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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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张问掌控内阁,不断打压旧党,扶植新党,王体乾可不愿意和他连着鼻孔出气,被皇上忌惮。
他想了许久,睁开眼睛说道:“备轿,这事儿老夫得亲自向皇爷禀报。”
王体乾完全可以随意进出紫禁城,而且是大模大样地坐着轿子,他问明白了皇帝的所在,便叫人径直抬着去养心殿。
朱由校又在养心殿雕木头,他也不怎么看奏折,也不经常出宫、出宫顶多就是去西苑,长年呆在这么一个地方,除了玩女人看戏,他最大的乐趣也就是木工活了。
他的精神不太好,经常会觉得天旋地转、经常心里会莫名其妙地烦躁,只有专心做他颤长的木工的时候,他才觉得能保持冷静的判断。他做的飞鸟、灯架、床之类的东西,精致非常,并不比最高超的木匠差,这是朱由校颤长的东西,当他做出这些东西的时候会有一种成就感,能保持心情的畅快。
说实话朱由校这个皇帝并不好当,他现在心情很是压抑,他已经有点后悔把魏忠贤给弄死了。有时候他很热血,想要做一番大事业出来,让子孙后代万世景仰,有时候却很沮丧,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
一个孤独的皇帝。
就在这时,王体乾走了进来,但是因为朱由校阴着一张脸还在专心致志地干活,王体乾只得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其实从王体乾进门的时候,朱由校已经发现他了,他看见王体乾进来,总觉得这个太监不如魏忠贤好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朱由校现在才想起魏忠贤的好,魏忠贤比王体乾傻,正是因为这种傻朱由校才省心一些。
过了一会,朱由校才停下手里的活儿,说道:“王体乾,你有什么事?”
王体乾把手里的密报双手呈了上去,“这是东厂新收到密报,请皇上过目。”
朱由校皱着眉头道:“你不知道朕不喜欢看字?”其实他是看不明白。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给皇爷读。”王体乾急忙跪倒在地,叩首之后又微微偏了一下头,周围的太监急忙要退出去。
朱由校心情不好,见状怒道:“朕让你们走了吗?”
王体乾心下一寒,更加忐忑不安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他怎么敢在皇帝面对对太监们做眼色?
“读。”朱由校冷冷地说道。
“是,皇爷。”王体乾再不敢节外生枝,乖乖地把密报中的内容读了出来。不得不佩服密探们的仔细,里面对张问和朱燮元在一起的谈话内容、动作、语气记录得十分详细,连朱燮元为张问撩长袍下摆的细节都没有错过,简直就如亲眼所见。
朱由校听着听着,脸色更加阴沉了。
现在这朝局经历了几次大动荡之后乱得一团。先是东林党玩完了,阉党上台,现在阉党也快玩完了,朱由校本来是一腔热血地要让张问做出一番成绩来,现在他发现自己又干了件错事,张问有失去控制的倾向。
朱由校是皇帝,所谓天恩难测,他的心思只能自个琢磨,也不能找个人商量商量,但是他又不是圣人,于是经常事后方知干错了。朱由校意识到快速提拔张问是个错误,是在前月收到锦衣卫的一份呈报后顿悟的。
锦衣卫的那份呈报,说出了张问一党的构成,很多官员都曾经在浙江一个书院里读过书、并受到过书院的资助。然后朱由校有意识地注意了一下近期的内阁票拟,一个方面旧阉党的官员在缓缓地被罢免,另一个方面,上来的大部分人籍贯都是江浙一带。朱由校立刻就明白要出问题了。
他的想法原本是让顾秉镰坐着内阁首辅,再增补两个不是张问一党的内臣进来牵制张问,现在看来这个办法是不行了,因为朱由校寄予很高期望的朱燮元也投向了张问的怀抱,朱由校左右一琢磨,还能找谁进内阁和张问对抗?
“皇爷,读完了。”王体乾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朱由校一动不动地看着王体乾,直看得王体乾浑身发毛。朱由校心道:总算这个王体乾还在打张问的密报,忠心没有大问题。
这时候朱由校才有些后怕,本来搞魏忠贤那会,王体乾和张问就是同盟关系,如果现在他们仍然是勾连在一起的,那朕这个皇帝还有干头吗?有可能国家大事他根本就没地儿知道,等他们羽翼丰满的时候,朕还能动他们?逼急了内外勾结就可以玩曹操废立的那套游戏了!
朱由校回忆起来,自己的错误从整倒东林党的时候就埋下了祸根,几番血雨腥风下来,有拥立大功的老臣们一个都不剩,就剩下张问,朱由校此前还以为张问忠心可嘉,这时候他获取了许多信息之后,觉得这个人不太靠得住了。
一种想直接下旨把张问逮捕入狱的冲动涌上了朱由校的心头,但是他干了几年的皇帝工作,明白朝廷大事,绝不能随便乱搞,否则真得出大乱子。朱由校压抑住心中的各种情绪,看了一眼木板上的木工凿子,便走过去拿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说道:“知道了,王体乾,你先下去吧,什么事儿明日再说。”他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未雕完的灯架上面。
“是。”王体乾跪在地上叩头之后,走出了养心殿。
就在这时,遂平公主朱徽婧来了,她看见朱由校正在做木工,却不像王体乾一般小心,直接说喊道:“皇兄怎么又在做这个,有什么意思嘛?”
朱由校对自己的亲人还是很好的,他看见这个像天仙一般漂亮可爱的妹妹,脸色好了一些,随口说道:“其实木工和你喜欢的那些琴棋书画是一个道理,都是一门学问。还有建筑,就像是琴声凝固在地上一般。”
朱徽婧摸了摸自己白玉一般的小鼻子,眼睛顿时完成新月般的模样,笑了出来,菱状小嘴里的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亮白非常,她笑道:“皇兄的说法真是稀奇呢,能把房屋和琴声撮合到一块儿,嘻嘻。”
朱由校看着门外说道:“雨花阁那边有座宫殿被雷火给烧塌了,朕还想亲自设计重建一座宫殿,就是缺银子”
“皇兄还是雕小木楼算了,建一座宫殿得花多少银子啊,听说朝廷挺缺银子的,雨花阁那边皇兄也不常去,暂时别修了呗内阁次辅张问不是信誓旦旦地要为咱们朝廷解决财政问题么,等他办成了,银子多了咱们再修不迟。”朱徽婧说到后面,提到张问时语气都变得有些温柔起来。
而朱由校听到张问,眉头又是一皱,他想问曹操对于汉室来说是好是坏,但是这样的话朱由校不愿意说出来。
这时朱徽婧问道:“皇兄今天是要听书还是习字啊?”
朱由校不假思索地答道:“还是听书,那本三国志,上次才听了个开头,皇妹今天继续给朕读读吧。”
朱徽婧嘟起翘翘的小嘴,认为朱由校这样的文盲听这个有点累,她解释起来也累,便说道:“皇兄还不如听三国演义呢,那个讲得明白,而且有趣得多。”
“既然是演义,肯定多有不合真实的东西,朕只是想弄明白那个曹操是怎么回事儿。”朱由校怔怔地说道。
朱徽婧收住脸上那可爱的表情,拉下脸道:“皇兄,古今是不一样的,汉末的情况和咱们大明完全不同,朝廷格局也完全不同,拿三国看事儿,没有什么意思啊。”
“姑且听听,哪些相同,哪些不同,朕心里清楚。”朱由校坚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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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九 茶浓
张问上午去户部处理一些重要公务,下午又来到内阁处理各地奏章、与顾秉镰一起票拟。Www!经过顾秉镰的经验指点,几个月的锻炼之后,张问对于一些常规的票拟套路掌握了不少,办事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现在他在干的事是“换血”,换血,就是换掉朝廷里极可能反对自己新政政略的旧党,在要害部门换上苏杭书院派的新党。这是为新政做的一步铺垫,张问已经想到了改革财政的办法,很简单的一个政策,又是一剂十分猛烈的猛药、是不利于全天下地主利益的疯狂政策,但是只要坚持住,绝对可以解决明朝廷的财政问题。
许多人都曾经有政治梦想、而且找到了办法,但是又感叹水太深、手脚被缚难以实施;更有一些人有政治梦想,却只凭一腔热血拿脑袋撞石头,结果自然很杯具。而张问,也是一个有政治梦想的人
张问是个很清楚水深的人,但又是一个敢玩命的人,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干的。正如在战阵上,哪里有完全安稳的办法,缩手缩脚干脆别打了,要干就要拿出方略来马上动手去实干。
在庙堂上张问同样是这样的干法,他可不怕什么水深,想干就动手干吧!他计划好了政策,但是并不急于推出来,而是一步步地为其扫清障碍,一步步地布局,等局都布好了,然后要做的就是坚持,拼到最后,看谁能硬到最后!
但是在他不断安排的时候,皇权的势力掺和了进来,他暂时还不自知,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
“换血”这一步,张问不急不缓地进行着,他没有采取直接查贪这种太过激进的方法,而是通过手里的内阁实权,按照大明体制的规则在进行。比如提升新党,是看一些资历到了一定年限的人,按照规矩就要晋升一品,他就借机将其晋升到要害部门。
新浙党是一股很神奇的势力,张问能得到新浙党的支持、能利用新浙党,完全是天赐良机。这个党派的官员多出身于沈碧瑶等江南大商贾资助的“苏杭书院”,更甚者他们还参与了工商业利润分成,商贾的利益直接关系到党派的利益。
张问为了不遭人注意,平时很少和党?内的官员私交,但是他明白这个党派是很稳固的,以稳定利益为纽带的关系,是最稳定的关系。张问需要的就是这股势力的鼎力支持,支持他的新政。
而且在一系列的人事活动中,新浙党的官员步步高升,当然就把张问当成了他们的代言人和首领,平时见面皆以学生自居。
许多油水丰厚、权力较大的职位,张问都让新浙党的官员担任,于是这些官员对张问的支持度相当的高,只要是内阁下达的政令,新浙党的人都会全力实施、力挺张问,一时间朝廷的运转效率竟然高了数倍,那些淤积长时间的政务都一一处理了。
张问忙得不可开交,他和顾秉镰处理完内阁票拟之后,顾秉镰要回家了,而张问却留在了内阁值房,继续工作。他要抓紧时间查阅朝廷各部门的官员档案,通过这些人的官场履历来判断此人的政治倾向。
夜色已经降临,周围的灯笼都已经点亮,这时内阁值房外面传来了梆点声音,已经一更三点,紫禁城这时候要关门了,张问只能在内阁值房楼上的休息间里睡一晚上,实际上他估计睡不到一个时辰,因为还有许多官员档案要看。
他看完一本,就在档案旁边放着的一个名册上轻轻划一个叉,于是这个人在张问执政期间基本就没有政治前途了;而有时候他会在某个名字上打一个勾,意思就是此人既到了升迁的年限、又符合阵营,高升就在眼前,近期的人事变动中就会得到惊喜;有的名字划一个圈,就是站位正确的人,但是因为无政绩、没有到资历年限,无法合理升迁,只是作为后备人员。
这几天张问除了要全力处理政务、把大权抓在手里,还要在夜里查阅档案、设计布局,平均睡眠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他的眼窝有些黑,眼袋也有些浮肿了,那双疲惫的眼睛却很认真、很执着,有一股子信念在支撑着他。是权利欲?是在寻找汉民族复兴之路?还是治国平天下的漏*点?也许都有吧。
“大人”旁边的吏员轻轻唤了一句。
张问头也不抬地说道:“茶要浓。”
吏员忙说道:“大人,是宫里来人了,就在门口,小的不认识,但不敢阻拦宫里的人,只好带进来了。”
“哦?”这么晚了宫里有什么事?张问抬起头时,就听到一句清脆的声音道:“好一个茶要浓!”
张问寻声看去,只见两个身穿青色低等太监服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青色的衣服,洁白的脸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张问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遂平公主和杨选侍!
实际上她们虽然穿着太监服,但是两人的脸实在太秀丽了,任何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女的,特别是杨选侍,胸前虽然明显被带子箍着,但是依然看得出来微微鼓涨,太大的东西实在不容易完全压抑。
那吏员在这里混得久,明白知道得越多自己越危险,说完就急忙退走了
张问吃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圆了疲惫的眼睛盯着她们:“你们你们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你们来干什么?”
两人乔装成太监,但是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女的,不是欲盖弥彰?张问完全不认为她们能瞒得过紫禁城里的巡逻,他皱眉看着朱徽婧道:“殿下如此装扮,人岂能不知?二更天都过了,您这时候来内阁,实在是天大的麻烦!”
杨选侍默默地看着张问,她的眼神里有种让人心碎的东西,彷徨而神情,张问一触到那种眼神就有种揪心的感觉,都不敢和她对视。
而朱徽婧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张大人不必紧张,是我来找你的,皇兄不会怪罪你,皇兄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张问顿时心里面一怔,皇帝的妹妹大半夜来找一个外廷大臣,他不会把妹妹怎么样?皇家的脸面都不要了?张问完全不认为朱由校是那样的人,他如果真的昏到了不顾脸面的程度,当初为什么为了脸面忍痛欲将妹妹嫁给一个丑八怪?
朱徽婧敢这么说,肯定是得到了朱由校首肯的朱由校为什么要这么干?张问很容易就想到了此前魏忠贤欲设计把遂平公主嫁给张问、令其退出朝堂的阴谋!难道朱由校要故计重施?
一个念头顿时涌上张问的心头:皇帝已经不信任我了?
这时朱徽婧小嘴轻启,“张大人勿怪,因为白天这里进出的官员太多,我来找你太引人注意,只好晚上过来,其实我是为了带杨选侍来见你,有我在,杨选侍只是给我做伴,没那么显眼。杨选侍想问你,你以前说”
“殿下!”杨选侍急忙打断了朱徽婧的话,她不愿意让张问有丝毫的不快,她害怕,当人对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