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底线-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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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要这么开头,以后就没法干了。魏海烽甚至连郑彬把他约去喝酒,还给他找了两个三陪都说了。最后最后,魏海烽落到厅长最后找他的那次谈话。那次谈话,厅长使了“苦肉计”。他把魏海烽叫到办公室,魏海烽去的时候,茶已经沏好。周山川神情悲凉语调凝重,反复感叹:“我在交通厅干了一辈子,从坐上厅长这把椅子那天开始到现在,平兴高速就在反反复复地论证,现在终于要开工了,我也到岁数了。真想跟同志们一块把这条路干下来啊,亲眼看着平兴高速在我的手上建成,通车。”魏海烽能不明白厅长这话什么意思吗?他退了半步,说郑彬的公司,他可以想办法让基建处给安排点别的活儿。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平兴高速郑彬就别惦记了。周山川对魏海烽深深地失望了,失望以后语气也严厉起来。他说青田建设不是没活儿干,人家要是想找别的活儿,用不着找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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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底线》 第15节(5)
沈聪聪听了,说:“你们厅长干一辈子了,还没干够?”
魏海烽赶紧给厅长找补:“厅长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干了一辈子了,如果提不起来明年真的到点就退,我都有点替他接受不了。”
沈聪聪说:“是是是。难怪人家要说,做人难,做官更难,做过官而不做了,难上加难。”
魏海烽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不仅仅是一个官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他毕生的结晶,是他另一个更重要的自我!聪聪,我认为我们应当理解一个即将六十的老人,在面对他追求了一辈子的事业时,他的选择!”
“当官是他的事业?”沈聪聪是一个有语言暴力倾向的人,她喜欢用反问句诘问句,然后喜欢别人以更激烈的反驳回击自己。而魏海烽在这一点上恰恰可以满足她。
“对!也是我的!当了官才会有权,有了权才能更好地施展我所有的理想抱负——不要一说想当官就把它说成是一个龌龊的字眼,说成以权谋私的同义语!男人追求权力和女人追求爱情一样,不可耻。真正可耻的是,只追求权力给他带来的快感而不承担权力本身的责任和义务!”魏海烽这套话说得如狂风骤雨,沈聪聪则像暴风雨中的海燕,渴望风暴来得更猛烈一些。沈聪聪毫不相让:“你说得对,很对!但是,你不认为,你们厅长的行为已然背离了他的初衷,是以权谋私吗?”
什么事开了头就好办了。两个人一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后,眼睛里都流露出惺惺相惜以及互相激赏的神情。情感探戈跳到这一段,很自然地过渡到下一节。郑彬的事跟沈聪聪说了,还有其他的事,工作上的事,外面的事,一直到心里的事。他们一直是“说”,一直是停留在“口头”上,并没有其他“行动”。沈聪聪后来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赵通达跟他说点单位的事心里的事工作上的事,她就那么不耐烦呢?她就嫌赵通达是“怨妇”呢?从某个角度上说,赵通达之所以跟她说不也是因为没有把她当外人吗?想想人家那边陶爱华,上赶着想听魏海烽说说话,哪怕就是牢骚就是抱怨,可人家魏海烽根本不说。到家就紧锁着个眉头,睡觉就把门一关,陶爱华被关在门外,连吹个“枕边风”的机会都没有。
沈聪聪曾经沾沾自喜地问过魏海烽他这些话为什么不跟陶爱华说?魏海烽说他跟陶爱华有一个“三不说”原则——心里的事不说,外面的事不说,工作的事不说。沈聪聪听了,心里还挺感动的,觉得自己在人家心里的位置比陶爱华靠前多了。当然不排除一点,那就是魏海烽那些“心里的事”“外面的事”“工作的事”比赵通达的高级,说出来让沈聪聪更爱听。但后来,一直到很后很后的后来,当她为魏海烽受了很多很多委屈以后,她忽然醒悟到,其实她之所以愿意听魏海烽说话,陪魏海烽聊天,以至到后来愿意与他同进退、共荣辱,是因为她爱他。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说的全是废话,她听着也跟赞美诗似的;如果她不爱,哪怕他在她窗下弹小夜曲,她听着也跟弹棉花一样。可惜这个道理,赵通达不懂。而她自己,最开始也是不懂的。有一阵子,她跟赵通达天天吵天天吵,赵通达说她自私,她说赵通达狭隘。赵通达说我这还没要求你为我做什么呢沈聪聪,不过是请你听听我的苦处我的心里话,你就受不了了?沈聪聪说你一个大男人每天翻来覆去说那些鸡零狗碎勾心斗角的事有意思吗?你就不能说点让人轻松愉快的?赵通达说我一个男人在外面上一天班,面对同事领导下属绷了一天,回家放松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吗?再说那些鸡零狗碎勾心斗角的事我不跟你说跟谁说?沈聪聪说你是放松了,我呢?你考虑没考虑过我,你说的那些事,我没有兴趣。赵通达说合着我回家以后,也得绷着,像对同事领导下属一样,不能想说就说,还得拣着你感兴趣的说?
当时沈聪聪以为,她和赵通达说不到一起,是兴趣不一致。但事后回过头想想,兴趣一致的人又有多少能做夫妻白头到老?主要,还是她不爱他,或者她对他没感情,或者那份感情还没到一定份儿上。
洪长革心说“朋友”?他到交通厅多少年,交的“朋友”都没他当上“标办主任”一个星期交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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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底线》 第16节(1)
16
沈聪聪曾经问过魏海烽一个问题,为什么非要提拔洪长革?
魏海烽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沈聪聪采访过洪长革几次,对他也算有点了解。她认为洪长革最大的一个“优点”是“识时务”。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在所有的俊杰中,沈聪聪最看不起的一类俊杰就是“识时务”的。在沈聪聪看来,“识时务”实际上是一种奴才的品质。她对魏海烽说:“一个识时务的俊杰同时必然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奴才。对于患得患失的奴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没有中间道路,如果他不就范,就一定会失大于得。”她给焦虑中的魏海烽出了一个主意,你管不着周山川,你还管不着洪长革吗?
俗话说英雄所见略同。当一个女英雄和一个男英雄所见略同的时候,伟大的爱情就会应运而生。
魏海烽确实管不着周山川找洪长革说了什么,周山川是总指挥,是他的最高领导,人家愿意找谁你魏海烽管得着吗?但魏海烽却管得着洪长革,要不是他魏海烽力荐,洪长革现在应该还在纪检处送表格写材料呢吧?
洪长革生就一副端茶递水跑跑颠颠的模样,见谁都点头哈腰,但心里却明白着呢。魏海烽为什么非得力荐他?他一苦孩子出身,什么背景都没有,爷爷奶奶解放前要过饭,姥姥姥爷逃过荒,爸爸妈妈都是农民,他是他们村里面的头一个大学生,他这样的人能混上“标办主任”跟郑彬当青田建设副总跟魏海洋办公关公司能一样吗?他们凭的是关系是背景,而他凭的恰恰是没关系没背景。在整个交通厅,还能再找到第二位比他洪长革更没关系更没背景的吗?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魏海烽在交通厅一向没个亲的热的,他新官上任,如果提拔一个有关系有来头的,那不等于是给自己埋雷吗?有关系有来头的,能对你魏海烽言听计从吗?有关系有来头的,你魏海烽敢指挥吗指挥得动吗?你真提拔一个郑彬那样的,是人家跟你客气啊还是你跟人家客气?有不同意见你还能一拍桌子说这事就我说了算吗?而提拔他洪长革就不存在这些问题。对魏海烽来说,洪长革还不是想怎么捏鼓就怎么捏鼓?你洪长革不听我的,我说撸了你就撸了你,反正你没背景没关系。当年在厅党组会上,魏海烽和赵通达为洪长革这个任命吵得脸红脖子粗。赵通达认为洪长革极不适合坐标办主任的位置,此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品质有问题;魏海烽则针锋相对,说我们看事物看问题要客观要一分为二,你说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换一个角度看,就是“合作性强,顾大局,识大体,善于沟通,讲究说话艺术”,这样的人难道不是人才吗?难道不正是一个标办主任应该具备的素质吗?所以说,魏海烽对洪长革有知遇之恩,这么大的恩情,洪长革是必须得领的。可是,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魏海烽对他的恩情就是给了他这么一个位置,他果真要还的话,拿什么还呢?杀身成仁?这交换也太不合适了吧?噢,你给我一个位置,我不但得把这个位置搭上,还得连带着我以后升迁的可能一并搭上,你魏海烽也太狠了吧?
洪长革当然能理解魏海烽为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开始几次他从厅长那儿回来,魏海烽恨不能马不停蹄地提落他,问他厅长找他问什么了,他又是怎么回答的。按道理,魏海烽这么问也没什么错,人家是他洪长革的顶头上司,问他跟厅长说了什么,也是工作范围内的事,既不算个人隐私也不算国家机密。但最近,魏海烽忽然问得少了,这让洪长革反而毛了。
凭着洪长革在机关这么多年的历练,就是不用眼睛也能看清楚魏海烽和周山川之间的那点事儿。魏海烽是死咬着不让郑彬掺和平兴高速,周山川则想方设法让郑彬挤进去。两大巨手意见不统一,他下面一个办事的,躲还来不及呢,哪有自己往里伸腿的。但躲也得会躲,躲是一门功夫,要不怎么“三十六计走为上”呢?洪长革知道,如果躲得不高明,得罪人不说,而且还可能把自己装进去。他周山川收拾魏海烽可能需要假以时日,毕竟魏海烽是组织部正式任命的厅局级干部,但收拾他洪长革,那可是信手拈来,比拍死个苍蝇还顺手。
机关有一种说法,叫“欺老不欺少”。周山川虽然官比魏海烽大,但毕竟是“老”,还有小半年就到点了,到时候是退是进,很难说;但魏海烽才四十岁,年富力强,又有一个开公司的弟弟,有钱能使鬼推磨,那道儿就深了去了。所以,机关的人认为魏海烽敢直接顶着周山川的压力,就是赌他没戏。你现在是“厅长”,你退了就是“前厅长”了,“前厅长”就归“老干处”管了。老干处老谭已经下去了,新换上的是一个才来没两年的大学生,到时候是你看人家脸色还是人家看你脸色还不一定呢!年轻人欺负起人来,那是不知不觉的,因为他不知道嘛他年轻嘛,所以格外让人说不出来道不出来的。你要说,你就是跟小的一般见识;不说,你就生气去吧。张立功就在基建处公开说过:“魏海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沽名钓誉之辈,只是他钓誉的手段比别人高明得多!他明明知道是周山川提拔了他,明明知道周山川对他一向信任器重,但偏偏就不买周山川的账。为什么?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啊,拿自己的恩人开刀才能更显其正派正直啊!张嘴闭嘴从工作出发、从工作出发,真从工作出发,能对自己的弟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跟我们‘从工作出发’罢了!”
魏海烽的办公室门开着,洪长革站在门边,伸手敲敲那扇开着的门。魏海烽故意淡着他,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有事啊”。
魏海烽已经拿定主意,反正只要我魏海烽坐在这间办公室,他郑彬就别想迈过去。噢,你公司连资质都不全,伸手就想要一段,而且还是平兴高速最肥的一段,这也太离谱了吧?万一出事儿怎么办?出了事儿我还不是替罪羊?魏海烽想清楚了,像他这样,在交通厅也是没关系没背景的,换句话说,是一没根儿的人,他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你越怕人家越抓着你这点。你混得好,最多也就混个人家吃肉你啃骨头,而且代价很高,平日里催眉折腰不说,关键时刻还得舍身饲虎。魏海洋说话了,反正这就好比过一座独木桥,其实左顾右盼瞻前顾后,掉下去的概率和目不斜视一往无前差不了多少,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选择后者?就算掉下去,还能多出一份潇洒、一份痛快!
洪长革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退出也不是。进,人家魏厅没有让他进;退,那就更不得体了。洪长革只好没话找话。跟领导没话找话也是一门学问,找的那个话说的那个事得既不大也不小还兼顾着起到投石问路的作用。洪长革往里走了几步,边走边问:“啊,噢,那个省报记者沈聪聪想采访几家竞标单位,我想跟您确定一下,咱们给联系合适吗?”
魏海烽目光锐利,盯牢他:“你一大早就为这点小事专程到这来?”
“魏厅,也不能说是小事了。这节骨眼上,咱们安排谁,不安排谁,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测。”洪长革这是话里有话,确实,安排采访谁不安排采访谁,学问大着呢。比如安排采访丁志学,那郑彬那边就会有想法;安排采访郑彬,那可能对其他竞标单位又是一个暗示。但显然,洪长革还藏了另一层意思,就是你魏海烽到底想让哪家单位上报纸呢?这就是要试魏海烽的态度了。
魏海烽把身子往椅子后面一靠:“洪长革,你就别跟我这绕弯子了!直说吧,你来到底什么事儿!”
洪长革叹口气,还是没有直说:“魏厅,郑彬说他交通部里有人,能要来钱。”
“好啊!让他把钱拿来啊!”魏海烽口气很大。
洪长革被逼不过:“但是,他说,他想要平兴高速青田至顺阳那段。”
魏海烽面无表情:“你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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