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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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不敢来了!〃众人哄堂大笑。
正巧桂芝为他端了饭来,贺根斗慌不及地接过饭碗,腾出位置,让人家场面继续进行。自己蹲在一旁扒拉着吃饭。吃罢饭,又凑过去看了一时。眼瞧见老者耍了一个关子,将旁边的黑面汉子掏了个净空。黑面汉子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空了一个位子。众人左右又劝了一时,无人抻头。一场欢聚眼看便要收场了。这时,贺根斗趁探着说道:〃诸位老哥,我有个建议不知可不可以?〃赌客们见贺根斗说话,知他心下不服,又贡献血本来了。一个没有经过场面的新手才会这般决然。便应他道:〃但说不妨。〃贺根斗道:〃我来时骑了一辆自行车,能值百八十元。但有哪位老哥愿意,给兄弟抵上三五十元,兄弟便再抹上一场,也给老哥们凑个热闹。〃老者看了眼贺根斗,和蔼地说:〃既然如此,老汉认下。〃说着,给贺根斗点了五十元钱。一班人马纷纷落座,垛牌掷码重新开战。
却说贺根斗此番上场,稍稍使用了一些手段,情况便大不相同。先是十块八块,继而三十五十,随后一场下来便是百十元的出入。此时的贺根斗满面红光,怀里揣着票子桌上摞着票子手里攥着票子,少说也有千八百元的票子,内心可以说是欢悦之极。此时的他,也不过是长硬了翅膀,磨尖了利喙,还没有到叼老贼的眼睛、取他老命的时候。不过,贺根斗心里十分明晰,抹牌的道理,一言以蔽之,是没钱人对有钱人、有钱人对没钱人的斗争,其性质几乎相当于阶级斗争。它并不给社会创造价值,但却会在一夜之间使你有家有产,腰缠万贯。它凭借一张牌桌,然后是抹牌。拿着看似冠冕堂皇的借口,干干脆脆地去占有,你死我活地去争夺。要想改变命运,这的的确确是一条通衢大道。
可怜的老者此时竟像是被挤到墙拐角的老狗,一方面自己还长着一口争斗的利齿不愿放弃,一方面却乏力少气,眼睁睁看着对手的棍棒,咬不是不咬也不是,只无奈地干号。一直坐在老者身后贴色帮闲、被他称做〃三儿〃和〃四儿〃的少年又凑巧不在。原来这两人跑出门验证贺根斗的自行车,见是一个新奇之物,便在院里黑摸着做耍。窑里独留老汉一人。老汉年迈眼花,气急之下竟打出一枚绝大的昏张。此张一出,场上场下一片嘘声。年轻赌客道:〃不抹了不抹了,今夜这牌是不能抹了,我看老叔是老糊涂了!〃老者叫道:〃放屁!你们这帮猴头猪脑子混世不中用的东西,也敢说我老汉糊涂了!你们老实等候,我去去就来!〃说罢,将桌面上仅剩的钱钞也不清点一发推给贺根斗,拿起拐棍出了窑门。
老者到了院里,抡起拐棍便将正在摆弄自行车的三儿四儿劈头乱打。两个顽皮儿子抱头鼠窜,只听老者破口骂道:〃把你贼妈日了的,老大老二不在家,要你两个'现世包'平日招呼你老爹,你们倒轻松,只管招呼自个儿玩耍!〃打罢儿子,老者在门外不知摸触了什么,然后又骂骂咧咧回到牌桌上。
此番交手却与刚才的情况不同。牌在老者手里,像是变魔术一般,花花子乱转,弄得贺根斗真有点眼晕了。转眼之间,怀中之物便走了十之六七。贺根斗默算道,此时倒要看他真本事了!默默地忍耐一时,留心查他的破绽。贺根斗看着看着,瞥见老者每到得意之时便有个抹脸的动作。
《骚土》第七十九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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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贼,这动作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简直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三十年前,他做碎娃的时候,就看见老贼这样大大咧咧抹脸,然后将他的老父亲轻易拿下。如今对他又故伎重演。不过,一般凡人谁又能晓得他这是甚样的法门!贺根斗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夜的成败便在此一举了。于是瞅了一个空隙,将怀里的票子尽数往桌上一堆,推说小解,让旁边的少年替他一轮。贺根斗出了院门,立在山峁之上撒了一泡尿,然后朝着一天繁星磕了几个响头,但求老爸的在天之灵庇佑。祈祷过后,悄无声息地踅摸进门,立在老贼身后。趁那老
贼抬手抹脸,贺根斗不失时机,一巴掌拍在老贼的脖梗子上。老贼不备,〃哎哟〃叫了一声,一张角牌从嘴里吐出,〃啪啦〃跌在了桌面,这一下众人看得一清二楚。你道这是何物?原来这贼人平生练就了一项世人不晓的绝技,舌根子下压着一张角牌,供着他在牌桌上调换。日常不大使用,待到大输大赢的关键时候施展,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不想今夜露出了马脚。桌上的赌客大都受这老贼盘剥多年,没想到老贼用的是这般手段,心下都愤愤不平,数落老贼道:〃老叔,你咋是这号人嘛!牌桌上捣鬼,让我们晚辈再咋对你敬重?〃老贼憋了个大红脸,闷着头不言声。
贺根斗这面入座,刚要发牌,只听那老贼一伸手,喝道:〃且慢!〃老贼眼露凶光,冲着贺根斗杀气腾腾地道:〃你是何人?姓甚名谁?为何要与我一个耄耋老汉作对?〃贺根斗冷笑一声,然后慢声慢语将三十年前的往事讲了一遍。临了,贺根斗说:〃那天夜里,也许你没有在意,牌桌后面立着一个十五六的碎娃。这碎娃此后发誓要为他的先人报仇,在黄龙地界,询问你的下落已有数年。不想数年之后,在此相遇。你说,这岂不是老天爷撮合成的一台好戏!〃老者闻知,方晓得这贼为与他今夜的这一场相约可以说做了半辈子的准备。这还了得!今夜的这一场恶斗势不可免。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劳你暂等一时,我去去就来。〃说罢出了院门,往夜幕笼罩下的山坡走去,耽搁了许久。
值这空闲,贺根斗取了十元的大票,招了老妪和桂芝过来,要她们擀一屉长面,众人也随着添食。这期间,贺根斗摸到灶下,趁着黑灯瞎火,在桂芝的前胸拿捏了一把,只听桂芝轻轻一笑。吃罢夜饭,又闲等一时,直挨到下半夜,老者这才滚得周身的尘土,像个刚刚掘罢坟墓的土贼走了回来,手里提溜着一只旧花布包袱。一见这只包袱,贺根斗又平添一腔怒火。你道为何?原来这包袱正是当年老妈头上的一条顶巾,老爸将它和家财一齐输予了这个老贼。
老者〃哐啷〃一声将包袱撇在桌上。示意随后跟进的三儿四儿打开包袱。众人眼见满桌黄的和白的,不觉啧啧连声,叫道:〃老叔今日是豁出了!〃老者用拐棍头捣着桌面的黄白镪物,朝贺根斗冷笑道:〃用不着豁出,谁有本事谁将它拿走!〃
这后来的场面虽经过几番颠簸,大势却直冲贺根斗走来。〃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贺根斗抹牌多年,对牌桌上的道理可以说是领悟至深。他晓得,但凡在牌桌上讲究技巧,那还算低着一畴。其实一夜的牌风,仅在其中的一张二张之间。但逮着这枚风流张子,那你的牌运便是势如破竹一般。不过这关窍非神鬼不得识其玄奥。贺根斗抹着抹着,便一眼察见这一夜的风流张子。逮住了便不松口。再说他从政多年,极是晓得斗争的要领。关键的时候且须得针针见血刀刀拉肉,不给对手以喘气之机。那老者在山里封闭多年,平日交往的大都是性情敦厚的山民,不知今夜遇上一个极能使尖耍利的活鬼,难免不出问题。事实上起初他将五十元的款子点到贺根斗手里的时候他已经输了,到这份上,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
快到天亮时分,老者的钱物大都落在贺根斗手里。这期间,桂芝不知何时走来,竟坐在他的身后,为他看管钱物。其余赌客多少都有一些进项,也都欢欢喜喜。惟老者一人脸色一时不如一时。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鸡鸣。老者大叫一声:〃不好!〃猛地立起,一下扑倒在牌桌上,大口的鲜血立刻喷了出来。众人见势不妙,慌忙命三儿四儿搀扶,送老者出门去了。老者到了门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好小子我,我今天是输予了你,可我那在省城做官的老大与老二放不过你!你等着〃
众人散去,一派清寒。贺根斗这方由桂芝伴随,回到隔壁窑里歇息。钱物在他的枕边,美人在他的怀里,他也到了人生最辉煌的时候,竟难形容他是如何地畅快。老爸在天之灵倘若看见,又该是何等地惬意啊!贺根斗与桂芝一场欢愉下来,便朝桂芝戏言道:〃你们这些山里人面相看怎么一个个都显得怪怪的,得是经年不理发洗头?〃桂芝道:〃你看我如何?〃贺根斗道:〃自然你又不同于这些个山民。〃桂芝冷笑道:〃你得看仔细了。〃贺根斗借着窗口的晨光,无意间搭眼将桂芝看了一眼,一时吓得是魂飞天外。
你道为何?原来怀里的桂芝竟是一具白色的骷髅!枕边那让他欢喜一时的钱物,也不过是些草纸粪土!好家伙,与他聚赌的一班人物竟是一群魔鬼!
贺根斗连声呼叫着救命,正在这时,被坷台街好心的村民从墓穴里拽了出来。说道贺根斗父子,数十年你争我夺的大乖舛大荒唐大结局,贺根斗已经真真切切地见识着了。按道理他也该参透,该改过了。但对他这号骨子里长着赌虫、脑子里想着钻营取巧的人物,咋能说改过就改过了呢!不过,他的神经因此受到巨大的刺激。鄢崮村人只感到他比以往老实了许多,和顺了许多。
《骚土》第八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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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女但闻雄鸡唱天白
苦命人一缕香魂到逝川
这天早晨,黑女刚从梦中醒来,慌不及地下了炕,对窑门外剁鸡菜的妈欢喜地叫道:〃妈啊妈,该是歪鸡来寻过我了?〃妈忙撇下菜刀赶进窑里,劝她道:〃又说梦话了!去,炕上躺
着去!〃黑女娇嗔道:〃我哪能老躺着!歪鸡等我去说话呢,我稍稍收拾一下,便赶紧得去呢!〃说罢,坐在桌前对着小镜子梳头。妈看劝她不下,只好又剁鸡菜去了。黑女这几日也不知找过多少次歪鸡了。总之不定什么事勾起她的念头,自己便悄悄地摸索上去了。到了歪鸡家,歪鸡不在,便在人家院里发神经,弄得村子里都有了议论。
这一日不知做了什么梦,为去见歪鸡,在屋里又梳妆打扮起来。一个人照着镜子,脱了换换了脱,磨蹭了整整一个上午。可着箱子里的衣服穿了一遍,只觉都不称心。临了,不知从哪里翻出一身做闺女时的花衣裳,这才高高兴兴地换上,喜姿摹合地要出门。妈从灶间里见她穿得窄身短袖古里怪气的样子,紧叫住她。妈喊道:〃黑女,你回来!看你穿得妖妖调调,像个啥嘛!〃黑女回头给妈一个鬼脸,捉弄妈说:〃妈你却甭说,我就该是个狐子精,我取人的魂,吸人的髓,把世上的男人都害了,再没有比我更厉害的狐子精了!〃说罢,笑着跑走了。妈嘟囔道:〃死女子,哪像个二十六七的人!〃
黑女进了歪鸡的院门,只见南墙底下,仇老汉背对着她,正在柴火堆上往草笼里揽柴。黑女走了过去,说:〃叔,得是歪鸡回来了?〃仇老汉一怔,没回头,又扒拉他的。黑女从后轻轻一笑,说:〃叔你咋,不想理我得是?〃仇老汉冷言道:〃你也晓得我不想理你了?〃黑女道:〃不理也罢,歪鸡呢?他得是在村子里来回地寻我呢?〃仇老汉道:〃他寻你个鬼!〃黑女蹲下去帮手给老汉揽柴,和善地说:〃我知道我惹你生气了。可我知道叔不是一般气量小的人,能原谅你黑女的不对得是?〃仇老汉道:〃这自然,放在一般当家人头上,遇上这事,早将你娃撵出门了!〃黑女突然一愣,脸色一沉,揪住笼襻,瞪着大眼,气汹汹地质问道:〃你撵我,你凭什么撵我呢?啊?〃仇老汉不敢答言。黑女道:〃歪鸡呢?你把歪鸡抬(藏)哪去了?我给歪鸡说句话都不成吗?〃
仇老汉从武成那里得知,黑女此番娘家回来,精神情况不大对头,所以也不敢招惹她,提起草笼只往窑里逃走。黑女追赶到窑门口,跺着脚眼泪汪汪地向里面喊叫:〃你把歪鸡抬(藏)哪去了吗?我知道你和我大是一路货色,都是不想让我见着歪鸡!〃仇老汉怕声音吵大了,忙在里面哄劝她说:〃谁把歪鸡抬(藏)起来了?给你说过两日就回来了,你只不信叫我该咋?〃仇老汉嘴上只没说,好你个贼黑女,你给我歪鸡儿已经在村子里造成不好的影响了,你还想咋?黑女仍纠缠道:〃可我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搁平常歪鸡早该来寻我了!〃仇老汉道:〃我对你说过几百遍了,他在张庄还没回来!〃黑女急得呜呜直哭,边哭边说:〃这死歪鸡,我再等不着他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黑蛋从外面赶来,向黑女叫道:〃咋?咋?咋又跑上来了?〃仇老汉不耐烦地向黑蛋摆摆手,说:〃紧赶领上走!闹得乌烟瘴气的,叫啥事嘛!〃黑蛋这忙拖了黑女出了歪鸡家,嘴里低声训斥妹子道:〃看你,丢人得死嘛!〃兄妹二人回走的半路,遇上了一帮放学的碎娃。碎娃们大概闻听到什么说法,好奇地尾随着黑女起哄。黑蛋眼一瞪,碎娃们逃散开来。
回到家里,妈看黑女凄凄楚楚的样子心疼不已,叫道:〃好我的心肝女啊,你咋就不知道怜惜怜惜你自己呢!〃黑蛋埋怨妈道:〃你也将她看严一点,再甭叫胡跑了。刚才寻到歪鸡家,人家老汉给的就不是脸色!〃妈抹泪道:〃你说得轻巧,她一个大活人,我咋能说看就看得住呢!〃说着让黑女上炕睡下。黑女坐在炕上执意不睡,却说:〃肯定是你们这一伙人把歪鸡抬(藏)起来了!〃黑蛋训斥道:〃你甭犯混了,歪鸡也不是一件东西,谁能把他抬(藏)了?〃黑女高高地扬着头,坚持说:〃我偏不信,你们要没抬(藏)起来我咋就寻不着呢?〃黑蛋道:〃你这人,我和你没办法说话!〃黑女道:〃我也和你没办法说话!〃妈说黑蛋:〃快忙你的啥去,甭在屋里胡搅和了!〃黑蛋说:〃我才不愿管她的咸淡事哩!〃妈道:〃看像当哥的说的话嘛!〃黑蛋只当做没听见出门走了。到底还是母亲心疼自己的女儿,连忙给黑女端了饭,看着她一口口地吃罢,又让她睡下这才放心。
黑女刚睡实在,却听见院里有人传唤:〃黑女!黑女!得是黑女回来了?〃老妈一听声音,知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