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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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少臣下了马,来到三太太车前,请了个安:“三太太请下车,咱们到了。”
车把式放好踏板,三太太扶着少臣的肩膀下了轿车。他们走过曹的轿车时,曹掀起车帘,向三太太恭了恭手。三太太点点头便随少臣走向门去。
监牢狱,监牢狱,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尤其是在夜里,月光昏暗四下无人,让你一进这大门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常言道得好:“人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丁少臣叫开大门,开门的无非是个小衙役,一看丁少臣的穿戴打扮,门外停的轿车,仆人拉的高头大马,准知道这是大府门头里出来的主儿,幸好是一位太太,一个小当差的,决不会劫牢反狱,所以人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因此少臣跟三太太,没费什么唇舌就进到女班房值更的屋里。
三太太派头挺大,进了屋竟自坐下,让少臣先赏给两个禁婆子一个人四千(读diào)钱。两个婆子自然千恩万谢,心里明白这位奶奶来头一定不小。于是连忙请安:“请太太安。谢太太赏。”说完侍立于侧。
“我想买几个丫头,你们这儿有合适的没有?”
年纪稍大点的禁婆忙说:“有,有。”
“我要那干干净净的黄花闺女,比如说抄了家打官卖的姑娘。”
“这”年纪稍大的迟疑之际,另一个接口说:“这两天,没有。”
“我怎么听说,有个温家的姑娘?”
“啊,有是有”年轻点儿的刚要往下说,让那个老的偷偷地踹了她一脚,然后赶紧说:“回太太的话,没有,没有。”
丁少臣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啪”的一声把她打了一个侧不棱。
“哎哟!你”
“你什么?你不服吗?把你狗儿的牙都打下来,你信不信?还不跪下!”
两个禁婆不明底细,只好跪下。
三太太摆摆手:“别吓着她们。”然后跟禁婆子们说:“你们可得实话实说,免得自讨苦吃。”
“哎哎。”刚才挨了打的那个赶紧说:“有是有这么一个姑娘,叫温玉莹,今天早上卖给春香院的老板铁头太岁啦。身价银子四十两。”
三太太听罢一惊,但在表面上没露声色:“那个叫什么太岁的,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们女监的头告诉铁头太岁的,他们都勾着,从中可以”
“别说了!”三太太一瞪眼:“你们说的可是实话?”
“句句是实话。”
“刚才你们为什么不说?”
“哎哟!这铁头太岁可不是好惹的,有财有势官私两面他都吃得开,我们不敢得罪啊!”
“你们分几班儿?”
“两人一班儿,分为昼夜两班儿。”
“你们两人是什么门?什么氏?小名叫什么?都说清楚。少臣记住喽,倘有不实,也好找她们算账。”
“嗻。”丁少臣一指那个年纪大点儿的:“你先说。”
“我是崔李氏,小名叫屁子。”
“我是柳王氏,小名不好意思说。”
崔李氏瞪了她一眼:“小名叫小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丁少臣差点儿没乐出声儿来,急忙转过身去。
三太太带着丁少臣出了监狱大门,只见曹迎了上来,三太太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曹犯难了:“看来是非找上元县知县不可了,老太太不让我出面,怕的是受什么牵连,可如今怎么办,而且事不宜迟啊!”
“老爷,您先别着急。”丁汉臣凑上来说:“我认识上元县的班头,这个人姓江,挺有外面儿的,而且为人也正直。一个妓院的老板能翻多大的浪。”
“好吧。”曹想想也只好如此了:“少臣,你送三太太回家,那种地方不是三太太去得的,唉,三哥要在就好喽。”
三太太一乐,边上车边说:“你们去妓院找找,没准儿能碰上三老爷。”
秦淮河畔的东边,大小石霸街是妓院集中的地带,春香院自然也在其中。这家妓院在这一带要算数一数二的了,院落多层,建筑精巧,一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灯火辉煌照如白昼。各个妓女的房间里,不是猜拳行令便是吹拉弹唱,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在春香院的最后一进排房里,有一个单间的小屋。温家的孤女玉莹被铁头太岁买出来之后,没走春香院的大门,而是从后门把玉莹带进院内,就锁在这间小屋里。这间小屋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张板铺,一张板铺上躺着一个人,脸上身上盖着一床棉被,让人不辨男女,那人一动不动,也让人不知是死是活。另一张铺上,除去木板别无它物。时而也有三三两两的姑娘从窗外经过,有的浓妆艳抹说说笑笑,有的则泪痕满面哭哭啼啼。
玉莹想叫醒那个睡着的人问个究竟,她走近几步,终于又退了回来,她总觉得那不像是个活人,可是死人什么样?自己又从来没见过。她四目顾盼了很久,但终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自己问自己:“这是个什么地方?带我来的那个人,一语不发。我问他上哪儿去,他只说了一句:‘上哪儿都比蹲大狱强。’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有姑娘,有哭的,有笑的,一阵阵的寒风,还送来了丝竹管乐,弹唱吟哦之声,”呀!玉莹猛然想到,“难道这是妓院!?那,那我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外的铁锁“哗啦”一声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花枝招展、满身浓香的女人,看年纪总在二十三四岁,她把玉莹推到板铺边坐下,仔细的端详了好一阵子,然后一拍大腿:“老家伙还真有眼力!这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然后她坐在玉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阿妹呀,你就叫我阿香姐好了,这春香院就是以我起的名字,我是女老板,我讨厌她们叫我妈妈,妈妈、妈妈的,都把我叫老了。阿妹,知道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吗?”
玉莹摇摇头。
“当然,你们府门头里的姑娘、小姐是不会知道的。让我告诉你,不要怕,咱们这是卖笑、卖肉的地方,就是人们常说的妓院、妓馆,好听一点儿叫书寓。嘻是让人读书、教人学好的地方,说白了吧,就是下处、窑子,我就是窑姐儿,老板叫铁头太岁,就是买你来的那个人,他让我来跟你说明白,自然,像你这么个好模样,是不会马上让你去做夜渡娘的,且得勾着那些王孙公子、狂蜂浪蝶的魂儿哪。好让他们大把大把地掏银子啊!让我告诉你,只要想得开,干咱们这行没什么不好,吃么吃得好,穿么穿得好,玩么玩得好,乐么乐得好,出门有游船,举足有车轿,从早到晚有说有笑,能打能闹,嫁给人家当媳妇能这么自在吗?再说,嫁人只能嫁一人。在这里,只要你高兴,夜夜都能换新郎。我跟你说,要是碰上那可心的”阿香凑到玉莹耳边,跟她说了句很不堪入耳的话,原想让她高兴,可她万没想到,玉莹照准她脸上,劈手就是一掌。
“哎哟!”阿香被打得一声怪叫,从嘴角上立时流出血来:“牙!我的牙都让你给打活动啦!”阿香一边拿绢帕擦着血,一边骂:“好你个小骚货,你好烈性啊!可是还有比你更烈性的哪,我今天让你开开眼!”她伸手抓住玉莹的头发,把她拖到对面的板铺跟前,另一只手揭开被子,原来被下盖的是一具女尸,赤身露体一丝不挂,周身上下斑驳青紫都是伤痕。真真是体无完肤。阿香把被子扔在地下:“看见了,你比她如何,她不从,她烈性,我们就把她扒光衣服,堵住了嘴,打了三个时辰,活活打死!”
“啊!”玉莹被吓得一声尖叫,昏厥于地。
丁汉臣在上元县衙门里居然找到了江班头,跟人家说什么呢?丁汉臣又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只有实话实说。江班头果然为人正直,是条硬汉子,最听不得,见不得这种事,他愤愤地说了句:“一个乌龟、王八还想造反嘛!走!”他带上四名捕快来到了春香院,让老丁跟曹的车等在秦淮河边的大街上。
江班头带着四名捕快走进春香院的大门,在妓院看门房的人多有眼力呀,一看这几位就是官面儿上的。赶紧请安:“给五位爷台请安!今天晚上闲在。”
跟在江班头身后的一个老捕快叫丁五福,心路快,主意也多,是江班头的好帮手,他往前凑了一步,冲着看门房的一扬手:“什么闲在不闲在,叫你们老板出来回话。”
“是是。”看门房的心里明白,这几位不是来逛窑子的,也许是来砸窑子的。他又请了个安:“几位爷台请到客厅稍坐,我去回禀。”
江班头听着这话不顺耳:“你们这儿不是王爷府吧,一个妓院老板,还要回禀,叫他出来不就结了吗!”
“是是,我去叫,我去叫。”看门房的庆幸这个嘴巴没挨上,把五位让进客厅,抱着脑袋跑到后进院子去了。
江班头一行五人进了客厅,自有伙计泡上茶,摆上干鲜果品。等了没有多大的工夫,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他身高过人,浓眉大眼,一脸的横肉,皮肤黝黑还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脑门子挺亮,但是隐隐约约的又有许多小小的疤痕,看来这铁头太岁还真练过脑袋上的功夫。
铁头太岁进得门来先扫视了一下这五位,看着很眼生,一个熟脸的都没有,然而这些人都是混官面的,那是定而无疑,对于这些人自然不便得罪,因此他略一迟疑之后,马上一安到地:“给几位爷请安,几位想是公余之暇,来散散心的。我叫他们找几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小妞,来陪着诸位。”说完之后,他转过身去跟伙计说:“让厨房马上做一桌上好的酒席,我陪几位爷喝两盅。”
“是。”伙计答应一声,转身要走,不料被丁五福叫住:“等一等。我们是来办公事的,不是来逛窑子。铁头太岁,你认识我们的头儿吗?”
“恕我眼拙。”
“这位是上元县衙役三班的总班头,大伙儿尊称江四爷。”
“是,给江四爷请安。”铁头太岁搭拉着右胳膊,稍微弯了弯腿,这个安请得极不恭敬:“敢问江四爷。在下有什么违法之处吗?”
“我问你,今天是你花了四十两银子,买下一个姓温的姑娘吗?”江班头问。
“嘿”铁头太岁一阵冷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为这个。她是让打了官卖的人,我买了并不犯法呀。”
丁五福想砸瓷实了他这句话:“这么说是你买下啦?”可是铁头太岁很狡猾,把话又退回去了:“可惜,我没买。”
江班头翻了他一眼:“买与不买,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跟我们往上元县走一趟,对证一下如何?”
铁头太岁心想,光棍不吃眼前亏,我决不跟他们走,硬的不行来软的,有道是财白动人心啊。想到这儿他马上改了一副面孔:“几位爷台圣明,干我们这行的,碰上一棵摇钱树不容易,我这儿有点小意思,请几位宵夜。”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锭五十两的大宝,放在桌上。
丁五福把元宝收了起来,继续坐下喝茶。
江班头全当没看见,接着跟铁头太岁说:“照你这么说,人你是已经买下了,对不对?告诉你,交出来,女监卖人卖错了。”
“江四爷,不是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我让你交人。”
“嘿!刚才我那五十两银子哪?”
“什么五十两银子,你们谁看见了?”
“没有啊!”四捕快异口同声。
“好啊,我铁头太爷可不是好欺负的,第一,你们自个儿说是上元县的,谁能证明?有批票公文吗?第二,我花钱买人合理合法,你们说卖错了就卖错了,这也太容易点儿了吧。”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交人喽?”
“要交人也行,你江四爷站到墙前边,让我撞你三羊头,撞完了之后,你还是这样立而不倒,我交人。撞完了之后,你要不是这样了。哈黑道儿上的规矩,你们五位比我明白,撞死白撞!”
“好!我今天就扰你这三羊头。”江班头说着站了起来,脱了长衣服,紧了紧腰间的板带,背靠墙站定:“好了,来吧。”
铁头太岁也不示弱:“好,你站稳了。”他一言未了猛的一头撞来,铁头太岁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头撞过来确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幸亏江班头习武多年,内功也好,所以这头一下撞过之后,并没有怎么样。可是第二下撞完之后,脸上就有点儿变颜变色。再承受了第三下,可就不定怎么样啦。还是丁五福看出了门道儿,仗着他心灵手快,当铁头太岁第三下撞来之际,他一手推开江四爷,一手把桌上的茶壶抄起来,举在铁头太岁撞过来的位置。
铁头太岁见两下没能撞倒江班头,更是心急火燎又恼又气,所以这第三下是使足了十成的力气一头撞了过来,可他万没想到,前边是茶壶。就听见“啪!”的一声,壶碎人伤,铁头太岁满头是血,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四捕快上前锁了。丁五福踢了他一脚:“怎么样,交人不交吧?”
铁头太岁想想,还是先顾命要紧,只好认输了:“交人,交人。”
玉莹被救出了春香院,由江班头带着来到曹车前,曹站在秦淮河边上已经等了很久啦。玉莹一见曹委屈得只有哭泣,说不上话来,两腿一软跪在地下,过了好半天,才哽哽咽咽地说了一句:“谢谢叔父救命之恩!”
“孩子,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跟叔叔回家吧,老太太一定还等着咱们哪。快上车,快上车。”曹亲手把玉莹扶了起来。
“侄女还有一事相求。”
“孩子,你自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事情。”
“我还有两个丫环,如果没有卖出去,一定还在上元县女监,我们虽属主仆,可从小一处长大,情同骨肉,况且侄女如今父母双亡,也没有亲人了”
没等曹说话,江班头已经搭言了:“这好办,上元县衙役三班都归我管,只要两个姑娘还在女监,咱们马上放人,不在,咱也能连夜追回来。”
“多谢这位老爷啦!”玉莹曲膝下拜。
“不敢当,不敢当。”江班头侧过身去,双手相搀:“请问姑娘,那两个丫环都叫什么名子?”
“一个叫紫雨,一个叫墨云。”
“好,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