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底线-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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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了,赵通达决定回家。雅琴这个样子,他看着也难过,但又帮不上什么忙。临走临走,雅琴多余地说了一句,说早知道他晚上过来,就不必托陶爱华把蜂王浆什么的往回带了。这一句,让赵通达暴怒,他认为雅琴也受他培养熏陶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头脑简单?他把护工支出去,对宋雅琴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是我的关键时刻?交通厅副厅长,将从我和魏海烽两个人里,选一个!”
宋雅琴越听脸色越发白,最后,她几乎难过得要哭出来:“跟他们说,跟你没关”
“是跟我没关!但是谁会相信?你是我的老婆,人家给你送礼就是冲着我!”他停住,本不想说的,还是说了,说得痛心疾首,“我跟你再三交代过,不要收人家的礼物不要收人家的礼物,任何人的都不要收,别管什么都不要收,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这下子好,让陶爱华这个大炮筒子一嚷嚷,不用等明天,全机关就没人不知道基建处赵处长收礼的事了!虽然说就是蜂王浆西洋参,可是这事就怕联想,人家说噢,能收蜂王浆西洋参,那就能收别的啊”
宋雅琴靠在床上,被丈夫赵通达突如其来的愤怒给震慑住了,她拼命忍住眼泪,实际上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她知道“副厅”对自己丈夫的重要性,她知道自己丈夫为什么生气,这个时候,她几乎和自己的丈夫同仇敌忾了。她并不恨自己的丈夫无情,相反,她恨陶爱华。女人就是这样,恨其他女人总是比恨自己老公容易一些,方便一些。
《男人底线》 第6节(5)
赵通达越说越气越说越急:“本来我的工作就不好干,基建处,责任重大,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跟你们说过!我还一再跟你们说我不求你们给我帮忙只求你们不要给我帮倒忙,但就这点,你们也做不到。赵伟、赵伟考试没考好——”
宋雅琴大惊:“伟伟没有考好?”
“对!没考好!要不是朋友帮忙,凭他的分数根本上不了实验中学!”赵通达板着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宋雅琴被彻底击穿了——原来陶爱华一直知道,原来陶爱华来找自己帮忙是有原因的,而自己,自己,自己却一直那么骄傲,那么居高临下。宋雅琴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她有什么资格在陶爱华面前沾沾自喜,有什么资格炫耀自己的儿子上了重点?
门外有人敲门,赵通达脸色瞬间恢复平和,以正常的平易近人的声调说:“请进。”
护工推门进来,轻轻说:“赵处长,上午医生查房说,阿姨的情况很不好,不能说很多话,您看——”
赵通达叹口气:“你照顾她吃饭吧。我回去了。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说完,看了宋雅琴一眼,那一眼似乎是在提醒雅琴,不要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什么不该流露的。宋雅琴当然明白赵通达的眼神,那么多年夫妻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前,她总以自己能理解赵通达的眼神为光荣,这似乎是他们夫妻间的默契和秘密,他们很多事不需要说出来;但现在,她忽然感到一种绝望,她希望赵通达留在她的身边,陪她说说话。她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了,但她想她和他这么多年了,他总应该陪陪她,她没几天了,但他还是走了。升官发财死老婆,中年男人三大幸事。宋雅琴忽然感到自己这辈子过得很冤枉很委屈很没有价值,她得着什么了?除了一点点人前的虚荣。她又想到陶爱华,这个庸俗的女人——她想到陶爱华,就又替自己的老公委屈、难过,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提“副厅”的当口,被陶爱华这样的女人给泼了一盆脏水!宋雅琴想如果自己没有生病,没有躺在这儿,像今天这种事儿,她就可以用“宋惜惜”的笔名在晚报上写一篇小小的豆腐块——她连豆腐块的题目都想好了,就叫“送礼”。她看不起陶爱华,因此也连带着看不起魏海烽;她认为一个男人肯娶这样的女人,说明这个男人没眼光。当然,她之所以跟陶爱华较上劲,说穿了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最早的时候,有一次母校校庆,那时候赵通达刚刚调到交通厅,魏海烽带着陶爱华,赵通达带着宋雅琴,有老婆的都把老婆带去了,没老婆的也都带着女朋友。酒喝多了,男生一致推选魏海烽的老婆最漂亮,魏海烽那种得意劲儿,还有陶爱华那种当仁不让的小样儿,都让宋雅琴不痛快。再后来,赵通达步步高升官运亨通,再同学聚会,大家就夸赵通达的老婆娶得好,贤惠耐看,敬酒也就愿意敬宋雅琴了,还有好几个光棍说要照着雅琴这样的找老婆,有气质有内涵有才华,宋雅琴就自然而然坐了“第一夫人”的交椅。这在宋雅琴理解,是女人对女人的最终胜利,你陶爱华漂亮,那塑料花还漂亮呢,你没内涵你肤浅,终归是失败;但在陶爱华看来,则是男人对男人的胜利,你宋雅琴骄傲什么?那些人肯恭维你,夸你有气质,还不是冲着你的男人?
陶爱华会把自己生活中所有的问题,都归作是魏海烽的问题。比如,魏陶没有上成重点高中,那是因为魏陶没有摊上一个好爸爸;再比如,她看上去像一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太,那是因为自己没有嫁给一个好丈夫;又比如,老谭夫妇之所以敢收了礼连个回话都没有,那是因为他们压根没把魏海烽放在眼里。总之,只要她在生活中遇到任何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冲魏海烽开炮——比如她在单位受了点气,回家就会跟魏海烽发作,她认为是魏海烽没出息,所以才有人敢给她气受。要是魏海烽升了官发了财,那些人,包括院长在内,见了她不得客客气气的呀?
陶爱华虽然是跟魏海烽回了家,而且气焰上也不那么嚣张了,但她脸上还绷着个劲,而且心里拿定主意,绝不主动和魏海烽说话。这么多年了,她就没跟魏海烽低过头,她凭什么跟他低头?家里日子过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还有功了怎么着?
魏海洋在楼下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他锁好车上了楼,见哥哥嫂子这副样子,只好在心底里替自己哥哥叹口气,但表面上却是劝陶爱华。他说:“嫂子,您这脾气得改改了,您看人美国总统竞选,人家老婆都什么样?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天大的委屈,背着人哭!人前,拼着命也得维护老公的形象荣誉!为什么?很简单,一根绳儿的蚂蚱一条船上的伙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陶爱华一张嘴就把魏海洋给顶回来了:“你哥是美国总统吗?他要是,我就忍。”
魏海洋自讨没趣,摸摸自己后脑勺,找了个台阶,说:“我哥确实不是美国总统。但你想想,就说今天这事儿,他收礼不对,可你送礼就对了吗?如果上升到法律高度,收礼是受贿,送礼就是贿赂,同等量级!不错,收了礼而不办事是不地道,咱只当得个教训,下回不跟他打交道就是了,但是不能嚷嚷啊!嚷嚷出去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陶爱华懒得和魏海洋长篇大论,她让海洋打住,说:“行了别说了!我这心里本来就够堵得慌了!”
房间里暂时鸦雀无声。
半天,魏海烽说话了,他特意说得字斟句酌。他对陶爱华说:“以后你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陶爱华一听,火又上来了:“跟你商量干吗?出了问题,我自己扛。我一个平头百姓没官没职我怕谁?我是我,你是你。”
魏海烽冷冷道:“你自己扛?你扛得了吗?”
魏海洋见陶爱华又一副一触即发的样子,忙上前劝:“话是这么说,你是你,我哥是我哥,但是,谁会相信?”
陶爱华的气势被压回去一点,她斜了兄弟俩一眼,说:“我以后注意。”然后,又快马加鞭地加上一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陶陶怎么办。”
魏海烽仍冷冷道:“按原先决定的办。”
陶爱华眉毛一挑:“考哪上哪?”
魏海烽脸一歪:“考哪上哪。”
陶爱华当即翻脸:“不行。”
魏海烽哼一声,说:“那你说怎么办?咱们接着给谁送礼?”
陶爱华定定地在原地站着,有一会儿没说话,片刻后说:“咱们找赵通达!”
魏海烽、魏海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兄弟俩看陶爱华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魏海洋按住魏海烽,试探性地问陶爱华:“嫂子,你的意思不是说,找赵通达帮忙吧?”
“我就这个意思!赵通达和你哥是同事是邻居还是大学同学研究生同学,这个忙他应该帮,这事儿对他不算事!”陶爱华说。
“嫂子,我敢百分之二百地肯定,咱今天晚上闹的这事儿已经传到赵通达赵大处长的耳朵里了!”魏海洋沉不住气了。
“我惹的事,我去跟他道歉,如果他需要,我当众为他辟谣!”陶爱华边说边向外走。
“站住!”魏海烽的声音不高,但极具威慑力,“你要是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甭跟我这掉书袋子!什么自取其辱不自取其辱!就是自取了其辱,我愿意!为了儿子,让我干什么吧,给他下跪都成!”陶爱华提高了音量。
《男人底线》 第6节(6)
“你以为只要下跪就能办成事儿呀?”魏海洋忍不住插了一句。魏海烽这个弟弟,有的时候,就是有这么点玩世不恭的劲儿。魏海烽白了魏海洋一眼,他腾不出功夫搭理他,他现在要对付的是陶爱华,因为以他对陶爱华的了解,陶爱华是真干得出来给赵通达下跪的事儿的。魏海烽耐下性子,对陶爱华说:“我不是没有想过找赵通达,最终之所以没找,是因为找他也是白找!我跟赵通达过去是同学现在是同事他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他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
“原则性极强的人也可以解释为不愿意帮人的人!”魏海洋自以为是地敲着小边鼓。这次魏海烽转过头去呵斥了一句:“海洋,少耍贫嘴!”魏海洋吐吐舌头,去魏陶的房间了。魏陶在玩游戏,见魏海洋进来,头也不抬说了句:“我要是你,我早不在他们那儿待着了,他们俩多无聊啊。”
魏海洋拍了魏陶一下,说:“谁们俩呀?他们是你爹妈。为你的事儿他们才吵的。”
魏陶出一口长气,说:“是不是没有我他们就不吵了?”
魏海洋乐了,说:“你说呢?”
魏陶看魏海洋一眼,小大人似的,说:“你乐什么?这事儿有这么可乐吗?”
魏海洋赶紧收了笑,说:“没有没有。没什么可乐的。有的时候,争吵是为了解决问题。”
魏陶这次笑了,说:“小叔,你说得不对。愚蠢的人,才通过争吵解决问题;聪明的人,是通过避免争吵来解决问题的。”
魏海烽和陶爱华躲进自己的卧室,魏海烽把门关好,他总觉得大人之间的事还是要避着孩子。在这一点上,陶爱华和他的看法一致。
俩人进屋以后,魏海烽给陶爱华摆事实讲道理。他说:“我敢肯定,在这种关键时刻,赵通达为他儿子做这个安排是经过了思想斗争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你不可能要求他为了别人的儿子再破一次例。否则你想,我们对门住着,我和他一个大楼里上班,他老婆还住在你们科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为什么从来不跟我们提这事?明摆着回避!他不想帮我们,不愿意帮我们。在明明知道求他也是白求的情况下,就不能去求。否则,徒然使双方难堪。”
“我不怕难堪!”陶爱华把头拧到一边。
魏海烽急了:“你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你!”
“还有你,是不是?”陶爱华挑衅式地向上扬扬下巴颏。
“是。”魏海烽毫不示弱。
陶爱华气得嘴唇都哆嗦了:“魏海烽!像赵通达这么没人味儿的人都知道在关键时刻给儿子找找人走走门子安排一下,你,你连赵通达都不如。关系到儿子前程的事,你为了自己的一个面子就能躲在家里做缩头乌龟,你还配做父亲吗你?我不用你!我儿子的事我管,我自己去!”说着站起来就向外走。
“你今天晚上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们就——离婚!”魏海烽由于愤怒,声音大得吓人。
陶爱华终于没有去找赵通达。她一方面是被魏海烽给吓住了,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心里确实对赵通达没底儿。她想要是魏海烽去找,多少还能说得上话,赵通达顾着面子可能也就答应了,她找,赵通达三句两句还不就把她给撅回来了?她这么想,心里就更加对魏海烽失望。她不知道,其实魏海烽是找过赵通达了,赵通达没有给他老同学这个面子。
下午,就在陶爱华给宋雅琴摇床的时候,魏海烽找了赵通达。当然,他是找了个借口去的。他溜达到赵通达办公室,说老班长乔迁新居准备近期大宴宾朋,问赵通达什么时候有空。其实这事儿没必要非到通达办公室说,打个电话的事儿。赵通达当然看出魏海烽是有别的事儿,都是老中医,谁给谁把脉?赵通达想与其坐等,不如反守为攻,所以他索性主动出击,问魏海烽:“海烽,这几天我怎么看你情绪不高啊?有什么心事?”
魏海烽被这么冷不丁一问,反而犹豫了,但只片刻,他就下了决心,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子。他说:“小陶和我闹呢,为孩子上学的事儿。”边说边观察赵通达的反应,他注意到赵通达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想这事儿估计没戏。
赵通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