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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部分

乌纱-第228部分

小说: 乌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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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一场原本紧张激烈的争斗以风和日丽般的平静结束,仿佛是虎头蛇尾一般,但真正的玄机谁人能解?
    王体乾回到家里,一件事情就是在他的那盘残棋上落下了一粒黑子,毫不犹豫十分轻快。
    管家覃小宝见状问道:老爷已经解开此局了?
    王体乾笑道:今天那四个字解开了,局自然就浮出水面了。
    这覃小宝皱眉苦思,依然想不透。
    王体乾道:关键就是那论功行赏的四个字,不着痕迹,却是一子至关重要的铺垫。
    请老爷指点。覃小宝躬身道。
    王体乾潇洒地坐到藤椅上,端起茶杯吹了吹,一脸云淡风轻的装酷道:张阁老其实就是想给他的嫡系心腹记功行赏这次功赏还很有讲究,肯定要让天下皆知。目的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些人是他张阁老的心腹,让他们相互依存的关系更加紧密。
    近些日子以来,张阁老的一步步布子,果然是一盘好棋,令老夫好生佩服!先挑起两党党争,让新党的手上沾满朝臣的鲜血,以绝同党的后路;又借天说话,给心腹封赏,收紧关系抱成一团。一步紧接一步仿佛信手拈来、毫无痕迹,不是妙棋是什么?
    覃小宝嘶地吸了一口气,皱眉道:老奴现在还没弄明白,皇上病危,张阁老不想法对付其他人,尽在自己人里边捣鼓其嫡系和新浙党,本来不就是他的人吗,有必要做这些事儿?
    王体乾背着手踱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用充满深意的口气说道:小宝,你要记住,人们最大的阻碍,来自内部;人最大的障碍,在于内心。
    覃小宝低头细品着王体乾的话,他已经习惯记住王体乾生活中的每一句充满智慧的话,有的话覃小宝理解,有的他并不明白。不过他知道老爷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说的话一般不会错。
    二天早朝,张问果然上奏太后关于封赏之事。
    时百官在朝,当张问走出队列,说道臣有事要奏时,众官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遗漏了一个字,因为大家都明白,现在朝廷里最有力量的人是内阁次辅张问,错过了对张问的揣测,就错过了把握朝局脉搏的可能。
    张嫣的口气依然庄重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的:张阁老有事请说。当然她不可能每一个字都去想,只是这样的语气她练出来了而已,有些严肃的场合,就需要特定的仪态和口吻。
    张问举着象牙牌,躬身说道:昨日礼部解天书,一说风调雨顺,一说论功行赏,故臣以为黄河出文,乃祥瑞也,预示着我大明朝在中兴二年将愈来愈兴旺。
    太后道:因有贤良臣工为国效力,方有此祥瑞。
    张问忙道:叩谢太后体恤臣民。微臣以为,既然天降祥瑞,我等应表示对上天的敬畏。中兴元年的京师保卫战,许多官员将领功不可没,但朝廷嘉奖力度还不够,臣请太后批准给予更高的荣誉。!~!
    ..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三八 功亭
    御门内的光线有些黯淡,因为今儿是阴天,看样子要下雨,也因为大明朝宫殿的布置用了许多深色的基调。皇宫并非到处都是金黄色,挂在御座前面的帘子是深紫色;甚至太后的礼服都是以青色打底。这样的基调让宫殿显得有些陈旧,仿佛充满了阴霾。
    张问正上奏太后:中兴元年以来,大明不仅要抵御日渐骄狂的蛮夷,而且完成了新政的推行,其中涌现出大批精忠报国的文武人才,为大明的尊严和强盛作出不可磨灭的功劳,朝廷应予嘉奖,并以此鼓励更多的人励精图治,中兴大明。臣请请太后恩准,在承天门外修建一座记功亭,记录为朝廷做出重大贡献的功臣事迹,供万世瞻仰。
    此言一出,庙堂上顿时一阵骚动,众人议论纷纷。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激动不已。像朱燮元、黄仁直、沈敬等人自然是满心欢喜,期待万分,因为不论这座记功亭是什么目的,都注定会在青史上记载,那么正如唐朝凌烟阁一般,里面的功臣肯定会名垂千秋
    特别是部堂级别的大员,官位几乎已到了顶峰,金钱权力女人一样不缺,他们要的就是名望、光宗耀祖。于是张问一提出这个主张,立刻得到了新党满心的支持。他们甚至幻想着,千百年之后,自己的名字会像请君暂上凌烟阁这样的诗句一样家喻户晓,被子孙万代敬仰。
    此事当然还有一层玄机:假如张问被人搞翻,成王败寇,那么他会被政敌说成秦桧一样的人物,他主张修建的记功亭就会变质:里面的功臣不是流芳千古,而是遗臭万年;所以,为了千秋万代的名声,功臣们只有全力拥护张问的权位。
    帘子后面人影晃动,胖太监李芳躬身走到御座旁边,附耳过去,听太后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走了出来,说道:太后懿旨,准奏,着张阁老筹办修建记功亭。
    张问忙道:太后圣明。
    阴沉的天空响起了几声闷雷,惊蛰刚过,雷雨天气并不罕见,雨点随着雷声而下,天空很快就下起了大雨。
    张天师疾步走回客栈,他怀里揣着刚刚得到的金银,因为晃动在口袋里撞得噼啪直响。他准备待这两天的雨停了,便离开京师
    不料当天夜里,客栈屋顶突然一声轰地巨响,仿佛是挨了炮轰一般。很快就有人喊起来:雷打死人了,雷劈人了!
    众人跑进张天师的房间一看,只见他已经死在了床上,浑身几乎被烧焦了,惨不忍睹,店家急忙报官。
    过了许久,就有一个官儿带着一帮人冒雨赶到了客栈,官员一声令下,皂隶便冲进去,封锁了现场。官员走上楼去,闻到一股糊臭,急忙用手帕捂住鼻子,他走到张天师住的房门口一看,便回头说道:被雷劈死的,不用勘察了。
    就在这时,一个幕僚指着屋顶上的一根长杆说道:大人,那是什么?
    官员抬头看着高高竖在空中的长杆,疑惑道:以前应该是旗竿吧,旗帜被取下,就只剩长杆了。
    幕僚道:那东西好像是铁的大人您看,还有一根铜线连下来。
    官员经一提醒,遂走进屋里,见那根铜线自屋顶穿下来,一直到床头才断掉。幕僚沉声道:这张天师被雷劈死的没错,可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想让他被雷劈死啊。
    官员沉吟许久,忽然说道:雷又没长眼睛,这么多人不劈,为什么偏偏劈他?说罢又走出房间,对一个皂隶说道:找副梯子,把那根旗竿取下来。
    张天师被雷劈死的消息很快就在朝廷里传言开来,新党那边的人嘲弄着说:胡乱代天说话,雷公都不放过。
    发生了如此一件玄乎之事,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缘由。天上有没有神仙,无人知晓,但是敬畏上天是应该有的态度,于是修建记功亭的事儿,舆情就更加有利了。
    所有的事张问都做得十分顺利,一批能够在亭中留下事迹的人,有内阁首辅顾秉镰、兵部尚书朱燮元、蓟辽总督熊廷弼、户部侍郎商凌、西官厅沈敬等官员、还有西大营将领章照叶青成等,这些人都在维护新政和抵御外族的战争中作出过贡献,其功绩有据可查。
    但凡事有阳则有阴,有好事就有坏事,朝廷里发生了一件对张问不利的事,就是皇上病危的消息不知怎么泄漏了出来,没两天功夫就满城皆知。
    张盈欲严查从哪里泄漏的消息,但张问阻止了她,张问说道:紫禁城里起码有几万人,皇上病危的消息能封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迟早都会被外面知道,瞒是瞒不住的。
    他们夫妻俩正在张问的居室借景小楼里面,窗户外面的园林已经是春暖花开,鸟儿唧唧喳喳的让人们明白春天已经到了,但是庙堂之事是没有季节的,它不因鸟语花香就会沾上温情。
    无论是肃杀的寒冬,还是在回暖的春风里,阴谋阳谋都是一个样,只有利益的争夺。
    张盈淡淡地说道:通过妖书案和记功亭两件事,我们已经达到了紧密内部关系的目的。我相信当相公图谋大事的时候,绝大部分人支持相公,现在皇帝病危的消息已经满朝皆知,我们不如趁此机会
    不可!盈儿,我们必须要沉住气。张问有些烦乱地来回踱了几步。
    实际上张盈比张问还沉得住气,她听张问不同意,便坐到窗前的一把梨花椅上,神色没有一点焦急。
    张问看了一眼姿态慵懒的张盈,心中的焦躁仿佛一下子就减退了。他很喜欢张盈这种习惯性的软软的坐姿,就像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给人轻松闲情之感。所谓近朱者赤,张盈的身体平时十分放松,让张问也受了影响,他活动了一下手臂,也松垮垮地坐下来。人的心情会受身体和语言的暗示,当你放松自己的身体时,心也会随着放松一些。
    张问知道,越是复杂的事情,越要心静、越要往简单里想,否则就会变成一团乱麻。
    于是他扯了扯自己的长袍,翘起二郎腿,揭开茶杯的盖子,顿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张盈看着张问的模样,顿时浅浅地笑了一下,她知道相公在模仿自己其实张盈平时都很放松,是她跑江湖时形成的习惯:江湖险恶,防不胜防,只有在大多数时候放松自己,在遇到突发事情时才能足够的精力动如突兔。
    张问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的实力不弱,自立登基不是没有机会,但是时机不成熟便谋朝篡位,可能造成天下割据混战。我张问既然身居高位手握国柄,就不能只顾一己之私。大丈夫穷则要对一家妻小负责,努力劳作避免家人遭受饥寒之苦;达则胸怀天下,不要让黎民百姓水深火热。修身齐家平天下,方为大丈夫,否则男人何以成为男人?
    相公让自己背负得太多了。张盈柔柔地说道。
    皇帝快死了,戏剧的是感到遗憾的反而是奸党新浙党,以正义自居的三党反而兴高采烈、弹冠相庆。三党领袖周治学和一干成员在礼部密室内商议,都认为皇帝驾崩是好事。
    这处密室四面都是青石板,密不透风,外面有周治学的心腹把守,保密性很强。室中只有一盏烛火,却让这里黑沉沉的光线不太好,于是这里泛着一丝阴谋的气氛。
    一个官员分析道:奸党强势的原因,是因为有张阁老撑腰;而张阁老不仅掌握内阁,最主要是得到了太后的信任;太后把持了内廷,是因为皇上太小不懂事。朝局如此,根本原因在宫里头。如果皇上驾崩,最有可能登基就是太上皇的亲弟弟信王
    信王可不能和当今皇帝相提并论,信王年已十五,正是年轻气盛的年龄,他怎么会甘愿受他人摆布?只要信王登基,他为了拾起皇权,肯定会扶持三党正直之士对付奸党,我们便有了出头之日,这是天大的时机!
    周治学沉吟道:杨大人所言即是,重振大明君臣常纲、澄清海内的机会正在此时,信王登基是实现我等抱负的绝好机会。
    几个官员点头附议,刚才说话的红袍官员便建议道:所以我们要尽早准备,先制造舆情,然后在庙堂上予以声援,努力促成信王登基。
    周治学冷冷道:大家觉得张问一党会束手待毙?妖书案和记功亭两件事,难道还没有说明什么?新党早就在准备,我们不能不警觉!
    众人皱眉苦思许久,问道:周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周治学道:拥立信王是最重要的事儿,但我们要做的不是制造舆情因为皇帝一旦驾崩,只有信王登基才名正言顺,还需要什么舆情?我们要做的事是尽早让信王安全到达京师!!~!
    ..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三九 丧钟
    雨淅淅沥沥,紫禁城宫殿的飞檐上水流如线,让天地之间潮|湿而阴冷。wWw;冷风灌进殿中,青色的幔维随风而舞,烛火摇曳不定,光线忽明忽暗。
    穿着蟒袍的太监李芳气喘吁吁地向乾清宫天桥上急奔,他身体很胖,又缺乏锻炼,跑了一阵便大张着嘴,喘得嗓子眼发咸。他的脸色苍白,抓着拂尘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扶住天桥上栏杆歇了一口气,继续向西暖阁奔去。
    西暖阁内传出来叮咚的琴声,悠扬如春雨,只是这琴声和李芳的焦急心情实在不搭边。
    李芳跑到西暖阁门口时,也不叫外边的太监通报,径直就跑了进去,太后李芳一进去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咚!张嫣轻呼了一声,心神一茬,指甲套掉了,娇嫩的指尖触到了琴弦,顿时被又细又紧的琴弦割破了皮肤,娇艳的鲜血啪嗒一下滴在琴面上。
    张嫣眉头一皱,抬起头来,刚要发作斥责,却见李芳一脸焦急,仿佛出了大事,张嫣便改口道:李芳,发生了什么事儿?
    侍立一旁的宫女急忙跪倒,拿着白手巾为张嫣包扎手指,那手巾染上了鲜血,就像被画上了点点桃花。
    跪在软塌下边的李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旁边的宫女。张嫣见状挥了挥手,屏退左右。
    这时李芳才颤|声道:禀太后,皇爷皇爷驾崩了!
    突然暖阁内骤然变亮,闪电一闪,瞬间之后便咔地一声巨响,让张嫣和李芳二人全身都是一颤。
    李芳脸色惨白,他不是为小皇帝伤心,而是对政权交替之际未知命运的恐慌,此时此刻李芳的心情就像窗前的幔维一般摇曳不定。
    张嫣已经忘记了指尖的疼痛,她颤声道:派人通知张问了没有?
    李芳道:玄衣卫的人已经去报信了。奴婢派心腹守着皇爷的房间,里面的人都不准出来,消息暂时还没有泄漏出去。
    你做得很好。张嫣冷冷道。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太监尖声尖气的声音喊道:太后,奴婢有事禀报。
    张嫣道:传他进来。
    李芳便对着暖阁外面喊道:太后叫你进来。
    一个太监躬身疾步走进暖阁,跪倒道:礼部侍郎周治学等几十个官员聚集在午门,大逆不道地说皇爷皇爷仙去了,嚷嚷着说要进来哭丧!太后,是否要传旨锦衣卫将他们全部捉拿问罪?
    张嫣一听愕然,心道宫里边肯定有外臣的眼线,她只是没有料到外臣会知道得这么快。张嫣握紧纤手,冷冷地说道:先别动,等张阁老来了再说。
    午门外面,一群王公大臣正聚集在城楼下,有的甚至已经披麻戴孝放声大哭,更多的人则围在那里持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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