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大盗-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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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这么一回事!”林风点头肯定,转头朝顾炎武望去,讶然道,“您老人家不会不知道罢?以前咱们大汉朝军政紧张,多有战事,所以这个内政就有点不修了,现在咱们治下的百姓都还在用顺治通宝或者康熙通宝,听说辽东及朝鲜、东瀛等边远地方还有人用崇祯钱——如此荒谬之事,自然不得听知任之,而今我大汉顺天应名,改元称制,当然要铸造‘元兴通宝’,以为万民流转!”
“这是自然,”顾炎武笑道,“难为殿下一代天骄,居然于次小事留心,老臣佩服之至——不过殿下打算如何铸造铜钱呢?!”
林风疑惑的看着顾炎武,这话有点莫明其妙,他到底是说铸造铜钱的冶炼方法还是指行政上的操作手段?!
“哦,失语、失语!”顾炎武见林风错愕,当即省悟过来,摆摆手道,“老臣是想请问,你是打算让那所衙门来操办这件事情?!”
林风愈加奇怪,他根本不相信顾炎武连这个都会不知道,随口答道,“当然是户部派员督察,工部出工匠人丁了?!”
“呵呵,是啊,这倒是老祖宗穿下来的法子,历朝历代都是如此!”顾炎武笑吟吟的点了点头,朝林风笑道,“汉王如此遵行,也不算令人意外!”
他到底想说什么?!林风当下打起精神,定定的看着顾炎武,“老先生,您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不同的方略罢了?!”
“正是如此!!”顾炎武果然点了点头,随手把烟袋搁在桌子上,正色道,“敢问殿下,如今我大汉财力如何?!”
“财力?!”林风微微一惊,随即大笑道,“我大汉财力一向丰裕!——先生何出此言?!”
“丰裕?!”顾炎武摇头笑了笑,不屑的哂道,“不见得吧?!”
林风咳嗽一声,“顾老——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好罢!”顾炎武微笑点头,“臣得殿下关爱,在京久矣,故我大汉往事,倒也还听得一些,这里久给大王算算银子罢!”
他咳嗽一声,振奋精神道,“我大汉起兵之初,夷灭伪清朝廷,收其国库、内帑,据言,折合白银约莫四千余万两,对否?!”
林风稍稍犹豫,随即点头道,“不错!”
“此后备战、扩军,收降、赏赐有功人等,大战图海,仅半年时间,就用掉了将近一千二百万两,是吧?!”
林风一想起这件事情就头痛,这军队果然就是大投资,真是烧钱的东西啊,当下闷着脸道,“攻下天津、保定得了六十余万,不过为了整肃人心,绥靖地方,安抚投降官员,遣散俘虏什么的,又花了不少,总数是一千三百五十余万两!!”
“是了,汉王殿下于此事上做得极好!古往今来,许多揭竿而起的英雄豪杰,就有不少在黄白之物上吝啬,结果失尽人心,而汉王于数月之间安息地方,收拢人心,一载之内及举兵四向,人人效命,除了大义人心在外,这白银可是帮了大忙!!”顾炎武笑嘻嘻树起一支大拇指,“许多人都说汉王鼎立之初太过鲁莽,银钱散发太过泛滥,真书生之见也,须知乌合之众乃令行禁止,除恩威之外更无他法——殿下您可知道,您就是在此数月之间得了兵士归心,于是伫立不败,呵呵,由微知著,汉王真是做大事的人!!”
“哪里、哪里,”林风心中好受多了,当下笑道,“先生太客气了!”
“得直隶之后,汉王又做了三件大事,一件是开港天津,起大船,走海路通南北,此事听说殿下亦耗费巨万,是也不是?!”
“不错!”林风点头承认道,“明面上的账不到两百万两,不过那是给施琅和杨海生零用的,实际上的大头是在戴梓那边,火炮、蒙冲、甲胄、兵刃以及士兵训练安置等等陆陆续续投入不下四百万两。”
“另外两件那就更为骇人听闻了!”顾炎武大笑道,“以新立之朝收流民数百万,毁皇宫禁地为百姓冷暖,如此英雄豪气,顾某其实虽远在江南,亦不得不钦佩得五体投地!!”
这回不待顾炎武说明,林风便自己交代道,“好吧,老实说那几百万流民可差点逼得我上吊,光买粮食就花费了两百多万两白银——您也知道,糟运一断,那时候粮食布料贵得离谱,此后为了安置他们,咱们又差点和马英将军开仗,最后虽然招抚了他们,但后来收编部队、遣散老弱、更新装备又花费了三百多万两。”
“汉王仁义,”顾炎武笑道,“那一年您可是只有支出没得进项,直隶一省的钱粮您可是都免了!”
“可不是么?!”林风苦笑道,“您看我容易么我?!好吧,好容易和晋徽商会达成协议,帮忙把流民屯垦安排妥贴了,那边满洲八旗又来折腾,没得办法,咱们又得去辽东打仗,嘿嘿,一场大战打下来,人死了几万,银子花了五百多万!”
“不是攻取辽东,殿下收缴白银一千五百余万么?!”
“那时咱们大汉粮荒啊,本王差点都没得戏唱了,为了找粮食甚至和朝鲜撕破了脸面!”林风无奈的道,“有银子有什么用?能吃能喝么?买东西都没地方买去!”
“不过老臣听说晋徽商会从山东、江南买来了一批粮食救市!”顾炎武笑道。
“屁!!那是高价粮!”林风忍不住骂道,随即摆摆手,“算了,在商言商,这个也没什么说的,到底把东西从南边运过来也不容易!”
“是了,当时又恰逢葛尔丹南下,喇布进犯安徽,大汉两线猝起战火,不得已,于是大汉又得调兵出征?!”
“是啊,本来咱们大汉官府也不至于没粮食养兵,光吃饭还是有点红薯土豆的,不过这不是又要打仗不是,难道真的不储备一点粮食?!于是没得办法,还是得斟酌着买进了一批!”
“所以此次南北大战,咱们大汉又耗费白银上千万,粮草四百多万石?!此外还背上了山西、陕西两个大包袱,”顾炎武眯着眼睛,微笑道,“所以老臣这么一算,咱们大汉自起兵一来,向来都是开支远远大过进项,而殿下却怎么说得了‘宽裕’二字呢?!”
林风尴尬万分,当下面红过耳,转头道,“咳咳寡人的意思是说这个眼下这个虽然花费大了点,但银子还是储备了一些的,暂时不用着急!”
“恕老臣不恭,”顾炎武肃容道,“为长远计,难道殿下就没想过有朝一日,殿下会有着急的一天么?!”
林风默然不语,沉吟半晌之后,忽然问道,“顾老先生,请问这件事情和铸造元兴新钱有什么关系?!”
“自然大有干系!!”顾炎武笑道,“老臣这几日走访了不少商家,与此辈商贾纵论经济,倒也是大有裨益!”他看了看林风,“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数年之前,您曾亲自下过诏令,委晋徽商会会长许淡阳为‘大汉商税委员会’总知事,以为朝廷与官府上呈下达之用?!”
林风定定的看着顾炎武,严肃的道,“老先生,咱们别再在绕来绕去了——老实说罢,您今天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顾炎武毫不退却,正正的和林风对视,昂然道,“老朽一生治学,兼有游历天下,知天下人,晓天下事,今日之来,正为大汉百年计!!”
“愿闻其详!”
“汉王一代豪杰,器宇宽广,诚数百年来之未有也,故顾某亦敢冒死劝谏,”顾炎武朗声道,“臣想请汉王开万世之先,将国家财事,委于商贾之家!”
林风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大儒,不能置信的道,“你说什么?!!——你要我让商贾们高居庙堂?!”
“商贾儒者,无非门户之别而已,有何高下之分?!”顾炎武不屑的道,“儒生能出将入相,那商贾就不能么?!某为利国利民计,岂为儒家一宗为偎犬之吠?!”
我的天,这还是“大儒”么?!林风的脑袋进入了真空状态,疯了,真是疯了,看来这个时代的儒生真的都是疯子,怎么和自己所了解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呆了半晌,林风方才呐呐的道,“老先生,您的意思是,让这些商贾做什么?!”
“象今日之‘大汉行兵事权掌总参谋部衙门’一样,将户部衙门从朝廷里分离出来,单列为一部,然后委以商贾事之,同为国家鼎足,”顾炎武坚定的道,“如此,我朝必定物埠兴旺,国库充盈!!”
“将将户部从朝廷里分离出来?!”林风怔怔的看着顾炎武,结结巴巴的道,“还单独成为一个部门?!”
“不错,”顾炎武点了点头,表情凝重,“此事定然多有阻力,急则定欲速不达,故为权宜计,老臣以为,可在数年乃至数十年之间逐步推行,所以而今第一步,便可从铸造元兴新钱开始!!”
“第一步”
“正是,”顾炎武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老臣及太学总知学事黄宗羲大皆以为此事可行,前日就曾与许淡阳等人多次详谈,言谈之间,许会长就曾言道,愿为殿下效力,为大汉总揽票号钱庄事!!”
林风有些疑惑,“总揽票号钱庄?!”
“不错,晋徽商会财力雄厚,人脉宽广,兼之信用卓著,可以任事!”顾炎武解释道,“所以现下大可以借此次铸造新钱之事,将此大政委任与大汉商税委员会,然后开设一所‘大汉钱庄’,放下户部之权力,既为流通之便,又以监管天下钱财,如此以商贾盈衡之道理财,岂不胜过户部老蠹甚多?!!”
林风恍然大悟,云山雾里绕来绕去,说了半天,原来是要搞国家银行,这个主意真是疯狂。
第六章国事、家事、天下事
第十六节
理所当然的,顾炎武的施政建议遭到了朝野臣工的激烈反对,不过,虽然是激烈反对,但这件事情还是完全按照中国传统的政治步骤来走的。
群臣的第一个顾忌就是林风的态度,林风在此事上的态度颇为令人捉摸不透,就中国的政治传统来看,关于将铸币以及管制天下票号钱庄的权力下放给晋徽财团的政治提案堪称“乖戾荒诞”,很多人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所以出于舆论考虑,虽然是顾炎武提出来的,汉王殿下并没有对此进行表态,但是众人都很清楚,此事如果汉王心中没有一定的想法,那么无论它如何只好都只能永远在中南海上书房挂着,但现在这些东西既然已经通过朝廷邸报公而示之,那就说明汉王一定是对这件事情有了非常的兴趣。
在朝廷风评之中,林风是一位“雄主”。什么是雄主?站在历史典故的角度来看,这个词是褒多于贬,在很多场合下被认为是一种佳称,这种君王的特征就是有作为,善于驭下,政治能力很强,而且同时大局观念非常清醒,为人往往非常固执,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见,其他臣下一般非常难以改变,这是好的一面,而坏的一面就是心思莫测,喜怒无常,而且最令人畏惧的是,雄主是最不怕杀人的。
这个评价确实算不上什么错误,就当今林汉帝国的情形来看,自从林风剿灭伪清,入主中原以来,驱逐鞑虏,恢复衣冠,崇敬礼教,赈抚流亡,劝农扶桑,鼓励工商,历经数年努力,中国北方地区大体上已经从战争状态中走了出来,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个情况的出现,就已经证明了林风的政治能力——但是,附着在这个表象背后的是北京城的数次大屠杀和大清洗,辽阳屠城、山西坑俘,数十万阻挠他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经过这么多的风雨之后,林风现在已经变得对生命相当之漠视,这种人格上的扭曲不是一天两天的结果,应该算是这个政治环境下必然,所以现在如果为了争取政治上的成功,再杀一个几十万、上百万人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很在乎。
大汉官员们的顾忌也就在这里,在中国社会,揣摩上意是做官的第一要务,是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在这个大背景下,什么清官、爱民之类都只能是成功官僚的政治作秀——试想如果官都做不下去,还怎么有条件去照顾自己治理下的人民?!所以当没有明白林风的意图之前,李光地、陈梦雷等一众中央大佬在第一时间之内保持了缄默。
第一个有分量的声音来自辽东奴尔干地区。这也是一件非常之令人奇怪的事情,顾炎武上奏,林风朱批转发邸报发出去将近一个多月,北京、直隶以及临近山西都没有发言,反而是最为遥远的边塞省份对此质疑,这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滑稽,不过在这个时候并不是整顿这种潜规则的时候,众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关乎大汉帝国国家走向的政策上来。
上奏驳斥顾炎武的奴尔干巡抚张书玉。张书玉是江苏镇江人,字素存,号润浦,伪顺治十八年进士,原本是伪清康熙朝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林风入京之后被俘,八个月之后投降效命。这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自从林风击败图海、彻底铲除满洲八旗之后,原来的心存观望的许多清廷官员都意识到“天命更替、乾坤易转,非人力可挽回”,于是纷纷投降大汉朝廷,因为林汉朝廷开国之初,本朝科班大多还都在州县上转悠,所以现在帝国的主流官员都是这些“反正”的伪清官员。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官员们还心存忐忑,因为就传统来看,“前朝遗臣”不论怎么能干,不论作出什么样的丰功伟绩,都能够被“贰臣”这个字眼一棍子敲死,很少有能讨到好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的投降背主行为。
他们和周培公、李光地、陈梦雷等人是完全不同的,李光地和陈梦雷投靠汉王的时候都是微末小吏,默默无闻,按照规矩来说这种状况可以被认为是“大隐隐于朝”,所以当与林风君臣际会之后,便立即忠心效矢志不疑,作出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最后“一举成名天下知”,而没有人说他们是气节有亏。
中国人的气节观念也是有一个潜在的度量衡的,责任和义务在此锱铢分明,小吏造反不是卖主求荣,所以萧何不是坏蛋,但反过来说,做官做到巡抚、布政司等,那就是“君恩深重”,不能轻易背叛,否则就一定会受到舆论谴责,而就算百年之后,青史之上也必然被史官责难。
张书玉就是属于这种情况,他在投靠林汉朝廷之前就是伪清大臣,庶吉士出身,历任内阁学士、经筵讲官、翰林院掌院学士、吏部侍郎,正正经经的朝廷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