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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部分

天下节度-第4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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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体立刻被一种无力感所充斥着,突然间朱友贞有一种厌倦了一切的感觉。他猛的站起身来,挥了一下衣袖:“便依你们的意思办吧,退兵,我有些累了,今日便到这里吧!”说罢便自顾转身往堂后去了。片刻之后,堂上才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

  “退朝!”

  张汉杰看着正在向堂下走去的群臣们,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欢喜。作为一个靠姻亲关系上位的佞臣,朱友贞方才的郁闷和失望并没有逃脱过他的双眼。对于张汉杰来说,退兵和不退兵哪一个正确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能够保持住圣眷,并通过圣眷获得越来越多的财富,这些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东西。由于张汉杰在军政方面的无能,在朱友贞亲征,不需要监军的现在,他在梁军中的位置已经被无力化,边缘化了。他在和宿敌王彦章的战斗中连战连败,在粱帝朱友贞心目中的地位也越来越低——一直到王彦章突然兵败自杀。一想到这个,张汉杰在心里甚至有点感激吴兵,毕竟是他们替自己干掉了宿敌。一直到今天,老天保佑,虽然自己依然不懂军政,但这些丘八和李振这个老狗触怒了圣上,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去圣上那里上上眼药,自己才真是个傻瓜呢!张汉杰想到这里,便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所有人的后面,待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突然转身向后院行去。

  张汉杰进了后院,他本是朱友贞爱妃张氏的亲兄弟,跟随在朱友贞身边的几个太监自然不敢得罪他,于是张汉杰一直走到朱友贞的屋外,方才由贴身太监通传了进去。片刻之后,那太监出来对张汉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张汉杰赶忙上前,从腰间解下玉佩,塞到那太监手中,压低嗓门道:“徐公公,来得匆忙,未曾准备,这点意思,还望笑纳!”

  那太监眼见那玉佩乃是极品的羊脂白玉雕成,镶有两粒手指大小的珍珠,心知价格不菲,口中道:“郎君何必如此,倒显得生分了!”手上却把那玉佩不着痕迹的纳入袖中。

  天意 123秩序1

  张汉杰进得屋来,只见屋内未曾点灯,光线昏暗,朱友贞坐在榻旁,一旁的矮几上散落着酒壶杯盏,显然方才正在自斟自饮,借酒消愁。2他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敛衽下拜道:“微臣张汉杰拜见圣人!”

  朱友贞抬起头来,看到是自己的近臣,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道:“起来吧,你也不是外人,这私室之中便不必如此拘礼了,来陪朕喝上一杯!”

  张汉杰却没有立即起身,依照礼仪一丝不苟的行罢了礼方才爬起身来,笑道:“圣人乃万乘之君,与我有天野之隔,便是在这私室之中,也不能失礼呀!”

  朱友贞听到张汉杰这般说,再联想起方才军议时群臣的表现,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叹道:“也就是你还记得,其他人心中哪里还有我这个皇帝!”

  张汉杰听到朱友贞流露出对群臣不满的意思,心中暗喜,口中却为其说话道:“陛下,方才霍、贺二位将军还是李公力主退兵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这些都是先帝留下的老臣,娴于军事,陛下还是多听听他们的意见的好!”说到这里,张汉杰装出一副羞愧莫名的样子,道:“可惜微臣无能,身居高位,却不能为陛下分忧,实在是惭愧无地!”

  朱友贞心中本就对这些朱温留下的老臣有些芥蒂,唯恐他们资格老,势力大,自己指挥不动他们,现在被张汉杰一挑拨,心中更是怒气勃发,眼下在这私室之中,又喝了些酒,更是按捺不住,猛的站起身来,怒声道:“事事都要听他们的,到底这大梁是我们朱家的,还是他们的?若是听了他们的能打赢也就罢了,可自从出兵以来,事事都是依照他们做的,可还是连战连败。依我看这些老匹夫这些年沉溺酒色,早就老朽无用了!”

  张汉杰看到自己的伎俩得逞,心中暗喜,赶忙装出慌张的样子上前劝说朱友贞,朱友贞骂了一阵子,颓然坐回位子上,低声道:“自从我继位以来,外镇军州本来就不甚心服,本想此次亲自领兵出征,击破吴军,也好给那些看风色的家伙一点威风看看,可现在半年下来,靡费钱粮无数,却损兵折将,荆襄之地也落入吴贼手中,若是就这般回去了,只怕宫中号令连汴京四门都出不去了!”

  张汉杰在一旁听到,心中也不禁黯然,可他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只能温声劝慰,朱友贞酒量本来还不错,但此时满腹愁绪,没喝多少便头晕目眩,竟然便仰头昏睡过去了。~~张汉杰只得唤来外间的太监婢女服shì其休息,他出得门外,本来此行给李振等人上眼药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张汉杰心中却并无半点得逞的快感,他心中第一次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自己所在的大梁是不是一条正在沉没的大船,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正在加快这条大船沉没的速度呢?张汉杰回头看了看忙做一团的里间,转身离去。

  襄州城南门外,大军云集,戒备森严,附近的住户早已被驱赶出去,往来*经过的行人也被禁止通行。城门外的官道两旁,披甲持兵的精兵站的如同木桩一般,纹丝不动。吕润性和数名吴军的高级将领在一大群将校和幕僚的簇拥下,在道旁的望亭中等待着吴王吕方的来临。

  到了约莫中午时分,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道骑影,吕润性赶忙站起身来,快步出得亭来,那些将校幕僚也赶忙跟了上来,很快那骑便到了望亭,骑手翻身下马,快步赶到吕润性面前,躬身下拜道:“末将拜见殿下!”

  吕润性认出这是一个在吕方身旁当差很久的校尉,他不敢托大,赶忙将其扶起,笑道“起来吧!父王还有多久到这里!”

  那校尉答道:“禀告殿下,陛下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末将临行前,陛下有旨意言他此行乃是微服潜行,不欲令粱贼知晓,令汝等将仪仗撤去,在城中相侯即可。”

  吕润性闻言一愣,还有些莫名其妙,一旁的周安国跟随吕方多年,已经猜出了几分深意,附耳低声道:“殿下,只怕大王是不欲粱军知晓我方有援军赶到,先行退兵了,否则直接走水路即可,何必走陆路。”

  吕润性立刻会意过来,赶忙点头道:“那好,我立刻照办!”说罢吕润性立刻下令让吴兵撤回大营,解除城门的警戒状态。

  天色已黑,襄州城内却没有多少灯火,半年多的围城已经严重的损害了这座城市的元气,黑沉沉的一片死寂,唯一有些光亮的地方便是前梁国山南东道节度使府,吴军攻占了此地之后,便将这里清理干净,作为吕润性的居所,他平日里都在樊城那边指挥大军,这次得知吕方领援兵赶到,回到这里还是第一次。

  后堂里两排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将屋内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但偌大的后堂却只有吕方与吕润性父子二人。只见吕润性正襟危坐,与其说是父子相见,相见一般。

  “此番你独自领兵,也算的是经历良多了,也有些受益吧,且说来听听!”

  “是,父王!”吕润性点了点头,稍一犹豫答道:“孩儿此番独自领兵,多有感触,其中最多的便是大军出征,钱粮耗费巨大,骚扰地方,为将者须得慎重行事,不战则已,战则胜!”

  吕方点了点头,道:“你这般说是因为湖南民变之事吧?”

  “正是!”吕润性跪下磕了个头:“此番楚地激起民变,牵涉极大,钟留守虽有失察之责,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前线转输,儿臣从中脱不了干系,不能速战速决,还望父王明察!”

  “嗯!”吕方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用手指关节轻轻的敲击着面前的几案,敲击声在空旷的大堂上回荡着,吕润性也没有吭声,还是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等待着吕方的回答。过了半响功夫,吕方突然问道:“润性,《孙子》里面说的将有五德你可知晓?”

  吕润性微微一愣,不过《孙子》他早就背熟了的,不假思索的答道:“故将有五德,智、信、仁、勇、严。智则不妄,信而得势,仁可获情,勇故无畏,严必服众!”

  “不错,不过下面几句呢?”

  “盖专任智则贼,固守信则愚,怀施仁则懦,纯持勇则暴,一予严则残。”吕润性背诵到这里,心中一动,显然父亲现在并非在考校自己兵书读的如何,他这般做显然是为了提点自己什么。

  吕方做了个手势,示意吕润性停止背诵,站起身来,一边在堂上来回踱步,一边沉声道:“《孙子》你是背的熟了,可惜还没有读透。领兵作战,知晓民间疾苦,知兵非好战的道理是好的,但说什么速战速决,免得靡费民力就是懦了。两军交战,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能打赢才是一切,你先有了速战速决以爱民的心思,首先就暴露了弱点,简直是自寻死路!”

  “父王教训的是!”吕润性点头道,但从他的神情来看,好似并不是十分接受吕方的见解。吕方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儿,虽然生在乱世,但却没有经历这么多苦楚,到底心肠还是软了些!”

  吕润性闻言睁大了眼睛:“父王此话怎讲?”

  吕方转过身来,凝视着一旁跳动的烛火,脸上露出正在搜索记忆的神情。

  “我和你母亲是在淮上濠州七家庄认识的,那时候我只是个孤身一人,没有依靠,只得投到庄中做个田客,与人帮佣为生。那时朝廷刚刚平定黄巢之乱。淮上那里到处都是乱兵,官府的逃兵、黄巢的余部、秦宗权的蔡贼,淮南高骈的兵、当地的流民、还有私盐贩子、拦路的盗贼。谁来了都要粮食,要牲口,要人;实力强的就杀光抢光,实力弱的勒索一笔走路。庄子没有办法,只好组团结寨自保,为父练兵有几分本事,当了团首,这才娶了你母亲!”说到这里,吕方低头看了看吕润性,目光中流露出少有的温情。

  “孩儿受教了,不敢忘了先人创业艰辛!”

  吕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时大伙儿介甲而耕,饿着肚子cào练,在淮上挣扎求存,其实大伙儿以前也觉得官府赋税劳役沉重,但比起当时朝不保夕的样子,大伙儿宁愿去交那重的压死人的税赋,只要官府能把那些乱兵赶走,也不愿意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后来七家庄势力渐渐大了,威名远扬,四周的流民土豪也纷纷依附,送粮食,派出壮丁,以寻求保护。其实当时的赋税比起现在重的多,他们送了粮食之后,家里根本就吃不饱,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没有这些粮食,就养不起那些兵士,粮食也要被乱兵盗贼抢走,大伙都得活活饿死,半饱总比饿死强吧!”


  天意 124秩序2

  吕润性听到这里,已经隐隐约约的有几分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吕方伸手拦住,继续道:“对于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够白天能够安心种地,晚能够床睡觉。只要能够这样,哪怕打下的粮食十斗被拿走七斗八斗,只要有个规矩,剩下的能够勉强糊口,他们就能过。否则像是那时候,倒是没官府来征粮了,可今天张三打过来,明天李四打过去,哪个都要拉丁拉夫,征粮烧屋,老百姓没法安心种地,到了来年都是个饿死的下场!”

  吕方的话语让堂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吕润性脸色惨淡,以前读过的儒家经典在他双眼涂的那层美丽的油彩被一下子抹去了,乱世的残酷一下子出现在他的眼前。吕方怜惜的看着他,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蹲下身子,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所以要想结束这个可怕的时代,就要重建帝国,让农民可以安心的种田,商人可以安心的经商,士人可以安心读,每个人都能够安心依照自己所在身份生活。如果有人挡在我重建帝国的道路,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他是我吕方至亲之人,只有死路一条,润性你懂了吗?”

  听罢了吕方这一番话,吕润性的目光闪动,双唇紧抿,显然他的内心深处也在为这番极有冲击力的话而挣扎。而吕方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半响之后,吕润性突然跪伏在地,大声道:“父王,孩儿一定秉承您的志向,重建帝国!”

  “好,好!”吕方扶起儿子,脸第一次露出欢喜的光彩,道:“我已经年近六旬,时日不久了,这番基业迟早是要交在后人手。润性你自奉简朴,善纳雅言,若是在太平年间,定是个贤君。但这等乱世之中,人心败坏,为人主者只凭良善是不够的,既要有狮子般的勇猛来震慑豺狼,又要有狐狸的狡猾来对付虎豹,不但要对付外敌,还要对付内敌,否则这基业交在你手也只是害了你!”

  于是吕方父子二人又交谈了几句,吕润性看吕方远途而来,言谈中露出些许倦色来,便劝其先歇息了。待到将吕方恭送至住处,吕润性独自走出院外,此时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方才和父亲单独交谈时听到的那些话语。

  “如果有人挡在我重建帝国的道路,不管他是什么人,哪怕他是我吕方至亲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否则这基业交在你手也只是害了你!”

  吕润性突然颤抖了起来,此时虽然早已是初夏,但他还是感觉到一阵无端的寒意,父亲对自己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方才的回答没有让父王满意,那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呢?自己的答复真的能让父亲满意吗?还是方才那一切只是父亲故意伪装出来的一种假象。这时,吕润性想起传闻中父亲的那些利用诡计破敌的故事,突然感觉到手足冰凉,整个人都笼罩在无形的恐怖之中。

  正好这时周安国从一旁路过,看到吕润性呆呆的站在那里出神,赶忙过来低咳了一声,吕润性这才惊醒过来,看见周安国站在面前,赶忙向其见礼。周安国笑着打趣道:“殿下这般呆呆站在这里,莫非建邺崔姑娘有什么消息?”

  吕润性闻言一愣,旋即才明白对方是在和自己打趣,苦笑道:“周都督说笑了,父王在后堂单独考校了我一番,方才我正在回想交谈的内容,有无说错了什么!”

  “原来如此!”周安国脸露出尴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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