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吃三国-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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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何等聪明,怎会听不出他语气之中的怅然若失之感?他冷冷一笑,却是不动声色,将木匣捧在手上,缓缓送到贾诩面前,轻轻说道:“既然此玦实乃旷世异宝,那么就请贾大夫欣然笑纳。这是五官中郎将拜托小生此番携宝前来求见贾大夫的真正目的。他愿将此重宝赠予贾大夫!”
此语一出,贾诩顿时如闻平空一声惊雷,面现惊疑之色。饶是他足智多谋,反应机敏,竟也不禁怔了,一时回不过神来。半晌,贾诩才开口说道:“老夫何德何能,岂敢接受五官中郎将如此贵重之宝?”
“五官中郎将久仰贾大夫之高才硕德,今日奉上宝玦,实想得到贾大夫指教!”司马懿缓缓答道。
贾诩有些惊诧,“莫非五官中郎将碰到了什么难题?”司马懿无声地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这道难题,其实贾大夫也早已知晓。曹丞相的那道玉匣密函,贾大夫似乎尚未答复吧?”
贾诩这时才明白了一切。果然,司马懿是为他背后那个主子曹丕当说客来了。他惊疑交加的神色一瞬间全部消散于无形,恢复成一潭深水,眼神也沉沉凝凝的再也让人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隔了许久许久,方才开口说道:“这‘紫龙玦’,老夫实在是愧不敢受,只得请司马公子代老夫多谢五官中郎将的美意了。老夫如今垂垂老矣,衰朽不堪,劳碌奔波了几十年,别无他图,只想阖门自守,安享晚年。至于五官中郎将所求之事,老夫实在是不便介入。司马公子,置身事外,不闻不问,这本也应该是我等臣子所持的正确态度啊!”
司马懿微微笑道:“贾大夫此言差矣。魏世子立嗣之争,恐怕谁都无法置身事外。曹丞相以玉匣密函遍访朝中元老重臣,共发一十三份,目前仅有贾大夫的那一封密函尚未回复曹丞相。如今贾大夫身处要津,举足轻重,右投则五官中郎将胜,左投则平原侯胜,不可不慎哪!”
贾诩悠悠一叹,道:“司马公子这番话,老夫也并不是今天第一次才听到。曹丞相府西曹掾丁仪大人也已经见过老夫了老夫实在是左右为难。”司马懿一听,暗暗佩服丁仪出手之迅捷,却也不便多言,沉吟片刻,道:“这宝玦就请贾大夫暂且收下,随时可以退还五官中郎将。五官中郎将所求之事,贾大夫也不必急着一时便予答复,缓一缓,放一放,看一看,以后再说,如何?”
贾诩沉吟无语,只得点了点头。
司马懿微微笑道:“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贾大夫一向深谋远虑,算无遗策,下官敬佩得很。今日之事亦极复杂,但下官相信贾大夫必会作出一个高明而正确的决定。下官就此告辞,随时恭听贾大夫的指教。”说着,便将‘紫龙玦’和紫檀木盒轻轻放在了桌几之上,恭恭敬敬告辞而去。贾诩满面愁云,也未起身送他,兀自看着那“紫龙玦”沉思不动。
当司马懿缓步走出客厅之时,身后贾诩那深深长长的一声叹息悠悠然送了出来。那叹息是何等的无奈与苍凉!司马懿在心头一阵感慨,想不到人称谋略“鬼才”的贾诩贾大人,竟也有焦心棘手之时。看来,人就是人,哪有孔夫子讲的“不思而中,不虑而得,从容中道,举无遗过”那样神乎其神的厉害。
第3卷赤壁暗战,司马懿阴了曹操一把第23章魏太子之争第157节鸡肋?
在司马懿离开贾府的第二天,贾诩就向朝廷和魏公府里同时送了两份亲笔写就的称病告假的申请书,并从即日起不再上朝议事,就待在府里关起门来养“病”。
贾诩这一病,病得可真不是时候,急得曹丕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吴质、朱铄见状,不由得大骂贾诩是个“老滑头”,既收了“紫龙玦”,又不敢站出来表态支持曹丕,简直就是一个“官痞”。然而,只有司马懿对此事不置可否。其实,任何人与贾诩易地而处,都不得不暂时采取他这种沉默韬晦之术。毕竟,曹丕、曹植双雄争嗣,实力相当,谁胜谁负委实难料。贾诩乃是何等聪明之人,岂会过早便孤注一掷卷入纷争之中?此刻,贾诩装病在家,一则是在避躲矛盾给自己留下回旋余地,二则也可算是在冷眼旁观,伺机下注。所以,对待他这一举措,只能是耐心地等待,等待曹丕以自己的实力真正胜出曹植的那一天尽快到来。那一天,贾诩就会宣称病愈上朝,公开支持曹丕了。
但,意识到贾诩此举用意的,并非司马懿一人。丁仪得知贾诩称病不朝的消息后,立刻派弟弟丁廙亲自出面邀请杨修、司马孚到自家密室之中共商大事。自然,曹植是不会在场的。丁仪知道曹植根本无心与曹丕竞争世子之位,如若让他参与其中,反受其累,倒不如背着他由自己出面联系各位忠于曹植之士齐心合力推他登位。所以,在这场无声而又无形的立嗣之争中,丁仪召集诸人共议大事,择善而从,往往是独断独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从不告知曹植。而曹植,似乎也从未过问他的一切所作所为。
在丁府密室中,杨修刚一落座,便有些紧张地对丁仪说道:“丁兄,杨某今日看到崔琰崔大人就世子立嗣一事给曹丞相写的公开信函的内容了!”
丁仪、丁廙、司马孚俱是一惊。他们早就知道曹丞相就立嗣一事曾以玉匣密函访询了朝中十几位元老重臣,但这一切的函来信往都是在极其机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旁人根本无从得知。崔琰尚书竟不顾曹丞相密嘱,将自己的意见以公开信函的形式答复出来,完全表现了他在这立嗣之事上鲜明而坚定的立场。
“他在公开信函里怎么说?”丁仪沉声问道。
“杨某本来以为平原侯是崔大人正宗的亲侄女婿,崔大人绝对应该助他一臂之力。”杨修拍膝慨然长叹,“你们真是猜不到,他在那公开信函里怎么说——他说,‘臣闻《春秋》之义,立子以长,五官中郎将曹丕仁孝聪明,宜承正统。崔琰此意已决,以死守之,决不可夺。’”
丁仪静静听罢,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司马孚却不禁叹道:“崔大人此语质直公方,志如山岳而不可移,其人刚正不阿之风,实在令人神往。”
丁仪听得司马孚的赞语,不禁瞥了他一眼。这位司马老弟真够奇怪的,难道不知道,崔琰越是刚正越是坚定越是旗帜鲜明,对曹植登上世子之位的威胁就越大。他倒好,形势严峻,大敌当前,他反而为自己这一派的政敌唱起赞歌来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读书都读得有些迂了。亏得平原侯还那么倚重他,视他为自己心腹好友。一念及此,他心中忽然一动,便开口问司马孚道:“司马君,你二哥近来在忙些什么?丁某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他在丞相府中露面了。”
“哦你问我二哥啊,”司马孚不假思索地答道,“他被调到丞相军营那边去了之后,天天忙着为丞相西征汉中筹备军粮,整修兵器,东奔西跑,几乎没有余暇休息,一个月里也难得回府几次,常常就是在军营里打地铺过夜”
丁仪认真仔细地听着他的话,沉吟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他近来可曾与五官中郎将有过接触吗?”司马孚一听,脸色微变,有些不悦地答道:“我二哥就是看到宦海险恶,风波难测,为了摆脱这丞相府中的是是非非,这才主动辞去主簿一职,前往丞相军营里任职。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忙于军务,我是从来没看到他再去过五官中郎将府。怎么?丁兄对他这样一个极力置身事外,但求自保的人也怀有疑虑?”
丁仪见司马孚一脸的坦诚直率,想来他也没替他二哥有意伪饰隐瞒什么,便摆了摆手,道歉道:“丁某并无他意,司马君不要见外。既然你二哥已置身事外,这自是再好不过了。”丁廙在旁察言观色,一见情势有些尴尬,便站出来插话转移了问题,向大家说道:“题外之话暂不去说了。崔大人如今已然表明了公开支持曹丕的态度,那么我们应当如何回应?”顿时,场中诸人沉默了下来。许久许久,丁仪有些沙哑而艰涩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团沉默,缓缓响起:“古语有云:‘芝兰挡道,不得不锄。’崔琰第一个跳出来公开反对将平原侯立为世子,其人虽贤,我们也顾不得许多了,到时候搬掉他这块绊脚石便是了。”
他此语一出,室内众人均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司马孚失声道:“何至于此?丁兄,此事不可造次,还是先请示一下平原侯自己的意见再说吧!”丁仪冷冷说道:“此等为难之事,请示平原侯又有何益?平原侯只可高坐殿堂洁身自守,无须蹚入这趟浑水。这恶人恶行,就交给丁某来做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能够帮助平原侯日后成为一代尧舜之君,丁某愿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杨修闻言,面色肃然,站起身来,向丁仪深深一躬,慨然叹道:“丁兄满腔忠义之心,实可与日月争辉!”说罢,双眸之中已莹莹然泪光闪烁。
丁仪却淡淡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道:“杨兄此举折杀丁某了!丁某一介眇目废弃之士,幸得曹丞相与平原侯知遇之恩,得以凌驾碌碌庸人于其上而一展所长,自当生死以之,以命相报,杨兄过誉了。”
杨修心潮澎湃,慢慢退回木椅上坐下,让自己慢慢恢复了平静。却听丁仪又问:“如今曹丞相所发玉匣密函已有几人回复?内容如何?还有几人尚未回复?”
杨修听罢,沉吟片刻,缓缓答道:“据我所知,曹丞相一共发出去了十三封玉匣密函,目前已经收回了十二封,其中荀攸、崔琰、毛玠、桓阶、王朗等六位大人赞成五官中郎将立为世子,杨俊、魏讽、王粲等六位大人赞成平原侯立为世子。只有太中大夫贾诩最后一人尚未复函作答。”
丁仪微微笑了。他的笑意越来越深,让人似乎永难见底。他慢慢伸手端起了方几上一只雕成鸿鹄之形的黄杨木双耳杯,杯口上面热气腾腾,溢出一股清馨芬芳之异香来。司马孚等人凝目望去,方见那杯中水面漂着一瓣瓣金黄的菊花,正是它们散发出了浓郁的清芬之气。
“这是平原侯专门为仪到御花园中亲自采撷晾制的‘金菊之饼’。”丁仪盯着那杯中的瓣瓣菊花,悠然道,“他知道这菊花泡茶之后以其香气薰目,颇有清心明眸之奇效。平原侯待仪的这一片真心,仪真是难以为报啊!”
说着,他便慢慢将自己那只略显红肿的右眼凑到那只黄杨木双耳杯上,用金菊花茶的腾腾香汽蒸薰了起来
过了半炷香的工夫,茶水香汽渐渐淡去。丁仪微闭着右眼,抬起了头,将那微微变凉的杯中清茶一饮而尽,然后靠在榻背之上,悠悠然寻起茶中余味来。
他这一悠然,却让杨修、司马孚、丁廙惑然起来。他们一个个疑团满腹,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得耐心等待丁仪自己来说明。和所有大智大谋之士一样,丁仪玩够了自己的花架子,吊够了他们的胃口,满足了自己的表演欲之后,终究会为自己的战友们揭开谜底的。
丁仪缓缓说道:“虽然目前五官中郎将与平原侯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但是,在这已经表态的十二个人当中,还有一人可以保持中立,改变自己原有的立场。剩下最后一个贾诩,应该也有办法收揽过来。”
杨修问道:“十二人当中谁会改变立场保持中立?”丁仪微微笑道:“曹丞相的首席大谋士、魏国尚书令——荀攸!”
“他?”杨修一愕,“这怎么可能?”
丁仪微微含笑看着杨修:“杨兄,令尊杨彪杨太尉和荀攸是莫逆之交。同时,杨太尉又是当今陛下最为倚重的老臣之一。在某种程度上,杨太尉就是当今陛下的代言人。若是杨兄说服令尊去劝荀攸改变立场,并阐明此乃当今陛下之意,丁某相信一向忠于汉室的荀攸荀大人最终会保持中立的。”
杨修一听,不禁大喜过望。丁仪此语当真是令他茅塞顿开,果然是一语中的,正确之极。他马上满口应承:“丁兄说得对,杨某回府之后便去恳求家父出面相助。”
“至于贾诩贾大人嘛”丁仪沉吟着说道,“恐怕只有说服平原侯亲自登门看望贾大夫,倾身折节,待以三公之礼,才会延揽得到贾大夫的鼎力相助之心!”不料,他这番话刚刚说完,却听杨修蓦地涨红了脸急声喝道:“不可!”
丁仪不禁一愕:“为何?”
杨修静了静心神,肃然开口说道:“贾诩此人首鼠两端,极其圆滑,唯利是图,敢为一己之私而祸国殃民,实为奸人之魁。平原侯折节礼敬于他,实在是有辱清誉!况且,家父一向痛恨贾诩扰乱汉室,与他势如水火。若贾诩站出来支持平原侯,必会激起家父无明业火,反而对平原侯的立嗣大事大大不利!还望丁兄慎思。”
丁仪听罢,不禁皱起了眉头,“哦”了一声,却不立刻作答。他转脸看了看司马孚,问道:“司马君是何高见?”
“这小弟见识暗昧,谈不上有什么高见不高见的。”司马孚先谦辞了一番,见丁仪执意要问,便沉思片刻方才答道,“不过以常理推之,贾诩此番称病在家,摆明了只想置身事外,应该不会投向任何一方。所以,他暂时就像杨兄曾经所讲的那个比喻——鸡肋,食之而无味,弃之又可惜,似乎不必去管他。”
身为黄门侍郎的丁廙在一旁说道:“大哥,近日小弟在宫中也曾看到几份奏章,有杨太尉写的,也有董承将军、杨俊大人写的,都是针对贾大夫称病一事而来。杨太尉在奏折中要求陛下乘此番贾诩称病不朝之机,就势下诏令贾诩以病逊位,告老还乡。可见杨太尉的确与贾大夫势不两立。平原侯若是前去礼敬贾大夫,必会引来汉室心腹重臣们的不满呐!他们也就不会支持平原侯立为世子了!”
丁仪听罢,不禁陷入深深思索之中。是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想得到这一方的支持,就必须得放弃对另一方的拉拢。脚踏两条船,最后就有可能是无从着力而溺水身亡。只要不去刻意地刺激汉室心腹重臣们敏感的神经,不与贾诩走得太近,自然也不能与贾诩离得太远,尽量让贾诩保持中立,这也许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上上之策吧!但是,万一曹丕先下手为强,将贾诩拉拢过去了又该怎么办呢?丁仪想得头都有些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