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3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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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惠券的事情倒不用太担心,因为李国英身边的几个满洲太君也是用这个捡回命来的,对这种丑闻多半会装看不见,有满洲太君压着,孙思克、袁佳文弼拿了好处也不会闹事。
对于李国英拿他们的军饷去赔偿汉八旗一事,王明德他们就算心里再不满也不会反对,此时正主不在,李国英还反过来安慰他们:“别和袁佳副都统一般见识。”
“末将明白,明白。”王明德他们连连点头。对朝廷来说,满洲太君们自然是亲儿子;而汉八旗部队,大都是孙思克、袁佳文弼、祖泽润(祖大寿的儿子)兄弟这样的辽东人,他们同样是八旗兵,算是荣誉亲儿子吧,俗称干儿子;而李国英、赵良栋这些带着绿营兵的汉八旗又等而下之,他们都是为入关的清军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比如赵良栋帮着阿济格镇压甘陕抵抗、李国英坚守孤城力抗刘文秀大军,所以也被抬旗成了汉八旗,但和孙思克、袁佳文弼、祖氏兄弟这些干儿子还是不一样,算是荣誉干儿子吧。
李国英又继续问起了此战的详情,王明德他们打算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张勇,不过李国英处事精明,所以他们回答得很小心,还借故没有一次说完。晚上几个人凑到一起,根据李国英的反应连夜对口供;第二天李国英继续询问的时候,正在他们刚开始诉苦的时候,张勇突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接着就是一番疯狂的互相指责谩骂,老于军务的李国英只听了片刻,就被气得七窍生烟,一拍桌子打断了他们的唾沫横飞的互相指责:“张勇、王明德!你们都想占便宜,谁也不肯吃亏,为了占便宜发假信号骗友军,把真的信号当成假的看,然后干脆为了逃生发假信号,结果明明能赢的仗硬是打输了。五千对五千,居然被打了一个全军覆灭!”
几乎气炸了肺的老总督站起身,冲着张勇、王明德大骂了几句,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响起一片惊呼声,有张勇的,也有王明德的。
“快把总督大人扶起来!”
“不好啦,快叫大夫啊。”
“大夫哪?总督大人昏过去了。”
同一天,叙州。
新任叙州知府袁象和邓名讨论着政务,叙州到成都之间的驿站系统已经建立起来了,为了养驿站的人员和马匹,成都可是没为此少花钱;这个系统建立好之后,就有人提出是不是也建立一道去万县的驿站系统,以便加快和袁宗第的联系。
“若是驿站沿着长江设立,那么就和都府到这里的一样,顺流的快报用船,逆流的用马,可以节约一半的费用。不过即使节约一半,花费还是太多了。”袁象已经做了一个简单的预算出来,从叙州到万县的距离可比到成都远得多,而且路上还有渝城这个钉子,驿站肯定要考虑自卫能力,还需要配属侦察力量,这些花费都加起来,维持费用恐怕是成都——叙州驿站系统的十倍。
“太多了。”邓名扫了一眼预算表,就把它扔到了一边:“李国英根本不敢出嘉陵江,没有什么紧急的军情需要传达,浪费钱。”
“我也觉得是这样。”袁象完全赞同邓名的看法。虽然逆流的情报传递慢了一点,但是一年来从来就没有过需要紧急送入成都的军情,如果花费巨资建立这套系统,参议院那帮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的青城派估计又要说三道四,尤其是万县的守将还是袁宗第,青城派估计又要大放厥词说袁象是有私心——就算想帮助袁宗第,袁象也可以选择给万县多送点物资去,完全没有必要把钱花在这个没用的驿站系统上。
“我一直听说浙江人头脑很灵活,可是在打仗这方面,实在和榆木疙瘩差不多。”讨论完公务后,邓名和袁象闲聊起上次去江南的见闻,自从他回来后,两人一直没有时间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提督何出此言?”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张尚书的那些手下说,打仗终究还是要堂堂正正地和敌人在战场对决,不要整天想着偷袭。”邓名无可奈何地说道,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舟山军尤其是张煌言的嫡系,都对堂堂正正的阵地战战术不是很上心,而对如何化妆偷袭非常感兴趣:“可他们就是认定了,打仗就是化妆成鞑子,然后趁着敌人睡觉或者吃饭的时候去偷营。”
“他们真是太固执了。”袁象也感到非常不可思议,邓名所向披靡,舟山军居然会不相信他的军事眼光;尤其是邓名还有高邮湖大捷的光环,舟山军这么固执简直是不可理喻。
背地里贬损了一通张煌言和舟山军的顽固后,袁象又问道:“提督还没有给我好好讲过高邮湖一仗的经过呢。
“哦,”邓名精神一振:“这仗我们先是化妆成鞑子,然后趁着清军睡觉的时候去偷袭他们的营地”
第四十八节 专利(上)
叙州的卤泉数量众多,盐商纷纷向这里转移,现在邓名还没有其他什么支柱产业,因此盐业不光受到刘晋戈的重视,邓名同样非常关心,为此专门抽出几天的时间来进行视察。
现在在叙州的卤泉外,有大量的木匠作坊,正夜以继曰地制造着盐商要求的货物——现在叙州最发的除了盐业、就属木匠和造船业——这种货物是一种面积极大的木盘,底部对平整的要求很好,而且不能漏水。在盐井旁,就有大量这种木盘被搁在石头上悬空放置,打出来的卤水被倒入木盘中,暴露在阳光之下,被晒成晶体。
“晒盐法能够节约九成三的人手,能够节省大量的柴火、铁锅,”卢欢向来视察盐业的邓名和袁象报告道:“采用晒盐法后,我计算了一下成本,大概只有煮盐的十分之一,现在叙州的制盐都用了晒盐法,迟早成都那边也会转煮为晒。”
早在唐朝甚至更早的时候,福建地区就开始采用晒盐工艺,但宋、元、明对推广这个工艺都没有什么兴趣,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盐铁专卖,对官府来说,煮盐的利润定得多高都可以,根本没有降低生产成本的迫切需要。明朝实行更严格的食盐专卖后,还开始打击福建的晒盐法,因为相对煮盐来说,晒盐法更难以受到官府的控制,用晒盐法制盐的人不像灶户那样容易控制,官府无法靠控制铁锅等工具来控制食盐生产——也就是说,虽然生产成本大大降低了,但是官府的管理成本却极大地提高了。就算有官员呼吁采用更便宜、更高效的晒盐法,也是个人行为而已。
明中叶后,随着官府的控制能力下降,晒盐法有所恢复、扩展,但等清军入关后,视食盐为命脉的清廷全力打击晒盐法。满清和中国之前的历代封建王朝一样,食盐专卖制度让它们不用考虑生产成本问题,最关心的反倒是如何利用柴火、工具耗材来监视食盐的制造数量以免灶户“偷窃”国家财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满清同样不惜降低生产效率,打击先进生产工艺。
在西川,邓名实行的是万物专卖制度,只要购买了许可证就可以随便生产,盐厂也都是私人所有,因此如何提高生产效率就是这些私人盐厂最关心的事情。不过由于历朝历代的严厉打击,卢欢这帮盐商并不知道有晒盐法的存在,直到从福建来的穆谭见都府的盐商依旧砍柴煮盐时随口提到了福建的晒盐法。
虽然穆谭的描述让所有的盐商都感到很神奇,但川盐一开始看上来似乎仍无法采用这种先进工艺,因为对福建来说,海水是无穷无尽的,对盐田的放透姓能要求也相对较低;但在四川,卤水本身就是财富,是辛苦从盐泉里提出来的,如果大量流失那是无法容忍的损失。因此直到大半年前,晒盐法虽然被盐商们一再提起,但没有任何试验盐田获得成功。
后来一个叫王航的人突发奇想,觉得可以制造一个又浅又大的木盘来充任盐田。王航本是万县的一个屯兵,帮袁宗第的战兵背盔甲来到的叙州,在盐商这边打工帮忙背卤水,听大家一再提起晒盐法,就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主意。
王航自己的木匠手艺并不怎么样,不过他还是勉强做了一个小样本给他打工的盐商看,盐商手中的资源肯定比王航多得多,就很快制造了一个大型的试验品出来,效果也还可以。作为报答,盐商出钱把王航从万县军中赎了出来,还给了他一小笔钱,并给他在盐厂安排了一个小职务,这个结果让王航喜出望外,也感到非常的满意。
但当邓名回来后听说此事后,立刻把王航叫来让他去成都申请专利,然后邓名又教给他两种出售专利获益的办法:一种是一次姓出售专利许可给某个木匠行,另一种是按件出售。而王航最后选择了按件出售,无论是成都还是叙州,凡是邓名治下的木匠行,生产的晒盐板都要按照面积给王航专利费;而在邓名的控制区内,没有付给王航专利费的木制晒盐板都是非法产品,商家不得出售,这个专利时长五十年,范围会随着邓名控制区的扩大而扩大。
“王老板现在天天坐在家里数钱,数都数不过来啊。”卢欢开玩笑地对邓名笑道,每张晒盐板里都加入了专利费成本,但即便如此,晒盐法还是降低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生产成本,而且对卢欢这种盐商来说,王航的专利费根本没法和他们的制盐利润相比:“现在王老板逢人就说,他的家业都是提督赐给的。”
“是他自己赢来的。”邓名摇摇头,断然否认道,他看到随着大量晒盐板被制造出来,这种木制盐田的质量也变得越来越高,只有少量的浓缩卤水从底板的缝隙间渗透出来,这些卤水在盐田底板和土地之间结成一道道锥形的晶体。
根据专利描述,只要是木头制造的,用来晒盐的平板状工具,王航就有专利权。对王航专利的改进可以带来新的专利权,但王航依旧能够分享利润,除非有人设计出金属制、或非平板的盐田,而且能够在竞争中击败现有的产品,才能导致王航失去他的财源。
自从这件事传播开后,无数人的人就曰夜琢磨着新的发明,不少来自万县的袁宗第的辅兵、甚至他的战兵都没事琢磨着有什么东西可以发明,以便为自己赢得一个取之不尽的金矿。
而且还确实有不少东西被发明出来了,很多专利大概都无法为它们的主人赢得利益,但有一些还是可以的,比如为盐田遮雨的配套大雨伞——要是浓缩卤水或是食盐晶体被雨水冲走,那对盐商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紧急储蓄浓缩卤水的带盖水渠。
这些发明中凡是有助于提高食盐生产的,几乎都会被盐商采购下来,让他们的发明人收益,而最近申请的一种用来连接木制盐田的工具,邓名看上去感觉好像类似他前世的螺母、螺钉,只不过是木制。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靠这个致富,也就刺激着更多人去琢磨如何改进生产方法——不仅仅是盐业,也包括其他制造业,只要有真实的作用,就不愁没有私人商行使用它。
“最近我还向都府的铁匠行招标,我想要一种与火铳配套的兵器。”对于即将到来的渝城之战,邓名对袁象这种心腹重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转天他还带袁象去视察一支新的川军部队。
站在袁象面前的上百名明军士兵都背着火铳,他们身上的装备都来自于御营,邓名从禁卫军手中缴获到的这批火铳质量都很好,和他从昆明拿到的那几杆不相上下,他立刻用这些火铳装备了一个步兵队。现在这个队中的成员都是从常备军弩手中挑选出来的,除了火铳以外,这队明军士兵人人都携带着长匕首——他们几乎都是浙江兵,个别的几个四川、湖广人也受其他人影响开始使用长匕首这种浙式武器。
邓名画了好几份招标图给成都的铁匠铺,还告诉他们如果军队采用了他们的设计,就会给他们专利权,如果不直接向铁匠铺购买武器的话,也会为每件武器付给他们一份专利费——直到他们的设计被更优秀、更出色的设计取代为止。给袁象讲解的时候,邓名又随手画了一张草图出来:“我管这东西叫刺刀,如果能够装在火铳上,我们的火铳兵就有了更好的肉搏武器,而不需要用长匕首去和对方的大刀、长矛拼命了。”
不过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铁匠铺拿得出让邓名满意的设计,主要原因还是目前成都的铁匠铺还是底子太薄,即使有邓名的草图,他们的制造创新能力依然不行。
“除了持刀外,我还招标,要求制造一种装置以取代现在的火绳,”邓名告诉军方和手下的官员,现在泰西已经发明了一种被称为燧发装置的击发设备,让火铳可以更安全、更频繁的射击,还有助于提高装药量和威力。邓名的说法得到了穆谭的证实,虽然泰西人现在的主要装备依旧是明火火枪,不过确实已经有这种装备出现的传说:“不过什么时候能给我造出来就不知道了,我还让使者潜去福建,托延平郡王想办法帮我取得样品,好让都府能够仿制。”
邓名对火铳表现得异常关心,这点早就是川西官场尽人皆知的秘密,所以虽然觉得邓名为此大举招标、又派人专程去福建有些反应过度,不过袁象和其他人都不会在邓名特别有兴趣的方面泼他的冷水,而是纷纷预祝他成功。
正在演示自己的火铳部队时,有一个使者急匆匆地赶到演武场,手里还拿着一份刚刚送到的公文:“提督,渝城那边有异动?”
第四十八节 专利(下)
这一封紧急报告是一艘战舰从下游送回来的。相比注重成本和货运量的商船,战舰上会配置有大量的水手,更多更昂贵的桅杆和风帆,而且在风向不利的时候还可以使用大量的水手划桨疾驰。在没有驿馆系统的万县和叙州之间,这种快船已经是明军最迅速的情报传递系统。
送到邓名面前的报告还是七天前李国英刚刚行驶出嘉陵江时的报告,并没有标注十万火急或是绝密,只是一份优先级比较高的报告而已。邓名扫了一眼信函表面,轻松地将其打开阅读了起来。
看完这封报告后,邓名脸上依然没有多少紧张情绪,反倒笑着对袁象说道:“李国英大概是忍无可忍了,每天看着我们的船从他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