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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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干什么?要打要罚你当着众人说吧!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就是买了点粮食、叫了个老万大哥吗?”白刚也火了,大声喊叫说。他这话既是说给市管会的人们听的,也是说给群众听的。
人群里又响起了一片笑声。那个头儿吃不住劲了,觉得太丢人,便对人们喊叫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走!”但人们并不理他,还是站着不动。他又朝他们的人喊道:“把他给我弄回来!”几个人上去拉住白刚,又抻又推又打。白刚又喊了起来:“市管会打人了!打人了!”
突然,人群里安静下来。站在高台上的那个头儿也对他们的人说:“算了,别管他了。”又向门前的人们说,“都走开,快走。”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个头儿在高台上看见新所长来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还是不动。不少人还愤愤不平:“你们别那么厉害,对老百姓耍威风,算什么英雄。”有个青年竟然说:“你们小心点,把老百姓治苦了,有人也会收拾你们!”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4(3)
“谁说的?谁说的?”所长马上在人群里寻找说话的人。老万一看所长很生气,觉得又是一个显示自己的机会,便马上冲那个青年追过去,喊着说:“你给我站住!”他拨拉着挡道的人们,但人们偏不给他让道,他还没冲出人群,那青年早已无影无踪了。
所长白鸣升和白刚是一个村的,按辈份他还应该叫白刚三叔。但此时此刻他是不会叫三叔的,也不愿让人们知道这种关系。他从小时候就听人们说过白家庄出息了两个人,都是洋学生,一个在部队当了大官,一个是省里不小的干部。但他一直没有见过。1957年又听说他们两个都出了事,打成了右派,以后便没消息了。因为过去听说过他们不少事情,对他们倒有好感,前些日子听说白刚回家了。他本来觉得就为买粮食这点事,把人放走就算了,不管后来怎么样吧,过去总还是对革命有功的人。可是今天这事闹这么大,老万又一直气不出没解恨。别的人听说是劳改犯,也想收拾他。他新来乍到,好花还要绿叶扶,以后工作上还需要这帮人帮他。而且现在人事之间十分复杂,你整我,我整你,瞅机会就想给人上纲,在阶级这种问题上要十分小心,不少大官不就是在这问题栽跟头吗?
所长原来是白一村的支部书记,调县里工作不久又让他到这里当所长。他对老万早有了解,知道他对老百姓蛮横无理,经常打骂伤人太多。但是他也知道干这一行还真得有几个二百五,敢打敢冲不怕伤人,要不对群众镇不住,市场秩序“乱”了对上边交待不了,所以还离不开老万这样的“二杆子”。这种人多了不行,没有也不行。对这种人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不然,以后没人给你真杀实砍,你在这岗位上也玩不转。可是也不能完全依着他们太伤害了乡亲,所以便来了个折中办法,表面上要处理,又不真处理,把这事推出去完事。他采取和大家商量地口气说:“这样吧:把他放在咱这里也不是事儿。把情况告诉大队,让大队来民兵把他押回去,由大队处理。”
老万首先表示不同意:“你让大队领回去,就算没事了。大队还能把他怎么样?”所长说:“你说放在咱这儿怎么办?把他看起来?咱就这一大间办公室,你把他放哪儿?”所长知道他是想打他个稀巴烂。可是他也知道老万不会公开提出这个问题来,所以把球又踢了回去,给他出了个难题。老万没了主意,但还是不甘心:“那太便宜了这小子了,大队不会处理的。”所长说:“这样吧!让大队领回去批判他,让他本人写份检查来。”总算又给了老万一个面子。然后让人打电话通知白一大队,赶紧来领人。
其实没等市管会通知,村里赶集的人们回来早传开了,说白刚和市管会老万打起来了,让市管会抓走了。只是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的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二愣一听急了,赶紧找人打听,终于弄清了是为老叫老万大哥,便找支书让他去保人。
支书叫黄铜钟,可是没人叫他的名字,都是叫他大炮。二愣一见大炮,还没等他说话,大炮倒先开口了:“你的正好,白刚出事了,市管会通知去领人,你去趟把他领回来吧!这个白刚,县公安局早就说他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看回来就惹事,瞎闹腾。”二愣没等他说完便说:“你不了解情况别瞎开炮,你怎么知道他瞎闹腾了?”大炮说:“不闹腾人家抓他干啥呀!”二愣说:“我早了解了,根本不怪他。”他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为这点事他们就打人,打个没完没了。老万那个混蛋,我去了轻饶不了他,非骂他一顿不可。”大炮惊讶地说:“哎?那可使不得!”二愣说:“怎么,他能把我怎么样?”大炮说:“他不能把你怎么样,他可以不让白刚回来,那不是让他多受罪吗?去了千万说好话,好歹先把人领回来再说。”二愣二话没说,扭头走了。
白刚一见二愣,心里便松了一口气。二愣一看白刚一身泥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中便老大不高兴。但他们俩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说话。二愣直朝白鸣升走去:“哟!大所长走马上任啦?”他看了看周围几个“帮集”的人,尤其看到了老万那一脸蛮横霸气的样子,心里这火气便不从一处来,要不是大炮的嘱咐,非骂他不可。他强忍住了心中怒火,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对白鸣升说:“真威风啊!还有哼哈二将伺候着。有多大的罪,犯在了你们市管会手里啦?”
“二愣啊!说话就带刺儿。劳你大驾跑一趟不满意啦?”白鸣升虽觉得话有点刺耳,但不久前还是一块儿混的村干部,也无可奈何,只好也以开玩笑的口气说。
“什么大驾?咱是专供人使唤的小毛驴子,哪敢不满意?这不是所长一声令下,马上就来了吗?‘召之即来’嘛!”二愣十分不满。白鸣升虽听出了他话中有刺儿,但仍接着他的话茬儿故意当玩笑说:“‘召之即来’还不行,还要‘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三句话当时十分流行,这是对民兵的基本要求。二愣显然有些不耐烦:“‘召之即来’就不错了。能战、能胜那要看干什么了。说吧!大所长有什么吩咐。”
白鸣升介绍了情况,包括白刚买粮食后引起的群众围观和一些群众的讽刺漫骂,最后说回去让大队批判处理。他本来就是想应付下完事了,所以没说还要写一份检查来。老万却没有忘记这个茬儿:“还得让他认罪,写一份检查来!”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4(4)
二愣白了老万一眼,没有理他。直接对白鸣升说:“我当他犯了多大的罪呢!说了半天不就是买了点粮食吗?说他大骂市管人员,骂的什么你们没说。可是我早就听到老百姓议论了,不就是他不知道情况叫了个老万大哥吗?不知者不怪,这也叫骂人?”二愣指了指踩在地上的粮食和破口袋,十分不满地说:“你们也打了骂了,粮食让你们全给糟蹋了,这还不够吗?处理什么?真是岂有此理。”然后对白刚说,“走!”
白刚说:“把我那点粮食收起来!”老万气势汹汹地说:“你的粮食?没收了。”二愣看了看粮食在土地上已踩得乱七八糟,便说:“算了不要了,喂狗去吧!”两个人刚要出门老万挡住了去路:“就这么没事了不行!他得认罪,写检查来!”
二愣瞪了老万一眼:“他有什么罪?”老万不依不饶:“什么罪,骂市管人员煽动群众闹事,纯粹是反革命!”二愣轻蔑地说:“群众围观起哄是他煽动的?我看就是你闹的。反革命?你说了不算,官还小点谁还不知道你?”
出了门,二愣对老万的气还没消,一边走一边故意高声说:“他张口闭口就给人定个反革命,好像天下就是他的了。他算个屌毛,也不看看他那个德行。”然后又回头对白鸣升喊道,“这种四六不懂的二杆子趁早让他滚蛋,要不,你早晚得吃他的亏。”虽是对白鸣升说,也是故意喊给老万听。别人怕他二愣可不怕他,他要惹着二愣真敢揍他。他在二愣眼里,正像二愣说的他算个屌毛啊!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5(1)
白刚让市管会扣留了多半天,回村已经很晚了,没去上班。第二天一到队里,就看见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嘁嘁喳喳地说个不停。白刚一到跟前,人们便谁也不说话了,只是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白刚知道人们都在说他看他,想从他脸上身上看看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和人们不熟,也不愿主动解释,自己也就默默地坐在一旁休息。
队里向来都是如此,每天吃完饭便早早到生产队等着队长派活。农村没有钟表,出工没有准时,全看队长来得早晚,你要去晚了队长派完活人们都走了,你半天工分便泡汤了。队里的分配全按工分计算,土地归集体所有,每个农民都是公社社员,一个壮劳力劳动一天记十分工,每人又按劳力强弱分若干等级,有九分、八分、七分等等,年终分配便按每人总分多少进行现金分配。社员就凭工分维持一家生活。当时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工分儿工分儿,社员的命根儿”,所以社员们都是早早吃完饭到队里去等着派活。
责任心强又自觉的队长,虽没表也注意掌握时间,出工不能忽早忽晚,免得大家久等。夏雷队长也不能说责任心不强,对队里的农活还是掌握很紧的,不过他有好摸牌的毛病,除非农事大忙经常是一摸半宿,回家很晚,第二天早饭也没个准时。他吃完饭便去队里派活,是早是晚他才不管呢!这一天他又来晚了,不知是摸牌输了还是有啥不顺心的事,一到队里就没个好脸。看见白刚在一旁坐着便说:“昨天干啥啦?”
“赶集买粮食啦!”白刚看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就不高兴,仍然没事人似的坐着。队长说:“我问你为啥让市管会抓走!”白刚说:“说我私买粮食!”队长生气地说:“买粮食的人多了,为什么不抓别人单抓你?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全村都嚷遍了。”白刚平静地说:“真的没别的事,就是因为买粮食。”队长粗着脖子喊:“你没骂人?你没煽动闹事儿?”白刚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我向来不会骂人,更不会煽动闹事。”白刚不想解释,他觉得在这里大家都等着出工,几句话解释不清。
队长向来脾气不好,多年阶级斗争的熏染,对成分不好的人更是不客气。看白刚这样一个劳改回来的人,让市管会抓走了,不仅不承认错误,在众人面前还一个劲地和他顶嘴,便气不从一处来。大声吆喝道:“别说了。县里早说了,你这个脑袋难剃,让队里严加管教。告诉你,以后老实点。‘砍的没有旋的圆’,你再会说也没人信,没骂人没闹事,你成分不好脑袋上又没贴贴子,那么多买粮食的为啥不抓别人单抓你?”
偏偏这天二愣去公社开会没出工。其实白刚的家里人都在场,昨天白刚一回来,家里人都来打听,这事早说清了。有人出来说几句话解释解释也许就没事了。但两个哥哥都因为成分不好,又知道队长的脾气,出来解释和他吵起来更不好,所以没说话。大侄子白纪青性格内向,木讷寡言,遇见这种事,气得嘴唇直哆嗦,心里有话也说不出来。还有是一群孙子辈,年龄很小更难说话。只有小侄子白新三年龄不大,愣头愣脑遇事敢说,对村里事事都以阶级划线早就不满。他叔为买点粮食不仅粮食被没收还挨了打,心中更是愤愤不平。现在看队长还要训个没完,便气呼呼地说:“我叔就是没有骂人,他听别人跟市管会那个混蛋叫老万,我叔以为他姓万,叫了个老万大哥,这就算骂他啦?”
人们一听见说白刚傻乎乎地叫人家老万大哥,都笑了。但是队长却没笑:“叫他老万的多了,叫个老万就把事闹那么大,谁信哪?”白新三说:“就是嘛!他夺我叔的粮食口袋,我叔还想和他说好话,叫了个老万大哥,一叫他就打,我叔想跟他说理,他越打我叔越叫老万大哥,越叫他越打,我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人事儿,后来干脆把大哥也免了,直接喊老万你为什么打人?老万打得就更厉害了。”说到这里人们又笑了,姑娘们还笑得前仰后合。这次连向来没有笑脸的队长也笑了:“当着那么多人老叫人家老万,还亏挨打!”白新三说:“我叔刚回来,哪知道老万是坏话?老万打得厉害了,人群里有些人看不公,便喊叫:老万,你就是万人恨,万人骂。老万觉得在众人面前受了污辱气儿不出,就拿我叔出气,这不事就闹大了,这怨我叔?”
队长又把脸一横,收敛了笑容:“你们以后少惹事,你也一样,别老是咋咋呼呼的。”他觉得白新三虽然把事情说清了,但是一个地富子弟,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这像啥话?在全队社员面前,哪能让他们这道号的这么神气?所以还是得警告警告他。白新三不服气地说:“我又怎么了?怎么咋咋呼呼啦?遇事总得让讲理吧!”
队长翻了白新三一眼:“理?什么是理?阶级路线就是理!阶级斗争就是理。”他本来还想说,“你们这道号的还总是理呀理的,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可是他往人群里一看,和黑五类沾边的,几乎占了一半,这话便没有说出来。土改划成分时虽掌握地富大体占总户数的百分之十,但由于宁左勿右,一般都超过百分之十。地富户数虽少,但多是大家庭,土改后一分家,一户就变好几户。贫下中农多是单门小户,不少还没成家光棍一个。几十年以后,地富与中农贫农比例就大了。加上历次政治运动,又出了不少反革命、坏分子、右派,文化大革命又整回家来一批叛徒、特务、走资派等等,原来说是黑五类,现在经常是说地、富、反、坏、右、资、黑(黑帮)。实际也说不清是黑几类了。面对这么多和黑字沾边的人,队长再好训人,说话也不得不考虑考虑。所以想训斥白新三的话也只能又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