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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小楼一夜听风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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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为了能见皇上一面不知要费多少心机呢!

悠然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吧。”两人不知道她是否放在心上,也不再多说,一个收了碗筷去,一个陪在一旁继续刺绣——荣宪的婚期已经近了。

自从十阿哥无意中发现一条从上书房通往慈宁宫的近路之后,阿哥们下了学常常先来听风阁玩耍片刻,再转去慈宁宫请安,最后才回阿哥所。

四阿哥领了差事;并未前来;五阿哥领了几个小兄弟狂饮了一通蜂蜜茶,请教了一些功课以后,又缠着悠然吹了两首曲子,方恋恋不舍地走了。紫晶见主子跟几个阿哥一如既往的亲近,心里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只好自我安慰:这几个都是小孩子而作罢。

夜里,皇帝照例考较功课。汉文师傅前几日留了功课,要众家阿哥做一首应景诗。小十最懒怠学这个,总觉得都是些没用,还不如多练几个时辰骑马射箭呢。哥哥们都交了功课,唯他一个没完成,又拖了许久,师傅催促了几次,他在堂上振振有词道:“咱们旗人是在马背上取天下的,要学也是学骑马射箭,或是战术兵法,我不知道学了这个有甚用处,不学也罢!”

上书房教授什么都是皇帝看过的,这一番话传到乾清宫,皇帝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只是吩咐他两日内写了功课呈上来——却是要亲看了。

施了礼后,未待皇帝开口,小十便恭恭敬敬把写好的诗交了上去。皇帝接过来一看,倒是小十端正稚气的笔迹,上头竟是一首词:“花谢花飞花满天,春风悄来,春风忽过,百无聊赖闲遐多,欲赏青梅,青梅却落——”

皇帝放下手中的纸,盯着小十,左手无意识的转着扳指,口气平平:“这就是你写的诗?”

小十不知皇父为何这样问,心里小鼓敲得直响,待要说“是”,又不敢说。只如蚊蝇一样低低“嗯”了一声。

皇帝扳指转得飞快,李德全最知来由,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站在一旁。只听皇帝低沉的声音辨不出喜怒:“哦!我竟不知你这样有出息了。”

小十低着头,却是不敢答话。

突然一声脆响,皇帝把茶杯重重一放,把纸掷给三阿哥,胤祉捡起来一看,竟是一阙《一剪梅》,大吃一惊,连忙跪下道:“皇阿玛,是儿子督促不严,未尽到兄长之责,甘愿受罚!”

皇帝厉目一扫,小十跟着跪了,竹筒倒豆子一样急急承认了:“是儿子做不出诗来,去别处捡了这个。儿子不懂好坏,就觉得读着又顺口又好听,以为就是好诗。里头又是花,又是春风,又是青梅的,很应景嘛!所以—”

“所以你就抄了来?”皇帝严厉的打断道。其余几个也都跪了揽责任上身,心里想着:单让小十一人担当这欺君之罪,哪能当得住皇帝的雷霆大怒?

没想到皇帝摆摆手,处罚轻得出人意料:小十抄《唐诗》一百遍,且需在十天之内背诵一百首。对几个哥哥则是训斥了几句便不了了之。几位皇子偷偷长吁了口气;出了门口方露出笑容,只有小十苦着脸无精打采。

皇帝捏着那张纸踱了几步,又坐下来,似是自言自语道:“哼!别处捡来的!倒是会说谎!”

李德全这才凑到跟前来,用银剪剪了灯花,陪笑道:“万岁爷,依奴才看,十阿哥应是没有说谎。”

皇帝眼光扫了他一眼:“说!”

“是,万岁爷!奴才以为:阿哥们常去听风阁玩耍,无意拾了手稿书签也是有的。最重要是雅主子这样的,定不会帮着阿哥做弊。”李德全躬着身小心回道,见皇帝微微点头,大着胆子说:“要不然,传雅主子过来问问?”

皇帝拿了御笔开始写字,头也不抬,说:“罢了。去问问慈宁宫有什么口信儿要带的,过两日传谕喀尔喀,与内蒙古四十九旗一体编设各处扎萨克,管辖稽查。使臣会先去科尔沁。”

李德全“喏”了声,退行了三步,方去传旨。

帝心

宣嫔汉话说得算不得好,因是科尔沁的蒙古格格,又是太后娘家的侄女,日常与太后说话时都用蒙语。太后也不以为意,反倒觉得亲切。这一日,正陪着太后说些草原风物,宫女禀报李德全来了。他进来行了礼,太后笑问:“可是皇帝打发你来的?”李德全满脸堆笑,回道:“过两日有使臣途经科尔沁,万岁爷惦记着太后,特意巴巴儿打发奴才来问问可有口信要捎的?若是有什么赏赐要带去,想来也是带得的。”

太后一听,大觉欣慰,却笑着说:“我倒没甚要说的,既是嫁到皇家,哪还有什么好惦念的。只说给他们带好儿罢了。”转头问诺敏:“倒是宣嫔,你可有什么话要对你阿玛额娘说?可有什么要带的?”诺敏犹豫了一下,说:“只说我在宫里头一切都好,太后和皇上待我也好,望阿玛额娘保重身体,嗯,别的就没什么了。”太后拍拍她的手,赞赏道:“好孩子,倒是识大体。既是使臣,那定是担了圣命的。带句口信儿也就罢了,哪还能多带物件儿?”诺敏本想着要带些塞外难得的稀罕物件,听得这话,只得收起念头。太后又问:“听风阁那头可去了?”

李德全恭声回道:“奴才先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待太后交待完了就去呢。”

太后想了想说:“你先回吧,想是没有什么要带的。”

李德全也不多问,躬身退了,自去回了皇帝。

黄昏时分,悠然去跟太后请安,呈了两样清爽的点心,太后心情正好,又让小宫女端些莲叶蒸粉果上来,笑着说:“你倒尝尝慈宁宫的吃食。”

忽听得“皇上来了”, 近侍的太监簇拥着皇帝进来,悠然愣了一下,仍是站了起来向他施了礼。皇帝点点头叫起,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笑着对太后说:“皇额娘□的奴才越发会当差了,这几样点心瞧着就赏心悦目。”太后笑道:“哦?皇帝可是嫌身边服侍的人不好?可要我这边儿调了人去?”皇帝笑着连忙道;“皇额娘总是这样为儿子着想,儿子不能常常承欢膝下,反要皇额娘身边得力的人就是不孝了。留着替儿子伺候好额娘便好了。”

太后笑了笑,说:“知道你孝顺。这点心却不是我宫里头做的,原是悠然送来的,你要喜欢吩咐一声就是。什么时候想吃便叫听风阁做了,让小悠然送去岂不便宜?”

皇帝笑了笑没有说话。太后见状转了话头说些旁的闲话,悠然并不插言,只坐在一旁拿起针线绣了起来。过了半晌,皇帝方起身告退。太后却似想起一事,对悠然说:“这会子御驾定然还未走远,你跟上去回了皇帝,就说我没有什么要带回科尔沁的,让使臣自去喀尔喀吧。”

悠然听得有些疑惑,却不喜多问,只是紧走了两步,赶上去传了太后的原话后正待回转,只听皇帝温声问道:“你也没什么要带的吗?”悠然有些诧异,抬头看了看他,见他黑亮眼眸,嘴角含笑的望着自己,心中虽然不知前因,一听这话,再联系太后方才说的,便有些明了,轻轻回说:“是。”皇帝见她长睫低垂,面色波澜不惊,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说起:“倒也是。既是进了宫,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吧。”

悠然未得允许也不好迳自离开,只得跟在后头,听他这样说便附和道:“皇上说得是。”皇帝脚步不停,缓缓续道:“太皇太后在时就总夸你,说你兰心惠质,最得她心。还交待朕要好好照顾你。”听得提及那位慈详的老人,悠然忍不住鼻子一酸,低低地说:“是。”胸口泪意翻涌,生怕带出泣色,只得短短应道,脚下不由得慢了下来。

皇帝略停了停,放缓脚步,说:“你可知道你的封号为何为‘雅’?”也不等她答话,续道:“你原来叫博尔济吉特。雾仁图雅是不是?玉牒上记载的身份是佟佳氏 悠然,时日久了世人也只知你是佟佳氏,我就想着,总不能让那个皇祖母百般疼爱的外孙女一点痕迹都不留不是?”

原来竟是如此!悠然眼里水光潋滟,咬了唇看向他,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皇帝见她泫然欲泣,却仍是假装不知,续道:“等忙完这阵儿,我就带你去谒见昭陵,自送太皇太后灵柩奉安再到起陵,都没能让你知道,你心里有可怨我?”

悠然眼泪终于滴了下来,低低答道:“没有。皇帝哥哥总是有理由这样做的。”

皇帝递了帕子,语气更是温和,说:“不要哭。太皇太后不在了,还有太后和我呢,你就安心在宫里头住着,得空也去看看苏嬷嬷,你要有事寻我,就来乾清宫就是了,没有人拦你的。”那些御前侍候的宫女太监远远的跟着,身边只留了梁九功和李德全。梁九功一听,躬身应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平日里听到的多是皇帝如何高深莫测,帝威森重,悠然看到的却是对长诚孝待已和气的一面,这让她想起前生的兄长,忍不住心生亲近,用鼻音说“嗯,我知道。”含含糊糊却隐带亲昵,皇帝嘴角一勾,沉吟了一下说:“荣宪就要出嫁了,在宫里头可会闷?”

悠然见他转了话题,心情一松,摇摇头说:“不会啊!端静还在,还有胤禛几个陪我,怎么会闷?”

皇帝眉头微不可见轻轻一皱,想了想问:“你很喜欢他?”

悠然歪了歪头,觉得问得很奇怪:“你不喜欢他们吗?胤祉开朗,胤禛沉稳,胤祺儒雅,胤祚乖巧,胤禩聪敏,小九小十可爱,都是好孩子呢!”

皇帝听她问得单纯,也是微微一笑,说:“都是我的儿子,怎么会不喜欢。”待要说什么礼法一类,望进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变成:“我看过你写的字,听说你的诗词也做得好,趁几个孩子跟你亲近,可否教导一番?”

悠然摇摇头说:“我不过多识几个字罢了,懂得的无非是些消遣时光的文学乐曲,他们所学的多是经纬文章,我又哪里当得起教导二字?所能做的无非是少许修正提醒。而且阿哥们都很聪明,功课也很好的。”

皇帝也不再说什么,说了声:“你且回吧,王府那边有人照应着。”说完不待她行礼,转身不急不缓走了。

待回到乾清宫,皇帝仍是兴致高昂,即刻就坐在御案前开始写字。梁九功在门外招了招手,见皇帝身边不用人服侍,李德全蹑手蹑脚的出门,梁九功低低问道:“方才这旨意皇上说怎么吩咐没有?”李德全拉了他衣袖退得更远,四处张望一番,方道:“这道旨意要让宫里头上上下下都知道。”

梁九功一惊,问:“哥哥说得可是真的?这不是放那位主子在火上烤吗?皇上当真是这个意思?”

李德全哂笑道:“咱们这位万岁爷的性子,越是心里看重,面上越是淡着。这个习惯你知我知,难保宫里头还有别人知道。咱们越是小心,反倒着了痕迹,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弄得人尽皆知。咱们在御前当差这么许久,主子的心事总要琢磨多几道方能行事。”

梁九功点点头,说:“还是哥哥想得周全,既是如此咱们也不妨提一提太皇太后。”李德全同意:“是了,这样一来就更好了。”两人相视而笑,自办差去了。

世态

准备送给荣宪的礼物终于赶在大婚之前完成了。红袖用沉香木做成架子,想着单单蒙上一层绣帕太过普通,便想着去内务府挑了块大小合适的玻璃镜子镶了,绣帕再贴合在镜子背后,这样又可做镜子又可做炕屏,岂不趣致?悠然想了想说:“虽说礼轻情义重,若能弄得精致些自然更好。你拿多一些银子,挑一方好的。”

红袖去紫墨那里支了五百两,犹豫了下下,心里琢磨着,格格是嫔位,年例不过二百两,这样算来一块两尺见方的玻璃镜四五十两仅够的了,又还了四百两,这才去了。

红袖方到了内务府,看门的小太监就迎了上来打个千儿笑嘻嘻的说:“好些日子没见着姐姐了,今儿个来可要寻些什么宝贝?让我领姐姐进去吧?”红袖不惯他小猴儿一般的作态,只说:“我自去罢!你擅离了门,若有别宫的人来没瞧见人,到时候有你的板子吃!”

那小太监本是一脸堆笑,闻言反倒收起了笑脸,小声说:“我知道姐姐待我好。”瞅瞅四下无人,越发放低道:“小顺子给姐姐提个醒:今儿可得端好架子喽!千万别给人小瞧了去!”红袖见他说得郑重,待要问多一句,房里头人声渐高,有人出来了。

广储司管药材的赖太监昂着头急步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只听那小宫女低声下气地说:“赖谙达,好歹再分多一点子白糖,主子的病可是不能少的。太医开了方子也说若是痛得难忍时就服一勺,这二两能够什么用的?还请公公帮帮忙,就当救救主子!”那赖太监斜睨了她一眼,拉长了声音说:“齐主子是常在位份,前些日子我都是看在主子的面子按嫔位供给了白糖。就为这样,挨了上头一顿排头不说,这笔多出的银子还得我自已贴帐。这白糖可是不便宜,这一贴咱们两三个月月银就没了。姑娘还是回吧!再担不起贴腰包了!”

那小宫女咬咬牙,抬头大声道:“赖公公,咱们主子以前的赏赐也不老少,公公素日里也照应咱们。如今主子只是一时病了,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公公又何必这般捧高踩低?难道真欺主子翻不了身么?”那赖太监听了她一番言语,似笑非笑,说了一句:“那就等你主子翻了身,我做奴才的再上门请安罢。”说完背着手正要离去,扭头瞥见红袖站在树荫底下,也不知她听到些什么,心里打了个突,连忙急步走上前陪着笑脸说:“姑娘来了怎么不进来?这大太阳底下的别给晒着了。”转头喝骂道:“小顺儿你个猴崽子,这般没眼色!怎地不领了姑娘进屋里去坐?行事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红袖忍不住看了看小宫女,想起小顺子方才的提醒,正了颜色,不理他的殷勤,淡淡地说:“我也来得不多久,倒是瞧见赖公公好大的威风!吓得我连门儿不敢进!”那太监满脸是笑,凑上来说:“只是些小事儿,那小丫头太过纠缠,我这才忍不住教训了几句。姑娘可千万别见怪。”红袖心下厌恶,快几步走到前头,说:“无妨。我去找瓷库的许公公,赖公公自便吧!”赖太监还欲再跟,看见那小宫女还在门口抽抽咽咽的哭泣,退了回来,喝道:“小顺儿,还愣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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