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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普天之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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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赵诚便一头栽倒在那位老头的眼前,将案几上的一切杂碎扑倒在地,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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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阴山】宋元时代,人们称今新疆“天山”为“阴山”,此山脉自东向西分为多段,本章处为今天山支脉博格达山。同时,今内蒙古的“阴山”,在当时却被称为“天山”。
第七章 征途㈥

       赵诚这一醉,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时。
    当他走出自己的住处,碰到的任何人都望着他大笑,那些畏兀儿的女人们交头接耳地指着他痴痴地笑。
    赵诚不明白怎么回事,因为他只知道昨夜他确实是喝多了,至于后来发生过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不过,赵诚的这次意外表现,让所有人增加了不少谈资,畏兀儿人从此记住了这位有着蒙古名字的汉人。
    而昨日赵诚瞅着眼熟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成吉思汗本人,这让赵诚连续几天见到成吉思汗,都是心有余悸,胆战心惊。可是成吉思汗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他还没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一个贪杯的少年人太计较,更何况赵诚那夜确实让宴会达到了高潮,蒙古人都是豪饮之辈,每月不醉一次都没脸见人,当晚喝高了的人,可不止赵诚一人,窝阔台尤甚。不过当夜当值的怯薛护卫人人都被罚了一次,因为他们太放松警惕。而赵诚决定以后还是少饮酒为妙,别让自己成了小酒鬼。
    “真是不凡之人做不凡之事!”耶律楚材当天见着了他,开玩笑道。
    “恨无缘一观公子的歌舞!”王敬却惋惜道。
    “此事,当作文一篇以记述!”刘翼道。
    这段小插曲过后,铁木真的蒙古大军,汇合着畏兀儿人的军队,继续前进,西行千余里到达不剌城(今新疆博乐),在不剌的南边又有阴山山脉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横在大军的面前,此阴山即后世被称为婆罗科努山。山顶有个大圆池,周围七八十里许,即后世被称为赛里木湖的所在。
    巍峨峻峭的雪峰环绕在大湖的周围,像卫兵一样守卫着湖面,皑皑的古老雪川在湖中倒映,碧波荡漾,清澈到底,如蓝天一样透明。至此,大军不得不停留在赛里木湖的周围驻扎,因为探马来报,前方有一个名叫松关(今果子沟)的极险要的地方,道路不通。
    铁木真命令次子察合台率军前往修桥开路。在察合台的督促下,数万仆从军兼炮灰日夜鏖战,凿石伐木,共架设了四十八座桥梁。大军过了松关,眼前的即是一条风景如画般的果子沟,沟中沿着河道长满了林檎树,即苹果树,树阴蓊翳,不露日色。既出阴山,有阿力麻里城(今新疆霍城西北)。西域称林檎为阿里马,顾名思义,阿力麻里城,就是苹果之城的意思,显而易见,此处到处都是果园。
    阿力麻里城,有附庸城邑八九个,多以种植葡萄梨果为主,还播种五谷,一如中原。除了五谷和特色果实之外,这里还有一种名叫秃鹿麻的农作物,即棉花,整个西域都有产,包括西夏的河西走廊也有少量种植,中原人没见过这种作物,以为是“垅种羊”,即是种在地中的羊。耶律楚材见到了实物,又诗兴大发:
    西方好风土,大率无蚕桑。家家植木棉,是为垅种羊。
    阿力麻里之王昔格纳黑的斤率领其军队,在此与铁木真的大军汇合,加上畏兀儿和海押立的阿儿思兰汗(狮子王)的军队,号称六十万。其实是虚张声势,总共只有二十万,其中蒙古军十万余人,这是蒙古可以抽出来的最大军队数量。而那曾经宣布臣服于蒙古的西夏,至今也没有派军助战,也招来了成吉思汗的愤怒。
    大军在阿力麻里略作修整,然后全军西渡亦列河(即今伊犁河),再越过垂河(今楚河),进入了西辽的故都虎思斡耳朵。这里是赵诚自己的那位管家的家乡,他特意去寻找自己那位管家耶律文山的家眷,没想到却扑了个空,他的家眷在春天的时候就举家被耶律文山迁到了阿勒坛山北麓,看来耶律文山还真当自己是个忠诚的管家了。
    由于前几年者别与速不台已经征服了西辽,蒙古军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敌人,除了自然地理上的困难。于是,在这年的秋天,蒙古大军终于就到达了花剌子模的边境。但这次安全行军万里,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考验。
    而赵诚的随从们却在暗自惊心蒙古军的强大的忍耐性与组织性。
    在虎思斡耳朵,赵诚和耶律楚材有过一段十分有意思的谈话。这里是虎思斡耳朵,曾经是西辽的首都,皇帝当然是耶律氏的。唐时,此地曾先后隶属于安西都护府及北庭都护府之裴罗将军城旧地。
    “耶律大人不是想写篇游记吗,这里可是西辽的都城,也是你们耶律家的地盘,我想大人应该泼墨写上三五千言。”赵诚故意说道。
    “何以见得我非要写上三五千言?”耶律楚材反问道。
    “大人不是一直想让我作一首诗吗?诗倒是没有,词倒是偶得一首。”赵诚嘻嘻笑道。
    耶律楚材故意不理睬,刘翼却是很感兴趣:“公子请说!”
    “北国风光大河上下长城内外一代天骄,耶律大石”赵诚摇头晃脑地念着道。
    “这词本是好词,豪气干云,阅尽天下英雄,可惜太不应景,可惜啊可惜!”耶律楚材听了赵诚的“大作”,忍不住评价道,连叹可惜。
    “何以见得?”赵诚早知他会如此说,故意问道。
    “这里是西域,不是北国,且是秋季。虽有大河,却非黄河般浩浩荡荡,更无长城,还有耶律大石,人称‘大石林牙’,‘林牙’者,翰林也!耶律大石虽是皇族子弟,却是进士出身,精通诗书诸子,奈何大厦将倾,才率部众来到此地,创下了一份可观基业,可不是什么‘只识弯弓射大雕’之辈。”耶律楚材道,他的口气像是为他的耶律本家辩护。
    “古人云,一字千金,那请教耶律大人,这句‘一代天骄,耶律大石’在下如何改,才好呢?”赵诚故意问道,。
    “这个嘛”耶律楚材有板有眼地指点道,“比如嵬名氏,或者完颜氏,匈奴单于,突厥可汗什么的,都是可以的。”
    在耶律楚材的心目中,这些西夏或者金国的皇帝都是“只识弯弓射大雕”之辈,而成吉思汗却是“龙飞九五”之人,他可不知道赵诚在心里大笑。
    “耶律大人,将来你我若是有缘站在中原黄河边上,我再将这首词念给大人听。”赵诚歪着头笑着道,“到时候,那一定是篇应景之作了吧?”
    “那自然会是个难得的佳作!”耶律楚材肯定地说道,不过赵诚的表情让他感觉有些不悦。
    “耶律大人家祖世居中原,均是有才学之人,辽亡时,贵祖当年为何不投奔耶律大石?”王敬诚忽然问道。
    “从之老弟有所不知,西辽虽也是耶律氏一脉相传,然却是独立一国,与中原没有太多干系。家祖虽对西辽有所耳闻,却与他人一样,仅是道听途说罢了,逞论效力于西辽国?大石林牙,也是人中龙凤,只是契丹人远道而来西域,本就是少数中的少数,西辽国中百姓却是杂姓,突厥人、回鹘人、波斯人为主,又有少数契丹人、汉人、吐蕃,以少御众,应该有些力不从心吧。然大石驾崩,子孙后世却是不肖,让乃蛮屈出律鸩占雀巢。”耶律楚材道。
    耶律楚材有些惋惜,然而却没有什么怒其不争的意思,这跟他后来所展露的心态不同,而赵诚却是少数特别关注他内心变化之人。
    “我听我管家说,大石在位时,国中官话似以汉话为主?”赵诚问道。
    “这个是自然,大石时,大都采用旧制,即两面官制,族人行族法,汉人行汉法,凡八十八年,皆有汉文年号,死后有汉式谥号,公文以汉文与契丹文为主。如今这里还有不少汉人为民,与他族杂居,却也相安无事。”耶律楚材道。
    赵诚看着城中形形色色的人群,和夹杂在其中中原人士模样的人,心中很是怀疑他们如今的语言。
    耶律大石的统治留下了一些痕迹,那耶律大石平生只穿丝绸,末代公主浑忽出嫁时,坚持如汉女般梳妆,来自中原的先进技艺也有不少。然而,这里是东西方交汇的地方,多民族多宗教交汇,其俗渐染是很自然的事情。
    “耶律大人,你识得契丹文吗?”赵诚冷不丁地问道。
    “不识!”耶律楚材承认道,他答得相当干脆。赵诚这忽然发问,让耶律楚材这个契丹人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妥之处。
第八章 征服与反抗㈠

       大河总是孕育着文明。
    有两条大河发源于葱岭(帕米尔),北面的一条叫做药杀水(即今锡尔河),南面的一条叫做乌浒水(即今阿姆河),葱岭存积万年的雪川,让这两条几乎并行的河流浇灌着沿途数千里的农业区、牧场与沙漠中的绿州,一路向西北流去,注入花剌子模海(今咸海)。
    这两大河流域曾留下汉帝国使者和唐帝国高僧的足迹,又曾经有康、安、曹、石、米、何、火寻、戊地、史九姓政权,因为这些政权曾经是从东方祁连山北昭武城迁移而来,故称“昭武九姓”。其中有个康国人的儿子曾一度让唐朝的皇帝不得不逃离长安。
    这两条大河流流域的居民最早是雅利安人种的土著,这一地区曾经和现在都拥有着灿烂的文明,然而从来就没有兴起过以此地区为根据地的大势力,因为它始终处于强大势力的包围之中,从来就被包裹在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轮番统治与侵袭之中。
    西方的波斯帝国带来了波斯人的文化与艺术,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曾经远征至此陨命,却留下希腊人创立的大夏国,大食帝国却带来了真主安拉的福音,南方印度人的佛教文明也在此一度兴盛,东方汉帝国与唐帝国也轮番将自己的官方代表和军队派驻此地,并带来东方的织物与技术。其间是安息帝国与印度孔雀王朝的势力所及范围。
    游牧民族也不甘示弱,匈奴人迫使月氏人向此迁徙,大月氏人迫使塞种人灭亡了希腊人的大夏国。紧接其后是突厥种的回鹘人建立了喀喇汗王朝,并且灭亡了统治河中地区①的萨曼王朝,而耶律大石携着契丹人和各部族曾控制着河中地区的局势。
    花剌子模国即是“昭武九姓”之中的“火寻国”,这个国家本在咸海与里海之间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玄奘也曾对这个国家有过记述,该国利用喀喇汗王朝的内斗与西辽的衰弱及屈出律的篡国,迅速占领了河中地区,成为整个河中及附近地区的霸主。
    当成吉思汗的大军到达花剌子模国东方边境的时候,河中地区的居民大部分是突厥人,波斯语与突厥语是国际性语言,而阿拉伯语则因为宗教而占着优势的地位。
    不同的民族和国家,让这个地区的宗教交织着政权的权力更替。波斯教(祆教)、佛教仍然在此流传,被罗马教廷判为“异端”的景教在此壮大并传往更遥远的东方,因为前三种宗教而让摩尼受到启发形成了自己的教义。然而,如今在河中地区及南方呼罗珊地区②和西方波斯地区,占统治地位的唯一宗教是伊斯兰教。如今已经灭亡的喀喇汗王朝曾经的建立,带来了两个意义,一是让本地区的居民突厥化,二是让本地区的文化伊斯兰化。宗教战争此起彼伏,曾无数次让人类自相残杀,正如一首突厥战歌所唱的那样:
    我们像急流奔驰,
    我们出现在城中;
    我们毁坏佛寺,
    我们在佛像头上撒尿③
    1219年的秋天,赵诚随着成吉思汗的大军直奔讹答剌(今属哈萨克斯坦)。这是花剌子模的边疆重镇,位于药杀水的右岸。花剌子模在波斯语中的意思是“低平之地”,境内大部分地区都是低平之地,是适合骑兵野战的地方。一年前算端(苏丹或国王)摩诃末与蒙古追击蒙古草原残余反抗势力的军队的交战,吓破了摩诃末的胆,于是他将自己的自己的大部分军队留在河中地区,并分兵把守北方药杀水沿岸各座城池,企图拒河而守。
    这是一个战略性错误,因为他只知道蒙古大军擅长野战,而不知道蒙古军已经从东方学会了攻城的技巧,摩诃末从未见过的技巧,并且容易给蒙古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如果他有勇气集合自己所有的军队,在野外寻求与蒙军决一死战,结果恐怕就会是另一个样,因为他并不缺少战马,更不缺少弓骑娴熟的突厥和康里④战士。
    海儿汗又一次登上了讹答剌的城墙之上,他的心情一次比一次糟糕。自从劫杀了蒙古商队之后,他就认命了。尽管他是算端母亲的亲属,摩诃末算端拿他没有办法,但是他现在真的后悔了。他很想转身逃跑,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但是他知道,一旦他逃跑,即使算端陛下饶了自己,整个国家的人民人人都会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肉,喝了自己的血,所以每次他登上城墙,他都会做出一番措辞慷慨激昂的演说:
    “勇士们,据可靠消息,那些崇拜偶像的异教徒就要到来了。他们野蛮无理,一百年不洗澡,浑身发着臭气,还不准人们清洗。”
    城墙上的士兵哈哈大笑。铁木真的法令《札撒》中规定,不可下河洗澡或者洗衣服,避免弄脏河流,这大概是出于原始的对自然敬畏之心,或者是出于对污染水源传播疾病的恐惧而成了姗蛮教中的一部分。而穆斯林却与此相反,他们对于清洁有着特别的爱好,并且成了教义中的一部分。海儿汗想通过士兵们对《古兰经》的信奉,激发士兵们对来自东方的异教徒的憎恨。
    海儿汗对士兵们的反应很满意,又接着演说:“可憎的异教就要来到我们的面前,他们将带来罪恶和疾病,而我们是保卫者,是真主安拉降福的战士。
    我们是真主安拉的信徒,是算端陛下的最忠诚的士兵,真主告诫我们,要对异教徒不可息事宁人,要用我们的刀箭将敌人打回去,无论如何对待他们都不过分!
    真主安拉派遣我们守卫讹答剌城,真主安拉将保佑我们的家园不受异教徒的侵饶!真主安拉将会以雷鸣般的力量惩罚异教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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