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山美人谋-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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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事的,乖,你跟着哥哥去睡觉,柳湘,去看着孩子。”我心下颇有些烦躁,对着那个不识抬举的老太太,更是难以容忍,而水嫔?不是说是她放进了人的么?真是不安分的紧啊,这才几天啊,就这么沉不住气?“彩云,陪我出去瞧瞧。”
“诗雪,我怎么说,也是你奶奶,怎么可以让人拖我出去?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这老太太,真是,太不识抬举了!“还有,都说饮水思源,你如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怎么不见你提拔提拔你的哥哥们?”
我勾了勾唇角,反问道:“我是姓诗么?自从我进宫那日起,我姓的,便是慕,你与我没有半分关系。奶奶?你也配?”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估计这么些年,诗孟对她都是百依百顺,毕竟一个将儿子独自拉扯大,再供他读书的母亲,都是值得人尊敬的。“更何况,本宫这倾云殿,向来是有个规矩的,好像本宫近来没有好好整顿整顿,一个个的,都忘了不是?”
“你……怎能如此对待我?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这就是,烈夙王后的德行?”这老太太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今日,就让你好好看看我的手段!
“你也知道,本宫是王后?年纪大了,头脑不清楚也是有的,只是,诗大人,你怎么说也不是垂垂老矣,规矩什么的,还是清楚的吧,这以下犯上……你说要怎么办?”冷冷地笑了一声,“一昧的为面子活着,老太太,你不累么?”
“夫人,水嫔过来请罪了,正在外面候着呢。”彩云冷笑了一声,她跟在我身边这三年,最是清楚我的脾性,如今我尚在王宫里,她便敢如此放肆,他日我不在,而流景又要回来坐稳那个位置,那她还要如何?
“请罪,怎么请的?”微微转了个角度,似乎能感受到冬日的阳光投射在脸上的热度。
“正跪着呢。”
“那就继续跪着吧。”想要用下跪这一手段,博得人的怜悯?那便让人怜悯个够吧。
“娘娘,家母年纪大了,一时糊涂也是有的,这,这……不如草民替家母受罚,可好?”诗孟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似乎在他的生命中,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诗大人,本宫怜你是两朝老臣,对烈夙忠心耿耿,只是,令堂这话,说得本宫心里有些不痛快,本宫素来是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年纪大了,便是借口么?整日倚老卖老,哪里有个丞相母亲的气度?做起事来,不顾道义,这般模样,能教养出诗大人这样的栋梁,真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曹氏,当初母后心善,不愿与你计较,本宫可是个小心眼儿的人,计较得很,你今日擅自闯入本宫的倾云殿,可是昏了头么?昔日先王造倾云殿时曾言道:倾云殿,但凭慕诗雪做主,任何人都不得指手画脚,不知道,这旨意,曹氏你可否记得?”
“这,这,我记得,又如何?”
“把水嫔带进来,另外去通知慕清一声,”我捏了捏绢帕,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将心底的积郁吐出去一般,等到水莲被人带着跪在我面前行礼时,我才道:“水嫔娘娘,今日好大的口气,没有本宫的意思,你就这样轻飘飘地放人进来了?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嫔,也有了这般大的权力?”
“这,娘娘,妾身也只是看老人家挣扎得厉害,所以才出口帮了一次,完全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若是妾身真的冒犯到了娘娘,那妾身先在这里请罪了。”水莲的声音,娇软怯懦,与我放在一起,只怕人人都会以为,明德后对后宫中的女子容不下啊。
“意思是,你请罪了,这事便算是过去了?本宫可没有这么好的性子,由着你。”淡了淡声音道:“水氏无知冒犯本宫,因而特削去嫔位,降为贵人,暂居同庆宫,不知道,这样的惩罚,大王可还算是满意?”听到慕清急急赶来的步伐声,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王后的措施很好,本王没有什么意见,水贵人今后可要谨言慎行,莫要再做此等事。”
“本宫想过了,水贵人进宫不久,对宫里的规矩不甚熟悉,如今又怀有身孕,整日里没事做,不如找个嬷嬷,便当做是教教规矩,打发打发时间,大王觉得呢?”我缓了缓心里的不快道,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才会跑到我这里指手画脚地折腾。
“王后的提议甚好,本王觉得,先前跟在母后身边的傅姑姑不错,明日就去同庆宫教习规矩。”慕清微微沉了声音,对这一点,似乎是有些不快。“算了,你也别为这些事操心了,自个儿身子也不好,好好休养几日再说。诗大人与令堂年纪都大了,不如就此回府吧。”
既然慕清给了台阶下,若是这曹氏再不下,便真的是愚蠢之极了,听到一行人离去的步伐声,我才道:“我今日这般罚你的人,你不高兴了?”
“不是,水莲今日这事,做得的确欠妥当,我没怪你,只是,悠舒,刚刚那个模样的你,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他顿了顿,掰正了我的脸,应该是面对着他,有些微用力地钳制住了我的肩膀,才接着道:“我清楚,你对于萧澜的死,还介怀着,我也不指望着,您能原谅我,只是悠舒,你不要以此来折磨自己,好么?”
“慕清,若我对萧澜的死还放不下的话,现在,我只会在弋阳守着他。”
第百四十章只留下长空万里; 白云飞过
一阵痒痒的感觉从脸颊上传来,大概是下雪了,是啊,下雪了,遇到慕醉的那天早晨,也下雪了,下得还挺大,那么大的雪,似乎近来都没有下过,当年那个目光灼灼地问我的男子,如今已经入土为安,岁月,真是个无情的东西啊。
“慕清,萧澜这一生都没有为自己活过,我觉得很愧疚,牵绊了他的一生,因而我才愿意在弋阳守着他,这么多天过去了,我的心里平静了许多,只是,好像我再也不能适应这宫里的生活了,充满着尔虞我诈、阴谋阳谋,我太累了,失去了这么多,剩下的,我还拥有着的,我不想再失去了,你懂我的意思么?我知道你想让我留下来,慕清,虽然我不怨你了,但是让我再重新接受你,还需要一些时间,也许一年,两年,终究我会接纳你的,萧澜说过,背负着恨活着,太累了。”微微揉着额头,回到王宫里,这才短短三天,就出了这么多事,说心里话,我恨不得立刻回到弋阳的小院里,和孩子一起,快快乐乐的。
“我懂,所以我不强求你留下,”他顿了顿,才松开了钳制我肩膀的手,“对了,今日一早黄福海过来寻我,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你,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要见么?”
我微微一思索,大概是慕醉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你让他进来吧,只是我想单独跟他谈谈,你有事就先离开吧。”慕清在场,想必黄福海说话间总会有些顾虑,难免不痛快。
“好,我先回昭阳殿了。”慕清离去的步伐声,很快很急,像是在逃跑一般。
待听到慢悠悠的脚步声时,我才问道:“可是黄公公?多日不见了,你还好么?”仿佛慕醉的死,并没有改变什么,我依旧在倾云殿里,黄福海依旧奉慕醉的命令,前来传旨,一如过去的十年的岁月一样。可是,无法看见的双眼告诉我,那其实是梦,根本没有发生,一切都不同了。
“王后娘娘,老奴一切安好,倒是您,消瘦了不少,看上去人也没以前气色好了。”黄福海的声音,大概是我在宫中八年,除了安夫人,听到的最多的了,还是那样的慈祥和蔼。
“我只是这段时间赶路,有些累了,过些时日便好,你也别担心了。”我顿了顿,才缓缓道:“黄公公特地过来找我,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
“老奴这次来,特地是奉了先王的命令前来的。王后娘娘有所不知,在先王命大王护送您回弋阳后,又给了老奴一样东西,说是等到……等到他的灵柩出殡后,再将它交给娘娘,原本听大王的消息,说是您不回邺京了,老奴还准备动身去弋阳,将它交给娘娘。”黄福海许是年纪大了,再加上慕醉突然离世,因而话显得多了,等他絮絮叨叨的说完,才将那个锦囊交给了我。
我慢慢地将手探入那手感柔软的锦囊,细细地摸过了之后,才惊觉,那锦囊已经有了年头,像是,像是当初我交给他的那个锦囊,他一直没丢?至于锦囊里的东西,则更是让我吃惊,那枚玉!他一直收着,意思是……“黄公公,这是什么,还恕诗雪眼拙,瞧不出来。”
“娘娘,您是真的不记得了?这些年,虽然老奴一直伺候着先王,但是还真是不知道先王是何时替您寻回了这枚玉,本以为,本以为先王真的不屑一顾,您当初送他的锦囊与美玉,先王都一直收得好好的,他不是不在意您,只是将您放在心里不说,他一直没告诉您,对温宪公主的疼爱其实都是源于您,温宪公主与您长得格外相像,他才疼爱到了骨子里。”黄福海颇有感慨,叹了口气接着道:“您难产那日,先王在外面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您寝房,世人都说先王最爱的是卓姑娘,只是先王这么做,不过是受了卓姑娘的胁迫而已,您虽然聪慧,防卓姑娘也防得挺严,但是一直都不知道卓姑娘的真实目的,卓姑娘原本不姓卓,娘娘可还记得当初腰斩的范世通一家么?卓姑娘是遗漏的那一个,她回到邺京,就是为了报复当初的诗家与容家,还有王室。先王当初遇到娘娘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心情都很是不错,若非是因为娘娘当时年纪尚小,估计先王就要上门提亲了。”
“那他为何后来……要代楚弈提亲?”我死死地攥住了手中的锦囊,不够精致,远远不如市面上卖的那些,我还依稀记得,当时在寝房中一针一线的喜悦,可是他当时的态度,让我回到诗府气了许久,然后紧接着的,便是他代楚弈提亲,然后就是我进宫,然后的然后……
“娘娘当时也有十岁了,距离及笄也不过五年,可是当时朝局动荡,诗相的心思像是要替您选个夫家,先定下来,免得有人利用您的婚事做文章,先王怕别人捷足先登,利用您一步登天,因而才随意扯了个幌子,说是要将您送去银暝和亲,让您进了宫,至少在先王的眼皮儿底下,他安心些。”黄福海说着说着,便笑了出来,“可是啊,娘娘当时进宫的脸色难看得很。”
我不由得也笑了出来,“他要将我嫁到银暝去,我怎么还能有好脸色?”
“老奴当时也纳闷儿来着,先王当时明明想的是等娘娘稍微大一些,再上门去提亲,怎么就变成替楚王提亲了?后来,老奴发现先王常常夜里跑去您的倾云殿,在殿外看着您,老奴就明白了。只是造化弄人啊,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情,若是当初朝局没那么动荡,也许现在先王与娘娘也有个不同的结局。”
我摇了摇头,有何不同?终究,他还是征服天下的心思更重些,怎么会因为我,而有个不一样的结局?“黄公公,这些东西就多谢你了,只是以后,你要去哪里?”年纪大了,在宫里待了一辈子,老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娘娘不用担心,老奴完成了先王交给老奴的最后一样任务,老奴这心里啊就舒服多了,以后就找个地方住下来,慢慢地过下去。”黄福海的声音,不无凄凉。
“既然如此,那诗雪也不强求了,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到邺京里的梧桐扇坊求助,那里的人,我都会打好招呼。”自从萧澜与弄影离开后,这扇坊里,也变得冷清多了,而我,因为怕想起曾经弄影的嬉笑,甚少往那边去,影阁的事,大多都是由风影和月影在打理,只是会定期向我汇报些事。
“好,娘娘以后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先王,过去了就过去了,娘娘还有公主和太子,要怎么做,相信娘娘也清楚,老奴就不多嘴了。娘娘,黄福海就此拜别了,您珍重。”听到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闷得我眼睛里不禁蓄满了泪水。
微微闭了闭眼,能感觉到冰凉的泪水沿着脸颊滑下,落在手腕处,凉得我一阵心惊,“去吧。”
送走了黄福海,握住手中的锦囊,温润的玉有些滑腻,能感受到,这些年慕醉摩挲得不少,原来到如今,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错得离谱,若是慕醉能够相信我能与他并肩袖手天下,如今便能好些,可是啊,偏偏他将一切都担下了,一切都未告知我,还得等死后才命别人告诉我,哼,慕醉,你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彩云许是见我久不进屋,出来时,还能听到她的衣摆与雪地麻擦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夫人,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去?着凉了怎么办?小主子都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看您一直与黄公公在谈话,就没打扰您。”
“我没事,只是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有些感想罢了,天冷了,我们进去吧。”经彩云一说,我才感到双臂已经凉得没了知觉,催促着彩云推我进屋。
“诶,夫人,您手上的,是什么?看上去,像小女孩儿绣的锦囊啊。”一进屋,便听到柳湘惊奇的声音,引得两个孩子往我这边过来。
“娘亲,娘亲,清新今天睡醒了好久才见到娘亲,娘亲不乖哦,这么冷的天,怎么不乖乖待在屋子里?”倾心被我的手冻得有些哆嗦,然后与流景一把握住我的手,不停地呵着气,不大一会儿,奶声奶气地问着:“娘亲,还冷吗?”
“不冷,倾心是娘亲的小棉袄,暖和得很,怎么会冷?”我微微笑着,抽出有些冰凉的手,不让两人捂着,转而吩咐彩云将手炉拿过来,免得我这手,将他们两人冻着了,这才刚刚睡醒,“今天睡得不好么?怎么比平时醒的早了?”
“唔。倾心听到了,那个老婆婆在大吼大叫,惹得倾心睡不着,所以醒得就比平时早。”倾心微微顿了一下,才问道:“那娘亲,您手中的是什么?”
“这个啊,是个女孩儿的爱慕与一个男子的珍藏,你现在不懂,将来就清楚了……”
第百四十一章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