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记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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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语的刘志诚再寻机进去。这天,我上身穿着那件几天前与金雁小学对簿公堂时所穿的短袖T恤。7月14日,由记者刘志诚和冯木青发表在《东方日报》上的彩色照片,我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当然,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就是这张发表在《东方日报》上的照片,使我在这次采访中起到了很好的帮助作用。
就在我们几位记者在简陋的大排档里吃饭时,6名刚从这家美而进毛织厂辞工出来的打工妹找了过来。一见到我们,这6名不堪忍受美而进毛织厂繁重的工作量而辞工的打工妹,就纷纷控诉起厂家的可恶之处来。由于厂方拒付她们六、七月份的工资(每人1000多元),她们早就花光了可怜的那点积蓄,此时已是身无分文欲走不能。
当获悉记者来到该厂采访刘晃棋之死事件时,这6名来自湖南、江西等地的打工妹七嘴八舌地向记者哭诉她们的不幸。一个叫蒋付珍的打工妹流着泪说:“我们从来没有假日。每天从早上7时15分上到中午11时45分;下午从1时15分上到5时45分;晚上每天都要加班,少则加5个小时,多则从下午6时45分一直加到第二天晚上9时。”另一个打工妹气愤地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指厂方)却只在晚上12时30分给我们一碗5角钱的快餐面吃,还要我们在合同书的伙食费上写上2元,并威胁我们说:‘你们要是不会填,我们帮你们填。’”又一个打工妹哭诉道:“有一碗面吃已不错了,我记得5月10日、11日我们连续加班两天两夜,中间只吃过一次东西。”记者问:“你们加班每小时多少钱?”“一小时只有3角钱。”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道。记者惊诧之余又问:“你们为什么不拒绝加班呢?”“不加班就算旷工,旷工一次就要扣50—100元。”
我们了解到,7月初,已在这家工厂里辛辛苦苦地做3年多的刘晃棋因长期加班累病了,但厂方不让请假。7月9日,已连续加了两个通宵班的他请假1天去看病,但只批了半天。10日上午,虚弱的刘晃棋两次吐血后,倒地昏迷不醒,被送往镇医院,工厂里只送来1500元钱就不管了。因病情危急,在同一工厂里打工的哥哥刘景棋急忙把他转至东莞市人民医院,但得先交4000多元押金。由于工厂已拖欠工人两个多月的工资,分无分文的刘景棋只好向工厂求助,但遭拒绝。后来好不容易才四处凑出了这笔钱,但此时病人已昏迷两天了。据守候在刘病床前的刘景棋和另一名工友称,13日凌晨1时许,年仅23岁的刘晃棋心脏停止了跳动。在弥留之际,他只留下这样一句话:“还有两分钟,不要拦住我,我还要打卡”然后大口大口地咯血而亡
下午2时许,我又一次来到了美而进纺织厂。当几名保安拦着我并高声喝问是做什么的时,我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白沙”牌香烟,笑嘻嘻地走上前,朝那三名保安一人分了一支,回答道:“我是来应聘的,听人说,这儿还需要一名保安。我是退伍兵,做过保安,听说这儿工资待遇不错,想来试试”其中一名满脸长着青春痘的高个子保安对我虎视视眈眈地看着,另两个保安显然已相信了我的话。虽然我曾来过大门,但由于是好几个在一起,此时还没有人认出我来。正在门口登记时,那位直盯着我看的保安突然开口说:“我看你最好就不要进去了,因为我们这儿的工资很低的”另一个保安也接过话茬,压低着嗓门说:“我们每天都得守在门口十几个小时,没有假期,每月工资只有四五百元,昨天我们就有两个保安就因为工资太低、工作太累而辞职了。”我窃喜:原来这些保安也对自己的老板有怨言呀!我故作无奈的样子,摊开双手说:“老兄,咱们这些打工的做什么不累呀?没有法,工资再低也得找碗饭吃呀?现在南下寻工的人太多了,你不干,很快就有人来干。如果不是当了几年兵,我这个时候还真不知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见我态度如此坚决,一个小个子保安说:“你在这里肯定做不长的,很累的啦。”我故意接过话茬答道:“再累,也不会累死人吧?”听到我的这句话,另一个正在为我做入厂登记的保安脱口而出:“谁说没人累死呀?前不久我们厂里就有人累得吐血死了。现在人家还在扯皮呢”说到此,对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紧张地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这才缩了缩脖子,赶紧不再说话了。一个高子保安打通厂办的电话后,一名办公室人员又询问了老半天,最后对方终于派一长得牛高马大的中年男子过来把我领了进去。
刚进入里面,我就听到后面的厂房传来一阵阵机器的轰鸣声。依厂房而立有一栋四层高的大楼,其余三面都建得较为简陋。我随着那名男子来到挂有“美而进纺织厂毛织厂”大牌子的办公室外面,看到里面一位神情木然的女工在打扫卫生,不见有他人。那男人用广州话冲楼上大声喊叫了几声后,交待我先在门外等几分钟,说是负责人很快就到了,随后就离开了。我赶紧以上厕所为由,就往机器叫得震天响的车间内靠近。厕所就在位于车间不远的一个低矮的后墙下面。见无人注意,我又转过身,快速绕到车间旁边,并循声而入。此时正是上班时间,里面几乎还真没有其他闲人,我一闪身溜入了车间,一股夹杂着尘土、棉絮灰的污秽空气扑鼻而来,虽然我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这里面的空气是如此的污浊,如果不是紧捂着嘴,我肯定会咳出声来。100多名男女工人正在各自的岗位上埋头苦干,不知是由于这里的机器总是如此震耳欲聋,还是工人们平时的工作就是如此的专注和麻木,反正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这个不速之客。车间面积不大,看上去拥挤异常。尽管外面正是烈日高悬,但里面却是一片昏暗,亮着一排排布满灰尘的白炽灯。在这机器轰轰隆隆的车间内,虽然上面吊着十多只老掉牙的大风扇,几个大窗户都大开着,根本没有多少空气流动,加上里面人员较多,机器散发的热量不断,还是炙热难耐。我刚进去就出了一身的臭汗。在这样污秽恶劣的环境中,别说长时间地工作,就是什么事也不干在里面呆上半个小时,也受不了。难怪年仅23岁的刘晃棋会累得吐血而倒在机器旁边。为了防止有人怀疑,我转了几分钟后,就赶紧又从厕所边绕到了厂办前。
第六章 打工仔吐血死亡第49节 “你是记者”!(3)
刚进入厂办,我看到一位留着短发、保养很好、自称是该厂老板娘的马某在探头探脑地寻找我。这女人一见到我,就用那双小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冷不防地问道:“你不是来应聘保安的吗?怎么到在这儿四处乱跑?有证件吗,快拿出来看看!”我装模作样地拉开包翻看。
这时,忽然从楼子传来一阵吭吭的咳嗽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胖、戴着一付宽边玳瑁近视眼镜、穿着一件啡咖色进口T恤衬衫的、年约50来岁的男子,一边用极为警惕的目光盯着我看,一边慢悠悠地从二楼走下来。原来从这间办公室可的右侧还有一个建造得很精致的花岗石楼梯,直通到二楼。
没等他开口说话,只听到门外又传来一阵大声嘈杂声,其中就有刘志诚的音声,很可能是他要进来采访而被大门口的保安拦住了。听到嘈杂热闹声,姓马的女人赶紧向外跑去。我松了一口气,于是迎着那位已走到我面前的男人的审视的目光,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厅里面的沙发上。
突然,那男子满面通红地指着我喝问道:“你是谁?来这儿想做什么?”我忙说是来应聘保安工作的。他毫不理睬,一边用狐疑的目光死盯着我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动作麻利地拿起墙角落里的一只报夹上的报纸,哗哗地翻起来。只见他顿了顿,用审视的目光直盯着我看。我正暗自思忖。突然,这个胖男人推了推眼镜,怪声怪气地尖声叫嚷起来:“我知道了,你是记者!你是《南方都市报》的记者!你的名字叫石野,你是从广州来的!”我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着实吓了一跳!心里不由直打鼓:这真是奇怪了,刚一见面,这个家伙怎么会认出我,并且能叫出我的名字来呢?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认识我的人呢?一时真令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努力地搜索我的所有记忆,怎么也记不起来我曾在哪儿见过面前这个人。
见对已方识破我的真实身份,我觉得没必要隐藏什么了。我腾地站起身子,拿出我的记者证,回答道:“真没想到在这儿还会有人认识我。老板没说错,我就是南方都市报的记者石野,是特地从广州来了解一刘晃棋的死亡情况的”他愣住了,随后又一把抓过我的证件,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似乎要从中看出什么名堂。当他获知我是因为刘晃棋之死而来的,本来就不高兴的脸显得更阴沉了。他口口声声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听到外面刘志诚的声音,忙对他说:“你如果不知道,就请让厂方的负责人出来吧。要知道,我们一共有好几家报纸的记者,还有一位来自香港《东方日报》呢。”“怎么连《东方日报》的也过来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你们这些记者也真是”“好端端的人都在你们厂里活活给累死了,这还能算小事吗?我只是来调查一下刘晃棋的死亡原因这样吧,老板,还是快让门外的记者进来吧,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有关情况,何必对我们这么不友好呢?”胖老板这才气嘟嘟地拉长着脸,极不情愿地用手机通了几句话,然后气呼呼地看着我。
几分钟后,背着沉重大摄影包的刘志诚大踏步走进来,他的后面紧跟着刘靓、曾华锋和小谢,那位自称姓马的女人满脸怒气地跟在后面。在我的再三追问下,那女人这才介绍面前这位胖子就是周老板。
见一下子来了好几位记者,他们的脸色极不自然起来,马上要求我们拿出记者证。那个姓马的女人还让办公室文员将我们几个人的证件拿到里面去复印,当即遭到我们的抗议。那女人拉长着脸说,“我不复印,谁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呀,我也好有个证据。”
在我们的要求下,他们避重就轻,根本不愿说什么。磨蹭了十几分钟后,那肥胖的周老板提出要与记者交朋友,然后,他伸出两只肉嘟嘟的胳膊,动作肉麻地搂着我的脖子,不断地与我套近乎。紧接着,他又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石野先生,你是广州地区的名记者呀,我早就久闻你的大名,我们从此以后就是朋友了!我现在想与你合张影,怎么样,这个小要求你不会拒绝我吧?”说罢,他竟不由分说地紧靠着我,要求刘志诚为我们拍照。我一时还真不知他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我又不是什么明星,合影就合影吧。在这个时候还是少得罪他为好。见我如此爽快,周高兴地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上面有他头相的厂牌,挂在脖子上,只等着照相。我们到这时获知面前的这对男女是一对夫妻,男的叫周埠樟,是总经理,女的姓马,是厂长,今年已58岁了。
见我没反对,这个周老板更亲密地搂着我,不停地要求刘志诚拍照。尽管我对他的动作直起鸡皮疙瘩,但还是硬着头皮让刘拍了一张;但他说一张太少,想多来几张,接着又坐在沙发上要求搂着我的脖子再拍几张。我强忍着内心的反感,捏紧拳头真想朝他脑袋顺势来一下,但理智使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刘志诚在那一瞬间拍下了我当时的神态。如今几年过去了,刘志诚拍的那几张照片大都不知弄到哪去了,惟独这张还夹在我的一本书里。虽然这些年我一直处于流浪的状态,从南到北,不停搬家,颠沛流离,遗失了不少珍贵的东西,但没想到这张照片倒还保存下来了,没想到,在事隔几年后成为了我的这本书的“经典”插图之一。
拍完照后,这位周老板从刚才放下的报纸上拿来一张7月13日的《东方日报》,指着上面那篇关于我和金雁小学对簿公堂时的那张彩色图片,嘻嘻哈哈地说:其实你一进门时,我就一眼认出你就是那位在我们港澳地区赫赫有名的石大记者!我说石记者,你今天能光临我们的这家小工厂,实在是我们的缘份呀,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朋友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家伙也是通过报纸上的照片才认识我的呀!难怪他刚才会像看怪物一样审视我老半天,并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呢!对于这样一个只顾赚昧心钱而不顾手下员工的生死的老板,我又怎么能与他成为朋友呢?
第六章 打工仔吐血死亡第50节 打工仔吐血死亡
当我们问及解刘晃棋吐血死亡的有关情况时,这对男女不是支支吾吾,就是以种种借口来搪塞记者。直到马某打电话到报社再三确认了我们几个人的真实身份后,他们这才立即换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马还颇为热情地从冰箱里给我们每人拿出一罐冰镇的可口可乐来。尽管天很热,我们也渴得很,但我们几个都不约而同地拒绝喝他们的可乐。一路上,我们曾听小宁说,上次他和南岛一起来采访时,就是这对男女,对他们所提出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拿出可乐要他们喝,当时小宁火了,指着这位马姓女人的鼻子怒骂道:“你平时会让你的那些工人们喝这样的冰镇可乐吗?这么年轻的生命,在你们那空气不通、条件恶劣的环境下累得吐血而死了,你们管过吗?我们怎么喝得下这样的可乐?”他们随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最后当然是厂方不买他们的账,叫来几名保安将他们驱逐门外。为了避免再次发生争执,小宁此次就在附近的那家大排档等候,没有进来。
直拖到半小时后,在记者的强烈要求下,这位香港老板周埠樟及厂长马某这才把另一个负责车间工作的黄厂长喊出来,让他先向我们介绍情况。
记者问:“刘晃棋是否由于厂里加班时间过长导致劳累过度死亡的呢?”周当即矢口否认,并说:“死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