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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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死厮杀之际,失误就是死亡;人并不是所有时候都有机会去总结改正自己的错误。
一柄弓怎么挡得住猛烈的一刀?那柄砍柴刀直接镶嵌进了明军将领的颅骨,那样子就像柴刀陷进了树干。片刻之后,红的血和白的脑花挤压出来,流了一面。
这个将领被杀之后,其他的兵丁皂隶本来就是临时拉来拼凑的人马,他们见状,哪里还有战心,便急着向路上逃跑。
之前陈益友早有安排,安排了一个姓魏的将官在开杀之际就只管对付留在路上的骑兵。这时路上的骑兵在措手不及之下,已经被杀了个精光;姓魏的还在带着人砍杀那些马匹。
留在路上的马匹或死或伤,有受伤未重的马匹惊吓之下,扬腿就跑于是那些逃跑的兵丁和皂隶上了土路之后,已经找不到马了。
信王的侍卫追杀上来,一路追杀,有的人捡到了弓箭,边射边杀。不出两炷香功夫,巡检路面的这十几个人已被杀了个干净。
朱由检从蒙着黑布的马车里走了出来,看着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经历过无数的危险,但是真正的血腥还是很少看见,毕竟他是王爷。
敌兵没有人逃跑吧?朱由检问道。
王德偌跪倒在地,说道:回王爷,这些人已被全部斩杀,无一漏网。
朱由检见王德偌半边脸全是血,便摸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关切地问道:要紧么?
王德偌见王爷对自己如此关心,心下一阵感动,忙道:不要紧!
太监王承恩见状,也为自己的干儿子高兴,便笑道:只是以后脸上要留下一道伤疤。
大丈夫留下伤疤有什么关系?王德偌拍拍胸膛高兴地说道,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别说留个伤疤,就是刀山火海末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被朱由检夸奖,王德偌心里十分受用,难得一天说了这么多句话。他们在这边说话的时候,其他侍卫正在收拾战场。
好,好朱由检笑着脸说道。
但是朱由检变起脸来却十分快,简直让人难以预料。他刚刚才笑着脸对王德偌一副关切之情,转眼之间,朱由检突然脸色一沉,看着一个汉子说道:这些兵和你没有关系?
被朱由检问话的人便是河南巡按王奇瑜派来和信王他们联络的人。
没,没有被问话的人一脸惶恐。
朱由检对刚才的危险心有余悸,这时候一脸的杀机,阴沉得就像隆冬的阴天。
他的老师陈益友见状,猜测朱由检想杀人,急忙劝道:王爷,容老臣进谏一句话。如果巡按王奇瑜走漏了王爷的行踪,那刚才来的可就不是十几个人,起码是一千多个人!而且敌兵一上来肯定就会动武,没必要和我们周旋这么久。所以老臣认为这事儿和他没有关系。
朱由检听罢一想,确实有道理,如果是巡按王奇瑜叛变泄漏了消息,对方肯定会调集大队人马来围追堵截。不过王奇瑜暂时不像投敌了,以后却说不定,朱由检心里照样疑心重重,人心隔肚皮,朱由检心道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官员?
(当然,如果张问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会信任王奇瑜,因为还有其他选择吗?无论你是王爷,还是什么,出身只是一个方面,并不就代表权力,权力是由许多人的利益关系集合而成的。)
不仅如此,朱由检还在寻思,虽然这次危险和王奇瑜的关系不大,也难不保这个派过来的小人有问题,比如贪财贪色或者贪图其他东西,卖主求荣。
朱由检想了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和这个小人物太多计较,便冷冷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使者一眼,不再说话。
众人收拾了战场,然后上马上车,重新上路。
不久之后,车马队伍转过前面的一条岔道,信王的老师陈益友和他的心腹太监王承恩求见,信王便命他们上车同乘。
二人对视一眼,沉默了一会,陈益友终于说道:老臣有句话想进谏王爷。
朱由检疑惑地看着他们:什么话?
陈益友道:京师之行应该马上中止,老臣觉得应该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避风头?我要是不去京师,怎么继承祖宗的大业?朱由检眉头紧锁。
陈益友继续道:这几天总是遇到盘查的官役,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朝廷里的权臣对我们的险恶用心可见一斑。就像今天我们走的这条路,如此偏僻,却仍然遇到了巡检老臣担心,我们根本就过不了开封府的关口。
朱由检沉吟道:现在只有依靠河南巡按王奇瑜和他联系上的两府地方军;入京之后只能靠三党和王公贵戚。
太监王承恩小心说道:王爷,要是等拥护咱们的军队汇合了,北京方面也许会调军攻打只要他们调西大营,山东两府的地方军恐怕会一触即溃。
朱由检道:我们打的是天子旗号,如果他们敢公然调军开战,和谋逆有什么区别?
陈益友道:他们只要用清君侧的名义即可。
朱由检默然,很显然,此去凶多吉少。
陈益友又道:所以老臣建议王爷暂时放弃去京师的路线,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此时候,是四面埋伏,天罗地网等着咱们,咱们犯不着送上门去。不如找个地方先避避,等待机会。王爷不仅是先帝最近的皇族血脉,而且有诏书为帝,我们要的就是一个能够登上帝位的机会!老臣左右思量,现在完全不是登基的机会。
朱由检的神色突然一凛,正然道:如今权臣当道,大明社稷堪危,我身为名正言顺的天子,不去京师继位,却躲入山里,我以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于地下?无论前路有多么艰险,我也要试一试,虽死而无憾!
二人听罢,不知如何应答。
过了一会,陈益友二人便从朱由检的马车上下来,他们私下商议,王承恩忧心地说道:王爷不听劝诫,该如何是好?
两个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便在后面的一架马车上商量开来。
陈益友无可奈何地低声说道:王爷心思缜密,在这个年龄实属不易,但疑心太重;疑心重也就罢了,还有点刚愎自用、不分时候地自负,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
王承恩急忙打断他的话:咱们在这里说王爷的坏话不好吧。
陈益友正然道:当着王爷的面我也敢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能收能放,审时度势,如果形势有利,便要震慑四方;如果形势不利,便卧薪尝胆。勾践一国国君,甚至给人牵马,只要有朝一日得以翻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王承恩道:话虽如此说,但勾践毕竟是诸侯,王爷却是天子之躯。
先去西北,拉拢一些地方军阀、招安一些农民起义军,等待机会便祭起天子大旗,打进北京,就像东汉取代西汉那样,这样才可能恢复我大明正嗣。陈益友冷冷道,手里没有刀枪,就别只想着和别人讲道理!此时去京师,是自投罗网于事无补,如果王爷执意要去,我们就用兵谏,先把王爷强行送到西北避避风头再说。
兵谏?王承恩吓了一跳,陈先生,咱们可得想清楚了,如果咱们敢用刀兵胁迫王爷,就算将来成事了,恐怕咱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陈益友冷冷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何必去计较一家性命?事已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今天我们杀了一队官役,虽然无人逃脱报信,但他们久未归巢,敌人定然会加派人马前来搜索,我们如果不当机立断,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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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四五 倒忙
朱由检的马车用黑布四面蒙着,里面光线暗淡。Www!这样的环境让他有种胸闷的感觉,他便挑开车帘,想看看景物。
他发现夕阳在前行的方向,他顿时怔了怔,唤道:来人。
一个骑马的侍卫策马靠近,侧身抱拳道:王爷有何事吩咐?
朱由检左右看了看,一行或骑马或赶车的人正默默前行,他嗅着气氛好像有点异常,便问道:为什么不向北行?
侍卫道:回王爷,陈大人下令属下等西行。
朱由检皱眉道:把陈益友给我叫来。
他们走得很急,车队停下后,马夫们便忙着检查马掌是否松动,侍卫们也下马喝水吃干粮。陈益友和王承恩从另一辆蓬车里下来,走到朱由检的面前称呼了一声王爷,便躬身站立。
待朱由检又问了一遍行进方向,陈益友道:是老臣叫大伙向西走的,我们不能再去京师了。
什么?朱由检因为生气,脸色浮现出了一种病态的殷红,他指着陈益友道,本王说过不去京师了么,谁给你权力改变方向的?
王承恩埋着脑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而陈益友则抬起头正然道:王爷,且听老臣进谏,此时无论去京师还是山东,已然无路!就算改变方向向西,能不能走出河南,也是未知之数,我们完全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月前我们得到朝廷里的准信,抢了先机动身,这才逃过一劫;如今朝里肯定查到了我们动身的时间,就能估算出我们大概的位置在权臣一党还没来得及针对开封府附近布置更严密搜捕的时候,我们应该再次抢得先机,果断西行!这才是唯一的办法啊,王爷三思!
朱由检冷冷道:西行?不去京师即位,不就是放弃皇帝的大位?权臣找不到我,可以另外拥立新君;忠良找不到我,就束手无策。这跟被权臣杀了有何异同?
陈益友急道:当然不同!一朝有皇帝的名分,只要还活着,就随时可能复位。王爷可以参照我大明朝英宗的事儿。
本王纵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因懦弱而逃跑!不必多说,马上掉头,去山东!派人通知王奇瑜,速速联系将士护驾。
王爷!陈益友突然跪倒在车前,一脸至诚地说道,老臣忠心耿耿,全为了王爷的安危,如果王爷认为老臣有错,请王爷先杀老臣才调头。
王爷众人也一齐跪倒在地。
朱由检见状愕然道:你们敢不听本王的?要造反?
陈益友道:老臣等只是进谏,如果王爷认为臣等不忠,只需要一句话!
朱由检心下一冷,神情复杂地看着陈益友。他并不怀疑陈益友的忠心,但是这个人实在是胆大妄为,竟然胁迫本王!
他不敢杀陈益友:在危难之际,如果动不动就把这些嫡系心腹杀了,谁来约束属下?说不定下边的人为了私利,把老子卖了也说不定!
僵持了一会,朱由校终于冷冷说道:继续西行,陈益友和王承恩上车来说话。
待二人上了朱由检的马车,便听得朱由检说道:把王奇瑜派来的那个人杀掉!
陈益友不解道:各种迹象表明,王奇瑜肯定没有出卖王爷如果杀了他的人,岂不是让他觉得我们对他有疑心,令其心寒?
朱由检道:王奇瑜会不会叛变我不知道,但是他派来的这个人,定然不能信任。如果不先除去,晚上他逃跑之后去告密我们的行踪,岂不是坏了大事?
陈益友皱眉道:他为什么要去告密?巡按王奇瑜干的事也是掉脑袋的,他不可能派一个靠不住的人来和我们联络。
朱由检怒道:人心险恶,我说杀就杀!是不是本王的事以后都是你陈益友说了算?
王爷说杀,那便杀陈益友无比失望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更加忧心以后的前程今天王爷怀疑王奇瑜,明天说不定就会怀疑他陈益友会变成二个张问。
待朝廷把主要目标锁定到开封府近左范围,加强搜寻的时候,早已不见了朱由检的人影。大明疆土万里,天大地大,一时想知道朱由检在哪里实在不容易。
下边的人找不到朱由检,张问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在西官厅召集了一些大臣商议此事。
西官厅衙门的职能原本只是京营的上游衙门,主要处理西大营及京畿军事问题,但因为在里面任职的官僚无一不是张问的嫡系心腹,所以发展到现在,它又多了一个职能:张府公署。
能够进入西官厅议事的人,不一定是元老大员,但一定是张问心腹。所以看好张党的官员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够进入西官厅议事,能够触及到他们内部的核心,就证明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前途无限光明。
这类人中间就包括原扬州知府商凌这些想进取的年轻官员,但是商凌却不能进入西官厅,虽然他在新政改革和内战中表现不错,但毕竟资历浅了点。
这次在西官厅议事的人,包括内阁首辅顾秉镰,兵部尚书、西官厅堂官朱燮元,西官厅佐官黄仁直、沈敬,张问的夫人张盈,大理寺卿沈光祚,吏部尚书崔景荣,西大营各主要将领等人。
张问自坐于大堂暖阁内,顾秉镰也坐于一旁,张盈坐于侧后。暖阁下面摆着两排书案,其他官员便坐于书案旁边。
而大堂外面负责保卫工作的卫队是玄衣卫的西官厅分卫,廊道上站的侍卫穿着清一色玄衣,佩带与绣春刀样式相近的标准腰刀。
待众人都就位后,张问便直截了当地说道: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信王的下落,恐怕他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他,找地方躲起来了。但太后懿旨召信王即位,现在找不到人,帝位空着,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家都说说,现在怎么办才最好。
一个官员马上就口气轻松地说道:既然信王不敢来京即位,就等于是放弃皇位,咱们另立新君好了。
张问道:自然要另立新君,但是现在信王不知所终,朝廷也没个说法,恐怕天下人胡乱揣度议论。
这时候黄仁直摸着他的山羊胡半眯着眼睛,一副深沉的模样道:老夫倒是觉得三党捣鼓出这件事,反而帮了咱们的倒忙。
黄仁直的一句话立刻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因为这个观点实在匪夷所思:要不是三党在中间搅和,信王根本就不会那么快知道皇帝生病的事儿,甚至可能当宣他进京即位的诏书到河南的时候,他才知道皇帝已经死了他便只有时刻被监视,哪里有机会不知所终?
如果信王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下,在半道就会因各种人力不可为的因素暴毙,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另立新君。
而现在黄仁直居然说三党做了好事,自然让人无法理解。但是,人们总是对各种无法理解的事儿更感兴趣。
何况黄仁直摸着胡须半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