晓二人策马一路进了长乐坊,左相府便坐落在这朱紫云集的京城繁华地,与皇城毗邻。
易晓换下了银甲戎装,代以一袭京中世家子弟惯常的轻衫缓带,高冠束发佩白玉,真真一个倜傥风流的济楚贵公子。
而他座下是一匹通身似雪、长鬃压霜的骁悍白驹,这匹以古时神骏为名、日行千里的战马“奔宵”,似乎更享受奋蹄疆场的无羁生活,对主人今日在大街上不得不放缓的步子很有些不满。所以,在相府门前驻了步后,便有些忿气地趵了趵蹄,倨傲地喷着鼻息。
而枫烨则是惯常的一袭枫红衣裙,她的座骑亦是火一般灼灼的焰红色,毛鬣轻润如缎,正衬了她的飒红衣衫。这匹马,名叫“红叶”。枫烨,谐音枫叶,即是红叶。把自己的名字送给爱骑,这种事,果然也只有阿烨她干得出来,易晓此时有些微好笑地想。
两人在相府门前下了马。
平心而论,以蔚氏一族如今的炙手可热,这左相府别无华饰的门楣,在整个夸豪显富的长乐坊间,委实算得上简素了。
易晓、枫烨才甫立定了身子,立时便有府中的管事殷切地迎了上来,恭身为礼请进了正门。
不同于外在的质朴无华,相府内里的景致却是令人耳目一新。移步换景,气象万千,又相洽相谐,自显出一股海纳百川的涵容之度。
倒是有几分似左相蔚明璋的为人。
半盏茶的工夫之后,易晓、枫烨二人,在蔚府待客的听风阁,见到了这位誉满天下的左相大人。
蔚明璋十七岁出仕,虽是三朝元老,两任帝师,而今也不过四十多岁年纪,尚是春秋鼎盛之时。
此时,一袭茶青色长衫,高冠博带的儒雅长者步出内室时,顿时成为室中一抹引人目光的亮色。
那是个澹然明逸的中年男子,修眉凤目的朗俊五官并不碍他的儒士风范。颀长的身姿清朗修挺,劲拨如临雪的寒松,虽然鬓角已微微见了霜华,却仍是透着青山揽月一般的卓然气度,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崇慕之意。
而当年,白衣出仕,十七岁即以卓绝才识博得天子青眼,名传帝都、誉满京华的蔚姓少年,确是不知赢了多少长安女儿芳心暗许。
只是,不过半载,时年十八岁,正是春风得意的太子少傅蔚明璋,便迎娶了当朝右相薛誉的掌上明珠薛昙为妻。
按说,薛家小姐出身高门,品貌无双,而蔚少傅亦是学识卓绝,少年俊彦。才子佳人,本当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谁晓得薛相不知为何,当时竟是怎样都不肯允这桩婚事。
蔚少傅三次求亲,三番被拒。
最终,那薛家小姐亦是决绝果断的性子,见父母迟迟不肯许婚,索性与心上人私定终身,不问高堂便入了蔚家门。而自此,也便与家中双断了干系。
婚后,蔚相夫妇琴瑟相偕、伉俪笃睦,膝下育有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