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4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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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殿下抬爱,老臣感激不尽,只是眼下巨案未破,老臣心不安啊,还请殿下能拨冗为老臣指点迷津。”
尽管李显没有明确的表态,可只要李显不反对,于李贞来说,却已是足够了的,至于该如何应付武后,李贞自有着旁的安排,却也不甚在意,眼瞅着该捞的已是捞到了手中,李贞自也就不再矫情,谢了一声之后,便将话题再次圈回到了案子本身上。
“八叔言重了,指点一说本宫可当不起,唔,听闻此案乃是仇杀而起,不知是否如此?”
说到了案情本身,李显的脸色立马便凝重了起来,眉头一扬,定性一般地问了一句道。
“据老臣现场勘察,该是如此无疑。”
一听“仇杀”二字,李贞的心里头立马便犯起了叨咕,实在不明李显为何要如此说法,概因满京师都知晓李贞与明崇俨不睦,真要是仇杀,李显岂不正是最大之嫌疑么,只是狐疑归狐疑,李贞却是不敢乱答,只能是顺着李显的话,含糊地应对道。
“嗯,那就对了,明崇俨其人素来跋扈,本宫那屈死的六哥便没少受其之恶气,嘿,区区一从四品小官,借鬼神之名,胡乱点评诸皇子,实非臣下所应为,六哥屈死虽有自身不正之缘由,又岂无明某人妄言之助澜,其人不正,其心可诛,如今横死,果其报也!”
李显没理会李贞的猜疑,面色一沉,一拍文案,义愤填膺状地骂了一通,言语中好生暗示了一番。
“哦?殿下之意是”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李贞的眼神瞬间便亮了起来,老眼微眯,紧赶着便出言问了半截子的话
第六百八十六章糊涂案糊涂断(七)
“本宫的意思如何又有甚要紧的,倒是八叔的意思如何才是关键,八叔,您说呢?”
李显的话虽尚有些保留,可话都已暗示到了那等地步,以李贞的智商,又如何会听不出个中的意味之所在,之所以会放出半截子的试探之言,其用心只有一个,那便是要李显自己来揭开这个谜底,将来若是出了甚不妙的事儿,他李贞也能有个腾挪的手段,这么点小心思实在谈不上有多隐蔽,李显自是心中有数得紧,又怎可能会上了其之恶当,这便笑着打了个哈哈,一派随意状地将话题原封不动地踢回了李贞的脚下。
“呵呵,那是,那是,殿下圣明,是老臣愚昧了,只是,啊,只是这案子既是仇杀,这仇虽是已有所出,可凶手来自何处却尚无着落,老臣职责所在,不得不忧啊,不知殿下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李贞的脸皮厚如城墙一般,尽管小用心被李显当场识破,他却并无甚赫然之意,同样打了个哈哈,一句轻巧话便将事儿揭了过去,话锋一转,再次兜其了李显的底来了。
“八叔客气了,此案父皇甚是关注,着令八叔独断,非是本宫可以轻易置喙的,这见教一说,本实是当不起啊,倘若传扬了出去,指不定某些人又要乱嚼舌根了,使不得,使不得啊。”
李贞固然奸诈,李显却是更加精明,哪怕眼下双方其实有着合作的十分之必要,他也断不想留下丝毫的把柄,该装糊涂的时候,装的比谁都像,那演技要说有多高明便有多高明。
“啊,这,唉,殿下您是知道的,老臣年老体衰,骤然担此大任,实在是力不从心啊,若能得殿下援手,老臣感激不尽。”
瞧瞧,先前李显还满脸子的义愤填膺状,宛若真要替李贞侦破了此案一般,可一转眼间,却又玩起了推脱的把戏,这等翻脸的功夫着实是了得得紧,纵使李贞一向自诩高明,却也不得不暗自在心头感叹不已,只是感叹归感叹,该低头的时候,李贞却也并不含糊,身段放得极低,摆出了副弱者的架势,哀求着李显给出条“活路”来。
“唔,八叔这可真是为难本宫了,啧,这事实是不好办啊,倘若出了甚意外,本宫可是不好跟父皇交待的。”
虽欲擒,必先故纵,此来为官者必备之素质,这一手李显自是熟稔得很,甭管再怎么想将此案了结了去,该将自身超拔出来的,自少不了得做足了功课。
“殿下放心,若有意外,老臣自担之,断不会与殿下有涉的,这一条老臣可拿性命来担保。”
已然从李显手中捞到了好处,李贞还真是一门心思想着结案,虽也有心将李显一块兜了进去,可想归想,眼瞅着做不得,李贞也就此死了心,这会儿见李显在那儿蘑菇个不停,心下里自不免有些子急了,忙不迭地做着保证。
“这怕是不妥罢,满朝人等皆知八叔今日来寻了本宫,这一回头便破了大案,瓜田李下的,本宫也是难啊。”
政治人物的保证,尤其是空口白话一类的玩意儿,从来都不值一个铜板,李显可不信李贞真会依约行事,不拿些干货出来,李显又怎可能真将底牌就此现了出来。
“啊,这,殿下有甚吩咐,老臣定当遵从无虞!”
明知道李显又再拿捏自个儿了,可李贞却是没半点脾气,毕竟人在屋檐下,也容不得其不低头的。
“八叔不必如此,您的话,本宫还是信得过的,这样罢,本宫此处有个折子,就请八叔先签了可成?”
李显从来都不是个慷慨无度之辈,赔钱赚吆喝的事儿自是向来不肯做的,至于李贞所谓的保证,在李显看来,也就是个屁而已,压根儿派不上任何的用场,倒不如换上些实惠来得实在,这会儿见李贞已然被逼到了差不多的地步,李显也没打算再藏着掖着了,这便从文案上拿起了本折子,扬了一下。
“斯事易耳,老臣别无异议!”
李贞紧走了几步,伸出双手,恭谨地从李显手中接过折子,细细地一看,见是份保荐名单,内里列举的七八名官员全都是李显的亲信手下,大体上都是州刺史、司马一级的官员,要求的便是将这些人都调回朝中任职,虽说并无尚书一类的高端之要求,可最次的也是侍郎之位置,其难度自是小不了,说起来更是不合李贞的口味,然则此时此刻,李贞却是没反抗的余地,只能是作出一派欣然状地拿起了笔,在折子后头签了名,恭敬地将折子又递回了李显的桌上。
“嗯,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明日本宫也会上本,就连同倩弟、纯弟的事儿一块办了去好了。”
对于李贞的态度,李显显然甚是满意,也没再多啰嗦,笑呵呵地便给了李贞一个承诺。
“殿下圣明,老臣别无异议,只是那案子”
利益交换原就是各取所需罢了,大家伙联手干上一票也没甚大不了的事儿,李贞自不以为自己吃了亏,然则他关心的却不是此,而是手头的案子该怎生个了结法。
“此事不急,明日先把保本的事办妥了,回头本宫自会派人与八叔联系,不就是找个凶手么,又有甚难的。”
李贞急,李显却是不急,他可不想在利益没拿到手的情况下便交了底,再说了,李显可不以为李贞是甚老实人,万一这老小子沉不住气地瞎整一通,那岂不是没来由地给自个儿添麻烦,该卖的关子自是少不得要卖上一下的。
“殿下圣明,老臣告退。”
李显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贞纵使再急,也没了奈何,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恭谨地躬身行了个大礼,自行退下不提。
“王爷,情形如何?”
李贞自打进了东宫,又是与李显周旋纠缠,又是忙乎着录口供,一通子忙碌下来,足足耗了近两个时辰,这可令藏身于马车厢里的陈无霜等得心焦了,真恨不得冲进宫里问个究竟,只可惜想归想,做却是没有可能,此无它,陈无霜纵使再得李贞的宠信,也不过就一白身而已,压根儿就没进东宫大门的资格,只能是老老实实地猫在马车里等候着李贞的归来,待得车帘子一掀开,李贞那张疲惫的老脸方才闪现,陈无霜已是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声来,大失往日里沉稳从容之气度,概因此案对于越王府来说,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坎子,若越不过去的话,那数十年来的努力只怕就得毁于一旦了的。
“嗯,你先看看这折子罢。”
李显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对手,一番纠缠下来,纵使李贞老奸巨猾,却也一样大感吃不消,满脸子的倦意浓得可以,实在是不想多言,只是轻吭了一声,一抖手,从衣袖里取出了份折子,随手丢给了陈无霜,自个儿却是重重地跌坐在了锦垫子上。
“唔,太子殿下的心还真不小,这可是趁火打劫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事于王爷而论,却是好事一桩,利益交换罢,王爷并不吃亏。”
陈无霜不愧是李贞手下的头号智囊,尽管李贞并不曾将事情全盘托出,可陈无霜仅仅只是飞快地浏览了下折子,便已推测出了事情的大体之经过。
“嗯,吃不吃亏倒是两说,只是那厮死活不肯说这案子该怎生个了结法,孤心里头实在是不衬底啊。”
对于利益交换本身,李贞自是足可满意,不单是因交换本身筹码相差不多,更因着此番交易下来,李贞这方的利益有着足够的保证,至少李贞本人是如此认为,可李显那头么,却就不尽然了,哪怕政事堂那头能顺利通过,也未见得能得到武后的批准,换而言之,李贞心里头是认定自己赚到了,只是这个赚头大小对于手中捧着的案子来说,却是半点帮助都欠奉,不能过了此关,再多的赚头也尽皆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罢了。
“王爷,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个说法?”
尽管陈无霜心里头已是认定了李显必然也希望此案早点收尾,可这毕竟只是其个人的判断,并不敢真以为李显便没有旁的选择,今日之所以鼓动李贞前来东宫联络,本意上也没想着一次谈话便能收到令人满意的成效,也就是起个试探的作用罢了,先前见到那份奏折,心中的笃定之意倒是更深了几分,可待得听到李贞如此说法,心中的疑惑自是不免又大起了,这便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啧,这事儿,唉,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对于陈无霜这个心腹谋臣,李贞向来是无条件的信任,自是不会对其有甚隐瞒,苦笑着摇了摇头,语调萧瑟地将与李显交涉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番。
“哦?竟是如此!”
陈无霜静静地听完了李贞的陈述,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便即闭紧了嘴,不仅如此,连眼都闭紧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六百八十七章糊涂案糊涂断(八)
清明一过,天便热得快,虽尚不至午时,热浪已是袭人,纵使是端坐在宣政殿的书房里,埋头于公文间的武后也依旧沁出了满额头的汗水,但却始终不曾停下手中速书着的笔,眉宇间的倦意清晰可辨。
“启禀娘娘,贾相来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中,司礼宦官程登高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走数步,抢到了文案之前,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罢。”
武后的心情虽不甚好,可一听是贾朝隐这么个心腹重臣前来,还是强打起了精神,道了声宣。
“诺。”
武后既已放了话,程登高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不多会,便已陪着贾朝隐从外头转了回来。
“老臣叩见天后娘娘。”
贾朝隐满脸的愤概之色,似乎被气得不轻,然则却不敢在武后面前有所失礼,紧赶着抢上前去,恭敬万分地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罢,可是出了甚事?贾相为甚动怒不已?”
一见到贾朝隐面色不对,武后的眉头不由地便微皱了起来,狐疑地问了一句道。
“回娘娘的话,今日一早乃政事堂议事之日,原本也就是例行公事罢了,却不想议事之初,太子殿下便令人呈上了份保本,说是要保荐越王殿下次子李倩出任陈州刺史,四子李规出任蔡州司马,而后,越王殿下又上本保荐李步乐、王方明等诸般人等入朝为官,所任皆要职,臣不忿,据理力争,奈何寡不敌众,斯事遂议决,臣无奈,只得来请娘娘做主。”
武后不问还罢,这一问起,贾朝隐可就再也憋不住了,羞恼万分地将今日议事之经过解说了一番,一顶“私相授受”的大帽子便毫不客气地往太子与李贞头上扣了过去。
“哦?竟有此事,本宫知道了。”
一听李显与李贞联起了手来,武后眼中立马便闪过了一丝的凶光,胸中似有煞气在澎湃着,但并未就此发作开来,只是眉头一皱,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
“娘娘明鉴,此等朝堂用人之大事,岂可私相授受,当驳回,以正朝纲!”
武后不肯轻易表态,可贾朝隐却是沉不住气了,一想起今日议事时所受的闲气,心中的火便汹汹地狂燃着,咬牙切齿地给此事定了个性。
“哼!”
武后可不是寻常人物,心中虽也是怒极,可在没搞清东宫与越王府之间交易的真正目的之前,她并不打算急着发飙,更不想让人左右了自己的思想,哪怕这人是贾朝隐这么个心腹,也不例外,故此,对于贾朝隐的表忠心之进言,武后不单没有加以赞许,而是横了贾朝隐一眼,极之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娘娘,老臣,老臣”
贾朝隐显然没想到自个儿的热情用错了地方,被武后这么一瞪眼,登时便有些个慌了神,结结巴巴地想要开口解释一番,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方好,再一看武后的眉头都已扬了起来,心下自是更慌,呐呐了几声之后,便没了声息,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手足无措地退到了一旁。
一向以来,武后都对李贞甚是客气,极尽拉拢之能事,为的便是要防止其跟李显搅合到一块去,这并非是武后对李贞有甚特别的好感,而是格局使然,若是可能的话,武后还真是想将李贞彻底绑上自个儿的战车,此番之所以同意李显的提议,将明崇俨遇刺一案推到李贞身上,便是一个尝试,根本之目的是要借此将李贞的势力收编为己用,原也有防着李贞与李显勾搭在一起的安排,只是尚未来得及展开,李显与李贞竟已是飞快地勾连在了一起,事发得是如此之突然,令武后很有种措手不及之感,然则武后毕竟不是常人,自是知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