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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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成饮食,何况前路还有老长一段。对方既在劝客,如若执意杀蛇之后再进饮食,反显小气,不如放大方些,索性吃完再动手。好便罢,不好便走。日后探知主人来历再作计较,省得如此迟延,把黄山观阵之事错过机会,饱不到眼福。暗中查看酒食,并无异状,虽是蔬笋之类山肴野簌,也颇丰盛,便不再作客套,笑说道:“我们先扰完了主人,再代主人除害,也是一样。”说罢,更不作客套,拿起就吃。
江明心细,见在桌上杯筷共是三份,独空主座一面。暗忖:这丑秃丫头也不知闹什鬼把戏,适在山下树林内听她说话,就和近在头上一样,已是可怪了。庙离树林,就照对直上下,不算绕越,也有好长一段,更有山石密林,好些阻隔,按理不应看见。但听她先前语气和待客情景,分明连自己一行人数和动作俱已知悉。素斋如此丰盛,酒更芳香味美,事情太已玄虚,对方用心难测。黑哥哥活己出口,难于收回,这两条大蛇,不问如何,恐须一斗。黑哥哥新得仙剑,胜算或能占着几分,自己身后这口剑虽非常物,要想杀此二蛇便无把握,不过仗着本门心法,尚许不致为它所伤。童兴一则年幼,武功虽得天山狄家门下真传,禀赋气力却较差些。偏生好事好胜,已和自己暗中连打手势,想和黑哥哥一同上前,别的不说,单是手中兵器先不合用,看二蛇来去如风,出没无常,许多异处,决非寻常刀剑所杀死。自己如与争上,必以为意存轻视,其势又不便三人一齐上前。想了想,只有不动最妥,便朝黑摩勒略使一眼色,姑且笑道:“黑哥哥,这里老师父戒行高超,不喜伤生,此蛇又是以前庙主家养,听经多年,必有灵性,非外面毒蛇之比。虽然小师父一样当家,除蛇之话是她所说,到底与老师父戒律不合。我们此来是客,如何违背主人规矩?何况天已不早,还要赶路,老师父又是静修,不愿见外人,何苦惊扰?再者此蛇颇有神通,我们三人也多半制它不住,还是向小师父道谢上路,日后专程登门拜访,再行图报吧。”
黑摩勒明白江明看出事难,一半是找台阶,一半是留地步,对方如不相迫,能借坡下更好,真要逼得非动手不可,或胜或败均有说词,心正寻思,未及答话。小尼突把一双精芒暗蕴的怪眼一翻,哈哈笑道:“我先看你们三个人只你忠厚,不料你却比他们还更狡猾。我庙里待客规矩,外人到此,照例只有斋饭款待,却没酒吃。为想你们代我除去这两个厌物,把我哑师叔自酿的桂花酒偷了一壶请你们吃,好加点气力,把这两条厌物除掉。你当是吃完嘴上一抹,百事大吉,就完了么?常言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酒虽不是什钱财,你知道它来路么?不吃这酒,怎么说了不算都无妨;吃了之后,想省点气力一走,却没那么便宜的事!第一,你们身上带着酒味,那蛇和哑师叔最好,平日帮她照看,除本人外,谁偷也不答应。它知我向不吃酒,一下台阶,被它闻出酒味,必定不饶。你们不杀死它,也难脱身。与其被它拦住再动手,何如放大方些,代我除这厌物呢?
真要觉着打不过,怕吃亏,自是无法,也便不能再走原路纵出,省得还未纵到墙上就吃了亏。走前山门,路绕太远,门又上锁,无法走出。二殿偏院墙脚有一二尺来高的狗洞,说不得只好请你们由那里钻出去了。”
凡人均有情面,黑摩勒自到殿台落坐以后,因小尼款待殷勤,绝口不谈前事,饮食又复丰盛味美,所饮的酒更是醇美芬芳,初次尝到,吃了一阵,不禁把适才厌恶负气之念去了多半,心又惦着赶路,听江明一说前言,未始无动于衷,暗查小尼神色,一边盘算。心想:小尼前据后恭,此时礼意殷勤,比前大不相同,好似年轻小孩心性,淘气口滑,前言随口而出,并非成心,又似因话及话,不服气自己,有激而发,此时觉出蛇非己敌,杀死可惜,又恐乃师嗔怪,人却好胜,欲以礼貌买好,使对方看出她心意,自行改口,不伤此蛇,吃完就此走去之状。一行三人已然扰了人家,对方除二蛇可疑外,听口吻似非恶人。只要稍过得去,何苦招人不快,又误自己行路?本打算小尼一露求免口风,立即乘机罢手,好来好去,不再生枝。不料会说出这样话来,越听越有气。暗骂:
小秃驴真个可恶!如与争论,反倒坐实怕事。便把怒气忍住,一面示意童兴不要开口,故作不经意神情,静静地把话听完,笑嘻说道:“江二弟你真糊涂,自来客随主意,老师父戒律多严,我们并未见着。现是小师父款待我们,自然应该以她为主。我们有无杀蛇本领,也须放胆一试才对。你怕违背老师父的戒律,也不想想现作主人的是谁。小师父既能作主,管老师父作什?”随又转向小尼笑道:“我这江二弟不通世故,他平时把师父的话当着金科玉律,不论人前人后,永远不敢违背,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先听你说老师父不愿伤生,又忙着赶路,所以如此说法。这两条毒虫能否除掉虽拿不定,我兄弟三人活了这大,没钻过洞,也没见过洞是什样。就是偷懒想走,也还不致落到这一步上。不过这两条毒虫自被你喝过,便没了影子。我们初来此地,不知它巢穴是在何处,赶路心急,就烦唤将出来,或是指明地点,行与不行,我们效完了劳好走。如何?”
说时,瞥见小女尼将手微往身后一摇,意似不快,听完,冷笑答道:“你莫和我耍贫嘴。不错,我师父戒律精严,我当徒弟的怎敢违背,勾结外人在此杀生?实告诉你,这是你说大话,自找没趣。要不是看定你不能把我花奴、玉奴怎么样,还不说这话呢!
我只气你这小黑炭不过,其实这蛇也不会把你咬死。不论你们胜得了胜不了,也终须放你们走。狗洞的话,说说而已。真要这样,你日后见不得人,我也免不了受骂,何苦来呢?”
黑摩勒也冷笑答道:“原来你是想借这毒虫较量我们么?那更好了。你要一对一、我和这江兄弟一人对付一条,唤它出来好了。”小尼笑道:“这个容易,它们早在你旁边等候着呢。”
黑。江、童三人虽是年幼,俱得高人真传,身手轻灵,耳目敏捷,闻言,猛听身后飕的一声,情知有异。刚刚往侧一纵,才要避开来势喝问,身子还未落地,猛听小尼厉声大喝:“孽畜忙些什么!没的叫人笑话!”话未说完,三人已然回脸,瞥见黑、江二人身后,各有一条尺许粗的白花大蟒,口中红信如焰,电一般暴蹿起来,已然伸起三丈来长、两丈来高,后半身仍在台下。
三人那等机智灵警,”这么长大的怪蛇由台下暴袭上来,事前竟会毫无警觉,心中暗自失惊。那二蛇吃小尼唤止以后,只不再进,并未缩退回去,各瞪着一双鸭蛋大的怪眼,凶光四射,一齐注视在黑摩勒的身上,意似愤极,只待小尼发令,便欲得而甘心。
黑摩勒冷笑一声,一手按剑,一手摸着暗器,待要发话。小尼已向二蛇接口喝道:“这小气相,多么丢人!你两个这长一条身子,如何打法?人家决不会走。还不缩短一些,去到台下等着!”
说罢,一蛇声如吹竹,叫了两声,又朝黑摩勒恶狠狠瞪视了两眼,方始缩退下去。
这次身子却不再隐,走也不甚迅速,掉头下去,一路蜿蜒,绕向台的正面。乍行时,计算全身,足有十多丈长,往前渐自缩短,到了枯树前面缩得只有两丈许长,各蟠作一堆,昂头丈许,望着台上三人,一动不动。
童兴先于二蛇凶威本未看清,见此情景,不禁有些气馁,又经黑摩勒示意不令上前,只得罢了。江明知道小尼故意示威,虽然师门心法本由各种飞潜麟爪、动静形态中参悟出来,无论何等凶猛之物均有克制,见二蛇如此灵异凶恶,也未免加了戒心。
黑摩勒始终仗侍身有仙剑,只管戒慎,仍是气壮,见二蛇下去盘好,便对江明道:
“江二弟,随我动手吧。”说罢,各把宝剑出匣,按好身边暗器,走下台阶,分作左右两面,各人对付一条。黑摩勒因觉江明宝剑不如自己仙剑远甚,二蛇动作神速,能大能小,必系通灵之物,惟恐失闪,还在替他担心,意欲一上去,用手中剑先斩却一条,再看事行事,稍见不行,便把江明替下。想用隐语点醒,令其格外留意,最好暂时只守不攻,免为所伤。还未开口,哪知二蛇全都视他为敌,没把江明放在眼下。黑。江二人暗中运气蓄势而进,二蛇只把目光注定剑光芒尾,昂首未动,等人走下台阶。黑摩勒刚唤二弟:“你杀左边那条,这东西皮鳞坚厚,能大能小,不必一下杀死,且和它多斗些时,看看还能玩什花样。”
忽听台上小尼冷笑之声,这时人蛇相隔不足三丈,剑光挥动,芒尾已能撩中,黑摩勒知道仙剑芒尾也是伸缩自如,故意不令光芒伸长,一手紧握剑柄,想要猛然纵起,一举成功。二蛇见人行渐近,二目凶光闪闪若电,口中红信睒睒,吞吐如焰,通身皮鳞也不住鼓动起伏。黑摩勒见状,暗骂:孽虫!我知你年久成精,凶恶神速。我只稳扎稳打,不到时机决不先行动手,使你乘隙暴起。边想边往前走。
二蛇见人行越近,越发急怒,口中吹竹之声又连叫不已。江明知道这类人蛇相斗,第一地势和退路要先相好始不吃亏。最忌先动。行离左蛇两丈左右便自立定,正想发一暗器激怒那蛇,使其先行发难。只黑摩勒别有算计,仍自缓步前进,离蛇仅隔丈许,蛇仍昂首未动,只得立定,一手取出小钢镖,口方喝得一声:“该死孽虫!”二蛇突似箭一般,将头一低,后半身速如流水,跟着一同平射过来。黑摩勒早有戒备,一见二蛇同上,来势猛恶异常,也颇吃惊,忙把手中宝剑一挥,双脚一点,往后纵退,同时手中小钢镖也自发出,朝左蛇头上打去。剑光刚一伸长,二蛇口中立似火焰一般喷出一圈红光,竟将剑光挡住,紧接着下半身便各自舒开,猛将长尾一齐向人扫来。黑摩勒身刚倒纵出去,忽听小尼大喝:“不许两打一!这姓江的是好人,莫认错了!”语声才住,左蛇立即缩退回去,复了原状。江明见二蛇夹攻一人,忙纵身上前,由横里一剑朝蛇身砍去,这快身手,竟会砍了个空,剑落地上,石火星飞。再看左蛇,已盘成一堆,偏头斜睨自己,落在地上,丁丁乱响,石火星飞,剑光挥动,冷气森森,蛇影纵横,腥风飒飒,这一人一蛇已斗了个难解难分。再偷眼仔细一看,黑摩勒手中仙剑光虽强烈,无如那蛇识货灵警,腹中内丹甚是神异,一任敌人纵跃如飞,只把口中内丹喷出一蓬火焰般大有尺许的红光,将剑光挡住,一双凶睛全神贯注在剑上,随同纵落飞舞,疾如电掣,永不使剑光下落沾身,百忙中不时还把后半身长尾向人扫去,稍有机隙,猛然便是一下,来势神速已极。如非黑摩勒神目敏锐,纵跃轻灵,长于应变闪避,好几次都是危机瞬息,几乎被它扫中,看去情势险到非常。黑摩勒虽也抽空连发暗器,蛇眼是快要打中,便自平空激退回来,坠落地上,打在别处全无用处,在被激撞起老高,休说透皮穿肉,那蛇通不在意,有时身于略微一震动,有时直和没打中一样。
江明想不到那蛇竟有如此厉害,身上皮鳞坚厚,连黑摩勒那重内家手法,居然打到身上一无伤损,不禁大吃一惊,幸而左边这条不与自己为仇,否则吉凶正自难料。方自愁思,恐有疏失,暗中连叫“惭愧”,忽听西南方天空中远远传来一声鹤呜,空山夜月,碧天云净,听去分外嘹亮。江明生长黄山,又随乃师乾坤八掌地行仙出过两次远门,所去均是人迹不到的仙山灵域,见过不少奇禽怪兽,耳目也炼得格外聪敏,一听鹤鸣声高,有异寻常,暗忖:自己从小在黄山始信、天都等高峰顶上住了这些年,曾见过不少珍奇飞禽,白鹤更见得多。照着平日经历,这鹤来处,少说也在五六十里以外,而鸣声竟有如此嘹亮,从来未遇,定非常鹤无疑。
心念才动,随听嘘嘘连叫,与适才蛇鸣吹竹之声相似,中间还略杂一两句隐语。循声一看,正是主人小尼,坐在当中一株大树梢上,口效蛇鸣,手朝下面连比,见自己看她,笑嘻嘻把手缩退回去。殿台在自己身后,当中还隔着大片空地,如到对面大树枝上,无论如何飞越绕行,凭黑摩勒和自己的目力,断无不见之理。那树枝离地约有十丈以上,小尼由殿台上飞跃过去,竟会毫未觉察,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好生惊奇。料那嘘嘘之声是对蛇发令,测不透对方是何用意,恐被见轻,并且对面还蟠有一条大蛇,似要待机发难,不便再往上注视,忙又低头看那蛇时,就在俯仰瞬息之间,身前蟠伏的那条大蛇己然失踪不见。心越骇异,细一查找,左侧邻着外墙的一株大树上面,枝叶微动,似有一条尺许长的白影,一落则隐,是否那蛇也未看清,端的神速已极!再看右半院落,一人一蛇斗势越发猛烈。蛇身也时长时短,伸缩不停,并且全身离地,直似大际神龙凌空翔舞,随着黑摩勒的剑光,上下腾挪,往来驰逐,变幻百端,倏忽若电,形势比前险恶得多。所喷红焰已有好些散布开来,笼护全身。那蛇通体白如霜雪,只脊腹头处略有极细黑丝花纹,吃红色烟焰一罩,月光之下,直似一道银虹,外面笼罩上薄薄一层红绢,再加上白牙如钩的血口前面,茶碗大小、鲜红晶莹、精芒四射的那一团焰光,与仙剑青虹相抗,二龙抢珠一般绞在一起,盘旋飞舞,顿成奇观。乍入眼时,黑摩勒不料蛇能凌空来斗,身不沾尘,如此迅疾,颇觉手慌脚乱,两个回旋以后,似已深知厉害,猛然一跃十余丈,施展轻易不用的身法,挥动剑光,乘着降落之势,凌空下击。那蛇虽有红烟围绕,仍是避着剑光,骤出不意,见敌人纵起,忙一掉头,身子转成笔直,头上尾下,水箭也似,直射上去。初意原想一口将敌人的手咬住,先占一点上风再作计较,哪知晚了一步。黑摩勒到了上空,一个“大鹏展翅”,缓过势子,立化为“飞鹰捉兔”,外加泼风八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