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百年商业巨子-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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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人是农民,就让我先辞职回家试验,砸了锅也还能靠两亩承包田过日子。”
刘永好握着拳头说:
“我情愿冒点风险背‘农皮’,也不肯安安稳稳干一辈子穷教师。人生不过几十年,年轻不间几时闯?”
这话里虽然带几分罗曼蒂克,却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
经过三天三夜的家庭高级会议,终于一锤定音:“脱‘公服’,当专业户!”四兄弟先后辞职,变卖手表、自行车,凑足一千元资本,要大干一场。
“奇异电子厂”泡汤了
四川新津县古家村是刘永好的第二故乡。他十七岁就插队到这里。那时,他对许多事情都似懂非懂,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像作梦似的,来到广阔天地这个大有作为的地方。
古家村是个贫困村,用老百姓的话说,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当地农民每天从早干到晚,才能挣二角七分钱。他们这些从城里来的孩子连农民一半的活都干不上,能挣多少钱呢!生产队长照顾他们,给一半工分,也就是一角四分钱。孩子们刚下到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懂。暂时给他们倒出一间房,通长一大铺炕,能睡十几个人。从中间用秸杆编成的莲子糊上牛皮纸隔开,男、女生各住一间。
刚下到农村,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城里孩子,不懂什么是生活,怎么过日子。他们有米一锅,有柴一灶坑,用完了就一无所有。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就饿肚子,有时连盐都没有。他们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睡在冰冷的坑上,一天三顿只能光吃饭,没有一点菜,连盐也没有。日子一长,怎么能受得了。实在忍不住,就跑到老贫农家借点盐,回来化成盐水,大家用盐水就饭吃。
那时,他们多么想吃顿菜呀!有一天,集体户的户长对同学们说:
“咱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吃菜了,下地干活觉得浑身无力。今天咱们都体半天,去山上找野菜,回来再到老乡家借点盐,咱们用野菜醮盐水,改善一顿生活,饱餐一顿如何?”
大家听了,都高兴地跳起来。留两名女同学在家做饭,其余的人都上山找野菜。十点多钟就回来了,大家欢天喜地地美餐一顿,只见十几个人都围在锅台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头号大碗,碗里的饭都是两碗扣在一起,像小山似的,吃起来都碰鼻子。野菜醮盐水不知怎么那么好吃,平日里叽叽咋咋的声音不见了,大家头不抬、眼不睁地往嘴里忙活儿着
“户长,咱们休半天吧,大家痛痛快快睡半天。”
户长也觉得浑身疲劳,于是就满足了大家的要求。这一觉不打紧,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还是贫协主席来敲门,把大家叫起来的。原来,头一天没有上工,贫协主席是集体户的名誉户长,就觉得很奇怪,以为孩子们累了休一天,也是人之常情。第二天,早晨上工,老户长见孩子们又都没来,便觉得不对头。急忙赶来,叫开门,见都躺在炕上不起来,便上前挨个叫。大家好容易支撑起来,把老户长吓了一跳。只见各个都肿得变了样,老户长问道:
“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变样了?”
有一个同学吃得少,中毒较轻,便把头一天的事说了。老户长一听,马上到外屋察看野菜,一看就喊起来了:
“你们这些孩子,什么都不懂,这哪是野菜!这种山菜有毒,你们都中毒了!”
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多亏老户长发现得早,他找来赤脚医生,又用当地的一些土办法给大家解了毒,没有几天同学们都复原了。
古家村虽然穷,但山里人心地善良、朴实。知青得到他们很多照顾,那些往事都一一记在刘永好的心田里。他很早就暗下决心,等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让这些朴实、善良的山里人过上富裕日子。这个理想隐藏在他的心里多年了,一直不能如愿。
现在,他毅然决然地退了职。这不啻破釜沉舟。这一步已经豁出去了,就是天大的困难挡路,也只有拼老命往前闯。
弟兄们筹划着在古家村办一个“奇异电子厂”。这也是刘永好多年的夙愿。
兄弟四人分头筹备,首先就是资金问题。那是80年代初期,中国的老百姓普遍生活水平低,筹集资金谈何容易。他们几乎跑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想尽了一切办法。
在那些日子里,刘永好没有白天,没有黑夜。黎明之前,小路那样清凉、湿润。他穿过草原,穿过密林,在那垂拂双肩的树枝下行走。那时,天地为一种宁静的暗灰色所笼罩,四处静悄悄的。不久,一线晨光,像火烛一样在东方燃烧,一切暗夜朦胧,倏然逝去。这时,才有人走动。没多久,人们看到那红珊瑚球似的冉冉升起的太阳。于是,从深深树丛中传来鹧鸪的鸣声。这时,那小路更加明亮了。刘永好的步子更快了,他的裤腿已经被露水打湿半截了。
那些日子,刘永好不知哪儿来的那股劲头。他不知疲倦地奔波着,在灰蒙蒙的大道那边,秋天的原野远远地伸展着,一望无际。田野上空,一条条烟似的云彩静悄悄地飘动着。微风在田野上悄悄地吹过,它翻看着羽毛草和干草茎,又悄悄地飞向河边。微微潮湿的青草在早晨的寒气中散发着香味。收获后的大地在休息,可刘永好却没有休息日。
功夫不负有心人,资金终于筹集好了。
下一步就是拿出音响样品。他邀请了几位电器专家,查阅了大量有关资料,群策群力,集思广益。经过反复试验,征求多方意见,多次改动,最后拿出样品。
这时,刘永好才算松了口气。可是,没等刘永好把气松完,便出现问题了。
原计划是兄弟们筹划着同生产队联办“奇异电子厂”。这一天,生产队长慌张地跑来说:
“永好,咱们的‘奇异电子厂’泡汤了。”
刘永好闻听,脑袋轰的一声。为此事他费了多少心血呀!跑了一春八夏,上下嘴唇一对就泡汤了,他怎能甘心呢?
他急忙跑到公社,找到公社干部打听此事,那干部头都没抬就说;
“枪毙了!”
刘永好不服气地问:
“为什么?”
干部不假思索地说:
“开什么黑店?有这种‘公私融合’的政策吗?”
刘永好不肯让步,说:
“三中全会已经给中国的大政方针调了弦定了音。公社为何不执行呢?”
干部说:
“你急什么呢?国家的政策只承认‘专业户是农村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呀。”
一句话把刘永好说得闭口无言。他无言以对,只好认倒霉。一路上,他不知怎样走回来的。他不知该怨谁,该恨谁,该与谁理论。他想大声疾呼,引人来问自己,好乘机把那些冲击他心灵之门的苦恼和烦扰倾吐出来。
当他冷静下来时,反复思索着所发生的一切。从市场经济的发展程度来说,中国是刚从计划经济脱胎而来的国家。这样的“中国特色”,决定着他的总政策稳定的前提下,必然存在某些具体政策的不稳定性。处于调整过程中时,国家也在探索着进行。作为自己,要想符合共和国发展的逻辑,纵横捭阖于市场经济大海,就得下功夫研究政策,吃准“气候”。所谓抓住机遇,从一定意义上讲,就是善于抓住政策调整的契机。这是企业的致胜之道。一
吃一堑,长一智。“跌回跟头学了个乖”。“那好,我们就先当这样的‘代表’吧!”
“此路不通”的路标,就这样把刘氏兄弟引进了养殖场。
市场上叫卖“鸡娃”
难产的胎儿“育新良种场”终于诞生了。
乐至县一个专业户来场订了十万只“北京白”鸡苗。
这一天,刘永好准备好车辆,和众人一起把二万只鸡苗运走以后,刘永好走进办公室,拿出汇票,觉得不对,便马上查对。果不出所料,汇票是假的。
刘永好哪敢怠慢,马上寻找其人。当他找到那个人时,那个人二话没说,竟“扑通”一起跪在地上说:
“都怪我昧了良心,前天一场大火,把买来的两万只鸡连同我的房子一起烧掉了!这是我骗人遭的报应。”
说完,叩头如捣蒜。
面对身无分文的穷苦农民,有什么话可说呢,刘永好动了恻隐之心。最后只能把没运走的八万只鸡苗卖了弥补损失。
刘永好想起,成都市浆洗街有个鸡鸭集市。于是,刘永好兄弟每天四点钟起床装好鸡娃,蹬自行车三小时跑四十公里,赶到集市用土喇叭扯起嗓子叫卖。
每天4点钟,刘永好驮着鸡娃上路了。夜空开始发亮了。在东方,人们可以看见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乡间的小道上是一片潮呼呼的露水气味;树影子渐渐淡了,星斗渐渐少了,天空渐渐高了;小山村上的喇叭花顶着露水珠儿开
刘永好在小道上颠簸着,身后的鸡娃们,不知坐上了什么新式玩艺,叽叽地叫着。刘永好仔细想来又觉得好笑,自己扔了国家干部不干,来当了鸡司令。人呀!是最难琢磨的。想当年,当知青时只要吃饱饭,就天下太平了。那时能上趟成都高兴得不得了。哥哥常常给他讲成都:
“位于成都平原中心,气候温和,土地肥沃,自古称为‘天府’,是我国历史名城之一。约在公元前400年左右,这里就建了城,定名成都。东汉时,成都织锦发达,设有锦官管理,因此又名‘锦官城’或‘锦城’。三国时,蜀国以此为都城。五代时,后蜀主孟昶在城上遍植芙蓉,故又有‘芙蓉城’或‘蓉城’之称。”
哥哥还常常考问道:
“成都都有什么名胜古迹?”
自己总是胸有成竹地回答:
“武侯祠!”
哥哥又追问:
“还有呢?”
自己开始胆怯了,小声地说:
“好像有杜甫堂、望江楼、青羊宫,还有,还有”
哥哥见他答不上来,便耻笑说:
“又忘了!真是猪脑。你就知道一个武侯祠,你知道武侯是谁吗?”
自己立刻来了精神,说:
“诸葛亮呗,是蜀汉丞相。”
插队后,只要一有机会就去成都逛武侯祠,祠内古柏苍郁,殿宇高大华美。主体建筑均在一条中轴线上,有大门、二门、刘备殿、过厅、诸葛亮殿。
大门有“汉昭烈庙”四字横额,但千百年来人们一直称它“武侯祠”。那时不懂,常常问起此事。爸爸总是若有所思地说;
“那是因为人民敬慕孔明胜过昭烈的原故。人活着,就要为百姓多做好事。多做对百姓有益的事,死后能流芳千古。”
这句话一直铭刻在刘永好的心灵深处。他常常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做一个那样的人呢!
刘永好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每到清明节都要给烈士扫墓,那些烈士的事迹时时感动着他。那时他常常暗下决心,长大一定沿着先烈的足迹,把他们没有完成的事业进行到底!长大一定做一个有用的人才。
没有想到,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把一个只上了初中二年的中学生送到这个偏僻小山村进行再教育。他无形中成了“文革”的牺牲品,荒废了学业。那时不知怎么过来的,自己还算幸运儿,有些更惨
记得集体户有个女同学,刚插队不久,她父亲就自杀了。当时,她哭得死去活来。看到她那可怜的样子,刘永好便想办法安慰她。那时在刘永好的心目中,成都的望江楼是最美的地方了。于是,就约那位女同学去望江楼散心。望江楼具有我国江南园林特色,楼前有假山一座,可沿石级登临;朱栏临江,柳丝飘拂,富有诗情画意。七月里一个平静的月夜,刘永好站在石级上,一忽儿瞧着江水,一忽儿瞧着美丽的望江楼。那个女同学站在他身边,对刘永好说:
“水面上的黑影不是阴影,而是梦。”
她还说迷人的江水以及那离奇的光辉,深不可测的天空和忧郁而沉思的望江楼,都在述说我们生活的空虚,述说人世间一种高尚、永恒、幸福的东西。人要是忘掉自己,死掉,变成回忆,那多么好啊。过去的生活庸俗而乏味,将来呢,也无价值;而这个美丽的夜晚一辈子只有一回,不久也要过去,消融在永恒里。那么,为什么要活着呢?
刘永好对她所说的一切不太理解。他一忽儿听那女同学说话,一忽儿听着夜晚的宁静,暗自想着:他自己是不会死的,永远不会死。他以前从没见过江水会有这样的蓝宝石色。江水、天空、望江楼、黑影,他灵魂里洋溢着的控制不住的喜悦,都在告诉他,说他将来会成为大厂长,大老板,说在远方那一边,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里,成功啦、荣耀啦、人们的爱戴啦,都在等他他,眼也不眨地凝视着远方,瞧了很久,好像看见成群的人、亮光,好像听见音乐的胜利的节奏、痴迷的喊叫,自己便向他们讲驾御大自然的威力。那是多么摄人心魄。自己觉得自己很有独创能力;自己的生活毫无牵挂,自由自在,超然于一切烦恼以外,跟鸟儿的生活一样。
说也奇怪,当时的憧憬,和如今似乎有些相似。现在刘永好已具备独创能力,而且也自由自在了,跟鸟儿的生活一样。只是不能超然于一切世俗的烦恼。想起来,刘永好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一切。
来到市场,刘永好拿起土喇叭喊着:
“鸡娃,谁买鸡娃,一元钱三个!”
一直叫卖到晚上,连忙收摊。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西山。于是,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
刘永好这张被尘埃遮盖的脸,毫无反应。显然,他已经疲惫不堪,就是耳边响起九天惊雷,也不能赶走睡魔。这,只有经过漫漫风尘驿路的跋涉者,才能理解这片刻憩睡的宝贵。
这样,一二十天下来,几兄弟每人掉了十多斤肉。但值得庆幸的是,八万只鸡苗全销售出去了。年底算帐,竟有十万块盈利!
当干部穷是穷,但是“旱涝保收”,而且自命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