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屐归去-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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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
“华流如不嫌弃,唤我夜思即可。”
“我这次来中土有两个目的,一是带砚儿游历人世,三年之后即圣子位。二来我想我想让砚儿见见他的爹”她瞥了他一眼,迅速低下,似乎有你我心知肚明的意思。
可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位娇美似神的圣女有“你我心知肚明”的默契。盯着沙夜思看了半晌,脑中的一根神经被轻轻触动,就像有人在琴弦上轻轻一拔,震韵幽远。
那一晚
想到那一晚,他不禁恨起来,恨那在外生生站了一夜的女子。
虽说不想太记恨,可毕竟有伤痕。
而他,不是圣人。
“沙姑娘,”他改了称呼,也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当年的无礼,在下惭愧。至于砚儿,在下只能说抱歉。”
“不,”沙夜思急得站起来,“我不是让你非非娶我不可,只是砚儿从小没见过爹,我只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爹是谁。日后他登上圣子之位,面对教主和教众,不会因为父亲不知去向而难堪。我只希望只希望他能和你生活一段时间,感受一下父子天伦。当他叫爹时,有人应他,他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
沙夜思的话在情理之中,但凡略有性情的人都不会推辞。他弯起唇角,“就算我是砚儿的父亲”
“你是!”
“我也只能说抱歉。”
沙夜思呆了,怔忡半晌才涩涩问:“为为什么?”
“沙姑娘是聪明人。”他抚了抚袖边的花纹,漫不经心地瞥去一眼。
“我我不需要你承诺或负责任,我只希望砚儿开心,只希望砚儿开心一点”
“砚儿开心,牙牙却会不高兴。”他直视她,坦然道,“在下当年就想将花信带走,如果当年在下请雍教主舍一个护法天女,想必雍教主也不会不卖在下一个薄面。”
沙夜思满眼震惊,辗转凝他良久,才喃喃道:“花信又是花信”她突然睁大眼,“难道牙牙是你们的”
“不是。”他打断她不切实际的想法,“夜深了,沙姑娘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在下的名声不重要,圣女的名声却至关重要。”
“如果我不是圣女”
“祝某多谢沙姑娘的垂青。”他玉立而起,微微低下头,摆明送客之意。
沙夜思脸色苍白,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嘴上血色全褪。瞪他良久,直到烛台上的烛火因突起的夜风摇曳不定、噼噼作响,这才恍惚回神,缓缓向大门走去。
快到门边时,他突然叫住她:“沙姑娘!”她欣然回头,见他向自己伸出手,笑颜微绽,“在下的汗巾。”
不给她任何绮念,也不给她任何牵挂。
沙夜思双唇颤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仿佛傀儡木人般低头,看了看紧紧捏在掌心的汗帕,她轻轻放到向她展开的掌心上。那是一双修长却不容置喙的手,未必温润如玉,却洁如文竹。这样一只手展放在眼前,只要他笑一笑,天下女子必然愿意牵手百年。
只是,这只手不属于她。
花,信。
第十章 伤而不悔
花水然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很不幸的是她的预感成真了。
对于圣女的到来她早有防备,但她没预到圣女的到访来得这么快。有必要趁夜吗?甚至放迷香迷倒她们母女二人。若不是她习知摩奈圣教的迷香,她和牙牙现在还不省人事。
头痛地睁开眼,一片阴暗。
“花信。”轻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她趁抬头前弯了一下唇角。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叫她这个名字了呢
“你还记得离开摩奈圣教时我说过的话吗?”
“花信记得。”
你走吧,花信,以后别再让我看到,如果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以教规处置你——这是离开摩奈圣教时圣女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沙夜思抛出一个颈口细长的白色瓷瓶,她接下后,沙夜思道:“既然你记得,瓶里是雉衣,你自行了断吧。”
雉衣。花水然盯着手中的瓷瓶,轻轻笑出声,淡淡的嘲讽味道。雉衣是圣教剧毒,有色无味,药汁入口即焚伤五脏六腑,当场殒命。
她扫视环境,似乎是一间破败的古庙(麻豆,为什么哪里都有这种阴森地方),牙牙蜷在布满灰尘的砖地上,小脸贴着地,双眼紧闭,干净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灰尘,看样子还没从迷香中清醒。
她从地上爬起,想走到牙牙身边,一名面容陌生的侍卫横步拦下。她无奈撇嘴,望向沙夜思,“圣女为何容不下花信?”
“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你。”
这种麻豆原因?她低头静寂了片刻,恳请道:“花信不逃,能否请圣女放牙牙离开?”
“你死后,我会带花牙回摩奈圣教,你可以放心。”
她垂眼,“在花信死之前,圣女能不能让我和牙牙说几句话?”
沙夜思轻轻蹙了下眉头,向身后的孟罗示意。孟罗从腰间摇出小瓶放到花牙鼻间一嗅,花牙呛了声醒过来,看清所处之地后立即扑到花水然怀里。
“娘,又有坏人”
“牙牙乖,听娘说”她将嘴贴在女儿耳边,迅速将藏在手中的烟弹往地上一扔,牵了花牙往庙外跑。
庙外是小树林,她将那瓶雉衣往远方一扔,牵着花牙伏到庙墙草从里伏低。花牙懂事地捂着嘴一声不吭。等一群侍卫追出之后,她仍然牵着女儿的小手静静伏低,片刻后,庙内走出沙夜思和她的护法天卫守牙。
见守牙与沙夜思向小树林方向走去,她刚松口气,不料守牙突然调头向草从袭来。她踢腿挡下,连过三招后,受力不住撞上树杆。她以前就不是守牙的对手,几年不见他武功更上一层了,而她荒废了荒废了。
“不准你打我娘!”花牙气呼呼冲上来,拿着小枯枝想要保护她。她其实准备拿白螺叔叔送的错过刀,不过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旁边呜,她们被坏人捉到山洞来了
守牙动作一涩,没有迟疑太久,他伸手欲捉花牙。花水然探手挡开,不料守牙借机一掌拍向她肩头,她整个人向后飞出,跌在地上全身痛。
混蛋守牙,以前在教里的时候他们还算有点交情吧,下手这么重。她吃痛坐起,守牙已提着花牙的胳膊将她锢在怀里。她的乖女儿抡起小拳头又捶又打,还不怕脏地咬守牙的手指那个她是想阻止的。
守牙忍了痛,却没太为难花牙。毕竟他的职责是守护圣女,却非大奸大恶之辈。
她上前欲夺女儿,守牙将她的招数一一化去,她根本近不了女儿的身。终于趁空隙捉住女儿的手,守牙那边却没有放手,花牙捉着她的手不放,结果小身子在两人之间拉扯,痛得她眼泪直打转。
守牙表情不忍,动作缓了下来。不料沙夜思斥道:“不准放。”
她蓦地松手,不忍女儿泪眼汪汪。
“坏蛋!大坏蛋!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花牙大叫,“你们欺负我娘,白螺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花信,”沙夜思抬手示意守牙退开,不理花牙呀呀唔唔的大叫,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颗黑色小药丸,“你知道吗?这是龙长老新研制的蝎毒,要么你吃下去,要么”她转目瞟向被守牙捂住嘴的女娃,“我就把它喂进你女儿嘴里。”
花水然倏地抬眼。
她不敢相信沙夜思居然如此冷血。她认识的沙夜思,温柔,善良,偶尔有些任性,是一个见到飞雀受伤都会亲手上药的人。但是,她们陌生了五年,五年的时间,有什么不能变呢?可就算她乖乖把毒药吃下去,牙牙也未必能安然活到大
不觉间望向女儿,小小的身子仍在挣扎。
牙牙
比这还小还小的时候,小丫头就在她怀里了,她看着她一天天胖起来,一天天笑起来,从呀呀学语到颠倒西歪地走路,从“讷讷”到清晰的第一声“娘”。小丫头刚学走路的时候喜欢把口水糊到她衣服上,现在喜欢抱着她的腿撒娇,晚上睡觉之前吵着要听故事,还自认自为地叫他白螺叔叔
她的女儿呢
她亲手喂大哄大的小女儿
她怎么可以让她的女儿失去娘亲?她要看着牙牙继续长大,她绝对不会让沙夜思将牙牙带回摩奈圣教,绝不。可是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办法救牙牙,怎么办?怎么办?快想,快想啊!
手,在袖下慢慢成拳
沙夜思见她迟迟不语,捏开牙牙的嘴,将蝎毒放到小嘴边。
“不!”她又急又慌踏前一步。
沙夜思的动作停下,却不是因为她的焦急,而是——漆黑的林内响起诡谲的掌声。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终于发现追错方向的侍者原路返回。这些侍者退到沙夜思身后,盯着树林,不知掌声从何方传来。
“啪!啪!啪!”掌声缓慢而清脆。渐渐,一道身影越过层层树影出现在众人眼中,异色蝙蝠袍,半明半晦的容颜如冰似玉。
沙夜思眼底闪过一抹亮。
祝华流,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
冰眸一转扫过众人,他走到花水然身前。腰,微微弯下,如天神般的眼高高凝视着她,他低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痛不痛?”
痛不痛?她看着那双冰魂凝结的眸子,眼底发热。
他只是问了一句“痛不痛”,他想问的其实是,当年她用卑鄙的手段利用他、推开他,他的心痛不痛?
今日她的心有多痛,当时的他,心痛便是今日的百倍千倍万倍她似乎明白他一刹的所问,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痛不痛?
痛。好痛好痛。痛得她心如火焚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努力地蠕动双唇,她几不成文地吐出一丝细微的歉意:“对对不起”
“我一直在等你道歉。”他歪头释然而笑,峰眉似醉。
以他的身手,救回花牙并不难。不过点撇之间,花牙已经安然在他怀中,甚至,他就这么单手抱着花牙,只以一手迎敌。沙夜思早已被他的掌风扫倒在地,那些侍者的武功在他眼中不过三岁孩童的能耐,就算守牙与他力战,他也以一种谲妙的步法闪过,衣袍翻转之间,守牙已经受他三掌。
她怔怔看着这一幕,脑子一片空白。
他突然隔空将花牙抛给她,双手一收一放,反复两次后,握掌成拳,对凶猛冲上来的守牙一拳击出。守牙趔趄后退,吃力摇晃了半天才站定。他盯着自己的拳头看了看,失笑道:“难怪友意喜欢,‘长拳左打猴’的效果果然不错。”
沙夜思幽怨的眼神直直瞪着他,咽道:“你们中原人果然冷血无情。”
他收拳,瞥了沙夜思一眼,“此话怎讲,请沙姑娘明示。”
“你砚儿”
他“啧”了声,眉心拢成小丘,直视不远处捂着胸口的男人,冷道:“你不会不知道他的爹是谁。”
守牙一颤。
“要我挑明吗?”他的耐心渐渐磨光,眸珠从守牙脸上平移到沙夜思脸上,冷笑,“他才是砚儿的爹。”
轰!天上劈开一道闪电,青蛇飞舞。
沙夜思面容惨青。
“圣女不记得当晚的情况,你的神志也不清晰吗?我记得”
“住口!”守牙脸色大变。
“你说!”沙夜思僵硬地开口,“你说清楚。”
冰魂双眸宛如沉睡的骊龙轻轻垂敛,他欲笑不笑,“圣女可记得我曾经离开了一会儿,那时,我的部众早已伏在梁上。要得到你们教里的迷香并不难,花信可以给我下药,我一样可以给你们下药。你们在床上,我在旁边运功压制药性。等到黎明前,我的部众从后窗送走守牙,神不知鬼不觉。”
他正是因为拼尽全力压抑咆哮的情欲,才会吐血。留在房内,他只想看她在外面能忍到几时——她忍了一夜。
他最后血气翻涌,也是因为心浮气躁的恼怒。
她竟然、竟然忍了一夜。
“详细的”他瞥看那面孔扭曲的男人,“不用我多说,你应该记得。如果圣女以当夜之事认定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也可以肯定,孩子的父亲一直在圣女身边,而且,一直陪着你们。”他说得仿如水国烟花,完全不理会这些人听到真相后是如何震撼雷亟。末了,他抬平眼眸,以好言相劝的调子道:“花水然和牙牙是祝某的人,祝某不追究当年你们下药之后用狸猫换太子,也请圣女以后不要再为难她们。这件事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如果摩奈圣教一定要为难她们,就是和祝某过不去。和祝某过不去,也就是和化地窟过不去。圣女是聪明人,我想,贵教教主也是聪明人。”
沙夜思僵了半晌,直直向前走。守眼见她两眼发直,怕她有什么不测,紧跟在后,那群侍者面面相觑,只能跟在他们后面离开。
黑空中时有闷雷传来,似乎召告不久之后的暴雨。花水然一直呆站着,牙牙从怀里挣脱也不觉得。直到他抱着牙牙站在她前面,她还是怔忡结舌。
“你哪里伤到了?”他眯眼凝她,表情有些冰。
她在消化,她在消化
“水然?”
“娘!娘——”
她指尖微动,眨眨眼,想努力看清眼前这个焦急的男人。
他是在焦急吧?不然,俊美的脸为何会有寒冰的存在?
抬手,在半空迟疑了一会儿,她慢慢抱住他和女儿,紧紧地、紧紧地揽住他们,轻轻踮起脚,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
他任她抱得死紧,徐徐抬手扶在她腰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泪流满面。
为什么流泪?是命悬一线之后的松懈,还是多年来被她压抑的愧怀?
这么些年来她想过无数次,如果当初她没有为了圣女设计他,或者她故意失败,而今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可是,她想不出来,她完全想不出来。她只知道如果不把握当年一刹的机缘,就没有今日和牙牙共度的四年时光。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喜好,不需要留意自己的言辞,不需要刻意屈就自己,开个小店,赚些不多的银子,心情好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