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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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二爷是好人,不许提钱,我养了二三十只鸡,且够吃一阵子的哪,来,我给你抓只大的。”双喜嫂说着抓鸡、杀鸡、退毛,嫣梅也跟着帮忙。
双喜嫂突然停下手来:“嫣梅姑娘,有句话我非说不可。我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存不住个屁。”
把嫣梅逗乐了:“谁不让你说了。”
“你跟曹二爷是表兄妹对吧?”
“对。”
“他的太太没了,你的男人也走了对吧?”
“对。”
“你们俩这么般配,为什么不成亲?”
“哎呀,我的嫂子,你怎么什么都说呀!”
“哟!你又不是小姑娘还害羞吗?”
“唉,我们不能成亲。”
“怎么了,他有病?还是你有病?”
“嗐,我是不洁之人。”
“什么叫不洁之人?”
“唉——我的好嫂子,要是换了别人,我站起来就走。”
“别别别,乡下人,我是真不懂啊!”双喜嫂子急得红头涨脸的。
嫣梅无奈,只得与其耳语。双喜嫂大惊失色:“真的?”
“还是雪芹救我出的水火,怎么会假。”
“那他决不会嫌弃你。”
“你怎么知道?”
“曹二爷是个大好人。他对你那份意思,我看得出来。我问问他去。”双喜嫂说完,站起来就走。
“哎哎哎”嫣梅一把没抓住,双喜嫂已经出了街门啦。“哎!这是怎么说的。”嫣梅也急了,抓起来没收拾好的鸡去追双喜嫂子。
这位双喜嫂子不独脾气急,干什么都是急的,走起路来更是快上加快,急上加急,三步两脚一拐弯就没影儿啦。
嫣梅抓着鸡紧追紧赶一直追到雪芹的家门口,双喜嫂从门里出来了。
“怎么样?碰了一鼻子灰吧?”
“曹二爷没挨家,反正早晚我得问问他。”双喜嫂说完走了。
嫣梅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佯嗔地说了一句:“这个疯婆子!”
一钩新月,高挂中天。从雪芹的小院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里间屋挑着门帘,可以看见陈姥姥坐在炕上,撅了根扫帚苗儿在剔牙。嫣梅在外间屋收拾碗筷。雪芹用柴刀在劈竹子,手巧心灵,根根如丝。
丁少臣坐在旁边用心细看:“嘿!这竹子到你手里怎么跟面条似的,真绝了。”
松儿从里屋抱出嫣梅带来的包袱,打开后从中取出自己写的小楷,送到雪芹跟前:“阿玛,阿玛,您瞧,我写的小字。姑姑说我练到这份儿上,能给您抄书啦!”
雪芹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能!还真能了,你在这儿住些天,等我把元妃省亲这一回写完了,就让你带回去抄!”
“好!”松儿又拿出来一叠书稿递给雪芹:“这是我姑姑上回拿走的那几回书稿都抄完了。阿玛您瞧行吗?”
“行,准行!”雪芹接过书稿,凑到灯下细看:“抄得可真工整呀!哟!还加了这么多的批注!”
嫣梅一边洗着碗一边说:“唉,快别提那些批注了!”
“怎么?!”
“我给你抄书,不仅得赏奇文,而且深知底蕴,因此随手加批,记下感想。可伯父竟屡屡反对,怪我莽撞。他说你三易其稿,笔露锋芒,再加上我这一批,更是欲盖弥彰!这要招灾引祸的。”
“表大爷这是怎么了呢?”
“唉,人跟人不能都一样,有的百折不挠,可有的人就”
“看来如今只有表妹一个人是我的知音啦!”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语。
微弱的鼾声传来,雪芹和嫣梅循声望去,只见丁少臣抱着松儿两个人都已经睡熟了。
“嫣梅,这两天我都琢磨着玉莹在梦里跟我说的话,借省亲写南巡。可是怎么个写法,我一时还想不出来。”
嫣梅点点头:“是啊,这两天我也在想,《资治通鉴》上记述,隋炀帝下扬州时在隆冬,暴殄天物,鱼肉百姓”
“着,我们也把元妃省亲的时间安排在冬天,极度铺张万般奢靡表妹,我还是想问你那句话。”
“什么话?”
“为了一个碧玉麒麟,你们伯侄何至于擅离尹府呢?”
“这,还用问吗?只为一个字。”
“一个什么字?”
“事到如今,我就不能说了。”
“一个‘情’字?”
〃。。。。。。〃
突然,雪芹抓住嫣梅的双手:“表妹!我不能没有你呀。”
“不不不,我是不洁之人。”
“你是受害者,你是无辜者,这一切都不能怪你呀!”雪芹一把将嫣梅抱在怀里,他们像乳与血在交融,像鱼和水一般地和谐,像蜂与花在亲吻。
恰在此时从里间屋传出来陈姥姥的声音:“哟,表姑娘还没歇着哪!”吓得嫣梅急忙推开雪芹,走到里间屋门口朝里观望,只见陈姥姥刚翻过身去。嫣梅放下门帘,退步回身,没想到雪芹正往碗里倒酒,嫣梅跑过来一把抓住:“刚喝完酒,你怎么还喝呀?”
“我高兴啊,这会儿我特别高兴!”雪芹说完一饮而尽,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说书用的醒木,来到少臣和松儿跟前,朝桌上“啪!”的一拍,将少臣及松儿突然惊醒。
丁少臣睡眼惺忪地问:“怎么啦?”
“我要开书啦!”
“开书?!半夜三更的。”
嫣梅笑弯了腰:“他要疯啦!”
果然,没过几天雪芹真的开书啦。地点就在村口的酒馆里。
酒馆里,摆着书座,槐树下也有人听书。
雪芹坐在桌后,怀抱琵琶,唱着《马头调》,自然是《石头记》的内容:
贾府奉旨建别院,
恭迎元春省亲还。
但只见执事太监如鱼贯,
又听得细乐声声奏管弦。
贾府男女阶前拜,
元春进入大观园。
(白)贾妃贾元春来到园中,下舆登舟,只见清流一带,势若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光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却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每一株悬灯万盏,池中诸灯亦皆螺蚌羽毛做就,上下争辉,水天焕彩,真真是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贾妃在正殿免过贾赦、贾政君臣大礼,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来到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跪之不迭,贾妃上前一手挽住贾母,一手挽住王夫人,一言未出,泪已分行。
雪芹继续唱道:
三人满心都是话,
呜咽对泣道不出。
好半晌,贾妃她慰语出唇娇音吐,
强颜欢笑咽泪珠。
相当初,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处,
好容易回来何必抱头哭?!
一句话更加引痛老祖母,
(夹白)欲知后事如何?
列位请听下回书。
书座一齐鼓掌,然后纷纷散去。
书座甲边走边说:“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书座乙:“不是亲眼目睹,怕是说不出来呀!”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书座,随着人群向门外走去,雪芹一回头,但见此人脸上明显地带有一道疤痕,不由得一惊:“是他?”雪芹马上离开座位向门外追去。
雪芹赶到门前,那人已然奔向村边。
雪芹追出村口,但却已不见那人的踪影,他恍然若失,左右张望。
猛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一掌,雪芹回头望去,原来是来香山路上遇见过的那个大汉。
那大汉哈哈一笑:“曹先生,你今天说的书可真好!”
雪芹颇有戒备的:“不知道您有何指教?”
“《资治通鉴》中说:隋炀帝筑西苑,宫树秋冬凋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于枝条,那是说他耗尽民财,荒淫无道。你说的这座大观园,偏偏是在冬天建成,也是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做成花叶,粘于树上,两相一比,这算何意呀?!”
“在下家道中落,幼而失学,不怕您笑话,《资治通鉴》嘛,没看过。”
“曹先生连《资治通鉴》都没看过?”
“哪位又能证明我看过《资治通鉴》呢?”
“好!好一张天生的利口!哈哈,哈哈”那大汉一笑转身欲走。
“这位爷,我还没请教过你的高姓大名。”
“噢,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叫白准泰。”
“啊,您原来是白马将军,雍正六年我家在江南遇祸,您曾以千金相赠多有不恭,我给您请安啦!”雪芹说着一安到地。
白准泰急忙扶起:“人生若梦,过眼云烟,以往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如今你写的书我佩服,有胆有识,好样的。”言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嫣梅与松儿在田间捉田鸡。
松儿问:“姑姑,你怎么不上那个大妈家去买鸡了?”
嫣梅被问得一愣:“啊,啊,双喜嫂不肯要钱,咱不能再去了。”
“噢——”
她们回村路过酒店,掌柜的正在门口:“哟,这娘儿俩干什么去了?”
松儿说:“抓田鸡给阿玛下酒儿。”
“嗐!瞎耽误工夫,我这儿还有一挂猪肝哪,你们拿走吧,以后用什么先上我这儿来问问,我三天两头的上海淀。”掌柜的拿出来猪肝:“甭客气,我给记上账。”
嫣梅挺高兴,带着松儿回到雪芹的家里。
陈姥姥已经能下地了。在院里坐在小板凳上指导嫣梅收拾田鸡:“先把脑袋切下来,再扒皮,洗干净肚子里的东西,其实,前腿也能吃,就是肉少点。”
晚饭挺丰盛,又是猪肝又是田鸡,小葱拌豆腐,油炸花生米。
屋里已经摆放了十来个彩绘的风筝。
雪芹跟丁少臣正在喝酒:“那天咱们上山砍竹子,我找了个空儿,劝墨云还俗。”
“她怎么说?”少臣很关切。
“这几天我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明天你要走了,不能不说了她说身入空门多年,万念俱灰,不再顾念尘缘了。”
“也好,芹哥儿,我求你也给我带句话儿,我丁少臣一定终身不娶,他日食言五雷轰顶。”言罢抹了一把眼泪,喝干杯中残酒。
第二天清早,丁少臣背着十几个风筝,和松儿、嫣梅都站在黄叶村村口。
雪芹为他们雇来一辆车:“你腿脚不利落,拿着这些风筝,还带着个孩子,我给你们雇了辆车。”
“霑哥儿,您又给东西又给钱,还教我扎风筝,我,我谢谢您啦!”
“不兴说这个,你回去,就照样儿糊风筝,若能出手,先口度日。过些日子再来,我教你糊美人筝、老鹰、蜈蚣什么的,比这些个还强,兴许能卖上好价钱!”
丁少臣点头,雪芹抱起松儿亲了又亲:“路上听话,回家帮我抄书。”然后把他放在车上。
嫣梅与少臣都上了车,车轮滚动,雪芹忽然抓住缰绳:“大哥,你在城里要是遇见十三龄,务必让他来一趟。”
丁少臣一愣:“十三龄?!”
“昨天在酒馆有个听书的人,好像是他了,我追出村口,可这个人又不见了。”
“如果真是他,为什么又不肯见面呢?也许不是他。”嫣梅说。
“如果是他,那可就怪啦。”雪芹低头寻思自言自语。
夤夜寂寂,烛火摇摇。
雪芹坐在炕桌旁赶写着《石头记》,忽然听见后窗户吧哒一响,窗扇被人推开。
雪芹正自惊异,只见一人飞身入室,背着一把宝剑,悄声地说:“别怕,芹哥儿,是我!”
雪芹细看:“龄哥!今天我在酒馆就看见你了你可回来了!”
“我回来是为办一件大事!”
“大事?!”
“是件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的大事。咱哥儿俩固然情同手足,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规矩。”十三龄停了停接着说:“其实咱们俩走的是一条路而已。”
“走的是一条路?”雪芹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十三龄笑了:“怪不得当年玉莹姑娘说你一世聪明一时糊涂呢?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个了,我想看一眼我的干娘陈姥姥。”
“不过,老人家已然睡着了。”雪芹欲去呼叫。
“别去叫醒了怹,睡着了更好,真见着面儿,反倒没有可说的了,叫我看她老人家一眼就行了!”
“好!”雪芹端着烛台,引着十三龄来到里屋,用烛光照着陈姥姥熟睡的面孔。
十三龄抹了一把眼泪,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抽身走出里屋:“芹哥儿,夜深了,快写你的书吧!今天这段书说得真好啊。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是听出来了,今生有幸一定拜读,告辞了!”
“不,你不能走,这么晚了!”
十三龄解下佩剑放在桌上:“原物璧还,请收好。”
“多谢当年送给我的这口剑。你知道我用它”十三龄一言未尽,挺身一跃,依旧由后窗翻出。
雪芹手持烛台向窗口张望,心内久久不能平静,他默默地叨念着:“他回北京,来干一件什么大事呢?!”
有一天中午,有人敲雪芹家的街门,正好雪芹没在家。陈姥姥摸摸索索地出去开门。
来人问:“曹霑曹先生是住在这儿吗?”
“是啊。”
“有他一封信。”
“信?”陈姥姥接信在手。
“是城里宜老爷让送来的。”来人言罢转身离去。
“进来歇会儿,喝口水儿。”无人应声,陈姥姥知道送信的人走了,边关门边嘟囔着:“宜老爷来送信,准没好事儿。”
雪芹回来看了信,原来是让自己去一趟。第二天到了曹宜的家,大厅里曹宜居中高坐,曹桑格在下手陪着,雪芹坐在靠门边的杌登上。“你不是不知道吗?听我告诉你。”曹宜放下水烟袋接着说:“犯官的后代,原归罪人之属,因为你是旗人,赏你口饭吃。你就该竭尽忠心,报效朝廷,哪怕你无所作为吧,也该安分守己,奉公守法。你可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写什么野史小说。”
雪芹刚要说话,却被曹宜拦住。
他指着曹桑格说:“如今你三大爷还在庄王府当差。我跟你隔着房,你不听我的,也该听听你亲大爷的吧!”
“写野史小说也无妨,吃饱了撑得难受嘛。”曹桑格沉着脸插嘴说:“写点儿风花儿呀!雪月呀!才子呀!佳人呀!”
“可谁让你写你们家的事啦?”曹宜一拍桌子:“你没娶上温玉莹,天下女子就都得先友后嫁?!就为几把破扇子,当官的都得逼死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