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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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屠城令(中)
战争如赌博,拼心理,拼技术,拼素质,但最重要的是拼实力。
当一个人手里抓了一把好牌时,就算对手的赌技再好,也不可能是王牌的对手。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及时弃牌,转战下一局。
熊族武士那强悍的近身作战能力,是浅水清手中的一张王牌。就象苍野望如今把佑字营当作是一张王牌来打一样,浅水清也是同样如此。
最能发挥熊族武士强悍的力量的,莫过于攻城战争。
在这里,他们皮糙肉厚的防御能力和强悍的攻击能力都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体现。狭窄的空间里,力量型的战士比技巧型和配合型的战士更容易拥有发挥的机会。
他们借助攻城塔上城楼,使用重型武器强行攻城,这种场面和攻城方式,司名海以前从没听说过。尽管他知道熊族武士在京远城一战中有多么强大,是怎样以几乎无损的情况下全灭定武门八千守军,但他还是没想到浅水清又会再一次故技重施。
战争中,不可能每一场战事都会使用出不同的战术。
这世上的战争千千万万,战术却只有那么翻来覆去的几种。所以要想打赢一场战争,没有老套的战术,只有合用的战术。
利用攻城塔强大的掩护和输送能力将熊族武士送上对方城头,是浅水清为熊族量身打造的一套攻城术,佑字营做配合,熊族主攻,双方早在一次次演练中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当然不可能用过一次就轻易放弃。
事实上,他还要用上更多次,直到某天,人们找出破解它的方法之前,他都会一直使用下去。
浅水清的目光,随着城头战事的进展而不断变化着,每时每刻,他都会根据战局的变化做出相应的部署,发出各种指令,然后第一时间通过传令兵传达到每支部队那里。
随着地位的上升,战事指挥次数的增多,浅水清的一颗心也正在变得越来越硬,如铁石般坚硬,如冰雪般冰冷。
远处的厮杀,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偶尔看出几步精妙的棋路,然后就随口指点一下,加速战局形势的进度。
于是,这场没有悬念的攻城之战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进行着,在经过了京远城那场惨烈的战斗之后,眼前的一切抵抗,都显得太过轻松,太过微不足道了。
“报!”后方有传令兵急急赶到:“惊掌旗带领铁狮营和虎豹营正在赶来。他们派人来问,为何前方这么快就发生战事。”
浅水清懒洋洋地回答:“你立刻去回惊将军,就说佑字营首发先锋,将为铁风旗直下一城。让后路军暂时不用急着赶路,慢慢等着接管就是了。”
“是!”那传令兵呆了一下,还是立刻回去禀报惊风展了。
浅水清看着那传令兵离去,眼中闪过一点冰寒,他冷冷道:“命令全营加快攻击进度,必须在惊风展来到之前下城。然后。。。。。。”
“屠城!”他吐出这两个令人心惊胆颤的血字。
。。。。。。。。。。。。。。。。。。。。。。
前方战事正酣,后方惊风展的眼中,却已现出凌厉血色:“你说什么?浅水清要屠城?”
第一个回来的传令兵,告诉他佑字营已经开始攻城。第二个回来时,就说城已将破。
可是当第三个传令兵回来时,消息已经变成了佑字营即将展开屠城之举了。
惊风展又惊又怒,心底的火气冲天而起。
他回首大喝:“命全旗加快速度,务必尽快赶到定州府!东光照,洪天启,你们跟我来,必须立刻阻止浅水清的行动!”
一名掌旗,两个营主,在得知浅水清屠城令已下的消息后,只带了寥寥几名护卫,便立刻快马赶向定州。
战马在狂奔,带动凛冽寒风,刀割斧切般刮削着洪天启的脸颊。
铁踢狂踏,在地面上带起条条尘烟,洪天启心中急火沸腾,再不珍惜马力,疯狂地挥动马鞭,在马臀上抽出一条条血痕。
这个混蛋浅水清,他到底想做什么?不等大军私自开战,能打赢也就算了,可他为什么还要祭起血香屠城呢?
难道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果吗?
天风军的强大,是建立在森严军纪之上的。未奉上命,私命乱法,是军中大忌。屠城更是大事,不可轻易为之。
假如说血屠京远城,是为了让英灵安息,鼓励士气,那么屠定州,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无论是惊风展,还是南无伤,又或者是远在苍天城的皇帝苍野望,都不可能接受一个营主一路血屠地杀进止水。
天风人想要的,是一个尽可能保存完整的止水,而不是千里焦土,尸横遍野的荒原。
他是看着浅水清一步一步如何艰辛地拥有现在的地位的,他是看着浅水清一路心伤地踏上这条功成名就的道路的。
他关心他,就象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如果浅水清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他就必须阻止他。
可是现在,有惊风展在,或许他根本就无力阻止。
十余骑骏马,狂奔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每个人的心思,却各有不同。
惊风展的眼中,已卷起风雷阵阵,凛冽出冰雪杀意。
他的脑海中,回响的却是临行前南无伤对他说过的话:
“浅水清此人,恃才傲物,特立独行,虽有几分真本事,却势必不能见容于天下。他在一天,你惊风展的锋芒就势必为他所盖过一天。若不能采取适当行为进行遏止,则终有一天,铁风旗将只知浅水清,不知惊风展。此去止水,一路前途艰难,惊掌旗需多加留意小心。必要时,尽可杀之,我会为你遮风挡雨。”
南无伤说得果然没错,浅水清,他果然在第一天就干出了别人做梦都不敢做的事。
。。。。。。。。。。。。。。。
马狂啸,凛冽秋风里,血雨腥风刺鼻。
定州城,已经成为昨日黄花,萎谢在这片血与火的天地之中。
当铁风旗的几个当家人匆匆赶到时,他们看到的是城内燃起大火,佑字营的战士正排列成整齐的方队,对城内百姓进行着趋赶与杀戮。
天空中传遍了死者的哀鸣惨号,悲呼成一片连天愁云,城内处处烽火硝烟,弥漫着呛鼻的死亡气息。
惊风展大吼起来:“混蛋!浅水清他人呢?把他给我找出来!他竟然敢擅下屠城令,他这是在找死!老子要宰了他!”
后路预备队里,无双的声音冷冷传来:“惊掌旗,你不用叫了,浅少已经进了定州城,正在指挥屠城之事。我们奉命在这里等你,请您稍安勿燥,等到诸事已定后,再率军进城。”
惊风展怒视无双:“好小子,什么时候佑字营里随便一个家伙冒出来都敢和老子这么说话了?”
无双冷笑不理。
洪天启叫道:“你们疯了吗?你们知不知这样做会引发什么后果?还不快命令所有人停手,然后立刻出告示安抚民众,平息祸乱。”
无双对洪天启还是比较尊敬的,他抱拳回道:“洪将军,很抱歉我不能应命。无双是佑字营的兵,只能听浅将军的命令。浅将军让我们在这里等诸位,并请诸位稍等进城,无双就只能在这里等候。至于其他的事,恕无双没法应命。”
惊风展怒极反笑:“看来浅水清是早有打算了?”
无双淡淡回答:“我家将军做事,向来的习惯都是走一步看三步。如果他连惊掌旗的反应都看不出来,又如何去预料敌军动向呢?”
敌军动向?铁风旗诸将皆是一楞。
无双却拱手回道:“诸位将军还是不必生气了。这定州城,浅将军已是屠定,有多少杀孽罪过,也由将军一己承担,与诸位将军无关。至于浅将军到底为什么这样做,还是等诸事结束后,再行问将军的好。”
惊风展长吸了一口气:“结束?一场大屠杀,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日。你家将军,还想在一个时辰里,把所有人都杀光不成?”
无双傲然笑道:“佑字营屠城,与别人自是有所不同的。”
第十三章 屠城令(下)
佑字营的屠城,果然与别人是有很多不同的。
古往今来,所谓屠城,其真实意义其实是洗城的一个延伸。
为了鼓励士兵奋勇作战,将军们最爱使用的招数就是画大饼充饥。
他们绘制一幅美好未来的蓝图给士兵们看。在这张图卷中,有数不尽的财富,有吃不完的牛马,有玩不尽的女人。
他们牺牲被占领目标的利益,以换取士兵的忠诚与勇敢。
士兵们用生命去战斗并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后取来的城市,成为最好的买单对象。
所以,屠城令最早的意义,是洗城。也就是洗劫全城。
然而对老百姓来说,有限的财富,粮食,甚至女人和孩子,几乎是他们生存的全部意义。失去了这些,生命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当一些当地民众为了保卫自己的财富奋起反抗时,激烈的冲突因此而急剧加大,民众会反抗,士兵则会杀人以警慑并逐渐形成屠杀。
当屠杀进行到一定程度时,这种急剧恶化并泛滥的情绪会影响整支军队,并将他们推进嗜血的疯狂之中。
聪明的将官不会逆势阻挡,只会顺势引导,少数将军甚至会借此机会强化军队的嗜血情绪,进一步增强己方战士的攻击欲望。
于是,屠城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但是佑字营的屠城,却显然不同。
别人屠城,是一种个人行为的集体展现,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而进行的掠夺式屠城。佑字营却并非如此。
他们并不是为了泄愤而屠城,定州的守军在熊族武士的强力打击下如摧枯拉朽般破碎,根本就没有造成佑字营多大的伤亡。
他们也不是为了财富和女人而屠城,因为他们即使在屠城时,也依然保持着严密的军列。
浅水清的命令下得很清晰:进入城中,将每一个非己方人员都当成敌作战士兵对待,以步兵方阵为主体,阵列前进,不可分散,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在屠城,而是在继续战斗。他们不夺财富,不抢女人,继续将定州城内当成战场在战斗。
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他们整齐,有序,高效,如犁耕地,要将定州城的每一块土地犁上一遍。
在此期间,浅水清打开三门,允许当地民众逃逸,佑字营一律不加阻拦。但凡留于城内者,无论人畜,皆杀无赦。
这是有史以来,最奇怪的屠城,将每一寸土地当成战场,继续战斗,直到这片城市成为死地,再无一个敌国民众。
而对浅水清来说,这样奇怪的屠城,仅仅只是开始。
。。。。。。。。。。。。。。。。。。。。。
当洪天启跟着无双他们的步伐进入定州城时,这座城市静寂得仿佛已经死去百年。
脚下的血水,汇流成河,无数的尸体依然躺倒在血泊中。
大部分的尸体,都是来自敌方的,有些是士兵的,但更多是普通民众的。
在刚刚进城的时候,太多民众不知逃逸,他们一相情愿地以为,所谓的血色线香只是一个警告,并不具备真正的效力。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血香意味着什么。他们以为做个表面的顺民,就可以安全。于是,他们成为最初的被屠杀对象,并成为天风军宣告屠城的最佳证明。
浅水清在用他特有的方式来宣告:血香祭大旗,是用人命来祭的,那三支血色线香,并不只是玩笑而已。
随着一路的延伸,脚下的尸体渐渐稀少,更多的百姓已经在躲避和抗拒中找到了逃亡的路线,匆匆离开。
他们抛弃了自己的家园,也抛弃了对天风军的美好幻想,抛弃了一切家业,只为了能求得一线生机。
洪天启看着眼前这死寂的城市,一时间有些迷惘。
浅水清,你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屠戮天下苍生,真得就成为你现在的追求了吗?
还是你的内心之中。。。另有打算?
在看到浅水清之前,他无法得到答案。
惊风展也在愤怒,不是为了死去的人,而是为了后续战事所可能面临到的困难。
深入敌境,攻打敌国,表明上听起来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但实际操作时的困难之大,其实远超乎人们的想象。
任何一支强大的军队,在进入了敌对国的领土上之后,有一个优势是绝对不存在的,那就是人数优势。
除非一个国家已经完全丧失了民心,否则一个抱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民族所拥有的能量是巨大而可怕的。
因此,当入侵者进入一个国家时,无论他进来的是二十万人,还是二万人,又或是二百万人,在人数上,都注定了是属于劣势的一方。
也因此,入侵者从来都是打精英战术,依靠高质量的战斗水准,控制城市,以点制面,以少敌多。而拉拢百姓,示惠于民,和屠城一样,也都是惯常做法。
相比某个深沟高垒的天险巨城,全民皆兵的卫国战争,更让对手害怕,更让对手面临巨大的失败风险。
前者打不下来,至少还有撤退和保存实力的机会,后者一旦失败,轻则损兵折将,重则甚至会被敌人反攻倒算,毁家灭国。
而在这里,决定这一切的,就是民心所向。
民心,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天平的重要砝码。
对攻守双方来说,争夺民心,历来是国家战争中重要的一步棋。进攻方常常会示好于民众,争取获得当地百姓的支持,从而减轻将来执政与现阶段驻守的压力。
但是民众们天生的对外来侵略者的反抗情绪,却注定了防守方在这方面拥有更大的优势。
因此,对进攻方来说,争取民心,失败更加正常。
可是即便如此,只要进攻方不做出更大程度的威胁,只要不让当地民众感受到这种死亡的可怕,还是会有许多民众对敌方的攻占采取默认的态度。
这种默认态度,是进攻方有利于统治的重要砝码,是他们能在这个国家长期扎根下去的重要基础。
尤其是在铁血镇只有两万人的情况下,这种有限支持的重要性就更