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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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澜起伏,虑患忧危,心乱如麻。台高人矮,非到台口下视,看不见众异丐坐处,始终无暇及此,渐渐放开。
为人最怕心虚,花四姑虽是久经大敌的能手,一样也犯此病。当和邢飞鼠初对面时,一见阿泉貌相极熟,心头便似着了一棒,追忆前事,时刻都在心寒。这时又见阿泉突自西台纵落,直往正面奔来,心又一跳,晴忖:台上道术之士已走,莫非此人要独自纵上台来寻己拼命,适见此人武功实是家传,凭自己本领虽似能敌,但是这类孤臣孽子最是可怕。况且隐匿名迹已二十多年,以前用尽心力搜寻这些孤儿踪迹,俱无下落。这多年来不知如何卧薪尝胆,誓图报仇,此时突在敌党之中出现,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必还另有杀手,实实大意不得。因此一来,连话都未顾及发。
正在寻思,暗中戒备,等候敌人纵上台来,相机应付。不料敌人到了台前忽然停住,似和人在问答,众喧哗声,一句也听不出。方想起台前还有几个异人不曾随众飞走,照适才制止凶僧飞剑行径,就不一定公然出手明助仇敌,到了紧要关头,也必偏袒对方无疑。刚一发慌,阿泉已纵上台来,刚喝得一声:“贼婆娘!”底下话未出口,花四姑已一眼瞥见阿泉手上所持黑牌,不禁心寒胆裂,“嗳呀”一声喊道:“罢了!”双脚一垫劲,由座上倒纵出去,到了台后,急慌慌拨头转身,再一跃便往中台后面纵落,往花家大门中如飞窜去,身法绝快,晃眼无踪。
金线阿泉也未追赶,仍如无事人一般,转向台口,将两面黑牌朝外三面一照,喊道:
“老贼婆已自回避,请祖爷和诸老前人升座!”说时,东西两台的人,只是花于出身的,十九知道此牌来历,早已纷纷拜伏在地;闻言一齐飞身纵落,从中台奔来。台下跌坐的诸异丐也相机从容起立,各帮花子二次重又拜倒牌前。左右两老丐将手一摆,声色不动,返身向里。为首三人也未见怎身手动弹,各自平地直身拔起,齐落台口,缓步走向主位。
西台上的丐仙吕暄门下断臂丐等七八人,早争先抢了地上麻袋,相继纵上,将麻袋向座前地上,各分层次铺好。花四姑一逃,同台还有四五十个有本领的外约同党,见状大惊。
有的知道厉害,已自起立避开。虽不知这两面黑牌来历,多是久在江湖的人物,料知必有非常之变,因都是成名人物,不肯张皇,正在惊顾观望。西台上来的神乞车卫早抢向前去,戟指众人,厉声喝道:“老贼婆犯了规戒,作恶无数。现将归隐在天都峰多年的王、叶二位老祖师仙驾和门下诸老前人连同客仙诸真人一齐惊动,到此清理门户,整顿家规。听我车卫好言相劝,即速避开,再不识相,真要应马老前辈的话,一齐送死了!”
众人闻言,便不知底的,也想起平日所闻丐帮传说和诸前辈异人姓名。这已隐迹失踪将近百年、实年已逾三百岁的两位丐帮中异人老前辈,竟会同时到来。花四姑那大本领的人,见了黑牌便似老鼠遇见饥猫,亡魂胆落,狼狈逃走。再见东台上的蔡乌龟和广帮中一干恶丐,自从西台诸剑仙异人一走,个个气壮;蔡乌龟正在台口耀武扬威,准备口出恶言发威叫阵,不知怎的也变了相,虽不似花四姑那等狼狈,也是神情沮丧。只见回身向同党低声说了几句,众声仍在嚣乱,也未听出是什么言语,当时便有人举手作别,带着惨容,轻悄悄溜下台去,余人也都惊讶失色,齐向中台观望,嚣声顿止。蔡乌龟匆匆说完便往中台走来,情知大势已去。头一个这神乞车卫先不好惹,看他对这伙老花子如此恭敬,其来历辈分不说,本领已可想见。闻言一个也未回答,故作不解,径自走开。
上首一个面容清秀、三络长须的矮瘦老丐举手笑道:“车贤侄何必如此,诸位为友而来,原不相干。不过此是本帮家事,不得不请暂让。老朽与叶神翁已有一甲子不在此尘世走动了,今日相见,也算有缘。并且适才马道友行时曾有安排,谷口现有天山诸侠在彼,此时出去,双方难免争执。不如姑且少留旁观,等老朽等处分完了家务再走不迟。”说罢,随唤:“车贤侄,东台现有人走,恐到谷口又起争杀,速代传语,告知谷口诸位道友,不必拦阻,外客去留听便,本家不肖儿孙,自有老朽师徒等处置,不会逃走。”车卫恭应:“遵命!”退行三步,就台上只一纵便是二三十丈,飞落场心,身形一闪,箭一般驰向谷口而去。为首三丐也自中坐,余丐旁立。蔡乌龟也由侧面循阶而上,到了座前麻袋上跪下。浙帮丐首邢飞鼠己先跪倒。两边各跪一个,俱是一言不发。
众蔡党听老丐辞色温和,似欲息事宁人,又听说把守谷口的那三蒙面人乃是天山诸侠,暗忖:事已至此,双方势力悬殊,主人自己先是一个逃走,一个屈伏,不能再怨外人不尽朋友之道。本就强弱相差,好容易双方道术之士尽去,成了平势,可以一拼,不料还有本命克星潜伏,突然出现。这为首三异丐,竟是前明天启时的叫花老祖师、丐中仙侠叶神翁与外号王三手的王鹿子,有此两人出头已是不了,况又加上一个滇西派的剑仙诸平,便适才一干道术之士不走,也非其敌,何况对方只一举手,立成菌粉,负气无用。这类奇事,百年难遇。此时出走,邢党中人多抱一网打尽之念,定必拦阻交手,看情势决无胜理。对方话虽谦和,隐有骨刺,留下令行,必有深意,表面既未难堪,何苦敬酒不吃吃罚酒?乐得就坡顺下,见识一番再走。
众人多是一般心理,内有几个觉出自己多年威名,今日已栽筋斗,再留无颜,意欲设词先行。经同伴中深知厉害的暗中示意,力加警告,只得强忍气性,在旁静候,略一迟延,已有数人先向诸异丐拱手说道:“我等与浙帮本无宿怨,俱为朋友之义而来。现在既有诸位祖师老前人出头公断,主人尚且听从,我等焉敢违命?进退行止,悉听吩咐便了。”
前发话的王鹿子含笑点头,叶神翁随请中座诸平发落。诸平笑道:“我已说过,此来只看热闹,助二位清理门户。这类家务事我弄不惯,还是王、叶二兄自己了断吧。”
那名叫叶神翁的是个瘦长老人,闻言,手向王鹿于一举,王鹿子也举手向里。众人见众异丐中只叶神翁一人衣服虽然破旧,却是洗补得十分清洁整齐,貌相也极清灌古秀,初来时混在众异丐一起,始终不曾言动,多未在意,这时处近,又听说是鼎鼎大名的丐中仙侠老前辈,俱都留心注视。见他松鹤之姿,举止静雅,宛如画上仙人形态,看去神情冲淡已极,只觉清高可敬,并不见有一毫火气。再想今日之事十九于花、蔡两人不利。
但看这几位祖师前人,辞色举动俱极和平,与马玄子。吕暄等人立意相差颇远,大约只对肇首诸人略加责罚,不知主人花四姑何以如此害怕?方自寻思。叶神翁已不再让,目视下面,从容问道:“你们有什话说么?”邢、蔡二人同声应道:“孙儿知罪,听凭祖师爷发落。”二人都是一样答话,只蔡乌龟语气略带悲愤。
叶神翁先向邢飞鼠道:“你先后行事俱是迫于无奈,素行又颇自爱,虽然情有可原,犯过也轻,终是出于常轨。你本世家子弟,但是既入我门,便守我法,不加处责,恐日后儿孙辈效尤。现有两条路走:一是不许动用你家中私财,三年以内,在江南诸省亲自沿门乞讨,积聚一千银子以充善举,同时还须救活十二条人命,逾期加倍处罚;另一条是自往上天竺公堂拘禁三年,每日只有半碗薄粥充饥,今日当众另打荆条八十一下。以上两条,任你自择。”邢飞鼠答道:“孙儿愿领第一条恩谕,不敢违命。”叶神翁道:
“以你微名,必有人暗助,千金不难。救人不论事之大小、题之难易,遇上便不容规避,只许多救,不许少救,却非容易呢。可起一旁,看你将来机缘如何吧。”邢飞鼠谢恩起立。
叶神翁又朝蔡乌龟冷笑道:“你平日那等行为,现心中还不服么?”蔡乌龟平日为恶已惯,未以为非,当日只认这些太岁凶星俱是对方仇敌请来,只管屈于威严,乃是本门法度如此,向例只有后辈认罪,不得不学样,本非心悦诚服。及见王鹿子令神乞车卫去止住谷口三侠,不令拦阻同党出去;叶神翁开口先将邢飞鼠处罚,便料这些老辈前人并非人请,多半为了今日之事自行赶到。人如处在敌我相持之下,为了意气颜面,往往死活均非所计,就是明知不敌,也欲一拼,可是一到遇见本身克星,这等只有在上而无在下,宰割惟命决无幸免,稍有违忤,灾祸便是奇惨,连气也没法喘的场面,除非真有血性的忠臣孝子、义夫烈妇,那还是处于敌对方面,才有勇毅浩然之气与之相抗,否则平日任怎强横人物,到此光景也由不得气馁心寒了。何况蔡乌龟称雄南服,本身师长已死多年,在上的祖师前人久未听说踪迹,淫凶狠恶无所不为成了惯习。一旦这些闻名丧胆的祖师前人突有多人,连那幼时投师仅偷看过一次、今已数十年未听说起的家法牌一齐当场出现,心虽不忿,实已气沮。再听叶神翁这等一问话,再想起平日所行所为,又回忆到幼年拜那丐师习武,有一次带了自己去往广西白象山之地,看请法牌处置叛徒恶丐的惨酷之状,益发心寒胆落。知道辞色稍有不逊,犯了蔑祖大条,身遭惨杀自不必说,连家中妻妾子女和所有田产家业均难保住。同是一死,何苦不给全家长幼留条生路?再者,上面三人所说无异金口玉律,死活全在他手,一怒便糟,曾玄之辈,向本门祖师前人讨饶求恩,多软也不能算是丢人。叶、王二祖上来辞色平和安详,也许受点重罚能免一死。但是那两面法牌乃是有名的追命凶符大岁,专为清理门户处置叛逆凶恶而用。由洪武五年起,只一出场,无不死人。在数十年前,自己初出道时,已传到第六代的前人手内,分南北两帮执掌,轻易不曾出现,怎会又回到第三代王、叶二祖手内?只恐凶多吉少。
念头一转,心又怦怦跳动。待了一会,战战兢兢伏地答道:“孙儿怎敢不服?只求祖爷看在孙儿恩师胡老前人份上,格外恩怜,保全家口。孙儿情愿把家财一半捐入公地赎罪。”
话未说完,叶神翁微笑道:“你自觉平生所行所为,今日才受家法处置,情真罪当,没有不服么?”蔡乌龟此时想起自己妻子家业与平日享受,全难割舍,一意求生,凶焰尽退,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立答:“孙儿委实情真罪当,怎敢有违家法?只求祖爷格外开恩。”
叶神翁道:“自你孽师死后,这二十年间,罪恶早已罄竹难书。最可恶是假名为丐,阴行盗贼之实。近年横行两广,人若对你稍有违忤,便要杀害人的全家。平日享用逾于王侯,心仍不足,纵容门下徒子徒孙在外穷凶极恶,无所不为。昔年家法严正,本门子弟最是干净自在,其中忠孝仙侠人才辈出,致身富贵者也甚多,极少有忘本。自我和王祖师归隐,传到这一代上,一班长老前人皆因我二人学道修真小有成就,心中向慕,志在烟霞,少理家事,随便将两面法牌传与徒弟,自身却效我二人,人山采药,学道修正,不再闻问家务,以致南北两支付托非人,中间复经明末之乱,本门子孙多混身盗籍,因而起家。流风所播,群起效尤,日益横行不法。近二十年来,南支仅江、浙两省屡有异人正士清理门户,防患锄凶,人性又多和善,地方也极繁富,虽有少数凶顽,大体仍能保存旧日家规。余下东南西南诸省,无一处不有似你这等败类。南支家主吴庄,因循怠忽,见尔等闹得无法无天,才在白象山公地召集南支各省团头清理门户。偏以心慈面软,只将三两凶孽正了家法,不特行法大宽,处置尤为失当。此时花四贱妇渐有声名,闻风隐窜,先期逃避;不必再论余恶,即此已犯大禁,竟未搜戮,听其漏网。事后更不该见本门凶孽大多,无力处置,以为诸老前人久无音迹,认作仙去,不会有人督责,只图独善其身,假托‘两宗归一’美名,将所掌南支法牌交托北支主者一体执掌;对于南支各省首要诸人,不论善恶,均未召集晓谕,只以竹筒传书略微敷衍了事,不等北支回家承受与否,便即入山隐退,去之惟恐不速。北支主者又为叛徒所拭,此牌叛徒拿去不敢出现,不久伏诛,被一和尚拾去。虽然北方民性直率,守法者多,无什神好大恶,南支却自吴庄畏难规避。你那孽师见无人管束,虽稍无行,尚知顾忌。等你继承师业,盘踞两广,与花四贱妇遥遥相对,不知造下多少罪孽!
“我和王祖师隐居深山,地隔人境,尔等多少年来并未想到,如此来在金华北山,借讲理为由,意欲行凶,大启杀孽。风声浩大,传到越城岭隐居的吴庄耳中,知道孽由他造,恰好近年闻知我二人与诸前人踪迹,连夜寻往请罪,将我二人请了出来。本意尔等恶迹彰闻,无须再行考查,一到便正家法。嗣值诸真人来访,因闻尔等约有几个峨眉漏网的余孽在此,并还约有昆仑。崆峒两派门下。王祖师也不愿把事闹大,以致伤人大多,再为本门生出许多枝节,再三劝阻,所以到此先作旁观,欲待双方所约外人分了胜负,再行清理门户,明正尔等之罪。嗣见尔等把昔年西崆峒的为首三人引来此地,料知要起凶杀。诸真人方欲出面制止,不料来人近年也改了行径,只图报复当年之辱,不肯多杀无辜,更不屑与尔等同流一气,上来便约西台诸道友去往黄山斗法,于是双方道术之士俱都离去。尔等以为强敌已被引走,凶焰复又高张。花四贱妇多行昧良之事,自从上场发觉强仇子孙忽然出现,立即心虚气馁,固然难免报应,犹有自知之明。你却一味凶横,始终冥顽,竟和同党密计,意欲倚众混战,肆杀行凶。本来罪不胜诛,似此存心险恶,焉能逃死!至于你说欲以家财赎罪,更是狂吃!也不想你出身只海南渔村中一个乞儿,千百万家私、十余房妻妾由何得来?共有多少冤魂血汗在内?本是强取于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