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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云海争奇记-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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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等一等,我换好雨衣就来。可要带点吃的去?”小孩答道:“不要,那里都有,家伙却要带上。今晚我们就睡在那边了。”蒲青喝道:“刚侄!大雨夜深,你们闹些什么?”小孩答道:“青叔你不要管,这是太么公做的事,我不过传句话吧。”说时,蒲红已急匆匆跑向里间,一会穿了一身油绸子制的雨衣帽裤,背插钢拐,腰佩镖囊,走将出来,说:“哥哥陪马兄吃完早睡。太么公喊我有事,明日午后,峰楼见面再说,今夜我不回来了。”说罢转身就走。蒲青连忙追出。
  马琨听二人语声颇低,寻一窗隙往外一看,窗外大雨如注,由明视暗,什么也看不见。一会微闻门响,便见一大一小两条黑影,在窗前灯光微映中横越而过,其疾如飞,一闪即逝,除雨声花花外,更听不到别的声息。尤其那小的一条黑影,身法更快,知是蒲刚,好生惊服。暗忖:小小年纪如此身手。蒲青弟兄的本领虽未实地领教,看行径也比自己要强得多。平日自恃师传本领,解数神奇,别有心法,妄作聪明,不肯下苦用功,连那十几手绝招杀手也都不曾到家,便心高气做,目空一切。虽知这一次走到江湖路上,到处都是荆棘,蒲氏全家老少个个能手,师父对于江西诸名家都常述说,单没提他,此老已隐此多年,难道师父就会毫无所闻么?正想着奇怪,忽听蒲青笑道:“马兄不日便可回里,不必愁思。再吃点东西,请安歇罢。”
  马琨回头一看,蒲青已早回坐原处,知被看破,自身是客,不该窥觑主人动作,随口遮饰道:“令侄一点年纪,竟有如此本领,令人佩服。小弟在自痴长几岁,什么都未得着门径,真愧杀了!”蒲青笑道:“令师钱老先生有神拳祖师之称,马兄是他高足至亲,岂有不济之理?舍侄算得什么?听说近来江浙一带小辈弟兄中,着实出了几个好手。
  有一个外号黑摩勒的天生奇资更是出奇,年纪也和舍侄相差不了多少,那才令人佩服呢。”马琨听他提起钱应泰,分明自己来历行径俱已深悉,只当陈业所说,起初未打出师父旗号,不便多说,随口敷衍过去。蒲青又说起黑摩勒的身世为人和那一身本领。马琨一听,世上竟有这等年幼的异人,越发惊奇,由此便记在心里。谈过一阵,各自安歇。
  次早醒来,听中室内有人说话,好似蒲氏兄弟之外,还有一人。语声甚低,听了一会,没有听出。蒲青忽在外唤道:“马兄醒了么?”马琨答道:“刚醒,今早又起晚了。”蒲青道:“晚并不晚,家十五叔来了。”马琨知来人是蒲青的堂叔蒲江,新从黄冈回来。他拜完了寿,又耽搁这些天才起身,和莫家交情深厚,可想而知。自己出丑的事,不知晓得也未?又没不见之理,只得应声赶即扒起,穿好衣服,蒲青已把洗漱水端了进来。马琨慌忙接过,歉谢连声。
  蒲青低语道:“事也真巧。马兄昨晚想家,送你出山虽非至难,到底也费手脚。今早天才亮,十五叔便冒雨来此,说昨晚贼党要乘雨夜偷人材中查探,马、陈二兄如仍藏匿在此,自非大举约请能手,借口与我们拼个死活不可。便不在此,只要探出了我们放走,也是不肯甘休。不知怎的被刚侄知道,将红弟约去,同到白龙涧吊桥附近埋伏,先已吃幺公擒到一个,后又来了两个,用索抓飞渡的。刚侄容他渡过,冷不防抢过索抓,丢向涧底,断了来人回路,再和红弟同出动手。这时天交半夜,雨也渐住。来人武功实是不弱,按说刚侄还可应付,红弟却是稍差。幺公脾气,照例只许人一对一,不许倚多为胜,见来人只得两个,便在旁观战,没有上前。所幸路生天雨,来人久闻家祖和么公威名,自觉深入重地,势孤境危,不免有点心慌胆怯。刚侄又刁又狠,和他动手的一个,才一照面便中了一三棱刺,和红弟换了个,才得打个平手,整打了一个更次,未分胜败。
  贼党后面还有一个望风的不曾过涧,闻得对崖同党喝斗之声,情知不妙,忙即归报。老贼原在附近等候,因后来这两个俱是他的好友,路过相访,自告奋勇前来,如若失陷,丢人不起,得信情急,忙即率众来救,准备与幺公拼命。刚到涧边,正待喝骂,向幺公叫阵,恰值三家叔回家省亲,还和一位姓甘的老前辈同来。因在路上管点闲事耽搁,到晚了些,恰好遇上。同时幺公见红弟、刚侄久未得手,也自不耐。又听先擒那贼供说,贼头近听爱妾兄妹之言,说我们近年屡屡恃强欺人,与他为难,两雄不能并立,必有一伤,与其等将来吃了大亏再破脸,何如乘他隐藏逃人,其曲在彼之际,和蒲氏祖孙分个高下。能将蒲家轰走自好,不能,索性弃了这里,并入老巢,日后再打报仇主意,也倒省心。老贼耳软,竟信枕边之言,连日四出约请能人,不是同党中还有几人持重作梗,早来犯了。今晚决定先探逃人下落,以定计较。就你二位不是我们救走,人早出山。因他手下已被幺公连伤了几个,怎么也要捞回一点面子才罢。反正仇怨已结,便将红弟、刚侄喝退,空手上前,将来人一齐点倒。
  “甘老前辈和双方都是熟人,先遇老贼,问知底细,硬行出面打圆场。老贼久知三家叔不但自身本领高强,又精剑术,尤其一些师友俱是当世最负盛名的人物,真比么公还要难惹。他不知三家叔每年必定归省,只听说出家入山,从师学剑,永无归期,想不到会在此时回来,如非有甘老前辈同行,当晚这老贼定吃大亏,弄巧身败名裂命都不保。
  起初只当家祖不会管这类闲事,来和么公拼命,也只凭着一时盛气,原无把握,只已率众来到,不做也得做。到时心中恐已发寒,再见三家叔,自然越发气馁,巴不得有人出头解围,立即买了面子,说了几句场面话。意思仍想查问人在这里也未,不交出也行,至少必须说出来人姓名来历,看是他仇家所差不是。三家叔不知就里,但知老贼不会无因而至。他性情宽和,不轻与人争持,又看朋友面子,与甘老前辈一同飞身过涧,见了幺公,问知就里,因明人不做暗事,已将二位来历说出。告以实是路过,因贼党故纵恶狗伤人,逼得无法,将狗杀死,现被幺公救来,尚未痊愈。令老贼回去追究,如果所说不实,我们必将二人交出,不伤多年邻里和气。否则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济困扶危,谁都应该。不但人不交出,还要令他处治他那无故纵狗伤人的贼党。老贼素性多疑,本料定你们是他仇家所差,一听不是,知我们决不会假,所说如实,情理上说不过去,只得认了晦气答应。反是那被么公点倒的二人不肯甘休,约我们下半年在一个地方相见,说了几句过场话,径和老贼作别而去。先擒小贼被三叔放掉,只家祖一层未对老贼说起。
  事情都推么公和红弟所做,总算交代过去。家祖得知此事,便令十五叔传话,说三家叔午饭后尚须出山一行,正好送你。早点后,可往峰上去见陈兄作别,不必等到午后了。”
  马琨闻言大喜,忙即感谢”。蒲青还要往下说时,马琨洗漱早毕,觉蒲江一人枯坐外室,尚未礼见,笑问:“我们谈得久了,十五叔在外,等我拜见之后一同领教吧。”
  蒲青低语道:“家十五叔性情古怪,难和生人投缘。最好不要理睬,由他去,也不可见怪,嫌他简慢。他实是天性如此,只一处久,就自然好了。马兄今日要走,何必白费口舌,我尚有事,不能奉陪。你只在房中,等吃完点心再出去相见,稍微请教,便随他走。
  十五叔也是爱干净,昨夜一场大雨,现仍小雨未住,多好功夫的人,上半峰楼去,也难得不会弄脏的。我如非有事覆命,今日不该班,正好不上去,省得受十五叔的教训。我是小辈,又没法分辩,你没上惯想必更难。要是一身水泥糊涂,怎见家祖?你可将我雨衣鞋帽穿去,到了上面一齐脱下,扔将下来。回时身上湿污与否就无关了,三家叔又不在乎这些。”
  马琨屡听老主人生具洁癖,随口谢了。时天还早,蒲青也是刚起不久,未用早点。
  依了马珉,不吃就去。蒲青说是不忙,自去端来点心,和马琨吃完。出房一看,蒲江已早走去。蒲青取来雨衣鞋帽,与马琨换停当,才见蒲江走来。马琨礼叙之后,见蒲江年比蒲青略长,身材瘦小,二目炯炯,神光足满,通身整洁,暗忖:外面雨还未住,满地污泥,他衣服干净,还说打得有伞。这鞋靴怎会又新又干净,一点湿迹俱无?心中奇怪,便留了神。蒲青笑问道:“祖父早课未毕,十五叔就上峰去么?”蒲江道:“可令他两个先会面,早点无妨。”马琨因有先人之言,自居后辈,执礼甚恭。蒲江只是冷冷地说得声“走”,便当先出门。
  马琨见他随手在门外拿了一样东西,跟出一看,乃是一长一短两根木棍。长的一根,上面张着一个油布伞,一到门外便腾身平起,脚不沾地以手代足,鹤行鸾步一般向前走去,却不甚快,才知靴鞋不湿之故。只不知那峰如何上法。回顾蒲青,挥手催行,忙择水泥较少之处,一路纵跟赶去。一会相次到了峰下,绳梯已先悬在那里。蒲江道:“我先上去等你。”说罢,将左手短棍往泥地里一插,深入尺许,跟着身子往上一起,轻轻落在棍头之上。随将伞放落少许,成了活的,不会撑满,然后一手握着伞轴,一手握柄,倏地一收一放。下面单足在棍头上一点劲,人便凌空直起。上到三丈来高,势子一衰,眼看快要下落,蒲江又将右脚踹着左腿,身子一屈一伸之间,手中伞又是一收一放,人更高起,接连两三下便飞向峰上,不见人影。耳听峰腰上喝道:“你就上来好了!”这类五禽轻功,马琨虽常听师父说天山狄家叔侄弟兄俱精干此,但是运起来,也只平地飞身到了空中,只能在停处显些解数身法。前后左右改道斜飞,至多作上两个盘旋,上时快慢由心,除狄梁公已成剑仙,绝迹飞行,又当别论,如想节节升高,却是万难,蒲江身法虽与所闻不类,似这样只凭一把伞便可平地升天,休说眼见,连听都未听说过。蒲青还说他本领不过比己略强,在蒲氏全家中比起来只算中中,余人可想而知。哪里还敢怠慢?闻声立应,飞步往上便纵。
  那绳梯最下一层,离地也有丈许,大雨之后,泥泞土软,又滑又粘,峰腰上更挂着好几十道大小飞瀑,风一吹过便淋漓满身,凉气逼人头面,气都快透不出。马琨又恐把衣服弄污,越矜持越使不上劲,纵了两次才到梯上,冒着积溜新瀑,援梯而上。梯是软的,下面又没系住,由峰腰上直垂下来,长而且厌,本来无风自摇,风势再大,越发左右摇晃。中间好多处都扭结成条,无法解开,足不能踏,只得用手援上,有好一会才到峰腰石崖,崖口藤草附生,水泥杂沓,等翻身而上,通体已是水泥污染。因上时蒲江催唤,到了崖上,雨势忽又转大,见蒲江已早纵向楼门以内,一时疏忽,忘了蒲青之诫,冒雨往前便跑。快到楼门,还未走进,蒲江忽又跑出,低喝:“你快停步!这样就往里跑么?”马琨这才想起主人父子俱有洁癖,并且雨衣帽兜也还未往峰下扔落,不由脸上一红,连声道歉,自告冒失,拨头往外便跑,才一转身又听蒲江喝道:“回来!雨这样大,你就落了泥衣,岂不还是淋湿?”马琨回身立定,进退两难,不知何是好。蒲江仍寒着一张脸,指着左角道,“那楼角底下有一鹤棚,鹤早有事飞出。由那里可沿楼檐进来,不走雨地,你可那边去,将雨衣鞋套帽兜一齐脱下,再进门来好了。”马琨赔笑道:
  “来时青哥叫我上峰时把雨衣抛下,想必还要穿着呢。十五叔有伞借一把用,好么?”
  蒲江道:“叫你脱你就脱,哪有这些啰嗦!”说罢便自回身,先往里走。
  马琨见他声色俱厉,实是难堪,无如托庇人家檐下,无可如何,强忍着一肚子气。
  转过楼角,果有一鹤棚在彼,甚是洁净。忙把雨衣鞋帽一一脱下,就着檐溜略微冲洗污泥,叠好放在棚架之上。由棚侧纵向楼檐台阶,再向正门绕进,因蒲江未在,人又不好相与,未便冒失乱走。守候了半盏茶时,蒲江才由楼上走下,低语道:“老大公现在习静,不喜吵闹。你那同伴现在楼中屋里,不能够下楼来,你须轻脚轻手上去。说话也放低声些。否则我这人不会客气,莫怪我说话不好听。”马琨一面忍气赔笑答道,心想早起还听他叔侄们在外屋有说有笑,蒲青还说他从十四五岁起便在江湖上跑,年纪不大,交游甚广。自己初会乍见,自居小辈,十分谦恭小心,并无一毫开罪之处,为何这样说话丧谤,又干又涩,一点不近人情?蒲江说完了话,依旧先上。马琨见他脚点轻极,知老人耳音更灵,连受叮嘱,哪敢大意?随着提气蹑足而上。
  蒲江到顶回望,面上又带轻鄙之容。马琨只一味谦恭忍耐,恨在心里。先以为对待陈业必也如此,及至随进前楼一看,仍是那晚初会老人的房间,陈业卧在一个铺有厚毡的小竹榻上,马琨进门才睁开眼,低唤了声“大哥”,并未坐起。面容较前清瘦,看神气似是大病初愈。先不在此,新由别屋搭来,蒲江对他却好,不特神情和悦亲热,招呼尤极周到。马琨自从避难遇救来此,和陈业尚是初见。连日暗中观察,蒲家定是隐名前辈英侠,决非寻常人物。底细来历,蒲青毫未吐露。自己这一面的实情,不知陈业对人说出也未?见蒲江老在榻前盘桓,不肯离去,人又机智异常,惟恐漏口惹出事来,正想措辞探询。蒲江看出他迟疑神情,作色低语道:“这楼上没你多待的时候,陈世侄重伤初愈,本难见人。因他说和你已做一路,想要回去,知你行时必有话和他说,定要见上一面,为此才许你到此。他须保养,不能多说,也实没有什话和你说,你如无话,就该回去了。”陈业见马琨脸带愧色,忙代答道:“世叔不要见怪,马大哥原是听我嘱咐在先。初次见面,恐把话说错,所以踌躇,小侄对他一说,就明白了。”
  蒲江拦道:“你元气亏耗大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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