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4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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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言也,我大唐能有今日之繁盛,皆有赖父皇鸿恩与武后之勤力,今有小人妄图离间我天家骨肉,其心当诛,儿臣恳请父皇下诏,彻查此事,揪出幕后元凶,还母后一个公道,也给孩儿一个清白。”
武后在话里挖坑,李显立马反以颜色,同样是在言语中埋下了伏笔,连捎带打地硬是要将武后往套子里塞,偏生话语逻辑紧密,愣是没给武后留下丝毫挑刺的缝隙。
“显儿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娘看啊,这事还真是无风不起浪,是该好好查查的,至于公道不公道的,娘倒是无所谓,只是真要查将下去,我天家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唉,依娘看,显儿也长矣,老是让娘操劳国务也不是个事儿,监国便监国好了,也省得下头人等胡乱嚼舌根,娘呢,也就可以安安心地种种花,养养鸟,却也能得逍遥喽,显儿,你说呢?”
李显的心狠手辣,武后可是知之甚详的,一听李显坚持要彻查此案,自是不免有些子起了担心,就怕李显真摸到了甚把柄,唯恐李显借势发力,这便轻轻巧巧地一句话,便堵死了彻查的提议,反过手来,又狠狠地将了李显一军。
“媚娘何出此言,朕还要靠尔支撑大局,此事休再提起。”
武后要交权,最急的人可不是李显,而是高宗,他可不想李显主政主着,便将他高宗主成了太上皇,这便假作不高兴地一拂袖,皱着眉头插了一句道。
“父皇圣明,儿臣也是这般看法,朝堂大局有母后在,断然不会乱,孩儿也可跟着好生学学,从旁努力帮衬着,定要叫我大唐江山万世永固,只是此番事既出,终归须得有个说法,若不然流言不止,于朝局大不利也,儿臣恳请父皇圣断。”
李显本就没指望能就此主政,自是不在意高宗的决断如何,不过么,也不想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武后,这便从旁附和了一把,末了却是给高宗狠狠地出了个难题
第七百二十一章都在演戏(上)
头疼了,高宗是真的头疼了,无论此事究竟是谁在背后玩的小动作,查都是不能查的,甭管查出了个甚真相,都是对天家脸面的抹黑,这一条高宗自是心中有数,问题是不彻查的话,又该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毕竟此事如今已是闹腾得大发了去了的,强压是断然压不住的,终归须得妥善处理了才成,偏生就是个“妥善”二字不好整,可怜高宗本就不是智者一流的人物,哪能想得出甚好法子来,直苦恼得额头上都沁满了汗珠子。
“显儿口口声声皆不离‘说法’二字,想来必是胸有成竹了的,不妨说将出来,也好让你父皇与娘一并参详一二。”
武后计划了许久的事儿一家伙便被李显破得个一干二净,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正常,其实内心里早就恨不得将李显碎尸万段了的,此际见高宗为难若此,而李显竟跟无事人般闲在一旁,哪还看得过眼去,这便捣鼓着将难题踢回到了李显的脚下。
“嗯,媚娘说得是,显儿素来多智,想必是有个稳妥的计较的,就说来与朕听听好了。”
高宗正自焦急呢,这一听武后发话为自己解了围,自是暗自松了口气,顺着武后递过来的杆子便很是干脆地爬了上去。
呵呵,这老贼婆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李显早就料到武后会来上这么一手,却也并不怎么在意,不过么,也没打算轻易便泄了底,而是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皱紧了眉头,苦着脸道:“启禀父皇、母后,此事既是不好查,可又不能没个说法,事难为也。”
“常言道:解铃终须系铃人,此事既是因显儿而起,那就请显儿服其劳好了。”
李显越是为难,武后自然越是不肯放过他,这便话里有话地从旁插了一句道。
嘿,瞧这老贼婆子说的,还真是不依不饶啊,其心当真可诛!
高宗此际正自焦急,自是听不太出武后话里的潜台词,只是隐隐觉得这话的味道似乎不对,可李显却是一听便瞧破了武后的小心思,不外乎是想在高宗心里头埋刺罢了,却也不甚在意,略一沉吟道:“母后言重了,父皇、母后有事,孩儿自当服其劳,此天理人伦也,孩儿自不敢辞也,今虽略有所思,也不知对否,还请父皇,母后圣裁为妥。”
“哦?显儿有甚想法,且说来听听。”
一听李显有了主意,高宗可就来了精神,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父皇、母后明鉴,此事起得如此之汹汹,背后必然有推手之存在,根本之目的在离间我天家之亲情,然,依孩儿看来,参与其事的绝大多数朝臣皆非在此类,本心是希望我大唐能万世永昌的,只是好心被小人恶意所利用,这才会有如今之局势,故此,儿臣以为安诸臣工之心当在首要,唯此,方可保得我朝堂之安宁,若不然,人人自危之下,朝局怕将有大乱矣。”
早在察觉到这股劝进之风吹起之际,李显便与张柬之商议好了相应之对策,每一个细节都已是反复推敲过了的,心有城府在,自是无惧此题之难解,不过么,李显在将题解道出之前,也没忘了先反击一下武后的言语暗示之攻击。
“嗯,显儿此言甚是有理,朝堂之事么,还是以稳为妥,只是这‘稳’字又当何解?”
高宗怕的就是乱,要的便是稳,无论是武后压倒了李显,还是李显干倒了武后,都不是高宗所愿见之局面,这会儿一听李显明白地表示出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心中自是满意得紧,原先尚存的一丝对李显的怀疑之心也就此消散了去,倒是对武后的一系列言行举止有了些疑虑,只是并不算多,仅有薄薄的一丝罢了,当然了,在武后的一贯积威之下,哪怕有着再多的疑惑,高宗也没那个胆子去找武后深究,紧赶着将此事应付过去方才是高宗目下最关切之事。
“父皇,孩儿先前便已说过了,要稳朝局,须得先安诸臣工之心,欲如此,自是得先破解黑后黑手离间我天家亲情之恶念,唯如此,方可从根子上解决此事,若不然,迟早还会有风波,有鉴于此,儿臣恳请父皇、母后亲自主持政事堂之议事,如此,或可统一认识焉。”
高宗要稳,李显自是不吝给其一个稳定的假象,左右李显本就不想走太宗的老路,自是不会去计较一时之得失,更遑论那等得失不过是表面上的把戏,与大局压根儿就无甚太多的影响,只因李显如今羽翼已丰,已然有了与武后临朝揽政相抗衡之力量,能监国固然可喜,不能也无所谓,一切的一切大可等到高宗驾崩那一日再与后党们好生算算总账,此时在面子上退让一些,又有何妨。
“嗯?显儿之意是”
高宗虽不算智者,可毕竟为帝多年,基本的政治手腕与常识还是不缺的,李显都已将话说得如此之明了,他自然听得出李显所言的用心之所在,眼睛立马便亮了起来,只是却不免还是有些子疑惑,只因如此一来,李显似乎就得作出较大的牺牲,至少在高宗看来,这等代价并不算小,他不得不担心李显会不会临阵反悔,这便迟疑地试探了半截子的话。
“父皇明鉴,政事堂诸般宰辅乃群臣之表率,欲安诸臣工之心,必得先安宰辅,父皇、母后联袂主持政事堂议事,便已足够说明一切,孩儿再在一旁敲敲边鼓,此事定议不难也。”
左右事情已到了如今的份上,李显已是没打算玩甚逼宫的把戏,该做的姿态么,李显自是不吝做得个彻底些,尽管不可能因此而消除掉武后的敌意,却可以成功地清楚高宗心中的疑惧之意,又何乐而不为呢。
“嗯,显儿斯言甚是,媚娘以为如何哉?”
在高宗看来,李显可退让的话,此事要解决自是不难,可又担心武后那头会有旁的心思,若是武后趁势再得寸进尺的话,闹不好又出甚旁的大乱子,那可不是高宗乐见之局面,这便侧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武后,试探着出言征询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妾身别无异议,一切听凭陛下圣裁。”
武后整出如此大的场面,甚至不惜冒着可能被李显借势逼宫之风险,要的可不是眼下这等风波无疾而终之结果,只可惜棋差一招,一步步妙手使出,皆被李显轻轻松松于不经意间随手瓦解了去,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她也是无奈得紧,有心反对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同时也担心李显另有埋伏,同意么,又于本心相违,问题是她此际已然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来坑李显一把,面对着高宗期盼的目光,武后除了同意之外,却也没旁的办法好想了,
“嗯,那好,就这么定了,来人!”
武后的演技了得得很,尽管心中是百般的不情愿,可表露出来的却是十二万分的诚恳,就高宗那么点政治能耐,自是看不出个中的细微差异,只当武后对此也是打心眼里赞成的,自不会再有甚迟疑,这便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老奴在!”
程登高先前刚被训斥得三魂丢了俩,这会儿一听到高宗传唤,哪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几乎是窜一般地冲进了房中,紧赶着躬身应答道。
“去,备好软辇,朕要摆驾政事堂!”
有了解决风波的法子,高宗的底气自是足得很,浑然忘了午膳都尚未曾用,急吼吼地便下了旨意。
“诺,老奴遵旨!”
一听高宗是要去政事堂,而不是寻自个儿的岔子,程登高暗自松了口气,自不敢有甚旁的想头,紧赶着应了一声,便要向外跑去。
“且慢!”
没等程登高动身,李显突然从旁叫了一声。
“嗯?显儿还有甚事么?”
李显这一喊来得突兀,高宗的心里头不禁因之打了个突,唯恐李显变了卦,忙紧赶着追问了一句道。
“父皇,您还不曾用过膳,而诸宰辅们显然亦是如此,这时辰已是不早了,若是饿过了头,怕是不好,儿臣以为当先请御膳房紧赶着备些膳食,到政事堂一并用着为妥。”
李显本就是个心细如发之人,该表现孝心的时候,那是断然不会错过的,面对着高宗疑惑的眼神,李显恭谦地行了个礼,满脸子关切之意地回答了一句道。
“嗯,好,显儿此言深得朕意,就这么办了!”
李显不说,高宗还不觉得饿,这么一说起,高宗这才发觉自个儿已是前心贴了后背,自无不准之理。
“诺,老奴这就去办。”
高宗既已发了话,程登高自不敢再多耽搁,恭谨地应了一声之后,小跑着便出了寝宫,指挥着一众大小宦官们便忙活开了,传膳的传膳,备辇的备辇,偌大的紫宸殿顿时忙作了一团,好一阵子的张罗之后,总算是一切都已准备停当,高宗等一家三口便分乘三架软辇浩浩荡荡地往前宫的政事堂行了去
第七百二十二章都在演戏(下)
末时已过,政事堂里的议事还在继续着,只不过却是一派的死寂,谁都没再发言,一个个尽皆阴沉着脸,端坐着不动,就有若一尊尊木雕泥塑一般,很显然,议事已成了僵局,两派并立,谁也说服不了谁,该陈述的理由早已陈述过了,该吵的也都吵过了,而今就只剩下无言的缄默,在这等情形下,自是没有谁愿意再挑起战火,堂上的气氛宛若凝固了似地,直叫人大气都有些个喘不过来了。
“咳,咳。”
面对着僵局,裴行俭心中实在是万般的无奈,若是可能的话,他很想就这么沉默到了底,可惜他不能,身为首辅,他必须督促政事堂拿出个条陈来,这是他逃避不了的责任,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当这个出头鸟了的,但见其假咳了两声,将诸宰辅的注意力尽皆吸引了过来,而后语调深沉地开口道:“诸公,此事陛下与天后娘娘皆有口谕,若不能议出个条陈来,怕是交待不过去的,而今既是各有所持,那便以票决之好了,不知诸公可有异议否?”
“附议!”
“可以!”
“这样也好!”
郝处俊等人都知晓裴行俭虽始终不曾表过态,可实际上却是李显的坚定支持者,有着这么关键的一票在,自无不同意此提议之理,这便纷纷出言附和了起来。
“某反对!事关朝局,岂能儿戏之!”
贾朝隐虽不算聪慧之辈,可却又不傻,早就知晓裴行俭的心意之所在,只消一票决,结果可就不妙了去,自是不肯如此办了去,忙不迭地便出言反对道。
“贾大人若是以为票决不妥,那便拿出个替代之法来好了。”
郝处俊素来瞧贾朝隐不起,这一见其跳出来唱反调,立马毫不客气地将了其一军。
“这,老夫,啊,越王爷,您看此事当何如之?”
贾朝隐能耐有限得很,哪能找得出甚替代之方案,登时便被郝处俊噎得尴尬至极,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转到了越王李贞的身上。
“唔,贾相所言也是有理,此事当得慎重啊,嗯,还是慎重些好。”
李贞自然是不想看到李显监国的情形出现,可要他拿出个表决方案么,却也一样没辙可想,这便避重就轻地附和了贾朝隐一把。
“越王殿下所言甚是,此事确该慎重些才好,若是出了甚岔子,须不是耍的。”
李贞一开口,作为其心腹的高智周自然是紧紧跟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这还议个甚,哼!”
郝处俊年岁虽高,脾气却是不小,这一见越王那头又在推三阻四,心头的火气可就按捺不住了,霍然而起,一甩大袖子,冷哼了一声,便打算就此走了人。
“郝公,且慢!”
裴行俭身为首辅,负有主持政事堂大局之要责,自是不能坐视此番议事不欢而散,这一见郝处俊要走,自不免有些子急了,忙跟着站起了身来,紧赶着出言招呼道。
“郝公,不必动怒么,议事本就是有话便说的罢,您说呢?”
政事堂里票数不占优,贾朝隐自是巴不得这事议不下去,最好就此不欢而散的好,这一见郝处俊要走,紧赶着便阴不阴阳不阳地扯了一句,摆明了就是要进一步挑起郝处俊的火气。
“是啊,是啊,贾相之言有理,有甚事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么。”
李贞的心思与贾朝隐并无甚不同,自是乐得见到郝处俊负气而去,这便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