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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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啊,王爷,东宫的人虽撤了去,可四下里还有不少人在盯着,张楚带着人试图离开,却又被人给挡了回去,张楚不忿之下,与对方过了几招,吃了些小亏,不敢再强闯,只好令人急报到奴婢处,情形诡异,还请王爷明断。”
李贞的命令倒是明确得很,可前来禀事的管家却是脸露尴尬之色,并未依令行事,而是苦着脸解释了一番。
“什么?那厮欺人太甚,我等都已联署了折子,他还想怎地!”
李冲的性子躁,这一听东宫那头如此不依不饶,登时便是一阵火大,也不管自家老父是怎个表情,勃然大怒地便吼了一嗓子。
“父王,那厮诡诈,拿了我等的好处,兀自不肯放手,实是太过了!”
李倩显然也有些憋不住了,俊秀的脸上满是羞恼之色,从旁附和了一声。
“哼!”
李贞心中本就怒极,再被诸子这么一闹腾,脸上更是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了一声,站起了身来,竟甚交待都不曾地便拂袖而去了,只留下满屋子人等各自面面相觑地不知该如何方好
上朝从来都是件苦差事,对群臣们来说如此,于帝王也不例外,至于最苦者么,其实还得算太子,不为别的,只因太子须起得比所有人都早,还得绕上一大圈的路,从玄武门先进皇城,在乾元殿外等候着高宗夫妇的露面,不管风吹日晒还是雨淋,这个礼数都是万万少不得的,这不,天都尚未透亮,李显已是静静地恭候在了乾元殿外。
等待无疑是难熬的,尤其是今日一朝将决定未来两、三年的朝局之走向,一旦败了,要想再扳回,那可就难了,李显自不免有些揣揣的忐忑,这其中最大的担心便是高宗的身体,万一要是高宗再次病倒的话,纵使李显如何努力,在武后临朝的情况下,都难有几分的胜算可言,只是事到如今,李显除了等着之外,却也无甚法子好想了。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等待复等待,就在李显等得颇有些不安之际,一阵脚步声大起中,高宗夫妇已然在一大群宦官宫女们的随侍下,从殿内行了出来,李显的心情顿时为之一松,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打叠起精神,紧赶着抢上前去,恭敬万分地大礼参拜道。
“免了,免了,显儿且随朕上朝去罢。”
高宗的气色很不好,脸色苍白如纸,几难看到一丝的血色,眼窝深陷,眼袋黑而又大,显得格外的憔悴而又苍老,精神状态可谓是差到了极点,也就是看到李显的那一瞬间,眼神里方有着几分的神采。
“诺,儿臣恭请父皇、母后起驾。”
望着高宗那病弱的消瘦脸庞,李显心中立马便涌起了一阵心悸——身为人子,孝道自是该尽的义务,若非此番政争实在太过重要,李显自是十二万分地不愿自家老父去遭这么份罪,可惜形势所迫,李显也不得不硬起心肠,这便强忍着心中的愧疚之感,一低头,躬身应答了一句道。
“嗯,摆驾德阳殿!”
高宗点了点头,也无甚多言,一拂大袖子,便即下了旨意,诸般人等见状,自不敢稍有耽搁,软辇很快便抬了过来,数名小宦官左右扶持着,将高宗夫妇分别护送上了两架软辇,一声喝道中,大队人马迤逦着向德阳殿行了去
“天皇陛下,天后娘娘驾到!”
一行人到了德阳殿后殿,各自下了软辇,自有程登高领着数名小宦官打头先行,高宗夫妇位于中间,李显落后数步紧随其后,待得将将转入正殿之际,便听程登高一声高呼,早已在前殿等候多时的群臣们自是不敢有所怠慢,各自轰然大礼参拜不迭。
“臣等叩见天皇陛下,叩见天后娘娘!”
诸臣工们的见礼之声颇响,只是内里却透着股诡异的紧张之气息,很显然,对于此番早朝的可能之激烈,一众人等怕都已心中有数了的。
“众爱卿平身罢。”
高宗夫妇缓步行上了前墀,肩并肩地落了座之后,但见高宗伸出了微颤的手,轻摆了一下,声音低沉地叫了起。
“臣等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般臣工显然都注意到了高宗的虚弱状态,各自的心情都不甚平静,有人暗喜,有人忧虑,也有人漠不关心,只是这当口上,谁也不会有甚旁的表示,尽皆面带恭谨之色地谢过了恩,按文武分左右归了位,而李显也依着朝例,在前墀下的锦墩上落了座,而这,便标志着早朝已是正式开始了。
“启奏天皇陛下、天后娘娘,微臣有本上奏!”
早朝是开始了,可诸般臣工却显得格外的沉默,谁都不愿打头炮,一时间殿内竟安静了下来,半晌都无人肯出头禀事,大殿里静得有若鬼蜮一般,良久之后,终于是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见出面禀事的赫然是刑部尚书武承嗣,立马全都骚动了起来,嘤嘤嗡嗡的私议之声油然而起,整个大殿中噪杂成了一片。
“爱卿有何本章只管奏来好了,朕听着呢。”
这一见是武承嗣要上本,高宗的眼皮子不由地便是一阵好跳,心里头十二万分地不想加以理会,奈何这等朝议时分,却又势不能不让武承嗣动本,无奈之下,也只能是阴着脸吩咐了一句道。
“微臣遵旨,微臣自奉旨审案以来,有赖陛下之鸿恩,各有司衙门之勤力,已将该案审结,兹有‘邓记商号’掌柜邓诚急公好义,毁家为国,急社稷之所急,拔粮以赈灾民,实上体天心之善举也,世人莫不感佩,然,却又宵小之辈罔顾大义,竟悍然夜袭粮仓,妄图断灾民之粮,乱我朝纲,据查,此举乃废太子余孽所为,为首者陈啸天,朱凯之皆以毙命当场,另有百余匪溃散于城中,经我刑部各有司通力协作,已将余匪尽擒,经彻查,此举乃是废太子主使,兵部员外郎陆前、礼部郎中令刘午、洛阳府守备营校尉刘明府等数十官员参与其事,证据如下,经三司会审,现判决如下:废太子李贤不安现状,不思皇恩之浩荡,徒以一己之私利,悍然乱我社稷,其罪难恕,念其乃天家骨肉,不可受刑,应以三宝赐之,兵部员外郎陆前组织匪徒乱政,其罪深重,当处抄灭三族之罚如上,以闻!”
武承嗣乃是有备而来的,一番禀事下来,悠扬顿挫之余,证据详实,言之凿凿,前后连贯,一气呵成之下,颇见口舌之利。
“嗡”
武承嗣话音刚落,没等高宗表明态度,诸臣工们已是哄乱地私议了开来,整个大殿里就此乱成了一锅粥
第六百四十章激争连连(中)
诸臣工们乱议纷纷并非因武承嗣所上之本章不详实,恰恰相反,议的正是这本章未免太详实了些,从证人证词到证物无一有缺,几乎可以说是铁证如山,难有甚可供挑剔之处,这等造假之功力着实令人叹为观止,一众大臣们既惊且疑之际,也不禁为可能出场反击的李显暗自捏上了把冷汗,毫无疑问,这案要想翻将起来,着实是太过难了些。
翻案?当然不!李显倘若真想的话,这案子倒也不是翻不过来,只不过这并不符合李显的战略意图,否则的话,当初他便不会不顾高宗的哀怨眼神,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主审之权力,除了精力实在有限,难以在赈灾的同时去兼顾此案之外,更主要的是李显目下在朝中的实力不足,尚不到与武后正面决战的时机,索性放手任由武后去瞎折腾,左右牺牲的也不是他李显的人马,爱死谁便死谁好了,至于李贤的冤死么,李显虽痛惜,却也不得不狠着心坐看了去,当然了,该争的时候还是得争上一下的,不为别的,总得做给高宗看上一看罢,只是这争也得看时机,李显并没打算开那个头炮,哪怕已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身后高宗投将过来的热切眼光,可李显却假作没察觉,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锦墩子上。
“武爱卿所奏,朕已尽知,诸臣工对此可有甚要议的么?”
高宗等了好一阵子,见李显始终没有站将出来的意思,心中失落难免,奈何这当口上,他又势必不能长久保持沉默,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将问题推给了兀自乱议不休的群臣们,却不料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乱议之声立马便嘎然而止了,所有人等尽皆成了木雕泥塑状,显然没谁愿意在此事上胡乱表态的。
“怎么?都哑巴了?嗯,不是都挺能说的么,怎地都不说了?”
高宗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有人肯出头为李贤辩解一二的,心中怒气登时便狂涌了上来,脸色难看至极地一拍龙案,气咻咻地呵斥了一句道。
说?这当口上谁敢乱说来着,说李贤该杀,那不是要触了高宗的眉头么?至于说李贤不该杀么,却又得被武后记恨,左右说啥都不成,诸般朝臣们都不是傻子,自是缄默为上,任凭高宗呵斥得有多狠戾,大家伙尽皆充耳不闻,全都不言不动地装起了木头人来。
“显儿,你来说,此案朕该当如何处置?”
高宗左等右等也没见有人肯出头,气急之下,不管不顾地便点了李显的名。
呵,老爷子这可是病急乱投医了!一听高宗点了自己的名,李显心中难免有些犯叨咕,只因此时出头对李显来说,实在不是甚好事儿,等若将主动权平白交到了武后的手中,问题是老爷子名都已点了,李显显然不可能再保持沉默,再怎么着,也得站将出来哟呵上一番了的。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武尚书此案审得分明,量刑也算合理,于此案本身,儿臣并无太多异议。”
李显本就没打算翻案,自是不会轻易去否定武承嗣办案的“功劳”,这便一脸诚恳状地回了一句道。
“嗡”
李显话音一落,木立着的群臣们再次哄乱了起来,很显然,李显这个答案有些子出乎群臣们的意料之外——在群臣们看来,高宗此时叫李显出头,为的便是要李显出面与武承嗣打打擂台,也好为高宗后头的决断留下些伏笔,可却都没想到李显居然完全肯定了武承嗣的审案结果,如此一来,高宗的努力怕是得要落到空处了的。
“啊,嗯?”
别说群臣们意外无比,便是高宗也有些子傻了眼,木讷讷地望着李显,一时间都不知该说啥才是了。
“然,儿臣却有一疑惑不得解,想请武尚书指教一二,还望父皇恩准。”
李显顿了顿,任由群臣们乱议了一阵子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接着禀报道。
“准了,显儿有甚问题只管问了不妨。”
这一听李显话锋陡转,高宗心情立马便是多云转晴,精神猛地一振,毫不迟疑地便准了李显之所请。
“谢父皇!”李显恭敬地谢了恩之后,身形一转,目视着站在斜下方的武承嗣,不苟言笑地问道:“武尚书请了,本宫想问的便是江陵郡王远在江陵,又如何能在一日之内主使群贼袭击粮仓的,这信息交互是用何种方式?莫非是心灵感应么?请指教!”
“殿下误会了,微臣只言江陵郡王乃是幕后黑手,但并不曾说其是主事之人,实际上,据微臣审明,江陵郡王离东都之际,曾有密令于案犯前兵部员外郎陆前,令其寻机发难,乱我朝纲,以泄其被废黜之怨恨,此番粮仓被袭一事便是由陆前策划组织所致,然,究本溯源,根子却在废太子李贤身上,定其主谋之罪,并无差错,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武承嗣敢出面打御前官司,自然是早已做足了准备,尽管李显这个问题刁钻无比,可其却是答得滴水不漏,于道理上似无可挑剔处。
“按武尚书所言,江陵郡王对粮仓被袭一事其实并无所知,本宫没理解错罢?”
李显本身就是断案之高手,自不会被武承嗣这看似合理实则压根儿经不起推敲的道理所迷惑,不急不躁地往下追问道。
“这个,应该如是,然,微臣解释过了,那陆前所为之事乃是受了江陵郡王的密令所致,按刑律而论,江陵郡王断难逃过主谋之认定,此乃不争之事实,非是微臣逾法乱定也!”
一听李显如此问法,武承嗣心中登时便涌起了一阵的不安,然则口头上却是不肯服软,一口咬死李贤便是幕后之黑手。
“有劳武尚书了。”李显没再往下追问,而是淡淡地谢了一声,旋即便再次转身,面朝着高宗夫妇,躬身行了个礼道:“启禀父皇、母后,儿臣以为此案六哥虽是有牵连,却实非主谋者,当初六哥黯然离朝之际,或许是有些怨言,但绝无乱朝纲之心,正所谓说者无意,听着有心,那陆前等人往昔皆蚁附六哥,希图从龙之功,硬将一时气话当密令,方有此大逆不道之夜袭,其罪自是当诛,儿臣对此别无异议,唯六哥却是被小人牵连所致,虽有过,却罪不至死,儿臣肯请父皇、母后明察!”
“荒谬,按尔如此说法,但凡主子犯了案,只管往奴才身上推了去,便可平安无事了么,嗯?”
李显所言自是不无道理,高宗闻之,登时便是一阵大喜,嘴一张,便打算顺着李显的话头发挥上一番,然则不等其开口,身旁的武后已是抢先发了话,毫不客气地呵斥了李显一番,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李显留下。
“母后明鉴,儿臣并非为六哥脱罪,只言事实耳,实情便是六哥对粮仓被袭一事并无所知,下头人等胡作非为,六哥实有不慎言之过,亦有御下不严之责,然,主谋一说,儿臣以为着实不妥,当以牵连之过论处,此儿臣之浅见耳,还请父皇、母后明察。”
武后这等怒气勃发之下,气场自是极大,群臣们都不免为之一惊,可李显却并无甚特别的反应,只是恭谦地躬了下身子,心平气和地解释了一番。
“嗯,朕亦是这般看法,显儿斯言甚合朕意!”
高宗刚才落后了半步,被武后抢了先,这一回可是憋足了劲的,李显话音未落,他便已是一击掌,很是兴奋地下了定论。
“父皇圣明!”
该说的李显都已是说过了,剩下的事儿李显可就不想再多理会了,这便紧赶着称了声颂,退到了锦墩子处,一撩朝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竟是不打算再多言了的。
“陛下圣明,妾身以为便就此罪断了去也好,承嗣,尔身为主审,当依律断罪,如今江陵郡王诸罪已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