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貌丑,臣惶恐!-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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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监国不语。他摆了摆袖子,“这次又是抚城王害的您?”
我答:“唔。”
绝代哥哥继续说:“老爷,是可忍孰不可忍,上次我给隔壁王员外下了‘一泻千里散’,他每走十步,就要排泄上一回,现在吓得他都只能坐便椅啦。”
我继续“唔”。
绝代哥哥喋喋不休:“老爷,看来你这回确实伤得不轻。都包在你绝代哥哥身上吧。我去好好教训他。”
我接着“唔”。
绝代哥哥心满意足地走了。
唔?
本监国心甘情愿受这病痛的折磨,继续回味。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往日里可不曾这么娇贵。”杨花儿的声音在耳边恍惚作响。
“佳人哥哥不是说了吗,老爷我是急火攻心。” 我翻了个身儿,继续享受病痛的折磨。“老爷我就是病了,需要休息。”
“老爷,再不好好吃饭,我就告诉水杏儿了啊。”杨花儿真会掐本老爷的短处。
“好,你先放在一边,我睡会儿,睡醒了再吃。”我讨好地说了两句,便蒙头被中。
我窝在被窝里数脚趾头。
一、二、三、四九,少了一个?
“扬思!”小皇帝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
再数。九、八、七、六一,还是九个?
“扬思!”第十个变成了小皇帝
“苦大人,还不起来接驾?”连小糖子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老爷,皇上来了。”水杏儿声音嘹亮,我只觉屁股上一阵疼痛,一骨碌坐了起来。
小皇帝满脸笑意,嘱咐各位公子夫人都退下了。水杏儿走前对我挤眉弄眼儿,我就当没看见。
“皇上不去上朝,怎么倒来探望微臣。”我拿出谏臣该有的做派来。
小皇帝笑而不语。小糖子搬了凳子,小皇帝在我床边坐下。
小糖子拎来一个食盒儿,“苦大人,皇上特意给您带酸枣糕来了。”
酸枣糕?嘿嘿。本监国自认我俩的友谊便始于这一块儿酸枣糕。
那日,一群小孩儿被本小爷吓跑之后,本监国独坐湖边。一阵风过,我被风沙迷了眼睛,便使劲儿揉了揉,这时,小皇帝便出现了。他以为我是孤寂地哭了,便拿了一块酸枣糕哄我,我立刻眉飞色舞,丑陋之状让他“三日不知羹饭滋味儿”。可他日后前来见我,还是时不常地送我一块儿。
本监国此刻振奋非常,伸手去拿。小皇帝却咳了一声,一把挡开。
“扬思,你正经饭还没吃,怎么能先吃这些零嘴儿。”他声音温存。
我嘿嘿乐了。
小糖子掀了第二层食盒,端出一个青花瓷碗,“苦大人,这可是皇上亲自为你做的莲子羹。” 小糖子将碗小心放到桌上,说道:“奴才去门外面候着,皇上和苦大人慢慢聊。”
小皇帝端过碗来,我伸手去接,嘴上调笑道:“御膳房竟然不济到这种地步?连个羹都要皇帝亲自下厨去做?”
小皇帝将碗移开,双目含笑,淡淡从我面上扫过,“扬思,你怕还是病着,还是我喂你吧。”
“今儿个是怎么了,待我如此体贴?”我白了他一眼。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盛了一勺羹,将我嘴堵上。
羹到嘴里,温热清香,好吃!
我一边咽着,一边厚颜无耻地说道:“怎么这么乖巧?难不成真像传言说的那般——荡春河里监国救美,红绡帐里帝王多情?你别是真被我美丽的心灵深深吸引住了吧?”
小皇帝扬起勺子,将一整勺羹野蛮地灌进我的嘴里,“你身体真是好了,不然怎么又有力气胡说八道。”嘴上这样说,他脸上却饱含着宠溺,让本监国不禁又有些晕眩。
我嘿嘿笑了,“我怎么胡说八道,倒是你,明明不会游泳,还要往水里跳。明摆着给我添麻烦,我看你脑袋八成是糊涂了。” 该批评还是得批评,这是本监国的职责所在。
我这一笑,方才那一勺羹,至少有半勺流了出来。我伸手想往脸上抹一把,却被他拦下。
小皇帝拿了丝帕,在我腮边一擦:“也许我是糊涂了,但那一瞬,我才真正是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我努努嘴儿,示意他继续喂羹。
小皇帝盛了一勺羹,浓眉微蹙,“有些欺瞒,于我,穷尽一生也不得饶恕。
这口羹,将我生生给噎住了。
小皇帝看着我的呆样儿,腮上弧度泛起,唇角雅致上扬,“有些,不消三日便能释怀。”
本监国的欺君之罪,不知能否侥幸归于后者?
“铭宣,我说,倘若,倘若我有事情欺瞒于你”
小皇帝敛了笑意,横眉冷对:“决不饶恕。”
本监国的这一颗小心肝儿啊
“这羹是母妃在时,常常煮给我吃的。”小皇帝的脸色还真是说变就变,倏忽便充满了柔情。
本监国却还哽在方才那句“决不饶恕”上,不能自拔。
“自她走后,我时常感念过往,便也像模像样地学起来。”
小皇帝完全不理会我,只是一勺接一勺地喂,我便木讷地一勺接一勺地吞。
据说素王妃贤良淑德,可惜红颜早逝。小皇帝和福王爷都是素王妃所出——想起福王爷,我心中一震,说出了自己的疑虑:“福王爷可是真的痴傻?”
小皇帝却闭口不谈,悠悠然继续盛他的羹。
“你昨日冷落了慈相,今日又这么堂而皇之地过来,慈相知道了,不得怪你朝三暮四啊?”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皇帝眉梢一抖,眼底涌起五分莫名,“若说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便在此处。”
我听不大明白,您能否继续解释一下啊?
“日后,许是还要你来帮我。”小皇帝说得恳切,我却摸不着头脑。
半晌儿,小皇帝一句话又让我酸了后槽牙,一张俊脸笑得明媚,“我对子姜的心思自然是不会变的。”
不会变?甚好甚好本监国一颗心卷了个边儿。
“扬思,想来,你也真算得上是福大命大了。”小皇帝歇了一会儿,继续喂羹。“前日中毒,这遭落水,哪次都是逢凶化吉。”小皇帝并无讥诮之意,看去反而有些——担心?
“这次落水,竟让三个有分量的人一同跳水去救,可见你平日遭人奚落虽是不假,可关键时候有人关心却也是真。”小皇帝这话听着怎么有些泛酸,还在气慈相?唉。
“慈相跳水,定是为了救你”我忙帮慈相辩解。
小皇帝却不理我,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想你这次落水并不简单,抚城王终不是个莽撞之人。”
这倒不假,那抚城王这番,难道是为了试探?
这一大碗羹已经见底儿了。
小皇帝给我擦了嘴,“不知你这样的好运气可以维持多久。”
自然是越久越好,我眨眨眼睛。
小皇帝定然是被我机灵的眼神所吸引,直直地看着,神色寂然,半天没有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去将碗放到桌上,又坐了回来,目光幽深地望着我,“你可知乞巧节的风俗?”
我点点头,我们扈王国的乞巧节向来都是当做乞巧周过的。
第一天是帝王游,皇帝臣子沿街视察游湖出巡;第二日便是百姓游,大小商贩沿街摆摊,一花一布便可为市,寻常百姓出门便是赶集,热闹得很;第三日是情人游,主要热闹在晚上——单身男女戴着面具,参加街市上的各色活动,惟愿觅得有情人
第一日的活动,本监国今年是参加了;第二日,本监国称病卧床在家;第三日,也便是明天。
小皇帝笑了,“明日便是情人游,我平日里只是听闻这风俗甚是有趣,还不曾亲身经历。”
本监国可是亲身经历过,还都是“一副丑脸出门去,冷冷清清回家来”。
小皇帝一双眸子幽深得很,“你说若是我也戴着面具参加,会是怎样的情形?”
我怔了,“你要去?”
小皇帝继续笑了:“与民同乐,有何不可?扬思,本想约你同去,可你却已然妻妾成群,这样的活动,是再也参加不了的。”
我一撇嘴,“怎么参加不得?这么些年,我不也是戴了面具到处行走?”
“也是?”小皇帝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啊,当然,往年我也是偷偷摸摸地出去寻欢作乐,大小夫人不也是相安无事?”本监国自认鬼话连篇,反应也足够敏捷。这不,小皇帝面色又恢复平静了?
“扬思,我跟你打赌,你就是戴了面具,我也一样找得到你。”小皇帝倒是自信满满。
我嗤笑一声:“我也跟你打个赌,我画上个妆,保管你找不到我。”
小皇帝微微一笑,眼中明晦莫辨,“但愿你能赢。”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谦让?仔细一回味,便总觉他这一笑,似有些不同寻常。
肚子咕噜一声,只喝羹忒清淡了些,一碗下肚,尤觉少点儿什么。
“想不想吃鸡?”小皇帝面色轻快。
我欢快地点了头。
“知道你生病,该少吃荤腥,可是想你腹中馋虫折腾,怎么也该比这场病来得凶猛。”
说着,小皇帝便向门口唤去:“小糖子。”
我冲他努努嘴儿:“食盒不就在桌上,你拿来便是,怎么这般金贵。”
小皇帝勾唇一笑:“等会儿你便知道了。”
我满是期待地瞅着门外。
小皇帝继续神秘兮兮:“这次,送你一整只。”
我一听,乐坏了,囫囵个儿的烤鸡——本监国心里喜欢得很哪。
小糖子还没走进来,本监国就吓了一跳。
“嘿,你个小妞儿!”
作者有话要说:对对手指,昨天一更,今天一更,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日更吗
小叉鞠躬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姑娘们^_^
☆、34遛遛小妞,热闹热闹
真是个惊喜!
“不是鸡吗?怎么变成乌鸦了?”本监国大惊失色;“好歹你也烤熟了再拿给我啊。”
这只乌鸦通身毛色黑亮;眼下一条橙黄的斑带,个头儿倒也算大;虽不是鸡,但也能勉强塞个牙缝儿;本监国将就将就也成。
我咂咂嘴儿;“小糖子;你去管杨花儿要个炉子来,咱在屋里烤了它。”
小糖子原地不动;只是掩着嘴笑。
“嘿;你个小妞儿!”这乌鸦还拿捏起来,跟本监国叫上板儿了。
小皇帝斜睨着我,“这是乌鸦吗?这是八哥儿啊。”嗖嗖几道寒风吹来,本监国不寒而栗。
本监国瞪圆了一双眼睛,哪只眼睛也没瞧明白这就是个八哥儿。
小皇帝一眉挑起,一手提了鸟架子,一手指着乌鸦的屁股,“瞧见没?这就是八哥儿啊!”
我凑上去,仔细瞧去,这乌鸦屁股光秃秃亮晶晶,没有一根毛儿。这才点了头:“唔,果然是八哥儿。”
小糖子在一边儿说道:“昨日回宫,皇上在路上看到有这么一处卖八哥的,就让咱家留了神,昨儿晚上带着咱家挑了半天,特意挑了个光屁股的。”
小皇帝将八哥儿的绑脚绳解开,将八哥儿托着放在我手上。我抓着八哥儿的爪子,跟它大眼儿瞪小眼儿。这八哥儿也被我迷人的眼神瞪出了内伤,忽闪着硕大的翅膀,嘶声叫道:“你这小妞儿!”
我怒目圆睁,在八哥儿脑门上一弹指,“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妞儿没?!再叫本监国小妞儿,本监国给你的屁股都种上毛儿!”
这八哥儿经本监国的威严一震慑,脑袋一缩,乖乖地往我怀里钻,老实得很。
小皇帝见状,促狭抿嘴笑道:“以你的见识,挑个别样儿的鸟你肯定也不认得,我就照着小狐仙儿的样子去找。可想要挑一个跟小狐仙儿一样沉默的,确实挺难,我就只好挑个屁股没毛的。”
我扭头再瞅瞅这鹩哥儿的屁股,稀疏几根尾羽真是既不好看又不实用,根本不能遮挡风景,不由噗嗤一乐。
八哥儿屁股一扭,尾羽在我手上划过。它抬头瞅着我,像有几分不满:“你这小妞儿!”
呀哈,我这小妞儿今天就把你这光光的屁股看光光了,你能奈我何!
小皇帝眼睛半弯,唇角带笑,目光闪烁:“跟我这一天,这八哥儿也没怎么说话,我便以为真是碰巧挑着了个安静的。没想它一见你就张了嘴,可见你们两个是极有缘分的。”
我歪了嘴,抚着八哥儿背上的毛,“它就会胡说八道。”
“就这一点,尤其像你。”小皇帝倒是乐得自在,“你给这八哥儿起个名字吧。”
我眉头一皱,“唔,就叫‘小妞儿’吧。”
这鹩哥儿像是满意得很,抻着脑袋,在我胸口狠磕了两下。
小皇帝一怔,“它好像不大乐意。”
我这才开心地乐了:“此名甚佳。”说着,唤了它几声。
小妞儿眼珠子漆黑,转了几圈儿,“小妞儿!”
本监国很是欣慰,捋着它的毛儿,咯咯地乐。
*
本监国向小皇帝讨了一块儿黄布,让杨花儿给小妞儿做了黄马褂儿兜着屁股。
小妞儿起初不大乐意,勾着爪子猛挠。本监国便极为耐心地为它讲述这黄布的尊贵以及身为女儿家要辨得廉耻,懂得遮羞的大道理。
小妞儿也算是鸟子可教,慢慢儿地就折腾轻了——本监国就知道自己善于教育异类。
小皇帝走没多久,快傍晚了,又来了一群人。
抚城王来的时候,本监国正在前厅遛小妞儿。
“苦大人哪,您身体好些了没啊?”
抚城王捧着肚子,看去皮笑肉不笑的原因实在是因为皮忒厚了些。
“只是时常咳嗽,涕流不止,却还能为国效力,不碍事的。”我咳了几声,继续说道,“岂劳抚城王驾临寒舍,屈尊问候哪,在下惶恐、惶恐啊!”
我将小妞儿立在肩上,给抚城王回了个礼。
一躬身儿,小妞儿扑棱棱地往抚城王脸上飞去,抚城王打了个趔趄,伸手往小妞儿身上拍。
见势不妙,我急忙拢了小妞儿在怀里,露出小妞儿黄澄澄的屁股来。
“这是皇上钦赐的鹩哥儿。在下管教不严,还望抚城王勿怪啊。”
抚城王眼中凌厉神色闪过,即刻又堆出笑来,“这鹩哥儿长得确实精神。”说着,自顾自地在厅中坐下。
又寒暄了几句,抚城王问道:“苦大人,令尊现在可好?”
今日他也真是客气,您不妨继续问候下去,苦家世代都好。
本监国彬彬有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平实简单。”
抚城王嘴角抽了一下,神色诡异,“这样最好。”
本监国突然想起件事儿来,便唤了小石榴儿。
“绝代说他近日得了包一等一的好茶。家里虽穷,可抚城王来了,也不能吝啬,快让他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