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教父-钟连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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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余祥不敢久留,正想着去路;前面已没了去处。
陈余祥所处的位置是别人的厕所,见喊叫声渐近,只好硬着头皮躲了进去,不再在乎臭味。
大约七、八个广州仔执著灯笼笔直走过去,陈余祥这才松了口气,思考如何脱险,没想到后面又来了一群,紧接着,先过去的那一群又折了回来。
有人问话:〃怎么,不过去找?〃折回的人答:〃他妈的,是条死胡同。〃
陈余祥大气不敢出,庆幸自己还算冷静,否则现在已经束手就擒。
陈余祥盼望着他们早早离去,突然有人叫道:〃弟兄们,快来看,这里有血迹!〃众广州仔探过头,果见一路血迹,沿着路线,终于在陈余祥坐过的地点发现了一滩血迹:〃好哇,就在这附近!〃现在不再存有侥幸心了,陈余祥寻找木棍、砖块什么的,转念又想:我伤得这么重斗不过他们,倘是平时兴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正想着时,见厕所的另一头搭在一堵围墙上,顶上是坚硬的水泥瓦,奋力一撑,随着外头广州仔的惊叫,陈余祥已落脚在了隔壁的小巷。
逃!心中只有这个念头,陈余祥一瘸一拐地转过几条巷,后面的喊声犹在耳畔,突然横刺地冲出一个人来将他搂住:〃哇,我总算找到你了。〃
陈余祥差点魂飞魄散,听出是女人的声音,定了定神。
女人道:〃亲爱的,我等了大半夜都没生意,今儿总算有你上门。〃
陈余祥很快明白,这是位夜晚接客的下等妓女,如今逃命要紧,先进屋再说:〃小姐,家在哪?快领我去!〃妓女喜道:〃我就知道今晚会走桃花运的,你我真是有缘,亲爱的,你是几年没见女人了吧?看把你急的!〃陈余祥不敢多说,推着妓女就走。
妓女领着他七转八拐来到一栋简陋的平房前驻足,然后慢悠悠地掏钥匙。
陈余祥已听到〃得得〃的脚步声,十分焦急:〃小姐,快一点好不好?求求你!〃妓女〃扑哧〃一笑,干脆站立了不开门:〃我敢打赌你一定一辈子没碰过女人,好罢,我们先谈价!〃说完,双手一抱,摇晃着全身陈余祥哀求:〃姑奶奶,求你开门,有人追杀我,那喊叫声正是冲我来的!〃妓女果然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失声哭道:〃什么,你不是来做我生意的?〃陈余祥:〃小姐,我今晚包了你,这样行吧?哪怕一次不干我也照价给钱!〃妓女破涕为笑:〃我瞧你就是个情种,最懂得怜香惜玉,既然包了我,我定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这是我的本行工作,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陈余祥:〃你有完没完?是不是存心让我给人打死?〃妓女猛醒过来:〃啊,我差点忘了有人追杀你,这就开门!〃灯笼的光辉已照射到这边来了,妓女总算开了锁,陈余祥惊恐万分地躲了进去,听任命运对他的裁决外面是苏小枫的声音:〃小姐,看到有人从这里经过吗,一个男的。〃
妓女:〃我一直就在这里等客人上门,亲爱的,好容易等来了你,便宜点,两块银洋上床,来呀,嗯。〃
苏小枫提起灯笼一照,妓女故意呲牙咧嘴:〃先生,我美不美?〃苏小枫啐道:〃美你个头,死八婆,老母猪!〃脚步声远去,妓女掩了门,拨亮灯,边解衣扣边说:〃亲爱的,没事了,他们都给我打发走了,我们上床快活去。〃
惊魂未定的陈余祥喘着粗气:〃我都给吓得阳痿了,做不了爱。〃
妓女道:〃给我瞧瞧,这就给你治疗。〃
陈余祥见这女人唠唠叨叨没完,忍痛把扎伤口的布揭了:〃请你先治好这里的伤。〃
妓女打灯照看,失声尖叫:〃天啦,伤成这样会死人的,快去医院!〃陈余祥摇头:〃我没那么娇贵,随便用点盐开水洗洗就行。〃
妓女肉麻了很久,稍稍定神:〃我还是不敢看,太吓人了,开水没有,刚好有一瓶新配的药水,你自己拿去清洗,比盐水还管用。〃
说着,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木盆,里面有大半盆看似很脏的水,然后将一条毛巾放在水里。
陈余祥一看很恶心,没办法只好用手拿起毛巾沾了药水在伤口洗刷起来。
妓女找一张椅子坐下,支着下巴盯着陈余祥洗伤口:〃先生尊姓大名,何方人士?为何被人追杀?〃陈余祥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也没必要保密,我正想问小姐芳名,青春几何〃灯光下,陈余祥猛见妓女一脸很深的皱纹,年龄最少在四十五岁以上,忙咽下后面要问的话。
妓女并不忌讳,很平静地道出真实身世。
原来此妓女并无准确的姓名,属于〃琵琶仔〃。
这是香港特有的一个名称,即是因天灾人祸父母养不活很小或送或卖给了妓院的鸨母,一般都在七、八岁左右,由鸨母收为养女,到了十三、四岁含苞待放时,找个出得起价的嫖客开了苞,从此开始皮肉生涯。
这名称的来历据说是女人改嫁,怀中抱着的〃油瓶女〃样子极像抱着琵琶,故名〃琵琶仔〃,待水坑口风月盛起之时,便成了雏妓的代名词。
这位妓女在五岁时由父母卖给一位管姓老鸨,改名为管名花。
管名花十三岁开始卖淫生涯,因长得漂亮,又会说笑话,几年后成了水坑口的红牌阿姐,其名声在当时的嫖客中如雷贯耳。
因此,她积蓄了一笔财产,打算到了一定的时候赎身从良,永远脱离火坑,没想1903年水坑口一场大火,繁华的烟花地成了一片废墟,管名花的上万银票也付之一炬。
1904年,第13任港督弥敦为了搞活西区石塘咀的经济,下令妓女西迁。
当时,管名花听说那里是刚填海填起来的一片空地,加之水坑口这边有不少老相好。
便不愿搬迁,在原地买了地皮,修建简陋的砖房继续卖身生涯。
水坑口风月的兴盛,最早要推到第8任总督轩尼诗执政时期,由于性病流行,严重影响了港人及入埠外籍人员的健康,轩尼诗试行了娼妓合法化,在皇后大道中即上环与中环的交界地水坑口开辟了红灯区,公开向妓女、妓院抽税,用抽得的钱开办性病医院,妓女定期检查,娼妓一经港府认可,色情行业也就公开了,于是大寨、小寨林立。
大寨档次高,讲排场、饮花酒;小寨则是速战速决,针对一些性饥渴的苦工。
这样穷人富人都有得玩,除此外,还有一些不愿纳税的私娼,她们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到处游击兜售。
由于水坑口开辟做红灯区,一时出现了不少茶楼、酒家,夜夜笙歌,热闹非凡。
管名花经历了水坑口从繁华到衰落的全过程,她希望再返回从前,然而她这一选择酿成了大错,妓院迁到石塘咀以后,繁华也带去了那里。
据说将妓院迁至石塘咀也是港督弥敦的一个决策,要想使一个地方繁荣起来,最佳的捷径是把那里变成为烟花之地,大凡男人十有八九好色,对女人的敏感就像苍蝇对于臭物,只要闻着味再远也会去,把钱花在妓寨里。
管名花回忆过去,面部浮现无限追悔,拢一拢头发以平息内心的不安说:〃开始的时候,据我的姐妹张鲜花回来说,那里好凄凉,只住了一些采石矿的'采石仔'人工搭的棚子,海风稍大就刮走了。
我担心风刮走了工棚,一下雨就淋成落汤鸡,我是舒服惯了的,哪吃得了这份苦,一咬牙,就留在这里了,有谁能料到,有娼、有赌的地方,要不了多久,连海滩里的砂石都会变成金子,几年功夫,石塘咀后来改成叫'塘西',它的繁华就远远超过了这里。〃
陈余祥道:〃那你后来怎不搬过去?〃管名花摇摇头:〃头几年我在水坑口靠老主顾还撑得下去,到塘西繁荣了我已年老色衰不值钱,据说那里的后起之秀不仅姿色比我好、人年轻,而且还会唱曲、弹琴,我哪里斗得过?只好在原地赖着,男人我算是看透了,没一个是好东西,年轻时把你当心肝宝贝,人老珠黄把你当狗屎。
陈先生,你看我多大了?〃陈余祥的伤口经药水消毒已舒服了些,重新包扎好,正准备把脏水倒掉,见问,忙回道:〃我看管小姐顶多也就二十八九岁左右。〃
管名花苦笑:〃陈先生不要哄我,我常常这样哄嫖客,不瞒你说,我今年四十八岁了,连老相好都嫌弃,骂我老妖怪,你说,我是不是很丑?〃陈余祥装做认真打量,摇头说:〃不丑,徐娘半老,很有魅力。
当然,我的伤太重,要不也会被你迷住。〃
管名花一阵怪笑:〃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有了希望,陈先生等你伤好了,一定捧我的场。〃
陈余祥道:〃那当然。〃
管名花盯了陈余祥半晌,敛起笑说:〃陈先生,我的身世都说了,现在轮到你。〃
陈余祥只好把来香港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管名花听后心生怜悯:〃你表叔离开了筲箕湾,那你以后怎么和他们联系?〃陈余祥垂下头:〃我和阿威分手时约定,万一失散,以后每月初一去湾仔码头会面。〃
管名花点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说着掐指头数日子,〃现在离下月初一没有几天了,你的伤不会好得那么快,一旦错过,又要等一个月,你在香港还有其他熟人吗?〃陈余祥摇头:〃除了南叔,就是你。〃
管名花:〃那你身上带了多少钱?〃陈余祥红着脸:〃不瞒你说,付了你的包租费吃饭都成问题。〃
管名花摇头叹道:〃怪可怜的,没有钱,还一身的伤。
看来除了我,真是没有人可帮你了,可是〃陈余祥抬起头,眼里满是恳求:〃管大姐一定要帮我,只要渡过难关,他日一定投桃报李。〃
管名花思忖片刻:〃在姐妹中,我是出了名的好心肠,你不开口,我都会帮你,只是我经济不宽裕,屋子又窄,加之留一个男人在屋里影响生意,你自己说,大姐该如何帮你?〃陈余祥道:〃我也不忍心太麻烦你,只求你收留几天,等到了下月初一一定离开,救命之恩余祥将刻骨铭心,永世不忘!〃言罢,纳头便拜。
管名花连忙扶起:〃你有伤,不宜乱动,留几天当然没问题,问题是万一你的伤势加重,行动不便,一旦错过又要等一个月出门在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余祥道:〃这我也想过了,只要管大姐愿意收留,便是我的福份,我相信伤痛总有好的一天。
那时对一位健康的人来讲,一个月时间不算长,我可以去附近找工赚钱糊口,我有武功,在家做过鱼贩,还有一身力气,码头上每天有扛不完的货总不至白吃大姐的。〃
管名花点头:〃我想也只有这样,若是伤好了,你武功好,我可以向好姐妹张鲜花推荐你做妓院保镖。〃
陈余祥道:〃管大姐,我听你多次提到张鲜花,她是你什么人?〃管名花很自豪地说:〃她是我的结拜姐妹,出道比我晚,现在数她最有出息,开了几间妓寨,生意做得十分红火,还包养了好几只'鸭子',你这模样儿她肯定喜欢!〃陈余祥道:〃管大姐不要取笑,我真的好急,只盼着明日伤就好了,你带我去找工。〃
管名花敛起笑:〃我也是希望这样。
好了,时间不早,我也做不成生意了,你去卫生间冲个凉,我寻几件男人的衣服出来有些男人没钱还想占便宜,我就把他的衣服扒下来抵债!〃陈余祥感到管名花很可怜,无奈自己帮不上忙。
从卫生间冲凉出来,管名花叫道:〃阿祥,衣服在床上,我洗得很干净的,不介意我们就睡一张床。〃
管名花家里设置很简单,两把太师椅、一张方桌、一只木衣柜和一张雕花双人床。
在这房里过夜,如果不睡床上就只能留在外面喂蚊子。
陈余祥用蒲扇扇走帐内蚊子,放下帐,床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陈余祥长到二十来岁第一次和母亲以外的异性睡觉。
此时,他在心理上尽量把管名花当长辈,可脑海中始终抹不去〃妓女〃的印象。
没有睡意,他叉开腿让伤口尽量通风,管名花翻身面向他:〃阿祥,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相信你不会是坏人。〃
陈余祥说:〃你也是好人。〃
管名花说:〃我干这一行,你会从内心瞧不起吗?〃陈余祥摇头。
管名花满足地握着陈余祥的手:〃祝你的伤口明天就好了。〃
陈余祥点头。
吹灭了灯。
次日一早,陈余祥痛醒,本不想惊动管名花,无奈痛得难熬,躺着动了几下,管名花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后窗,外面已经阳光灿烂,照着陈余祥的伤口一溜红肿。
〃阿祥,这样会有危险的!我带你去看医生。〃
陈余祥忍着痛:〃你快去筲箕湾找我表叔,我、我只怕是不行了。〃
管名花三五下穿戴好,咬咬牙带上所有积蓄,扶陈余祥出门,在附近叫了一辆人力车:〃快,仁爱医院!〃在仁爱医院急诊室里,陈余祥高烧、伤口严重发炎,口唇干裂,说胡话。
英国医生取下听诊器,看了体温表,摇摇头,用责备的口气教训管名花:〃夫人,你太不负责了,你儿子伤势这么重,早就该送医院!〃管名花急问:〃大夫,还有救吗?〃英国医生:〃必须急救,不过你得交一百大洋。〃
管名花惊恐万状:〃为什么要这么多钱?我一共才二十块大洋,好些年才攒下来的,大夫能不能少点?〃医生耸耸肩,摊开双手,做爱莫能助状。
见到陈余祥年轻可怜的样子,管名花心生怜悯,追上已离去的英国医生:〃大夫,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李毓舫的中国医生?以前他在这里做事,皮肤科。〃
英国医生手指二楼:〃他还在皮肤科。〃
管名花满心欢喜,跑上二楼,见一个六十开外戴着老花镜的老中医在给病人开处方,旁边等满了人。
李毓舫是香港著名的性病专家,管名花走红水坑口时,他给她治过梅毒、淋病,同时也是她石榴裙下最忠实的追随者,经常捧场,后来性病医院解散,又被英国人办的仁爱医院聘用。
好容易等到最后一个病人走了,管名花上前招呼,李毓舫惊喜万分,说:〃你什么时候来的?〃管名花道:〃看你忙都忙不过来,怎好意思添乱。
其实我也有位急病人请你看,他就在楼下。〃
李毓舫道:〃啊呀,怎不早点说,走走走。〃
管名花引着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