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秘史-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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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四灵效瑞,川岳启图,嘉祥杂还,休应炳著。玄象表革命之期,华夷著乐推之愿,代德之符,著于幽显。瞻鸟爰止,允集明哲。夫岂延康有归,成熙告谢而已哉?朕虽庸暗,昧于大道,永鉴废兴。为日已久。念四代之高义,稽天人之至望,予其逊位别官,归禅于宋,一使唐虞、汉魏故事。
禅诏既下,群臣请帝出宫,以让新天子即位,帝白:“天下犹非吾恋,况一宫乎!”
甲子,帝逊居于琅玡旧第,百官拜辞。秘书监徐广,流涕哀恸,谢晦谓之曰:“徐公得毋过威?”广曰:“君为宋朝佐命,身是晋室遗老,悲欢之事,固不同也。”丁卯,宋王裕至石头,群臣进玺绶,乃为坛于南郊,即皇帝位。文武百僚朝贺毕,自石头备法驾,入建康宫,临太极殿,建号大宋,改元永初。奉帝为零陵王,降诸后为妃。优崇之礼,皆依晋初故事。
建宫于风秣陵县,以兵守之。庚午,立七庙,追尊父翘为孝穆皇帝,妣赵氏为孝穆皇后。上事继母萧太后素谨,春秋已高,每旦入朝,未尝失时刻。及即位,尊为皇太后。又大封功臣宗室,增赐从兄怀敬食邑五百户,报其母ru哺之恩也。傅亮、徐羡之、檀道济等,俱增位进爵。追封已故左仆射刘穆之为南康郡公,左将军王镇恶为龙阳县候。
上思念穆之不置,谓左右曰:“穆之不死,当助我治天下。
可谓人之云亡,邦国珍瘁。“又曰:”穆之死,人轻易我。“
其子刘邕,虽袭父爵,而上不重用,左右或言于上,上曰:“吾岂不知邕为穆之儿?但其人有奇癖,非人情,不可近。”盖邕嗜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初为南康郡,其吏役二百许人,不问有罪无罪,鞭之见血,结痂必送进,取以供膳。尝诣孟灵休,灵休先患炙疮,痂落在床,邕取食之。灵休大惊,问:“何食此不洁?”邕曰:“吾性嗜此。”灵休因将痂之未落者,尽剥取以给之。邕去,因与友人书曰:“刘昌向顾见啖,遍体流血。”闻者皆以为笑,以故见恶于帝。
却说帝恐零陵尚存,人心未一,密以毒酒一瓶,授郎中令张伟,使往鸩之。伟叹曰:“鸩君以求生,不如死。”乃于道自饮而卒。先是零陵逊位,深虑祸及,与嫔妃共处一室,自煮食于床前。饮食所资,皆出褚妃之手,故宋人莫得伺其隙。侍中褚谈之,褚妃兄也。帝今谈之探妃。妃出别室,与兄相见。
兵士遂逾垣而入,进药于王。王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复得人身。”兵入以被掩杀之。帝闻其死,率百官临朝堂三日,葬以帝礼,谥曰恭帝。后人有诗悼之曰:虚号称尊仅一年,床前煮食剧堪怜。晋家气数应当尽,一线如何许再延。
且说帝自受禅以来,勤于政事,力矫前代之弊,从此人民乐利,天下义安。一日,帝视朝,百官皆集;问曰:“当今之事,何者宜先?”群臣访立太子以固国本,帝从之。乃先封诸子,义真为庐陵工,义隆为宜都王,义康为彭城工,追谥故妃臧氏为敬皇后,而立义符为太子。初,帝常在军中,战争无虚日,年近五十,尚无子。至晋义熙二年,始生太子于京口,得之甚喜。及长,有勇力,善骑射,解音律,常命刘穆之辅之,留守京师。然性好Y乐,多押群小,帝以其长立之,屡戒不浚因谓谢晦曰:“吾思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才。今太子多失,卿以为庐陵何如?”晦曰:“陛下既思存万世,其事不可不慎,臣请往而观之。”出造庐陵,庐陵知晦从帝所来,殷勤相接,与之坐谈今古,议论风生,语纷纷不绝。晦默然相向,数问数不答。还谓帝曰:“德轻于才,非人主也。”帝乃止,储位得不易。未几,帝不豫,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入侍汤药。
越数月,帝疾甚,召太子诫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徐羡之、博亮当无异图。谢晦数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又为手诏曰:“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许临朝。”徐、傅、谢、檀四人,同受顾命。癸亥,帝殂于西殿,享年六十七。
先是帝居大位,节己爱人,严整有度,目不视珠玉,后延无纨绩之服,丝竹之音。宁州献琥珀枕,光色灿丽,帝得之大喜。左右疑其爱之也,帝曰:“吾闻琥珀能治金创,命捣而碎之,以给北征将士。”平秦之日,得一美人,容貌绝佳,乃秦主兴从妹,帝纳之,宠爱无比,因之早卧晏起,颇废政事。一日,谢晦进见,时帝方拥美人共寝,内侍不敢报。晦屏立门外,候至日午,帝方起。晦因谏曰:“陛下一代英雄,平生不好女色,年近迟暮,而以有用之精神耗于无用之地,臣窃以为不可。”帝立悟,即时遣出。性尤坦易,出入仪卫甚简。常著木齿屐步出西掖门,幸徐羡之宅,左右从者不过十余人。又微时多符瑞,及贵,史官审以所闻,宜载之简策,以昭示来世,帝拒而不答。疾既重,群臣请祷上下神只,不许。惟使侍中谢方明以疾告宗庙而已,其豁达大度,有类汉高。故能诛内靖外,功格宇宙,为宋高祖。
高祖既崩,群臣奉太子即位,是为少帝。大赦,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立妃司马氏为后,徐羡之、傅亮为左右仆射,谢晦为卫将军,同掌国政、时魏师南侵,命檀道济领南衮州刺史,镇广陵以拒之。是时新主当阳,旧臣在位,纪纲法度,一遵永初之政,正是上下相安,天下从此可以无事。那知新主即位未几,又生出一番变动来,且听下回分解。
刘裕既与休之构难,势不两立。而计谋之捷,将士之勇,休之百不能及,焉得不败?秦主姚兴既祖,嗣主又弟兄攘夺,正是有隙可乘,起兵围之当已。继欲受样,难于自言,傅亮会其旨,一言契合。及恭帝索禅诏,而亮出之袖中,何以逃千古史臣之笔?若徐广之流涕,张伟之饮鸩,足以愧叛晋归宋之人矣。
正文 第九回 废昏庸更扶明主 杀大将自坏长城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50:20 本章字数:6625
话说少帝即位以后,全无君人之度,狎匿左右,游戏无节,时时使枪弄棒,鼓鞞之声震于外庭。又在后园凿一大池,周围数里,号天渊池,造龙舟于中,日夕游宴为乐。高祖所积内库宝物,不上三月,耗费殆尽。群臣屡谏不从。徐羡之、傅亮深以为忧,谓谢晦曰:“吾主所为如此,高祖之业必为堕坏,奈何?”晦曰:“嗣子可辅则辅之,不可输则废之。吾侪宁负嗣主,不负社稷。”羡之以为然,于是密谋废立。晦又曰:“今若废帝,次立者应在庐陵,庐陵亦非守成之主,此不可不慎也。”
先是庐陵性警悟,举动轻易,向执政多所求索,执政不与,庐陵深以为怨,数有不平之言。故诸臣不奉以为主,乘其与帝有隙,先表奏其罪恶,废为庶人,徙新安郡。义真既黜,徐、傅便欲废帝。以檀道济先朝旧将,同受顾命,且有兵众,威服殿省,必得与之共事,乃无后患。于是遣使衮州,征道济入朝。
有中书郎邢安泰者,典宿卫兵,结之为内应。俄而道济至京,羡之等邀至第中,告以废立之事。道济曰:“废之更何所奉?”羡之曰:“宜都王素有令望,又多符瑞,可立也。”道济以为然。甲申,谢晦托以领军府败,起工修治,聚将士于府内,明晨举事。夜邀道济同宿,晦怀恐惧,反侧不得眠。道济则鼾呼而寝,晦因此服其胆量。诘旦,道济引兵居前,羡之等继后,入自云龙门,邢安泰先戒宿卫,莫有御者。直至内殿,问帝何在?宫人曰:“昨帝于华林国为列肆,亲自沽卖,夕游天渊池,即龙舟而寝。”众遂入国求帝。时帝未起,内传报有兵至,帝大诧异,方下床,军士已跃人龙舟,杀二内侍。帝格之伤指,扶出船头,以兵卫之,拥人东阁。徐、博等即矫称太后令,数帝过恶,收其玺绥,降为营阳王,送归故太子宫。群臣拜辞,后又迁帝于吴,使邢安泰弑之,并弑庐陵于新安,闻者悲之。
是时九重无主,宜都王尚在荆州。羡之与亮欲先树外援,乃除谢晦都督荆、襄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精兵旧将,悉配麾下。傅亮始率行台百官,奉法驾,迎宜都王于江陵,入承大统。亮行数日,遇蔡廓于途,问以时事。廓曰:“营阳在吴,宜厚加供奉,倘一旦不幸,诸君有劲主之名,欲立于世,将可得耶?”时亮已与羡之,议害营阳,不知其已弑也,亟驰信止之,已无及矣。羡之大怒曰:“与人共计议,如何旋背,即卖恶于人耶?”既而亮至江陵,率百僚诣王第,上表进玺绶,行九叩礼。宜都王时年十八,下教曰:狠以不德,谬降大命,顾已惊悸,何以克堪。辄当暂归朝廷,展哀陵寝,并与贤彦,申写所怀。望体此心,勿为辞责。
继闻营阳、庐陵二王死,大惊,驾不敢发。司马王华曰:“先帝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虽嗣主不纲,人望未改。徐羡之中材寒士,傅亮布衣诸生,非有晋宣帝王大将军之志明矣。
受寄祟重,未容这敢背德。畏庐陵严断,将来必不自容,故先废之。以殿下宽睿慈仁远近所知,越次奉迎,冀以见德。又羡之等五人同功并位,孰肯相让?就怀不轨,势必不行。废主若存,虑其将来受祸,故此杀害。不过欲握权自固,以少主仰待耳。殿下但当长驱至京,以副天人之心。“长史王昙首、南蛮校尉到彦之皆劝王行。王乃命王华留总后任,使到彦之将兵前驱。彦之曰:”料彼不反,便应朝服顺流,若使有虞,此师既不足恃,反开嫌隙之端,非所以副远近之望也。“王乃止,令百官皆从行,而留彦之镇襄阳。是日方引见傅亮,对之号泣,哀动左右。既而问及义真、少帝遭害本末,悲哭呜咽,侍侧者莫能仰视。亮局蹐不宁,流汗沾背,不敢对而出。王于是就道,严兵自卫,台兵不得近步伍。行次大江,有黑龙跃负王舟,左右皆失色,王曰:”此大禹所以受命也,我何德以堪之。“八月雨申,驾至建康,群臣迎拜于新亭,徐羡之私问傅亮曰:”王可方谁?“亮曰:”晋文景以上人。“羡之曰:”必能明我赤心。“亮摇首道:”未必。“
丁酉,即皇帝位于中堂,是为文帝。备法驾入宫,御太极前殿,大赦,改元元嘉。文武赐位二等,诏复庐陵王先封,迎其柩还建康,徐、傅等大惧。诏谢晦赴任荆州。晦将行,与蔡廓别,屏人问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兄,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晦默然。然初惧不得去,既发,顾望石头城,喜曰:“今得脱矣。”时会稽孔宁子为帝咨议参军,及即位,以为步兵校尉,与诗中王华并有宫贵之望。疾徐羡之、傅亮专权,构于帝曰:“徐、傅不除,大位终无安理。”帝本歌诛二人,并发兵讨晦,以其权尚重,故迟迟不发。闻二人言,益信。于是引用腹心,征到彦之于雍州,为中领军,委以戎政。彦之闻召,自襄阳南下,过荆州。谢晦虑其不过,已而彦之至杨口,步往江陵,深布诚款,留名马利剑以与晦,晦由此大安。
却说元嘉三年二月乙丑,帝已大权在握,乃下诏暴徐、傅、谢晦专杀二王之罪,命有司收之。且曰:“晦据有上流,若不服罪,朕当亲率六师,讨其不臣。”是日,黄门郎谢皭在朝闻之,飞报亮与羡之。羡之欲逃,乘内人问讯车出郭,步走至新林,知不免,入陶灶中自经死。亮乘车出郭门,为门者所执,上遣人以诏书示之,并谓曰:“以公江陵之诚,当使诸子无恙。”亮读诏书讫,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顾托,黜昏立明,社稷之计也。欲加之罪,其何辞乎?”于是诛亮而徙其妻子于建安。戮羡之尸,杀其二子。收谢皭于狱。帝将讨晦,召道济于广陵。道济闻召即来,见帝于合殿。帝谓之曰:“弑逆之事,卿不豫谋,卿无惧焉。今欲委卿西伐,卿以为克否?”
对曰:“臣昔与晦从先帝北征,入关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练,殆为少敌。然未尝孤军决胜,戎事恐非其长。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讨之,可未陈而擒也。”帝大悦。
却说谢晦闻徐、傅等诛,帝将讨己。于是先发二人哀,次发子弟凶问。既而自出射堂勒兵,晦从高祖征伐有年,指挥处分,莫不曲尽其宜。数日间,四远投集,得精兵三万,乃抗表上奏云:故司徒徐羡之,故司空傅亮,忠贞自矢,功在社稷。陛下不察,横加冤酷,疑臣同逆,又下诏讨臣。伏惟臣等若志欲窃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子尚有童幼,拥以号令,谁敢非之?岂得溯流三千里,虚馆七旬,仰望鸾旗哉?
故庐陵王义真,本于营阳之世,积怨犯上,自贻非命。不有所废,将何以兴?耿弇不以贼遗君父,臣实效之,亦何负于宗室耶?此皆王华、王昙首等险躁猜忌,谗构成祸,今当举兵以除君侧之恶。
晦上表讫,以弟谢遁为竟陵内史,司马周超佐之,将万人留守,自统精兵二万发江陵。大列舟舰,自江津至于破冢,旗旌蔽日。叹曰:“恨不以此为勤王之师也。”帝览表大怒,欲自讨之。乃命彭城王义康居守,亲统大军数万,以到彦之为前锋,檀道济继之,即日电发,络驿奔路。时谢晦在道,探得京军已发,谓其将庾登之曰:“彼既西上,吾且侯其至而击之,何如?”登之曰:“善,此乃反客为主计也。”晦乃停军江口,严阵以待。
先是诸人为自全之计,以为晦据上流,道济镇广陵,各拥强兵,足制朝廷。羡之、亮秉权居中,可得持久。故到彦之军至,晦犹不以为意,及闻道济率众来,不觉失色,曰:“道济何为来哉?”然犹恃其强,欲力战胜之。恰值西北风起,遂乘风帆而上。那知行未数里,风势忽转,前后连豆,急令落帆掉桨,而西人离沮,无复斗心。道济亲立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