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终不能幸免(出书版手打完结)-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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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因为实在太英俊了吧,江澄溪从来都不敢直视他的脸、他的眼。
如今这么细看,倒觉得他的眉毛鼻子长得有点像贺培安。
下一秒,江澄溪猛地起身,快步进了洗手间。她静静地站在洗脸盆前,平复心底瞬间涌上的酸涩辛辣。很久后,她瞧着镜头里的自己,默默地道:江澄溪,你不要发疯了!贺培安已经死了。别再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就觉得是他,别再一看到高鼻子粗眉毛都觉得是他!每个好看的男人都有这些必备条件,都长得差不多。
贺培安已经不在!这辈子你永远也见不到了!
她怔怔地瞧着镜子里头的那个人,看见她抬手,默默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她不知道在里头待了多久,出来的时候却见床上的祝安平已经醒了。她忙走上前,轻轻地问:“祝先生,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祝安平古怪地瞧着她,似带了一种未清醒的茫然。江澄溪被他这样紧紧盯着,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她忙垂下眼:“祝先生,我给你量一下体温。”
温度已经下来了,体内多少还有炎症,不可能这么快消下去。
祝安平沙哑地开口:“现在几点了?”
江澄溪抬腕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十分。”
祝安平:“辛苦你了,江护士。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江澄溪:“谢谢祝先生。我没事,再过两个多小时,我也可以下班了。现在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儿。”
祝安平摇头:“我已经睡醒了,不想再睡了。”
江澄溪见他了无睡意,便提议道:“祝先生,要不看一下电视?”
祝安平点了点头。
医院的电视本就没多少台,此时更是稀少。按了一圈,只有一个大台在放自闭儿童的纪录片,还尚有些看头。江澄溪侧头想询问祝安平的意见,却见他的目光正定定地落在上头,便轻轻地搁下了遥控器,停在了这个台。
不知不觉中,纪录片结束了。江澄溪看得眼眶湿润,轻叹道:“这些自闭症儿童不容易,他们的爸爸妈妈更不容易。”
祝安平不搭话。好半晌,他忽地轻轻开口:“我曾经认识一个叫GILBERT的孩子,也是一个自闭儿童,不过他的情况属于受刺激性的轻度自闭。”江澄溪不知道怎么搭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大跌眼镜,祝安平居然跟她讲了关于GILBERT这个孩子的故事。
GILBERT某天与父母一起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他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后来他醒了,是被爸爸妈妈的说话声吵醒的。爸爸妈妈在车子里头一直吵一直吵,他们都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他没有。他们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爸爸对妈妈说:“你以为我当年想娶你?要不是你缠着我,我实在不敢得罪你老爸,你以为我会娶你?”
妈妈的声音颤抖,她说:“可你当初说你爱我的。”
爸爸:“那你说,当年换了是你,你除了这句话之外,还敢说什么?”
妈妈好半天才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他闭着眼也感觉到了母亲的伤心:“好,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如果我爸他不在了,你终于忍无可忍了,对不对?你说,你到底要她还是要我和孩子?”驾驶座的爸爸不说话。
妈妈又说:“好,那你是要她了。”爸爸还是不搭话。
妈妈“哼哼”地笑了笑:“你以为我爸走了,李哥出了国,我就拿你跟那个狐狸精没办法了,是不是?我绝对不让她好过。”
啪的一声,爸爸打了妈妈一个耳光。
祝安平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江澄溪抬头瞧他,只见他侧着脸,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好一会儿才继续:“GILBERT只知道妈妈的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了他的脸上,他脸上湿漉漉的一大片。爸爸妈妈吵得这么凶,他第一次听到看到。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不一会儿,妈妈低头吻了吻他,然后推开车门”
随即,GILBERT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和一个尖锐的刹车声。驾驶座上的爸爸发出凄厉的大叫声:“不!不!”
GILBERT趴在车窗上,看到了地上长长一条血痕,在车灯的照射下,触目惊心。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
GILBERT目睹了他母亲的死亡。从此以后,他受了刺激就变得自闭起来
祝安平没有再说话,屋子清清静静的,仅有电视里头热烈或夸张的广告声在空气里流动,越发将屋子衬托得静寂。
江澄溪无限唏嘘:“那后来呢,这个叫GILBERT的孩子好起来没有?”
祝安平好半晌才轻轻地答:“好了。”
江澄溪如释重负地微笑:“那就好,不然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祝安平怔怔地抬眼看着她,黝黑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数不清的海底暗礁。江澄溪又察觉到了那种说不出的幽微怪异。可不过数秒,祝安平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轻轻侧过脸:“江护士,我觉得有些倦,想再睡一会儿。”
江澄溪知情识趣地道:“好,祝先生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铃叫我。”
直到江澄溪交接班,祝安平一直没有按铃。
隔了一天上班的江澄溪敲门进入祝安平病房的时候,微笑问候:“早上好,祝先生。”祝安平照例是微微颔首,表情也一如往常的淡淡然。
一切都一如往常。
不久后,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江澄溪所在的这个楼层按惯例在中秋节的前一晚举办了一个中秋活动,所有的医护人员和疗养人员一起过节日。
今年举办的是一个自助餐会,如有人愿意,还可以上台做即兴的表演。
虽然布置得颇为简单,但大家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特别是老人们,个个乐得笑开了花。
很多老人都有让人惊艳的才艺,3号房间的傅老先生演了一段京剧《马嵬坡》,15号房的周老先生吹奏了一曲萨克斯,2号房的钱老太太弹奏琵琶。吕老太太和周老太太合作,演唱了《敖包相会》,一搭一唱的,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江澄溪端着碟子,慢悠悠地吃了一份蛋糕,微笑着环顾一圈,没瞧见祝安平。按他那万事不起波澜的性子,不在是正常的。要是出现的话,倒是让人大跌眼镜了。
这些日子,江澄溪偶尔回忆起祝安平生病的那个夜晚,想起他对她讲述自闭症儿童GILBERT的故事,每每有种不可思议、不真实的感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那晚的一切仅仅是自己做了一个梦而已。梦醒了,一切都消散在了阳光下,不见丝毫踪迹。
耳边传来了安星清清脆脆的播报声:“请大家热烈欢迎我们的美女护士于爱陌小姐上台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舍不得忘记》。”
这首歌并不有名,江澄溪从未听过。于爱陌的嗓音磁性沙哑,淡淡忧伤,配上动人的旋律,一丝一缕地缓缓送来:
以为会把你忘记
其实只是忙到没空去想起
一旦周围的环境变安静
想念入侵
都来不及防御
照片静静躺在抽屉
始终为你保留心里的位置
嬉闹欢悦的四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般的窒息,那静静的旋律、寡淡的歌词仿佛是支利箭,嗖地插入心脏,叫人痛不可抑!
江澄溪搁下了手里的瓷碟,缓缓退出了房间。
就因为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首歌,简简单单的几句歌词,叫她又想起了贺培安!
每每这么猝不及防!
黑洞洞的湖面,只有灯光照射处是灰蒙蒙的一片。原来她一个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医院外的湖边。
她软软地跌坐在湖边长椅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安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江护士,你怎么在这里?”
江澄溪侧身坐着,一直没有回头,只轻轻地道:“哦,我出来透一下气。”
祝安平不言不语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问:“江护士,你这是在哭呢?”
江澄溪怔怔着瞧着远处,不说话。她其实也很奇怪,这么黑的夜色,她又侧着身子,他根本瞧不到她的脸,怎么会知道她在哭呢?
祝安平:“你为什么哭呢?”他的声音不知何故,有些怪怪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黑的缘故,让她觉得很安全或者是她太想对人倾诉了,江澄溪忽然轻轻开口:“祝先生,你有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她不待祝安平回答,自顾自地道:“我就有,我曾做过一件令我自己很后悔的事情。”
祝安平在旁边,不言不语,仿佛不存在一般。
她极缓慢地说了下去:“我曾经在冲动之下跟一个人说过,让他去死。结果”她闭上眼,泪水随之滑落,“结果他真的死了其实我从未想过他死的我不要他死,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其实,我怎么会希望他死呢?他的手臂曾被人砍伤过,我每次想到就很揪心。为了他,我让我妈特地去城外的千佛寺里给他求了一个开光的观音,希望可以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可是我却一直没送给他因为那个时候我跟他吵架,没有机会送给他。”江澄溪探手从颈处摸出了观音,来回摩挲了片刻,她猛地用力一扯
祝安平喝道:“别扯!”
然而随着啪的极轻的声音,她已经扯断了细细的链子。那个翠玉观音躺在了她的掌心:“如果我早点把这个观音送给他的话,或许他也就不会死了”
路灯在极远处,光线昏昏暗暗的,连一步之内的东西都看不大清楚。可祝安平却清晰地瞧见她眼角坠落的泪。他怔住了,眼睁睁地瞧着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无息地掉下,啪嗒一声跌落在了那观音上,接着,啪嗒一声,又是另一颗。
“你别哭了”祝安平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干涩得叫人难受。
江澄溪好像根本未听见,她只怔怔地瞧着自己掌心的翠玉观音,半晌,一闭眼,手一扬
“别”祝安平的声音才刚响起,那玉观音已经呈一条抛物线,划过明暗不一的光影,飞向了湖水。不过数秒,便听到湖里传来扑通一声清脆声响,黑洞洞的湖面由远及近地荡起数个涟漪,随后再无半点声息。
江澄溪凝望着那涟漪处,呓语一般地呢喃:“我一直到他发生噩耗的那一天,才发现其实我是爱他的。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了贺培安他永远不会知道了,我一直爱着他”
身旁的祝安平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整个世界静到了失聪。
好半晌,祝安平的声音才沙哑响起,他一字一字地道:“他知道了,江澄溪,他现在知道了。”
江澄溪倏然转头。
(全文完)
番外一 天下父母心
江阳与石苏静两人对江澄溪一日比一日的晚归,开心之余又很是担忧。开心的是,女儿最近笑容日渐灿烂,体重也日渐增加,这显然是在谈恋爱。可担忧的是,跟女儿谈恋爱这个人不是沈擎。
那到底是谁呢?两人暗暗琢磨,旁敲侧击,却不得半点要领。
这一晚,江澄溪总算是在正常时间回家了,默默地吃完饭,搁下筷子,就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爸,妈,明天我带一个朋友回家吃饭。”
江阳和石苏静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囡囡,你这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江澄溪起身,然后回道:“当然是男的。”
江阳和石苏静再度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惊讶之色。
两人见到祝安平的第一眼,俱被惊艳到了。不过这个叫祝安平的人很是有礼貌,一进门,见了石苏静和江阳便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叔叔阿姨好。”然后,他双手捧上了鲜花与礼物,“第一次见叔叔阿姨,我也不知道准备些什么。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叔叔阿姨一定要收下。”
石苏静淡淡微笑,只接过了那一束百合:“过来吃顿便饭而已,祝先生何必这么客气呢?来,过来坐。”
祝安平在饭桌上十分拘谨,倒是江澄溪频频给他夹菜:“这土鸡汤是我爸的拿手靓汤,你多喝一碗。”“这是尖椒嵌肉,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见状,江阳和石苏静不免忧心忡忡地几度对视。
最后的时候,江澄溪甚至把人送到了车子边。石苏静瞧见了祝安平俯身在女儿唇上落下一吻。然后两人不知又说了什么,祝安平又再度吻了吻澄溪,这才上车离开。
江澄溪进屋的时候,石苏静已经在客厅候着她了:“囡囡,妈妈有话对你说。”
江澄溪垂着眼;“妈,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
石苏静叹了口气道:“囡囡,哪怕你不想听,妈妈也还是要说。这个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靠不住啊。你跟他现在感情好,自然觉得什么都好。可这样的男人就像好看的女人一样,是朵沾着蜜的花,就算他没那个向外发展的心,可那些蝴蝶、苍蝇、飞蛾都会自己扑上去。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你哪能招架得了那么多啊?囡囡,听妈妈一句话,这个人你不能找啊。找了,以后你也守不住啊!”
江澄溪垂着眼帘,一直沉默。
石苏静语重心长地劝说:“囡囡啊,无论怎么看,还是你沈大哥好。”
江澄溪忽地开口:“妈,你把爸叫出来,我有事要宣布。”
石苏静愕然:“你要宣布什么?”她的脸色一点点地发白,“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你要跟这个叫祝安平的人结婚吧?!”
很快的,江阳便从书房里头出来了。
江澄溪郑重万分地道:“爸,妈,对不起,有件事情我不应该瞒你们的。”
江阳开口:“到底是什么事?”
江澄溪:“你们听了千万别生安平的气,这都是我的主意”
安平?叫得这般亲热。石苏静的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
江澄溪轻轻道:“妈妈,我知道你和爸什么都为了我好。能做你们的女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可是,爸爸,妈妈,对不起,这一次我还是不能听你们的。爸,妈,我要跟安平在一起,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石苏静正要开口,江阳拉住了她,示意她少安毋躁,听女儿讲完。
“爸,妈,其实安平就是培安,祝安平就是贺培安。培安他没有死,那一次意外中,他确实差点死了。由于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