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百年商业巨子-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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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小里小气的活儿就不要钱了。一天晚上,邻里们嚷着:
“走呀,上前院看电视,今天有《上海滩》。”
陈展鸿也随着人流拿着小板凳来到街坊家里。只见方圆十五六米的房子已经挤满了大人、小孩,他们密密麻麻坐在十二寸的电视前面。由于陈展鸿来得迟,虽然手里拿着小板凳,但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他只好站在门口,对付着看。
突然,不知道陈展鸿发现了什么,他从人群中挤出去,跑回家里,找出纸和笔,又跑回去。人们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见他这样挤来挤去,都不耐烦地用眼睛瞪他。陈展鸿顾不了这一切,挤到门前,原来自己的一小块地盘已经被别人占领了。他只好从人们头与头的缝隙中间瞄着看,还不时地画着什么。
晚上回到家里,他伏在剪裁案子上,继续画着,注视着,再画,摇着头,又低头画。直到最后达到自己满意才欣慰地笑了。他站起身,哼着《上海滩》中的插曲,拿笔的手还不时地打着拍子。
是什么事使陈展鸿这么开心呢?原来,他在电视里发现一些连衣裙,使他非常感兴趣,尤其剧中主人公程程的服装和一些配角的服式,使他产生灵感。
从此,他就和妹妹一起上街,看到新颖的布他们便上前说:
“同志,你的布怎么卖?”
“一元钱一尺”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能买多少?还要让价。”
“如果便宜的话,就买一匹。”
“好,九角钱怎样?”
“八角钱怎么样?你这布的花样一般,不好卖的。买卖做活点,以后我们还可以经常打交道。”
那人思忖半晌说:
“我太赔了。你再多给点,怎么样?人家做买卖都不容易。”
陈展鸿果断地说:
“好吧,既然你张口了,买卖不成人情在,给你八角五分了。”
就这样,兄妹俩搬回一匹花布。妹妹不解地问:
“哥哥,人家这花布设计多好看,在市场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你怎么说人家布一般呢?”
陈展鸿哈哈大笑道:
“傻丫头,这叫买卖经。常言说,褒贬是买主。你若看中谁的货,就挑它的毛病,找缺陷。如果他不降价,你就跟他作比较,举例证。你可以说,前边有一家也卖这种布,和你的一样,价格很便宜。若卖主还不肯降价,你与他论形势,说利害”
没等陈展鸿说完,妹妹笑了起来,陈展鸿愣住了:
“你笑什么?”
妹妹笑着说:
“我笑你,你疯了。你要买人家东西,跟人家讲什么形势?”
说着,又笑了起来。陈展鸿也笑了起来,他边笑边解释说: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为了使卖主降价,你可以站在卖主的立场上晓以利害,说明现在市场布价见跌,劝其早早低价出售,以免明天价格更低,吃亏更大。这样,买主很可能把价降下来。”
妹妹摇摇头说;
“我就不信!如果人家还不肯降价,你该如何?”
陈展鸿不慌不忙地说:
“还不肯降,还有招法。你就跟他讲困难,显诚意。”
妹妹又笑了起来,说:
“怎么,你以为人家办慈善事业呢。”
陈展鸿摆手说:
“你不明白,你以为我去乞求他们呀,哥哥从不干那种事。这也是一种策略,你若看中二百元钱的东西,很想买下来,你就可以对卖主说,我身上只带一百五十元钱了,来一趟不容易,您要肯买,我就买下,不肯就算了。一般情况下,卖主一定会让步的。”
妹妹上下打量着陈展鸿半天,才说;
“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滑头了。”
陈展鸿嬉皮笑脸地说;
“当今是市场经济,你若不懂点生意经,还能站得住脚吗?”
妹妹不解地问:
“怎么,你还想做买卖吗?”
陈展鸿若有所思地说:
“现在不好说,以后干着看吧。反正不能像现在似的受穷。我想好了,以后咱俩在市上挑颜色艳丽的花布买,回来后就自己设计,自己制作款式新颖的服装,送到农贸市场的服装摊上去卖。你也注意观察,收集一些香港的服装款式。年轻人一定非常喜欢。现在青一色的中山装和干部服,太单调了。看好销路,我估计问题不大。”
妹妹听了陈展鸿的话,点头说:
“我明白了,咱们多留心一些画报之类的刊物,那里常有一些港台的服装款式。”
哥俩说干就干,他们参照香港慢慢渗透过来的一些服装款式,自己设计、剪裁,做成成衣,再放到农贸市场的一些服装摊上摆卖,每月净收入一二千元。他做的服装由于款式较为新颖,花色也较艳丽,在当时主要流行中山装、干部服的年代里,颇受一些年轻人的欢迎,销路看好。慢慢生意越做越大,他和妹妹忙不过来,于是,又开始动脑筋了。他想来想去,对妹妹说:
“你和那些在街旁补破烂的人较熟悉,你去找他们,有谁愿意到咱这里干活,每月工资五十元,若活多时还多发工资。”
妹妹没有使哥哥失望,没几天就找来十多个人。于是他就办起了一个成衣作坊。
是厂长经理的料,就是当不成
陈展鸿的生意做得很红火。有一天,他所在的街道主任找到他说:
“鸿仔,你的服装生意做得真不错!咱街道的服装厂就要倒闭了。眼看着几十个职工就要失业,大家都拖家带口的不容易,咱街道委员会决定聘请你带领大家干,给你个官衔‘扭亏增盈领导小组’组长如何?”
在那个年代,能受聘于集体企业担任重任,陈展鸿连作梦都没想到。他听了,有点受宠若惊,脸上立刻充了血,红起来,心咚咚地跳着。先是脸红。后来蔓延到脖子,直至到胸脯上。他兴奋得声音有些发颤,打着哆嗦说:
“我一定不辜负组织上对我的重托!”
陈展鸿一直把主任送出很远,一再表示着自己的决心。回到家里,他兴奋得半宿没睡着觉,他仔细考虑着如何办好这个厂,如何改善工人们的劳动条件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晨光来临了,东方现出了一片柔和的浅紫色和鱼肚白。接着,黎明的玫瑰色彩,天空的种种奇妙的颜色,全显现出来了。陈展鸿望望天空,他再也等不及了,胸中好像有团火在燃烧着。他迈开大步,直奔服装厂。人们还没有吃早点,他已经来到工厂,把工厂的里里外外都看遍了。等工人们来上班时,他已经把所有的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首先向工人们宣布了约法三章:不准迟到,早退。不准无故不上班,有事请假。工作时间不许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每天都要按时完成本天的工作,保质保量。
后来,他又逐步建立了岗位责任制。实行三包,组长包组员,工段包组长,车间主任包工段。完成任务,保证质量,有奖励。没完成任务或出现问题,要重罚。
他热情似火,兢兢业业,仅用三个月时间,就使这个服装厂扭亏为盈。其时,广东省侨联正在想办法解决越南归侨的安置就业问题,看到陈展鸿的街道企业甚是兴隆’便找到陈展鸿说。
“我们是省侨联的,当前有件事与你协商。根据上级精神,要求侨联负责安排越南归侨的就业问题。我们看你的街道企业办得很好,侨联决定投资十五万元和你联营办厂。你考虑一下。”
陈展鸿闻听,吓了一跳。又是惊又是喜,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十五万元,这么大的数字!是国家的钱,我怎敢拿!真是胆大包天了!他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说:
“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非常感谢!只是,这么多钱,我实在担当不起。我提个建议,你们可以把这笔钱投入到街道服装厂。我可以向街道反映成立一个新厂。”
侨联的负责同志听了陈展鸿的建议,觉得也有道理,便马上拍板说:
“好!一言为定。”
就这样,街道上又成立了一个服装厂,命名为“华侨制衣厂”。陈展鸿也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这个厂的厂长。
常言道:枪打出头鸟。这个日见兴盛的街道华侨制衣厂使人眼红,于是有人开始动脑筋,想插手,他们先找到厂里的供销员说:
“陈展鸿是个体户,怎能当国家工厂的厂长呢?上级领导一直对他有看法,经济上又不清楚,你作为国家的主人,应站在国家的立场上说话。据说,他常发给你们供销员回扣吗?”
供销员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马上回答说:
“陈厂长发给我一些奖金,我从来没听说过回扣。我得到的奖金是理所应该的,那是我的劳动报酬。”
那人改变语气说:
“你受党教育多年,难道不明白我是代表组织的。什么奖金,只是名词不同罢了,其实都一样。只要你能出个证明,以后,组织不会亏待你的。”
供销员经常与陈展鸿共事,他深知陈展鸿的为人,不忍心害陈展鸿。他知道陈展鸿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工厂,为了大家。于是他果断地回答道。
“我不能说昧良心的话,更不能无中生有陷害好人!”
说完,便扬长而去。
此人本想以陈展鸿给供销员回扣为由,想审查陈展鸿,没有想到能吃闭门羹,既然没有找到有力的把柄,只好作罢。于是,他又去查陈展鸿的家庭作坊,最后以“搞投机倒把”的罪名查封了他的家庭作坊。
结果,陈展鸿就这样成了无业游民。当陈展鸿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事实的时候,他的耳朵里只有一片嗡嗡声,仿佛有一面铜锣在他的头脑里轰鸣。他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脑袋象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他没有说话,眼睛呆瞪瞪地四下张望,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最后,他发出一阵可怕的大笑。
成了无业游民的陈展鸿别无他法,只好拿些报纸来叫卖。他每天早上第一个到邮局门前候着,一开门,便第一个挤进去,批发一摞报纸,满街叫卖:
“谁买报呀!羊城晚报!卖报!卖报!”
他跑了东街,跑西街,几乎跑遍了广州市的每一个角落。卖报一个月,没赚几个钱,只好放弃。
他决定批发一点服装,去练摊。陈展鸿做什么事都认真,他不怕吃苦,肯动脑。他又是早早赶到批发市场,把服装批到手,再赶往市场。
进了市集,愈加热闹了。各种货物用品布满在狭小的街道上。由于长年沿袭的传统,各种不同的货物都在固定的地段摆放叫卖。这一片是各色各样的地摊,数不清的杂物:烟嘴、烟杆、小剪子、顶针、锥子、挖耳勺,还有一些别的日用小家什,走过去是菜摊、肉案。野味铺子前挂着野鸡、野鸭、野兔、野鹿;河鲜挑子上吆喝着:
“黄河大鲤鱼!运河大青虾!”
左边一条小巷是服装摊,妇女用的脂粉花朵、梳子篦子、质量低劣而又金光灿灿的首饰、鞋袜;右边一条小巷则是陶瓷器皿、瓦罐水缸、木桶木凳、策篱竹篓,应有尽有。
陈展鸿第一个走进左边小巷,他把服装摆放好,在周围拉上绳子,把一些服装挂起来。然后,就耐心等待有人前来光顾。约九时左右,市场便热闹起来了。这一天,很幸运,刚刚上人,就有好几个围上来,打听着各种服装的价格。陈展鸿见此情景,来了精神。他热情地招呼着,与他们调侃起来。这时,走过一个人,他望着陈展鸿好一会儿,关心地问:
“你是不是姓陈?”
陈展鸿上下打量着来人,他突然认出眼前这个人是当初自己在华侨制衣厂当厂长时的关系单位负责人。陈展鸿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支吾着。那人热情地说:
“陈厂长,好长时间不见,还以为你又高升了呢。怎么你们厂的服装销路不好吗?怎么大厂长亲自出马来推销啦!”
陈展鸿闻听,更有些不好意思。事已至此,只好实话实说了。他也没有心思做买卖了,开门见山地说:
“我已经下野了,现在是无业游民。”
那个人愣住了,不假思索地说:
“凭你的才干,当个厂长都算屈才。怎么搞得这么惨!。”
陈展鸿笑笑说:
“才干不敢当。不过,这事倒挺窝囊。真是一言难尽呀!”
接着,陈展鸿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那个人听后,同情地说:
“不知你是否肯屈就?如果你肯的话,到我们厂,给我作副手。另外,我还可以帮你个忙,你这个问题,不能这样就算了。你可以向个体劳动者协会和青联上诉。市青联统战部有我一个老战友,可以跟他打招呼,帮助你弄清事实真相。一个七尺男儿,怎能受这种不白之冤呢?”
从此,陈展鸿便不停地向个体劳动者协会和市青联上诉。市青联统战部通过他上诉的材料认定,这是一个难得的经营人才。于是,等陈展鸿又去青联时,市青联的领导热情地接待了他:
“陈展鸿同志,组织上认为你很有经营才干,准备聘请你担任‘青年服装公司’的经理。”
这是陈展鸿求之不得的,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喜讯。他怀疑命运在和他开玩笑,为什么三番五次开这样的国际玩笑呢?他反思了许久,怎么也解释不了所发生的这一切。摆在陈展鸿面前的似乎是一条可以施展才能的康庄大道,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他又兴高采烈地干了起来。和上一次一样,他不分白天黑夜,组合青年服装厂的生产结构,制订规章制度。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他觉得组建新厂子,虽然累点,但能有个好的开端,以后也好管理。于是他干得热火朝天,整天忙在车间,办公室从不见他的影子。
有一天,他正在车间处理生产问题,办事员急匆匆跑来说:
“陈厂长,部里来电话找你。”
陈展鸿赶到办公室,操起电话。电话里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
“陈展鸿同志吗?”
“是我。王书记,一你有事吗?”
“是呀,想请你到部里来一趟。”
陈展鸿不解地说:
“厂里很忙。能不能在电话里说说呢?”
电话里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王书记吞吞吐吐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